戍守北方重地,与蒙恬在一起。
蒙恬是他最信任的人,也是房娲儿最信任的人,蒙恬忠烈,九原安宁,将扶苏送到那儿去可保护他,若是他百年之后,蒙恬也能护他,为国为民,有一番作为。
而房娲儿若是愿意,可以与蒙毅一起,辅佐扶苏。
嬴政面容虽怒,然而心中喜悦之极。
赵高此时说起此时来,是想利用皇帝的疑心扳倒扶苏,他只看到了表面,嬴政是帝王,可是,对于帝王术,他不屑一顾。
既然扶苏有德望,那就让他弥补自己的不足。
他以法制国,他以儒治国。
刚刚好。
扶苏走了,那些作乱的方士也受到了处罚。
扶苏呈上来的名单,那些儒生,廷尉查实,他们平日里借用权利草菅人命,杀人越货,官官相护,利用方士勾结大臣,欺诈盗取百姓钱财为己所用……触犯秦律。
还有一点是嬴政最为忌讳的,他们在外非议焚书一事,主张分封,攻击嬴政一手创建的中央新政制度,还说嬴政并不尊儒。
嬴政勃然大怒。
他永远不会忘记,自己在儒生面前忍受一次又一次的屈辱,也不会忘记,他们是如何践踏他的赤子之心。
嬴政下令,坑杀这些江湖术士,以及涉案儒生。
一共四百六十余人。
这些人,左道欺罔,邪谄以易富贵,与法宜诛。
嬴政坑杀他们,扫涤恶氛,惩创民蠹,功逾于罪也。
然而,天下人却以偏概全,说嬴政坑杀了圣儒。
房娲儿此时,已经带着人皮面具,做了嬴政手底下的一名小太监。
赵昆和赵高被远远放到一旁,嬴政无论去往何处都要带上这小太监,并且从不管束。
嬴政唤她为“阿娇”,原本想称呼她为“阿房”的,可是与宫殿重名这并不好。
再说,阿房宫中,房娲儿和嬴政相遇的宫殿命,叫做“金屋”。
那日,她和嬴政吃饭时,说起这个故事来。
“你记得我和你说过的,金屋藏娇的故事吗?”
嬴政边吃边点头。
“你不觉得你现在把我放在这儿,就是现实的金屋藏娇吗?”
“这样一说,倒也觉得像是了。”
“将这殿改个名字,也赐给我一个名字。”
“你要作甚?”
“我想出去,服侍你。”
“你的身份太敏感了,怎能出去?”
她娇说:“我有人皮面具,只要一套太监的衣服,我就可以做你身边的小太监,不好吗?”
嬴政一笑。
“这儿就叫金屋吧,我将你放在这儿,那叫你阿娇?”
房娲儿乐了。
刘彻第一任妻子就叫阿娇,自己能冒名顶替这个典故活上几年,也是再好不过的,于是便答应了。
之后,宫里莫名其妙地多了一个小太监,还极为得宠。
房娲儿常去御书房看书,嬴政若是无事,也会去那儿。
“皇帝,这儿怎么还有这么多典籍?”房娲儿疑惑,翻给嬴政去看。
嬴政并不惊讶。
他缓缓而说:“再往左边走,是墨家的书,前面是道家,后面是阴阳家,墨家旁边有名家的书籍,儒家和法家在那儿……”嬴政指着远处。
房娲儿瞪着圆圆的眼睛望着他,说:“不是都烧了吗?怎么这儿还有?”
嬴政一笑:“暂时的控制言论罢了,待天下人领悟朕的用心之后,朕打算,将这些书,再做发行,毕竟是先人留下的宝贝,全毁了,那也太过可惜了,你看,可好?”
房娲儿很是欣慰,满脸笑意。
“就知道,你小子肯定留了一手。”
嬴政挤眼,邪魅问道:“你方才说了什么?”
房娲儿呵呵傻笑“没说什么,没说什么。”
“你越来越没大没小了,哪里像个小太监?”
她笑着打岔问:“这些书,你都看过吗?”
嬴政摇头道:“也就偶尔看看,都很是有趣。”
房娲儿点头,在她看来,这是在未来,为嬴政洗雪鸣冤做好的证据。
她下意识地走到鬼谷纵横一派的书柜前,翻开来看。抬着竹简,占了嬴政桌案的一个角。
“你这是要作甚?”嬴政不解问她。
她手中执笔,专心致志地将字体写在竹简上。
“你这里有关鬼谷的书都太旧了,我要把我师父晚年写的文章也加上去,我师父他可不比前代鬼谷子们差,他可是个集大成者,不记载上他,不合适。”房娲儿难得有这样天真烂漫的笑颜。
她心里,最为敬重的还是故去的鬼谷子王醒,若是没有他,她现在还是个市井流人,这一生哪里能这样精彩?
嬴政问:“那现在的鬼谷子的话语呢?”
房娲儿痴痴笑了,却又愧疚这情。
“我不配做鬼谷子,师父都将我逐出门去了。”
嬴政伸出一只手。轻轻伏在她的肩膀上。
“你是他的女儿。”
房娲儿浅浅勾唇。
“我自知罪孽深重,除了你,我无法面对任何人。”
她都忘了,她这几十年来做的种种,都是为了心中所爱之人。
就在笼中的鸟儿,它是不会飞翔蓝天的,这个枷锁,有,总比失了的好。
写了一小会儿,她便困得睡着了。嬴政将一旁的披风给她盖上,亲自去炉中加炭火。
她虽以人皮面具示人,但不爱以人皮面具示他。
见一眼少一眼了,他们的时间已然不够了。
总是犯困这是宫人们对阿娇的印象。
当然,她总是一夜不睡,望着月亮,也苦了她的,每每要到天亮时睡下,嬴政朝议回到宫中,她便要起。
一日最多也就睡三个时辰。
嬴政怎样劝说都丝毫不起作用。
交给旁人去守月,她也放心不下,生怕错过的时辰,汤药也是每夜都备着的。
就这样时光飞逝,一切都在这不安定中前行着。
终于,复辟势力,又遇到了一件奇异之事秦始皇三十六年,有陨星坠落于东郡。
这本就是一个极其自然的天文现象,可是,在当时的人心中,巨石从天而降,乃是上天的警示。
警示为何?
意图复辟分封制的六国余人,得知消息,快马加鞭赶往东郡,在陨石上刻上了八个字:“始皇帝死而地分”。
嬴政勃然大怒,派出章邯去查实。
然而,此等蛊惑民心的大罪,谁又能承认呢?
无奈之下,章邯下令将陨石周围居民全数抓捕,派往咸阳服徭役。
烧毁刻字陨石。
章邯解决此事雷厉风行,然而此事解决的太过粗暴,嬴政并未嘉奖他。
嬴政闷闷不乐。
房娲儿端着安眠镇定的汤药进入殿中。
“喝药了。”
嬴政强颜欢笑。
“朕批阅完这份奏折再喝。”
房娲儿并未将要放下,而是端在手中,立于一旁候着,起先几次药放在案上,搁凉了他都未想起来喝,只要放在她手上,他在不会忘记。
嬴政低着头,冷言对身边的人说:“你们都下去吧!有阿娇在就够了。”
众人退去,赵昆深深地望了一眼“阿娇”,失落地离开了。
“娲儿,天下人是有多怨恨朕?竟然刻下这种诅咒。”
嬴政苦笑,她忙将汤药递上去,嬴政一饮而尽。
这一年来,即使房娲儿不让他近,并且悉心照料着,可是挡不住他的身体越发的消瘦,憔悴。
“你就是想得太多了,不要急于求成,慢慢来,会好的。”并非是安慰,她知道,嬴政废分封行郡县,统一中国,乃是万世之功,既然是万世之功,那短短十年不过是沧海一粟罢了。功在千秋,祸在当代。
“朕怕是见不到民心归一的那一天了。”嬴政咳嗽两声,越发觉得气息不顺了。
“这一世看不到,那下辈子呗,下辈子看不到,下下辈子,有我呢。”
嬴政根本不信房娲儿的轮回之说,求仙本就是个骗局,可能,连她手上的药都是个骗局,骗局,不过是为了让人好受一些罢了。
“娲儿,张子房还与你师父贾骨在一处吗?”
“好好的,怎说起他来了?”她疑惑。
嬴政温柔地望着她。
“听说,他长得极为英俊潇洒,与你很是相配,并且,你和他有过婚约,朕百年之后,你……”
房娲儿立即回绝:“我守着你。”
嬴政认真地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那时候,朕已经不在了。”
“不是说,要我等你吗?”
“这个,你信吗?”
“我信!”她坚定。
嬴政只好摇头作罢。
他深知自己无法对她负责,于是,自始至终,都没有碰她。
二人的话题说得有些僵了,嬴政岔开话题,问:“关于陨石之事,你觉得该当如何?”
“不过是正常的天文现象,被愚夫愚妇按上这么大的一个罪名,人言可畏。”
“人言可畏?”嬴政诡谲一笑。
“不是吗?”房娲儿瞪眼。
“那就在制造出一些言论来。”嬴政笑说。
第二天,嬴政令博士作《仙真人诗》,传遍咸阳。
并且,开始散发到巡视过的郡县,又传令乐工谱曲,宫中国中,时时歌唱,借此镇压不祥。
传令词曲的使者,从咸阳出发,赶往全国各个郡。
秋,使者夜过华阴平舒道,被人持璧拦路。
后使者捧璧具报嬴政。
这块儿玉璧,是嬴政曾经丢弃的,当年房娲儿天下水去打捞了很久都不见踪影,可是,如今却被好事者打捞了出来,怀璧诅咒“今年祖龙死”。
嬴政担心这不是一个吉兆,便卜了一卦,卦得“游徙吉”。
嬴政心中安慰。
房娲儿心中忧患,就在前不久,她为嬴政守月。出现了与七星连珠相反的天象,称为“荧惑守心”人都说这是不祥之兆,嬴政并未在意。
被方士欺诈之后,嬴政对于鬼神、长生之事,都不屑一顾。
房娲儿那样坚定,嬴政知道,那不过是她的一点儿希望,便没去制止。
这两件诅咒嬴政的事情,很快平息下去。
嬴政迁移三万户人家于北河榆中。
此时,秦在法家坚硬冷酷的面具中,走向平静落幕。
太监“阿娇”喜欢于傍晚之时在嬴政身旁抚琴,嬴政洞箫,而“阿娇”手中的琴,是从旧人白衣卫掌管赵氏府中查抄而来的,赵高为此,对“阿娇”很是厌恶。
那个秋日,阿娇守月。
宫中人都说,“阿娇”是鬼魂,由此能昼伏夜行。
赵高不眠,走入已故贤妃之梅园,见“阿娇”在此抚琴。
“赵大人。”“阿娇”(房娲儿)行礼,并且称呼道。
赵高颐指气使,背对着“他”说道:“你用的琴,名为‘号钟’你可知?”
“小人了解。”房娲儿回话赵高。
“知道它的上一任主人是谁吗?”赵高失落地问,他从不想房娲儿死,只是想利用,不料却有这般解决,使他痛心。追悔不已。时时回家去,看到人去楼空的景象,他便不敢回家去。姐姐的魂魄时常入梦来,抱怨他。对于皇帝将号钟琴赐予阿娇,赵高极为不满,可是他无力劝说皇帝。
“知道。”
“知道?”赵高冷笑,接着说道:“你不配使它。”
“阿娇”冷说:“大人觉得,你配做那人的弟弟吗?”
赵高面色苍白,转身道:“你都知道了些什么?说!”
“阿娇”面色一变,抬头望月。
“知与不知,又有何分别?”
“知与不知,就如黑与白,你说这是何分别?”
“阿娇”轻蔑笑之,清凉地说道:“黑与白,天下人谁能看清呢?白衣卫,帝国雪藏的利器,建立之初,不就是为了横扫玉宇,维护皇权吗?可是,当帝国失去华光,天下重新埋上战火刀剑的凶光时,帝国就不需要他们了,最终,白衣卫只能不了了之……”
赵高惊诧。
“你,你是白衣卫旧人?我怎么不认得你?”
“白衣卫中之人,大人又认得几个呢?”
赵高一想,得知赵氏就是房娲儿的人不多,此人应该是房娲儿的亲信之人。
“你和她什么关系?”
“阿娇”不想回答,这个弟弟,已经不是原来的模样了,她不想认。
“敢问大人还知道,您是谁吗?”
赵高蹙眉:“为何这样问?”
“排挤皇长子,陷害小公子,毒杀嫔妃,大人做的,真不少呢,小人佩服之至。”
赵高咬牙切齿,怒道:“你哪儿听来的,休得胡说。”
“阿娇”冷笑,折下两支白梅,送赵高身旁走过。
赵高伸手去按住“他”的肩膀,“阿娇”翻身便月兑了去。
“你这点功夫,不是我的对手。”“阿娇”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