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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 万事画在方罫内

接下来的日子,柳沅芷便一直称病并未侍寝。皇帝听闻后,便派人陆陆续续地往临华殿送了不少上好的补品,其中还有天机道长炼制的益气丹药。天机道长的丹药向来只有皇帝一人可用,如今竟破例赏赐给了柳沅芷几颗,可真是羡煞人也!

春雨绵绵不绝,连着下了半个月的雨都未曾见到太阳露过脸。阴郁晦暗的天空,一如寒月与柳沅芷这段时日以来的心情。如今终于放了晴,柳沅芷的身子也养的好些了,寒月便想着带着柳沅芷出去走走,散掉那些在心中积压已久的阴霾。

“哟,这不是洛美人吗?真是巧了,本宫也正要去那太液池散散步呢。”柳沅芷刚带着寒月与紫陌二人出了钩弋宫,在通往太液池的宫道上走着,身后便传来了一道娇媚的女声。

寒月几人闻声转过身去,只见身着蜜合色银丝蟹爪菊万福宫装的丽充容竟一改往日铺张的常态,只带着一名贴身婢女,正袅娜地向这边走来。

丽充容向来与柳沅芷她们不和,可谓是从无往来,如今,这丽充容却是主动叫住了她们,还一脸笑眯眯的样子,想必又要出什么幺蛾子,跟在寒月身旁的紫陌如此月复诽着,自然没有什么好脸色。

柳沅芷神色如常,她朝着丽充容微微一笑,没有过多情感亦不失礼仪,可谓是规矩至极,“臣妾见过丽充容。”说着福了福身。

丽充容就这样站着,看着柳沅芷对她恭敬地行礼,当这礼快要行完时,她方才伸出手虚扶道,“妹妹不必多礼。”

丽充容住在东六宫之一的漪兰宫,而柳沅芷则住在西六宫之一的钩弋宫,丽充容若真是要去那太液池,又何必绕道走西六宫这边的宫道?寒月心里如此想着。

柳沅芷经这一劫之后,对很多事也是看得通透了许多,她抬眸盯着丽充容说道,“娘娘与臣妾怕不是碰巧遇到吧。”

丽充容闻言,目光流转,嫣然一笑,“都说妹妹你有一颗七窍玲珑心,如今一看,果真没错。”她说完,便转头往四周张望了一下,“本宫确是有话与你说,不过此处人多眼杂,说话甚是不便,不如我们换个地方再说。”

寒月几人一路跟着丽充容行至太液池畔,直至到了僻静的暮溪亭,丽充容方才停下。

“娘娘,您有何话要与臣妾说?”柳沅芷直言相问。

丽充容望了眼跟在柳沅芷身后的寒月与紫陌二人,柳沅芷明白她在忌讳些什么,便说道,“她们两个都是我的心月复,娘娘不必担心。”

见柳沅芷如此说,丽充容自然也就不再介意,便道,“你应该知道,大越皇室向来笃信星仪台的测言。近日,星仪台那边有些异动,你小心着些,怕是有人想要再上演一次岱宗时期的梅妃祸事了。”

梅妃乃岱宗最为得宠的妃子,然宫内一手遮天的高贵妃善妒,自是容不得梅妃承宠得意,于是就买通了观星使,诬陷梅妃乃祸国妖星,必须铲除,不然大越将危矣。岱宗心中自是有万分不舍,可大越历代皆笃信测言,与大越的长治久安

、以及世世代代的传承相比,梅妃的性命自是无足轻重。

梅妃最终的结局便是被赐鸩酒一杯,香消玉殒。虽然多年后,岱宗得知了真相亦惩处了罪有应得的高贵妃,可是无论岱宗怎么痛心疾首,佳人已逝,再也唤不回了。

寒月听了丽充容一番话后,心中凉意渐渐泛起,这是铁了心地要将柳沅芷置于死地啊!她望着烟波浩渺的太液池,只见湖水深不见底,像是要将人吞没。

丽充容说得如此隐晦,寒月思来想去,这“有人”必定就是这宫里看柳沅芷最为不顺眼的妍淑妃了。只是这丽充容向来以妍淑妃马首是瞻,如今又为何会如此好心来提醒她们?寒月百思不得其解。

柳沅芷心如明镜,她看向丽充容,眼神中带着怀疑与防备,“臣妾不明白娘娘您为何要来告诉我这些?我若是倒了,对你来说不是更有利吗?”

“我为何要来告诉你这些……”丽充容喃喃说道,那日妍淑妃狠狠扇向她的一巴掌,还有那不堪入耳、骂她不如狗的言语,这一切的一切,丽充容都时刻铭记在心,一刻不敢忘。她现在这么做,无非是想借柳沅芷的手报私仇罢了。

在丽充容看来,柳沅芷与妍淑妃二人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之前,她臣服于妍淑妃也不过是权宜之计罢了,既然妍淑妃不念一点情分,那么也就怪不得她了!若是此时二人鹬蚌相争,她或许可就坐收渔翁之利了。

丽充容心内盘算着,而后收回了思绪。她嘴角一翘说道,“在这宫里,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有的只是永远的利益。你若是倒了,那有些人可就真的独大了,我可不愿意见到那一天。好了,本宫该说的都说了,信不信随你。”她说完这一句就走出了暮溪亭离开了。

紫陌急切地问道,“小姐,你信她的话吗?这会不会又是她们联合起来给小主设的陷阱啊?”

寒月并未回答,而是侧目看向柳沅芷,“沅芷,你怎么看?”

柳沅芷细细思量道,“我倒是认为不妨一信。”

寒月点了点头,“我也正有此意。在妍淑妃的眼里,丽充容可算不上是朋友,就连盟友都及不上,充其量也只是个可利用之人罢了。妍淑妃这么些年颐指气使惯了,若说丽充容心中毫无嫌隙与怨言是不可能的。所以,这送上门来的机会,我们当要好好利用才是!”

寒月沉思须臾,冷静道,“在这宫里,妃嫔最常使用的手段就是钱财贿赂,若是那观星使已经被妍淑妃收买了,那我们只能另想办法来对付这位观星使了。看来,此事还是需要他来帮一个忙。”寒月说的他自然指的是南宫珩,她稍稍凑近了紫陌的耳边,交代了几句话。紫陌闻言,眼中漫上了促狭之色,“小姐放心,奴婢省得。”话毕,她便先行离开了。

寒月若有所思地站在在太液池畔,过了会儿问道,“沅芷,想不想再添一把火?”

柳沅芷骤然抬眸,“如何做?”

寒月澹澹而笑,神色如同那夏日

雨后初晴的天空,“走,我们去一个地方。”

寒月带着柳沅芷所去之处乃是凌粹阁,凌粹阁位于承明殿后方,是那儿众多楼阁中的一座,是皇帝特地辟出来给天机道长炼丹、修行及歇息的地方。

寒月二人到了凌粹阁门口,只见大门正敞开着,一股浓郁的中药味从门内弥漫出来。向内望去,屋子四周画着八卦图的道幡高挂,颇有道家风范。阁内最中央的位置放了一个炼丹炉,炉内火焰熊熊,似乎正在炼制着丹药。

正在丹炉后方炼丹的天机道长正巧探出头,见到了寒月与柳沅芷前来,忙上去行礼,“贫道见过洛美人。”他说的是洛美人,而不是小主或是贵人。他从未与后宫有过交集,更是从未见过柳沅芷,如今却能准确地称呼出来,可见,这位道长也并不像表面上那样简单。寒月心里如此想着,便打量起眼前的人来。

这位天机道长约莫四十来岁,一身墨蓝色长袍,头戴道冠。他的穿着瞧着自然朴素、清净高远,倒是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意思。只不过脸上那一双三角眼却是坏了整体的和谐,看上去似是十分的精明。

柳沅芷柔婉一笑,“道长快快免礼,我不请自来怕是扰了道长清修,还望道长莫要怪罪。”

“哪里哪里。”天机道长笑着将柳沅芷迎了进去坐下,又倒了杯茶来奉上。

“不知今日洛美人来贫道此处是所谓何事?”天机道长有些疑惑地问道。

柳沅芷却并不回答,而是端起茶盏呷了一口茶。

寒月婉然一笑,旋即说道,“我们小主总听皇上说起天机道长的修为了得,练的丹药可与仙丹媲美,便一直想着来见见,今日有幸一见果真不凡。”寒月上来便是一顿夸赞,天机道长脸上虽然保持着平静,可是眉眼处已有隐藏不住的得意。

寒月瞥了一眼,心下了然,她继续说道,“小主觉着道长如此神人却只屈于此小小的凌粹阁内,未免太委屈了些。”

天机道长侧首细细咀嚼着寒月话中的意思,他倏地抬眸,眼底有一丝精光掠过,那样快,快得几乎来不及看清,“小主的意思是……”

寒月说着,美目望向天机道长,意味深长地说道,“小主的意思是,道长您理应被皇上亲封为天师,这京都城内也应有一座属于道长您的道观殿宇才是。自此后受到我大越万民信奉,地位无比尊崇。”寒月一番话说完后也不着急,索性就在一旁静静等待起来。

天机道长听着寒月的描述,脑海中想象了一番如此的场景,内心无限憧憬、澎湃不已。如此名利双收,任谁听了都无法坐怀不乱。

天机道长的眼珠子转了又转,他本身就已深受皇帝的信任与重用,再依柳沅芷如今的盛宠,若是她能帮衬自己在皇帝耳边吹吹风,那么不管是天师尊号,还是道观殿宇,就都如探囊取物般简单了。

思及此处,天机道长已有了决定,“不知贫道有何事可以为小主您效劳的?”天机道长双手作揖恭敬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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