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中堆滿了烏雲，幾道閃電劃破夜空，幾聲雷鳴驚天動地。
宋慶如穿過兩條胡同，來到錢大肚子的樓下。她擦擦臉，理理頭發，整整衣裳，鑽進樓里。樓道里黑洞洞的，伸手不見五指。她害怕了，身上的寒毛都豎起來了，臉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她屏住呼吸豎起耳朵听著周圍的動靜。如果突然有人喊一聲，不管喊什麼，都會把她嚇趴下。
春天的一個夜晚，宋慶如回娘家去看臥病在床的父親。娘家住在五層樓，樓道里也是這樣黑洞洞的，宋慶如有點兒害怕，她小心奕奕地向上爬，當她爬到二樓往三樓上時，突然，有人摟住她的脖子，用毛巾堵住了她的嘴。這突如其來的事嚇得她的腦袋嗡的一下失去了知覺，一聲沒吭地閉上了眼楮，全身像沒了骨頭癱在地上，像個死人一樣任人擺布了。過了老長一會兒，等她清醒過來的時候，劫道的人己經沒了。她項鏈沒了，戒指沒了，手表沒了，裝著錢包的手提兜沒了，連給她父親帶的羔點也沒了。當她從地上爬起來的時候，發現高跟皮鞋沒了，上衣沒了，褲子也沒了，她一下子愣住了。是不是被禍害了？她急忙伸手去模，只模到了背心，褲衩也沒了。她認定完了，被禍害了。她突然听到房下有腳步聲，她急忙往上爬，昏昏沉沉地光著，穿著背心好歹模進了娘家的門，進屋放聲大哭，一頭栽到床上病了半個月，差點兒病死。羅小波真的被嚇破了膽，每當她想起這件事，身上就要打哆嗦。
今天，她又鑽進這黑洞洞的樓道里，身上早就哆嗦了。她豎起耳朵听著樓道里的動靜，雖然看不見，伸手不見五指，還是瞪大眼楮看著樓道，但是，樓道里靜悄悄的，什麼也沒听到，什麼也看不見，越走越害怕。突然，她的腳下踩著了一只貓，喵的一聲怪叫，她媽呀一聲一個跟頭搶在那里，出了一身冷汗。她倒在那里蘇醒蘇醒，听听動靜，還是靜悄悄的，這才起來。為了壯膽子，她邊往上爬邊喊︰「錢主任，錢主任••••••」
錢大肚子的家住在第四層樓，三室一大廳，一百四十多平方米，是市里照顧醫學專家給錢大肚子買的。
宋慶如一邊走一邊喊，雖然出了一身冷汗，還是來到了錢大肚子的家。宋慶如進了錢大肚子的客廳，她先擦了擦脖子上和臉上的汗水，眼前煙氣繚繞一片烏煙瘴氣。上樓時她連累帶嚇己經氣喘虛虛了，室內煙氣撲面使她一陣嗆咳透不過氣來，眼淚都流出來了。她閉著眼楮上氣不接下氣地說︰「哎喲，親愛的你真是個大煙鬼！一個人咋把屋里弄成這樣？」
一陣狂笑把宋慶如嚇了一跳，她睜開眼楮細看，四個人正在打麻將呢。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說︰
「我以為錢主任一個人在家呢，真沒想到副市長、副局長和副局長前夫人都在這兒。」
宋慶如趕緊將身上的泥土拍掉，去照鏡子。副局長哈哈地笑著迎上去，一只手拉著宋慶如的手，一只手搭在宋慶如的肩膀上，趴在宋慶如的臉上，說︰
「咳呀呀，宋大夫來了，少見，少見啊！看來，我們來得不是時候，影響宋大夫的好事了，我們可不是故意的。不要緊，你們來日方長，不必著急嗎！」副局長哈哈地笑起來。
宋慶如的出現使副市長的心怦怦地跳起來。他本不認識宋慶如，听到大巴掌這番話，他已經猜出來了，她就是宋慶如，是錢大肚子將要迎娶的未婚妻。副市長不自主地從坐位上站起來，向宋慶如伸出了手。副市長對宋慶如以前雖然有耳聞，但是，沒想到宋慶如會長得這樣漂亮，這樣迷人。他在心里不住地贊美道，好美呀！好美呀！真是絕代佳人，要比畫家精雕細刻畫出來的大美人還要美！怪不得副局長說，他對宋慶如早就垂涎三尺了。他真恨自已對宋慶如相識太晚，怎麼就落了這一空呀，讓錢大肚子搶了先。副市長看呆了，失態了，兩眼發直死盯著宋慶如，他那張似笑非笑的臉不時地抖動著。雙手緊緊地攥住宋慶如的手，搖晃著，似乎不想放開了。
副局長離婚不久的前妻看出了門道，心里酸溜溜的不是個滋味。她使勁兒地掐了副市長一把，斜著眼楮瞅瞅副市長，陰陽怪氣地說︰
「快放手吧，哪有這樣握手的，一會兒把宋大夫的手捏斷了，細皮女敕肉的還能抗住你捏。我看哪，副市長是不是看中宋大夫了？一見鐘情嗎。副市長看中誰那可是誰的福氣。不過，這可要看錢主任允不允許了，人家可是老夫少妻能舍得嗎！唉！你們男人真沒勁，都是那個味兒，吃著碗里的還看著鍋里的，也不怕累出傷癆來！」
「對不起，太對不起了宋大夫！」副市長輕輕地揉著宋慶如的手，「捏疼了吧？我這個毛愣勁兒就是改不了，你這軟呼呼的小手咋能抗住捏呢。對不起！對不起了！」
副市長甘說不放手，大巴掌的前妻上前把副市長的手扒拉一邊去了，抓過宋慶如的手，說︰
「看看，都給捏紅了，疼不？」宋慶如嘻嘻地笑著，輕輕地搖搖頭。
副市長嘿嘿地笑著把大巴掌前妻拉過來坐在椅子上，低聲說︰「名不虛傳，真是名不虛傳，真像天仙一樣。她不但比你年輕，長得比你漂亮多了！一定很有味道，一定很有味道。」
「怎麼？嫌我沒味道了？」大巴掌前妻瞥了副市長一眼，臉上沒有一點兒笑模樣了，「你不是說女人都一個味嗎？閉上眼楮分不出年老年少嗎？怎麼嫌我沒味道了？嫌我老了？嫌我不漂亮了？你這老東西，每天竟琢磨這點兒事，副市長沒干咋著，倒把女人那點兒事琢磨得怪明白的。」
大巴掌又哈哈地笑起來︰「看看，副市長惹我前妻不高興了吧？小心她給你小鞋穿，不讓你上床。不過，也沒關系，副市長的招法多，會哄人，就是哭著上床的，下床的時候也會高高興興的，還要說一聲謝謝副市長。」
「哎呀呀，副市長和副局長你們都說些啥呀，讓人听了怪肉麻的，那些體己話留著回家跟老伴說去吧。來，你們快玩兒吧。」宋慶如說著，把麻將擺起來。
「宋大夫人長得真漂亮，你們看這身材，不胖不瘦，不高不矮。你看這長相，瓜子面，眼眉彎彎的長長的，大大的眼晴雙眼皮，炯炯有神，兩只眼楮會說話，唇紅齒白。你們再看這鼻子長的，多美呀！小嘴長的多漂亮，嘴角上還帶著一絲笑意。你們再看她這頭長發，烏黑烏黑的，像瀑布不停的向下流淌。長得多漂亮，還會來事兒，錢主任你真有福氣啊！」
「副市長又跨宋大夫了！宋大夫是長得很漂亮，很好看，還會說話。可是，人家就要結婚了。」
大巴掌前妻使勁地挖了副市長一眼。
錢大肚子坐在那兒一直沒吱聲。他真後悔，後悔不該讓他們到家里來打麻將，這不是引狼入室嗎！引狼入室的滋味他己經償夠了。當年大巴掌就是因為常到家里來玩兒把他老婆勾引去了。其實，這樣說對大巴掌也不公平，是錢大肚子的老婆看上了大巴掌，錢大肚子為了找個有權有勢的靠山，投其所好，才把老婆豁出去的。大巴掌玩兒錢大肚子的老婆是很霸道的，根本不把錢大肚子放在眼里，有時竟把錢大肚子從他老婆熱呼呼的被窩里拉出去，取而代之。錢大肚子只好蹲在走廊里一支接一支地抽煙，等人家完事之後，親自把大巴掌送出門外，他才能回床睡覺。雖然現在錢大肚子的老婆患了癌癥己經死了，但他一想起這些事，心里還不是個滋味。
今天，副市長對宋慶如的眼神兒真讓錢大肚子擔心啊！他心里清楚，副市長對女人那個勁兒不比大巴掌差，有過之而無不及。大巴掌的前妻不是完全徹底地被副市長獨佔了嗎！行家看門道，力巴看熱鬧，這事兒逃不過錢大肚子的眼楮。他敢肯定地說，對他未來的老婆宋慶如而言，副市長就是第二個大巴掌。錢大肚子突然感到茫然，感到苦惱，他在心里說，我這一輩子己經娶了四個老婆了，現在一個都沒有了。這第五個算是宋慶如了，難道宋慶如也不能陪我白頭到老嗎？
錢大肚子第一個夫人叫白小燕。雖然在舉行婚禮的時候，因為錢大肚子在特殊時期初盜竅書稿和女人的事情敗露，白小燕跑了，婚沒結成，但是，他倆畢竟是辦了結婚登記手續，己經成了合法的夫妻。
錢大肚子第二個夫人叫紅玲。錢大肚子第一次結婚新娘跑了，他的那些丑事很快就傳開了，錢大肚子再想娶老婆就難了。挨到了三十五歲總算找到了對象，就是紅玲。紅玲死了丈夫，帶個孩子，生活艱難，和錢大肚子結了婚，當年她三十八歲。婚後，因為錢大肚子常把女人帶回家里過夜，紅玲跟他經常吵架。錢大肚子對紅玲不是打就是罵，紅玲不勘忍受就和錢大肚子離了婚。
錢大肚子第三個夫人叫王蘭。是一家舞廳的老板。錢大肚子在與紅玲離婚之前，他倆就常住在一起。紅玲與錢大肚子離婚之後，王蘭也離了婚，就跟錢大肚子結婚了。當年她三十四歲。婚後，錢大肚子的惡習不改，王蘭就和錢大肚子離了婚。
錢大肚子的第四個夫人叫張麗。張麗風流極了，穿著打扮非常新潮，年輕人那些時髦的打扮她全照辦。別看她打扮得與年齡不大相稱，但她打扮得也搏得了很多人的目光，盡管那些目光有的是出于好奇。張麗今年五十多歲了，可人老心不老，簡直就是個色狂。她見到瀟灑漂亮的男子漢就要心動，對不認識的無奈地搖搖頭，對于認識的則不遺余力地去勾引。有時她明明知道對方是為了佔她的便宜，但她全然不顧這些，總要全身心地投入玩兒個痛快。所以，跟過她的男人很多，連她自已也記不清倒底有多少個。錢大肚子和張麗倆口子在這個問題上誰也不嫌誰，誰也不管誰，配合很密切。張麗在錢大肚子的授意下把副局長勾住了，不管咋樣，這倆口子的夫妻關系一直維持得很好。不幸的是，張麗得了胃癌又轉移到肝髒，死了！張麗去世以後，錢大肚子和宋慶如就決定結婚，等待黃道吉日舉行婚禮。這樣，宋慶如將成為錢大肚子的第五個夫人。
宋慶如把麻將擺好了，可是，副市長和副局長無心再玩兒，把精神頭還都用在宋慶如的身上。大巴掌眉開眼笑伸手去掀宋慶如的連衣裙，宋慶如往後退了兩步，她向大巴掌使了個眼色，示意錢大肚子在看著呢。大巴掌哈哈地笑起來︰
「宋大夫今天打扮得真漂亮，要比天上的仙女還要美，讓人看了心里直發癢。錢大夫真是好福氣，有仙女陪伴一定能長命百歲！」
宋慶如轉到大巴掌的身後，躲開錢大肚子的視線，偷偷地在大巴掌的肩膀上輕輕地掐了一下。大巴掌回頭看時，宋慶如咯咯地笑起來，又丟給他一個勾魂的眼神兒。大巴掌是干啥的，那是玩弄女人的專家，在女人堆里打滾的老手了，對宋慶如的舉動早就心領神會了。大巴掌等不及了，站起身要撲向宋慶如，要把宋慶如摟在懷里。宋慶如一轉身轉到錢大肚子的身後，在錢大肚子的臉上啄了一口。大家哈哈地笑起來。那笑聲有高興、有羨慕、有嫉妒。宋慶如扯起連衣裙興致勃勃地原地轉起圈兒來。裙子飄起來了，伴著咯咯地笑聲，像仙女在樂聲中翩翩起舞。大巴掌的心怦怦地跳起來了，副市長的心也怦怦地跳起來了。他們的目光緊緊地追逐著宋慶如那孔雀般的身影，追逐著蝴蝶飛舞般的裙子的里面。腮幫子發酸了，他們不停地吞燕著口水。他們看呆了，發狂了，突然喊起來︰
「美極了！美極了！你可要了我的命了！」
錢大肚子也呆了，他越來越覺得不妙，引入室內的狼不是一條而是兩條，是兩條凶惡的狼。他心里明白，這兩條惡狼，哪條也得罪不起。他情不自禁地看了看大巴掌，又看了看副市長，在心里說︰
「要知現在，何必當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