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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计上心头恨难灭

绿萍大大咧咧地回道,“月儿姐姐莫要担心,许是穆德妃娘娘喜欢小主,便就多留了小主会儿呢。”

纵使觉得绿萍说得在理,可寒月这心里还是有些放心不下,她想了想,对绿萍说道,“我还是去寻寻小主,你们把殿里看好啊。”

“月儿姐姐放心,我定当将临华殿给看牢了,就是一只苍蝇都不会让它飞进去。”绿萍拍着胸脯道。

寒月随后便出了临华殿,一路沿着宫道朝着文渊殿方向而去。

柳沅芷从未觉得一个时辰竟会如此的漫长,待紫陌扶着她从玉笙殿出来时,她的双腿早已跪得麻木了,走起路来踉踉跄跄,根本不利索。

寒月从钩弋宫出来一路寻着,终是在离重华宫不远处,见到了柳沅芷与紫陌二人。

远远见着柳沅芷大半个身子都倚靠在紫陌身上,一副虚弱不堪的模样,寒月心中“咯噔”一记,她连忙疾步跑了过去,焦急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小姐!”紫陌一见来人是寒月,心中的委屈与心酸便顿时如泉水般涌了出来,她哭丧着脸说道,“我和小主刚从文渊殿出来,就被桃夭给拦下了。妍淑妃先是令小主弹了好几首曲子,那琴弦又粗又硬,小主的手指头都弹得红肿不堪了。后来她又叫小主给她端茶递水,她自己没接住,硬说是小主对她不满才故意打翻茶盏,就罚小主在殿外跪了一个时辰。奴婢被桃夭看得牢牢的,想出来报信可实在是没法子。”紫陌说着,眼泪便滚滚落了下来,“是奴婢没用,保护不了小主。”

“好了,不哭了。”寒月替紫陌擦了擦眼泪,随即又执起柳沅芷的手看了看,眼中有怒意浮现,“妍淑妃未免欺人太甚!”

“所幸没破皮,只是有些红肿,回去涂些药膏就好了。”柳沅芷苍白一笑,“她是正一品妃,我却只是四品,只能忍。”柳沅芷说着,忽然痛苦地皱了皱眉。

“怎么了?”寒月十分紧张地问道。

“我的肚子有些痛。”柳沅芷捂着肚子说道。

“小主方才在玉笙殿可吃过什么东西?”寒月神色凝重地问道。

紫陌摇了摇头,“什么都没吃过呀,妍淑妃一门心思只管着折磨小主,就连口茶都没给过小主。”

寒月的心沉了沉,“紫陌,你赶紧去趟太医院将叶太医请去临华殿,快去。”

“沅芷,你可还撑得住?你在这儿先靠会儿,我现在去找穆德妃娘娘帮忙。”话毕,寒月便急忙回身跑去了文渊殿。穆德妃闻言也是十分地忧心,立马便令碧玉帮忙传了轿辇。

待柳沅芷回到临华殿时,她的里衣早已被冷汗浸透。她的面色苍白如纸,虚弱不堪,那模样孱弱得就像是一片无依的叶子,风一吹就会被刮了去。

“绿萍,你跟小桂子两人赶紧去将门口守好,记着别让任何人进来。”寒月神情严肃地吩咐道。绿萍见寒月如此模样,心中随之紧了紧,自知

万不可出了纰漏,忙不迭应下了。

苍穹之上是无穷无尽的灰,厚重的云层黑压压地密布在天际,灰暗阴郁的色调,仿佛压得人都快喘不过气来。霎时,一道明晃晃的白光从云间而出,直奔而下,那道光就像是一把薄刃的利剑,划破了整张天空。随着“轰隆隆”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天空恍若被撕开了一道大口子,豆大的雨点从云间倾泻而出,噼里啪啦地打在宫檐、枝叶上。

瓢泼大雨不断从天而降,宛若是一片巨大的瀑布,从远处遮天盖地席卷了过来。狂风吹得窗户啪啪地作响,就像是有无数条鞭子,在狠命地往窗子上抽着一般。

雨还在不停地下着,雷在厚重的云层中低低轰鸣着。雨幕重重,临华殿殿门紧闭。

天,终于稍稍亮堂了些。霪雨霏霏,临华殿外花圃狼藉一片,已是绿肥红瘦。

东次间内,柳沅芷毫无人色地躺在榻上。叶子陵蹙眉懊恼,紫陌抽噎哭泣,寒月在一边守着,也是满面的愁容与伤感,她只感觉心里仿佛被人生生给剜了一刀,隐隐生疼。

“我真是傻……”柳沅芷的声音有些哽咽,“连自己有了身孕都不知,还以为是月信晚了几天,不碍事的。”她说着,伸手抚了抚自己的肚子,“许是我与他的缘分太浅,我都还没感觉到他的存在,他就已经离我而去了……”柳沅芷的泪水似断了线的珍珠一样从眼角滚落,“我好恨我自己,竟如此无用!”

原来柳沅芷已然有了一个月的身孕,却因在玉笙殿受了累,又郁结于心,加之其在阴寒的地面上整整跪了一个时辰,这才导致了小产。

要说柳沅芷有多喜欢小孩子,从她对待南宫的态度上便可知一二。深宫寂寥,若是能有个孩子傍身,也不失为一个慰藉。如今好不容易得了上天的垂怜,却奈何落得这般下场!见着柳沅芷如此戚戚悲恸,紫陌刚擦干的眼泪又不可抑制地流了出来,“小主温良心善,上天为何要这般狠心!”

叶子陵神色悲戚,万般自责地叹息道,“微臣眼见着小主身子越发的康健,已有许久未来替小主请平安脉了,都是微臣的疏忽。”

“不!不是叶太医你的错。”柳沅芷忽然挣扎着坐起了身子,寒月见着忙过去扶着她,“都是妍淑妃,若不是她这般折辱我,我的孩子就不会这样没了。”

一向温婉柔顺的柳沅芷,此时的眼中竟现出了一抹异样的恨意,“是她妍淑妃之过,是她做下的孽!”

寒月伸过手去,揽住了柳沅芷那瘦弱不堪的肩膀。也不知是因为伤心,还是因为愤恨,柳沅芷的身子竟在不住地微微颤抖,“沅芷,想哭便哭吧,哭出来会好些。”

“月儿……”柳沅芷闻言,却是再也控制不住了,她靠在寒月的身上便放肆恸哭了起来。寒月秀眉深锁,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柳沅芷的手是那样的冷,冷得就像是三九天里的冰水,没有丝毫的生气与暖意。

雨丝纷乱,花木扶疏,零落破碎。

柳沅芷伤心地哭了好一会儿,才终是收住了眼泪,她眸色幽幽,“妍淑妃实在欺人太甚!她应该为她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寒月闻言,略带惊讶地看向柳沅芷,只见柳沅芷的眸子晶亮而坚定,寒月隐约觉着经过这一事,柳沅芷似乎已经变得与之前不同了。

寒月抿了抿唇,随后定定地望着柳沅芷问道,“沅芷,你可是想要报仇?”

柳沅芷紧了紧拳头,坚定地点了点头。

寒月心中凄涩又怅然,唏嘘不能已。她唏嘘的,既是对世事的悲哀,又是对上苍的不公。人生在世,往往是身不由己,苦不能言,痛不可说。都说吃一堑方能长一智,只是这代价,未免太大了些。

寒月只觉心中压抑难言,就好像是湿哒哒的棉花层层积压在胸口之上,似有千斤重。窗外风声细细,夹杂着雨滴,打落得枝头落花满地,黏答答的一声又一声。

“即使是冒着欺君之罪你也愿意?”寒月再次问道。柳沅芷又是点了点头。

想到这里,寒月心里便已生了一计。“那好。”她的声音清泠泠的,仿佛是那落在琉璃青玉上的积雪,“叶太医,可有什么药能使人产生像是怀孕的脉象与症状?”

叶子陵闻言一怔,随后也并不多言,低眉说道,“微臣师传的青囊书中有记载,确有一种药物可达到此种效果。即使是请太医院里其他的太医们来诊脉,也定无法辨出真伪。”叶子陵说完,便一直垂着眸子。他低着头,目及之处是寒月的一双纤纤玉手。

寒月见到叶子陵怔怔盯着自己的双手,忽而淡漠一笑,“你可是觉得我现在也变得跟那些后宫嫔妃一样了?变得诡计多端,阴狠毒辣?”她抬起自己的手,放到眼前细细端详着,“曾经,这双手也是莳花弄草、执笔抚琴,如今却是要沾染鲜血,夺人性命。自从那日之后,我便再也看不到光明了……”

寒月的笑容凄美苍白,就像那高高悬挂当空的皓月,九天清辉沉寂撒下,无波无尘,清绝有致,却无一点暖意。

这一笑瞬间刺痛了叶子陵的双目,他只觉宛如有人拿着细针在他的心尖上狠狠地刺了一记又一记。他眉目动容,抬眸望向寒月,“你切不可作此想。你与她们不同,你从不会主动去害人。”他的声音似清凌的风,所有的情意都掩映在舒眉朗目之间,“我知道宫中人心险恶万分,个个都如狼似虎,若不手持刀俎,就只能任人鱼肉。所以你没错,小主也没错。有些业障总是要还的。”

此时,绿萍急匆匆地进了殿内,行至东次间门口禀报道,“小主,穆德妃娘娘派了人前来询问状况。”

寒月略略沉吟,“绿萍,你就说小主是受了累才至如此,现下已然好了许多,请娘娘不必担心。”

再过了片刻,见柳沅芷状况稳定了许多,叶子陵便也起身告退了。

寒月抬头望着变幻莫测的天空,眸光幽暗,“此计或许能够一箭双雕,妍淑妃与苏烟都已然得意了太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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