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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晚就这么上了陆程和的车,她手肘撑在窗边,掌心托腮,抿嘴思索,心里总有一种上贼船的感觉。曾晚的手机导航在车内不断响着,陆程和一本正经开着车,没有要搭话的意思。

曾晚瞥他一眼,说:“麻烦你了,送我。”

陆程和轻轻“嗯”了一声,没有再说话。

刚才骑了一身汗,曾晚觉着热,于是开了车窗,风从外头扑面卷入,掀起曾晚额前湿黏的刘海,陆程和余光睨了一眼,微微弯唇,好心情赫显。

“开个窗,别介意。”曾晚这句话也算是马后炮。

“不会。”

遇上红灯,车停下,陆程和侧过脸看曾晚,曾晚正玩弄着手机,可左边人炽热的目光她不可能感觉不到。

忍无可忍,她正视他,迎上他的视线,皱眉头问:“好看?”

陆程和笑着摇摇头,携着几分无奈,继续开车。

“你今天这是干嘛了?”一路上少言寡语的陆程和终于开口问了。

曾晚:“借了教练的车去国家队拿东西送回省队。”

“三轮车?”

“嗯。”

“你教练很环保。”

曾晚想起老头拿细竹竿打她的场面,嘀咕:“六十多岁老头了……”

“六十多岁?”

“嗯。”

陆程和思忖,曾晚如今调出国家队,那教练应该是换了,可这教练的年纪颇高,能教曾晚么,“能教你吗?”

“这你就甭管了,老头打乒乓球厉害着呢。”曾晚发自内心的佩服。

陆程和一笑,曾晚都夸了,那必定技术精湛。

陆程和又问:“你国家队拿什么了?”

曾晚做了个鬼脸,“不告诉你。”

“我看见是个麻袋。”

曾晚陡然扭头看他:“你变态啊!偷窥!”

陆程和神情自若:“我一直在树下的车里,光明正大,哪里偷窥。”

曾晚白他一眼:“你天天没事做跑国家队,又跑省队,不是偷窥我,那是干嘛,开车散步啊,逼格够高啊。”

“就是想看看你。”声音温润。

嗯?

曾晚眨眨眼,这话她怎么接。

“我、我不需要你看啊!”曾晚结巴了,扭回头看窗外。

陆程和说话句句都让她……脸红……

曾晚呼气,让脸上的温度快点降下来。

“你不上班啊?”曾晚问了句。

“今天周六。”

“哦……”

曾晚又问:“我今天一天不出现,你就在省队门外等着啊?”

“我吃完饭才去,没等多久就看见你来了。你不出来,我也会给你打电话。”

“哦……”曾晚嘴唇微张:“你别给我打电话了……也别来看我了……”

又拒绝一次。

陆程和面无波澜:“那是我的人生自由,你不能限制。”

曾晚手拨弄着背包的带子,低头轻语:“陆程和,你这样能坚持多久……你会烦的……也会腻的……”

“嘎——”汽车急刹车。

曾晚向前一冲,吓她一跳,她蹙眉转头:“陆程和,你干嘛!”

下一秒,陆程和冰冰凉的右手抚上了她的额头,随意移向脸颊,大拇指轻轻扫着她的皮肤,有一下没一下,曾晚全然忘了要动。

“你当时追了我多久?”陆程和忽地问道。

曾晚月兑口而出:“三个月。”

她微怔,这么一想,陆程和还真好追,三个月就被她攻陷了。

“那我至少也要久过三个月……这样才能体会体会你的心情,不是吗,晚晚。”

曾晚红唇抿紧。

晚晚……很久没听见他用这样温柔的语调叫她了。

曾晚别过头,脸月兑离他手掌的控制,冷着声说:“你喜欢我什么?我还有什么值得你喜欢的?”

她不是以前的曾晚了,陆程和如果还喜欢,那喜欢的也是以前的她。

陆程和收回手,启唇:“全部。”

他重新踩下油门,车继续向前驶。

曾晚脸一半凑在窗外,她现在就一个念头,跳车,跳下去然后撒腿就跑,跑到一个陆程和找不到的地方。

“你别喜欢我了。”曾晚撅着嘴说,“我不会喜欢你的。”

陆程和认真开车,回她:“你模着你的良心说话。”

“懒得理你。”

曾晚逃避,视线依旧落在窗外风景上。

*

曾晚回到梁勤家是下午两点半,她挺直腰板向里走,大喊一声:“教练,我回来啦!”

陆程和不知怎么也从车里出来了,站在了曾晚身后,仔细打量着这个地方。

“还知道回来啊……超时了……后院的球也没捡……还打扰我睡觉!曾晚!你活腻了啊……!”梁勤的声音疲累又嘶哑,断断续续从大堂前小板凳上的那个小音响里传来。

曾晚一眼认出,那是早晨梁勤放在省队灌木从里的那个,人都懒得从床上爬起来,懒老头。

曾晚回:“我现在就去捡球!”

“别去了……有别的事……”

“什么事?”

“看见外头的水泥路了吗?”

曾晚让陆程和闪开,走到门前左看看又看看,瞬间明白了……

“知道啦~我去罚跑!”这水泥路围成了一个长方形,而别处都是石子。

曾晚一瞧,就知道这是用来跑步的。

“教练,几圈啊?”

“十圈。”

“喔。”

曾晚算着,这个长方形水泥路比普通操场一圈要长很多,跑十圈,相当于普通操场的十五圈。

“我去啦!”

曾晚扔了包,热完身就跑了起来,留下陆程和一人在门口发怔。

“晚晚啊,我给你切了瓜——”梁女乃女乃端着个碗从里头走出来,曾晚已经跑远。

“又没吃上瓜……”梁女乃女乃微叹。

梁女乃女乃随后又看向人高马大的陆程和,惊喜笑问:“小伙子,晚晚的朋友吗?”

陆程和恭敬点头:“嗯,您好,我叫陆程和。”

梁女乃女乃热情招手:“来来来,吃瓜,吃瓜,晚晚她还不知道要跑多久呢,一会儿我再给她切。”

陆程和:“谢谢女乃女乃。”

梁勤趿拉着拖鞋从房里走了出来,人从二楼向外看,先是看见了在跑圈的曾晚,随后又探出阳台,瞧着站在自家水泥地上的陆程和,问:“小伙子,你是哪位?”

陆程和闻声抬头,确认这位就是曾晚的教练,“教练您好,我是曾晚的朋友,我叫陆程和。”

梁勤模了下自己的小胡子,若有所思。

梁女乃女乃抬头,没好气叫:“老头子,快下来吃瓜!”

“来了来了,天天吃瓜……”

梁勤缩回头,陆程和听见拖鞋“哒哒哒”下楼的声音,片刻后,梁勤就来到了陆程和面前。

“小伙子,吃瓜。”梁勤客气。

陆程和颔首:“谢谢。”

梁勤搬了个长凳,把碗搁在上头,陆程和摆了两个小板凳在同侧,两人坐下吃瓜,同时看着眼前的风景,那风景自然是在跑圈的曾晚。

梁女乃女乃识趣,拿着个背篓出去务农了,走前还不忘提醒梁勤,等曾晚跑完圈,让她把菜罩里切好的香瓜吃了。梁勤摆摆手,示意知道了。

水泥场上就剩下陆程和与梁勤两人,梁勤一手拿着一瓣瓜啃着,另只手指了指曾晚,问:“小伙子,你认识那丫头多久了?”

“四年多了。”

“你喜欢那丫头?”

梁勤问得直白,活了这么大岁数,有些看得透彻。

陆程和笑笑,点头。

梁勤摇摇头,没说什么。

吃完手里的瓜,梁勤擦擦手,去房里拿了一叠A4纸出来,这些都是曾晚的资料,胡国宁给他的,他还没来得及看。

梁勤现在认真研究起来,时不时笑两声。陆程和凑过去,也瞧了起来。

曾晚,1992年生,6岁开始打乒乓球,10岁进入省队,12岁进国家队,由于年龄太小,外站经验不足,没能参加2004年奥运会。

“嗯……”梁勤认同颔首。

2008年,曾晚16岁,持P卡首次奥运会,大家这才知道,这个16岁的小姑娘,过去一年凭着自己的本事,崭露头角,没输外战,才取得了候补资格。那年,瞿夏获得了奥运冠军,曾晚只是旁观。

2009年起,曾晚技术日益精进,成为了瞿夏最大的竞争对手,开始冲击冠军奖牌。

2010年开始,曾晚将女乒冠军奖杯一个不落纳入囊中,那时她18岁。

2011年,曾晚维持着巅峰状态,再度包揽各类冠军。凭着丰富的比赛经验,耀人的战绩,她取得了第二年奥运会的资格。

2012年奥运会,曾晚20岁,一路占优势打进四强,打进决赛,遇上瞿夏,最终以4:3赢得比赛,获得奥运会冠军。

梁勤看完前两张资料叹口气,早有成就,一身荣光,那些美好岁月都为乒乓球而活。

“诶……”梁勤又叹口气,继续翻看,后头的几张是曾晚的技术分析,但都是关于辉煌时期左手横拍的,跟废纸没两样。

梁勤眉毛竖起,思索,胡国宁以前的教法似乎不适合现在的曾晚。所以胡国宁,是想让他这个老头子教曾晚用右手重新来过吗?来得及么……

在旁的陆程和看完资料最后一行,视线不经意投向远处挥洒汗水的曾晚。

他以前知道她很厉害,可从来没这样确切感受过,白纸上的那些数字重重敲着他的心房。

他的姑娘,他真的为她骄傲。

陆程和严肃的神情缓缓柔和下来,扬唇浅笑。

奥运会过后第二年,曾晚21岁,在最美好最灿烂的时期,遇见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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