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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六章︰百年心結

「你醒了,饕餮。」

一個熟悉的聲音傳入結界,紅發男子抬起頭,望向矗立在結界入口的那名身穿制服的眼鏡男子。

眼前的男子臉上仍舊帶著那種令人捉模不透的微笑,與百年前他們初見時一模一樣。只是如今的對方已有了歲月的痕跡,斑白的雙鬢代替了當年的黑發,而此時的紅發男子,也早已不再是當初的少年。

「陸境儀……」

饕餮看著前方的男子,慢慢走出迷霧。只見他半果的上身皮膚中,依然殘留著些許毒素未褪的紋路,比起以往的慵懶囂張風格,此時的他卻顯得冷淡了很多,不知是否是重傷未愈的緣故。

「我睡了多久?」

「正好一個月。」

「一個月?竟然過了那麼久……」饕餮眯起眼,隨即又想起了一個人。「對了,姜爻那小子呢?」

「呵呵,他恢復得可比你快多了,甚至還有精力出差呢。」陸境儀推了推臉上的單片眼鏡,回答道。

「你又把他派去哪了?」饕餮皺起眉。

「這次可不是我逼他,而是他主動請纓的。」陸境儀意味深長地說道。「他去了暮色山,為了幫你找祛除毒素的「冰璃珠」。」

「什麼!」

饕餮臉色一變,赤紅的眼眸中瞬間透出一股燃燒的怒火,他上前兩步,一把揪住了陸境儀的領口,怒喝道︰

「你明知道「冰璃珠」根本不在那,為什麼還讓他去暮色山?你忘了那是個什麼地方!?」

「正因為我沒忘,才需要做個了斷,這不僅是對我,對你來說更是如此。」陸境儀注視著饕餮那張憤怒的臉,平靜地說道。

「一百多年前,你為了解開‘心結’向我祈求了‘時間’,而我現在能給你的‘時間’已所剩無幾了。」

「你、難道說……」饕餮忽然意識到了什麼,慢慢松開了手。

「我的大限將至,能給你的庇護時間已經不多了。既然當年的一切因暮色山而起,如今也該在暮色山劃下句點,更何況當年的那個‘禍害’在百年後的今天,再次顯露了端倪。」

陸境儀無聲地嘆了口氣,伸手將一張虛擬屏展現在饕餮面前。

「當年那具壽衣怪物,又出現了?」饕餮看著屏幕上的資料,眸中閃過一絲厲色。

「確切來說,那怪物在二十年前便已出現過,只不過在一場墜崖事故中再次失蹤,地點就在暮色山。」陸境儀說道。

「前兩天,姜爻去暮色山的路上誤入了某個死氣空間,並目擊了二十年前那怪物在血雨中現身的過程。而前陣子在暮色山附近再次天降血雨,或許……那便是怪物重出江湖的證明。」

「哼,當年要不是因為那只怪物,‘那個人’也不會……」饕餮低語著,赤色的眼眸深處涌動著某些陰沉的東西。

「當年的悲劇,留了太多未解之謎,而解開真相的突破口,也許就在這只重新出現的壽衣怪物身上。」陸境儀正色道。

「呵,說來說去,不就是要我去收拾爛攤子麼。」饕餮冷笑著,抬腳走向結界出口,隨身衣物也在揮手之間悄然包裹上他高大的身軀。

「既然血雨出現,就算你不拿姜爻那小子當籌碼,我也會去暮色山查個究竟,你又何必多此一舉。」

「我還以為……你永遠不想再去那片傷心地了。」望著饕餮的背影,陸境儀慢慢開了口。

「……」饕餮沒有回答,沒人知道此時的他臉上是什麼表情。在停頓片刻後,他轉過身,平靜地看向陸境儀。

「當年,我在暮色山做了一個錯誤的選擇,但這一次,不會了。」

說完,饕餮便不再理會陸境儀,徑直邁出結界,消失不見……

……——

……

「喂……醒醒……」

誰……

「姜爻……」

誰在叫我?

「……你小子還想睡到什麼時候!」

「唔……」

姜爻睜開睡眼惺忪的雙眸,茫然地抬起頭,望著面前這名怒氣沖沖的灰發青年。

「月……月琉璃?你怎麼了?」

「什麼怎麼了?你還打算繼續賴在車上多久?」見姜爻這副迷糊的樣子,月琉璃更加氣不打一處來。「這都幾點了?你是不是忘了我們來暮色山是干什麼的!」

「暮色山……哎?我們已經到山里了?」姜爻猛地回過神,連忙從面包車後座上直起身,轉頭看向窗外。

此時的天色已近黃昏,夕陽的暉光被密布于天際的雲層所遮擋,只留下一片暗紅色的余韻,也將這片山林染上一層詭異的色彩;雖是初春時節,但山里的植被卻並未開啟新綠,一片片干枯的樹林顯得頗為蕭條,只有前方不遠處那座透著燈火的小鎮子還顯露出一些人氣,而這應該就是姜爻兩人今晚的落腳點了。

「那就是距離暮色山山區最近的鄉鎮啦,雖然比不上你們大城市,但基本的旅店啥的還是有的。」

一個粗獷的男聲從面包車前座響起,姜爻轉頭一看,發現說話的是坐在駕駛座上的一位大胡子男人,也就是開車帶他們來這的司機大哥。

「這暮色山啊,常年封山,方圓好幾里都沒什麼人,車也開不進去,只能送你們到這。你們科考隊要是想進山,得從鎮子後頭徒步出發,走個老半天咧!」

科考隊?

姜爻一愣,但隨即意識到這八成是靈御台給他們偽造的身份,便也沒說什麼,背起行李,準備走下面包車。

「辛苦您了,從暮色山火車站到這,都快開了一天了吧?」

「哎~不辛苦不辛苦,反正這趟賺得多~」司機大哥呵呵一笑,倒也直言不諱。「再說了,這車啊,其實一個小時前就開到了,只不過小哥您睡得太香,所以才等到現在。」

「啊?早到了?那怎麼不叫醒我?」姜爻驚訝道。

「叫了呀,但怎麼叫都不醒,要不是看你還嘀咕著夢話,我還以為你掛了呢……」司機大哥嘖嘖嘴,說道。

「夢話?」

姜爻一愣,回想起自己先前在的確好像做了個夢,一個很長、很悲傷的夢。夢境的內容早已模糊不清,但殘留在心中的痛苦卻始終盤桓不去,這讓姜爻的胸口有些發堵,連帶起後頸的傷口也開始隱隱作痛。

這都快一個月了,傷口已經愈合了才對……可為什麼我每次夢到些什麼後,傷口就會痛?而且,為什麼最近我會那麼頻繁地做夢?

姜爻伸手輕撫過後頸,不禁又想起了那名在他身上留下這傷口的紅發男子,堵在心間的憂慮和不安又增添了幾分。

饕餮……你現在,還在沉睡嗎?

「……小哥?小哥??」

司機大哥的催促聲把姜爻從走神中拉回,轉頭一看,發現月琉璃已經下了車,而那司機大哥則悄悄指了指車外一臉不耐煩的月琉璃,對著姜爻擠眉弄眼。

「我說小哥哎,你還是趕緊下車吧,要是再磨蹭下去,你那老外同伴就要暴走了!」

司機大哥忽然壓低了嗓音,對著姜爻小聲說道。

「你可別說,這老外雖然長得賊好看,不過這脾氣也是真的怪!之前在路上我只不過跟他聊點八卦,結果他倒來勁了,一直盯著我東問西問的,簡直像拷問一樣!」

司機嘖嘖嘴,似乎心有余悸。

「還有啊,先前你睡得沉,叫都叫不醒的時候,我感覺他急得差點就要扇你了,你可要當心點啊!」

「額,呵呵……」姜爻尷尬地笑了笑,他終于明白了先前月琉璃臉色難看的原因。不過更令他詫異的是,月琉璃既沒有真動手扇他,也沒直接拋下他走人,而是耐著性子足足等了他一個小時,這倒是太陽從西邊出來了。

不過慶幸歸慶幸,繼續挑戰月琉璃的耐心可不是上策,于是姜爻趕緊和司機大哥打了個招呼,起身下了車,走到了月琉璃身邊。

「讓你等了那麼久,實在不好意思啊。」沒等月琉璃說什麼,姜爻便搶先一步開啟了道歉模式。「作為賠禮,今晚我請你好好吃一頓吧,怎麼樣?」

「你還有閑情逸致吃飯?真當來這是旅游的?」月琉璃柳眉一挑,開口回懟道。「要不是你磨磨蹭蹭到現在,我們早就進山了!」

就算要進山,也得先填飽肚子吧?

姜爻心中暗自月復誹著,但也不敢火上澆油,于是只能岔開話題。

「話說……關于「冰璃珠」最後出現的地方,現有的資料里也沒有明確,只說在暮色山附近。」姜爻說著,翻閱著手機里的記錄。

「考慮到時間已過了一個多世紀,在信息不明的情況下不宜盲目進山,我建議先在前面這座鄉鎮打听一下,說不定當年「冰璃珠」的線索會以‘民間傳說’的形式保留下來。」

「哼,若真有具體線索流傳下來,你覺得靈御台會不知道?」月琉璃飛了個白眼,嘲諷道。「要說暮色山附近的‘民間傳說’,據我所知,就只有一個。」

「是什麼?」

「一個在某種意義上說,你曾‘親眼見過’的傳說。」月琉璃注視著姜爻的表情,緩緩說道。

「那就是,‘血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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