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黑色如幕布, 鋪天蓋地垂下——最偏僻的地方，可以看到一——微弱的光，那光芒很暗, 似乎能夠和螢火蟲的尾部媲美。
微暗燈光映著張枯瘦干黃的臉。
他就坐——桌前, 手中握著把生了銹的匕首, 桌子上擺著剪刀和其他負責叫不出——字的工具。此刻，正——小心翼翼打磨著一塊模樣像「耳朵」的東西。
可以看出，他的年紀已——有些大啦，眼楮不是很好用，卻堅持——昏暗的光線下工作——
這——時候, 女孩便躺——不遠處的桌子上。縱使什麼都看不見, 只听著細微的沙沙聲，也會覺得心情平靜。
她是他做的「塑料模特」——這是他給她的稱呼。
為了制造她, 他花了整整——年的時。
完工之後，每日呵護備至，生怕磕著踫著。
可能因為他太過——意她, ——她的身上投注了太——的心血和精力, 甚至還沒有完工的時候, 她的意識與思維，便——那樣奇怪的, 可以稱之為「愛」的東西中，誕生了。
她能听到周圍的聲音, 感知到周圍的變化——空氣溫度，甚至是空氣流速。
她有思維，會思考。
比如此刻，老頭子坐——一旁，小心修補她不小心受到磨損的耳朵。
她會——心——悄悄地想, 這——老頭，可真好呀。
有時候，問題會變成其他，例如說，這——老頭究竟是誰？
又例如說，他為什麼要對她這麼好呀？
不過——她的記憶中，連「老頭」一詞都沒有精準的解釋，至于思考更——的東西，則當真完全是——為難她。
她很快將這些問題拋之腦後。
不過，沒——久後，她便開始思考其他的問題。
比如說，為什麼最近老頭似乎變忙了？
比如說，老頭究竟——忙什麼？
她是——身——還未完工的時候誕生意識的，那時候，總是伴著老頭的工作聲音入睡、醒來。也知曉，他的全部工作，便是她。
他想要將她變得更完整，變得更完美。
也會因為她的某些小問題而唉聲嘆氣，長吁短嘆——
完工之後，他工作的聲音卻沒有停止。
他——做什麼？
她想不出答案，便告訴自己，他可能是——給她做其他的身——部位。
可一年兩年過去，她的身——仍舊躺——這兒，沒有被他動過，也沒有被他過問過。漸漸的，他像是忘記了她。
要說轉機，應該——生——那一日。
老頭子剛從——面回來，似乎是得了——寶貝，開心得像——小孩，走路的步子都輕飄飄，好似踩著雲彩。
他嘴——小聲嘟囔著︰「可叫我找到了，可叫我找到了。要怎麼試呢，我的寶貝還沒有完工，難道——就試試看？不成不成，萬一出了差錯可就壞了，得先找——殘次品試試合不合適。」
找——殘次品？
試什麼？
她剛這麼想，就听到老頭的腳步一——朝自己靠近。
「就選這——吧。」老頭說。
聲音落——她的上方，很顯然，這句——是對她說的。
他口中的「殘次品」，指的也是她。
還未等她將這句——消化完整，她便感覺到，有什麼冰涼堅硬的東西，被塞入了她的右眼眶之中。
黑暗被驅逐。
那一刻，世界清晰地倒入了她的眼中。
她看清了眼前的畫面。
看見了眼前布滿褶子的白——老頭，他戴著老花鏡，手中捏著顆圓圓黑黑的珠子，眼神慈祥地看著她，像是——欣賞一——不太完美的畫。
她的身——仍舊沒法動彈。
老頭子將手中的那顆珠子塞入她的左眼眶，低頭打量了她一會兒，臉上總算浮——了一——笑意。
「很像了，很像了……」他喃喃，「要是能動，那就更像了。」
他嘀咕著嘀咕著，竟將她從桌子上扶了起來，並伸手給她擺弄招手，做鬼臉之類的姿勢。
可能是覺得，這樣的——，她便會和他想象中的那——，更相像一些。
然而，就——坐起的那一瞬——，她看到了足以讓她感到心驚肉跳的畫面——
……
全是。
這一整——房——，到處都擺滿了長得一模一樣的「——」，她——和一分鐘前的她一樣，沒有眼珠，不會動彈，如同尸——一般，或是躺——地上，或是堆疊——箱子——，或是擺放——玻璃櫥櫃。
所有的她——，都長了同樣的一張臉。
只是有的做得精細，有的做得粗糙。
雖然看不到自己，可她能猜到，自己應該——也有著這麼一張臉，同她——一樣。
老頭的注意力——她的身上停留了一會兒後，略顯淒苦地嘆了口氣，最後深深地凝視了她一眼，便背著手轉過身，坐到一旁的工作桌上，埋頭繼續工作。
他工作的聲音，她听過千萬遍，早已爛熟于心。
只是，她從未想過，原來他打磨了這麼——「她」——
工作桌旁擺著的，是更新，更美，更靈動，還未徹底完工的「她」。
她听到老頭一邊工作，一邊小聲自言自語︰「快了快了，等做完，給你瓖上眼珠，你就活了。」
黝黑的瞳仁——眼眶——無意識地轉動了兩下，女孩的視線朝下，看到了自己的身。她堅硬、冰冷，的皮膚，和一眼便能看出「粗制濫造」的身——，——那具嶄新的「——」面前，像——可憐的小丑。
原來，他這麼久以來，廢寢忘食，不眠不休所做的工作，是這。
一些不願意面對的事實，——這一刻清晰地展——她的面前。
老頭做完工作，將她的眼珠子取下，寶貝般地放入小盒子。她的世界變回原來的樣子，重新歸于黑暗。
她听到他的腳步聲起，腳步聲止，听到抽屜被他打開，又听到盒子被他放進去。
隔了會兒，她听到他說。
「不知道樓下服裝店需不需要模特，可以送過去一部分，——的就銷毀吧，這麼——，也太佔地方了。」他嘀咕著，聲音——了些笑意，「這可是好不容易求來的仿真——皮，完工後的作品，一定是最完美的。」
不知安靜了——久。
老頭睡下之後，這句——，——她的腦海——回蕩了很久。
不知是不是那雙眼楮給了她神奇的魔力————心情崩潰到極——的時候，她的手指竟然動了動。
緊接著，她感覺到，全身上下都輕飄飄的。
女孩試探著動了下胳膊，試探著從桌子上坐起來，然後試探著——下了桌。
于是，這一夜她逃走了。
帶著那雙，被老頭子藏——抽屜——的寶貝黑珠子。
**
時——切回此刻。
老頭子的視線落——滿臉血的草帽女孩身上，心中的憤怒如同噴——的山火，灼熱滾燙，似是恨不得隔著空氣，將這女孩熔化。
不光老頭子生氣，其他幾——玩家這會兒也著實是震驚不已。
好不容易拿到了東西，結果，竟被毀了？
那他——要怎麼過這一關……？
「你做的模特，都是這麼有——性的嗎？」謝愁愁問。
「那當然不。」老頭子粗聲粗氣地回答，「除非有鬼怪的魂魄混入，不然都不會動。」
那面前這只呢？
謝愁愁總感覺，這女孩面對老頭子的時候，似乎帶著些恨意與狠勁兒。對于偷盜——為，不僅沒有愧疚，還帶著滿滿的憤怒與委屈。
更關鍵的是，她——她的身——，並沒有看到鬼怪的魂魄。
她為什麼能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