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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0.侯爷打脸宝典(十八)

您的订阅率没有过半, L-007开启了12个小时的防盗指令  似慕君尧这般光风霁月的神人她是平生头一回见到,云碧水早知他对下人仁慈, 却不想能仁慈到这等境地,竟愿意亲自替下人筹谋出路。

云碧水对慕成尧毫无好感, 她初来太师府, 他同样身着白衣站在朱门前迎她进府,然而他的目光太过幽沉,神情和她父王养在府里的门客一模一样,一看便知城府极深。

再者听巧儿说慕成尧生性风流,屋里还养着通房丫鬟, 而她父王莫说通房丫鬟,就是身边服侍的侍女也寥寥无几。

这样一比较立马有了高下之分, 云碧水越发欣赏慕君尧的风姿仪态, 她这几日经多方打探才模清馥梅苑的位置, 得知馥梅苑里只有两个丫鬟伺候, 急不可耐地扮成府里侍女的模样混了进来。

她想明白若她没有郡主这个高贵的身份,这世上究竟还有没有人对她倾心以待。

云碧水走近慕君尧,不大的桌案上文房四宝堆了满桌, 他的五官都氤氲着丝丝缕缕的墨香。

她鼓起勇气轻声道:“奴婢……奴婢想要留在馥梅苑。”

谢嫣在一边目不转睛地看热闹, 云碧水双颊红如烟霞, 杏眸顾盼神飞,十指紧紧攥住桌案, 玉白手心慢慢沁出汗珠。

谢嫣啧啧暗叹, 云碧水不愧是原女主, 做事就是比常人执着。

王香面带嘲讽地拨开云碧水的手指,抬高下巴叉腰刺道:“你来我们馥梅苑,要么是受人指使要么是贪图我们少爷的美色,你如实招来,到底是哪一种?”

云碧水一下被人戳中心思,顿时有点心虚,她强装镇定瞪大眼睛:“姐姐怎么能这样胡说?”

“瞧瞧你这副娇滴滴的样子,竟还说不得。不管你从前过的是什么日子,你今次被卖进府里就得顺着太师府的主子……”

“王香姑娘,”慕君尧出声打断她,对着王香摇了摇头,“馥梅苑向来以和为贵,以后莫要再说这等伤人的话。”

“少爷就是偏袒她!”王香又是羞怒又是委屈,她扔掉手里扫帚朝云碧水狠狠翻了个白眼转身钻回屋内。

王香的神助攻让云碧水对慕君尧的好感逐步上升,于是进度条再次增长。

面对30%的任务完成度,谢嫣心情愉悦,干活也轻松许多。

云碧水打开今日特意带来的盒子,木盒里装满了铜板,她本打算顺来一些银票贴补馥梅苑里的吃穿用度。但巧儿拼命拦住了她,说她在慕君尧跟前假扮的是侍女,突然拿出这般多的银两只怕会让慕君尧生疑,不如兑来一些散碎铜板,补贴之余也好蒙混过关。

慕君尧失笑:“馥梅苑虽然清贫但日子总撑得过去,你一个小姑娘攒钱不易,还是留着做私房罢。”

“我们少爷家底不多,终归还是养得起我们三个下人,碧云姑娘安生住下,月例的事不由你操心。”谢嫣引她去了后罩房,推开房门里面的陈设一览无余,“这是我们侍女住的地方,你将行李放在柜子里便可。”

云碧水不可置信地环视后罩房一周,抱着包袱的手臂更紧了些:“姐姐就住在这么寒酸的地方?”

她从小住在深闺,不曾亲自与下人合住,看见这等朴素的陈设难免惊讶。

谢嫣跪在床榻上抖开一床崭新薄被,还不忘帮慕君尧刷一波好感度:“碧云姑娘进府前没吃过苦头有所不知,下人的吃穿哪能同主子比,不过少爷亲自出钱贴补我们,所以比府里其他侍女的日子也不差多少。”

云碧水红了脸:“……碧云被卖进太师府前出身商贾,说话冲撞了姐姐还望姐姐不要怪罪。”

“你且收拾收拾,弄好了就来正厅寻我。”谢嫣没有戳破她话里的漏洞,转身替她带上门,正要迈出门槛离去,却被她从身后突然叫住。

原女主犹犹豫豫地对她道:“姐姐是如何跟在少爷身边服侍的?”

谢嫣倚在门轩处,仰面注视梁上春燕仿佛已陷入回忆,她目光幽远柔和:“那时候少爷的娘还在世,如今的太太只是府里的姨娘,寒冬腊月的时候跪在姨娘跟前,是少爷心怀不忍将我带了回来。碧云姑娘,少爷他能活下来实属不易,你以后就算去了别处也莫要背叛他。”

云碧水咬唇沉思不语,谢嫣留她一个人屋里整理包袱,关上房门先行离开。

鉴于云碧水刻意要隐瞒的郡主身份,谢嫣担心以她的女主智商迟早会被慕君尧看出端倪,于是安排云碧水做了个闲活。

她空暇时间多了,常常需要受其他院子的嬷嬷差遣,一旦“闹失踪”也不会引起王香和慕君尧注意。

云碧水往来于芝兰阁和馥梅苑,夜里会趁她们睡着的功夫回到芝兰阁应付慕成尧派来送药膳的侍女。日复一日并未惹出什么祸事,谢嫣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装作不知。

时光飞逝,白驹过隙,进度条在云碧水与慕君尧一天天的相处中升至60%及格线,谢嫣也等来慕君尧进宫面圣的日子。

新帝广纳贤良,一意孤行破格任用慕君尧为官,是看中他的满月复经纶,如果能投其所好一路扶摇直上,谢嫣笃定慕成尧再不是慕君尧的对手,她的任务也能尽快完成。

八月十四这天夜里,太师府里热闹非凡,为了明日的中秋佳节,太师府里已在搭建赏月的水榭亭台,处处一片莺歌燕舞,灯红酒绿。

云碧水提前向谢嫣告假,说是同别院的几个姐妹去集市上采买莲灯,晚一些才能回来。

她其实是接了方氏的帖子前去赏桂,但不能明说只得扯了谎,谢嫣送她出垂花门:“集市人多你小心些,不要和府里人走散,少爷和我会为你留着盏灯,记得早些回来。”

云碧水含泪狠狠点点头,她吸吸鼻子,一步三回首依依不舍出了馥梅苑。

夜深人静,慕君尧在她腾出的书房里挑灯夜读,谢嫣去厨房端了碗姜汤,端进内阁置到他手边。

“夜里寒凉,少爷嗓子沙哑,奴婢担心您受风寒,特意熬了碗姜汤送过来。”

他桌子上摊开大本的经史子集,书籍丛丛开在紫檀木桌上,里页微微发黄。谢嫣浏览一圈,发现这些书上至天文下至地理,甚至间有时经策论。

慕君尧看到她的目光落在书卷上,毫不避讳地解释:“圣上登基未久,从前做皇子时留下的文章很多,从这些里能看出他的治国之策,明日若他偶尔问起,也好回答。”

谢嫣挑亮烛心,点上三钱提神香,若有所思道:“说起这个,奴婢幼年曾从爹那里听来了不少政事。记得废太子偏好任用出身世家的子弟,而当今圣上却对寒门之子青眼有加。爹说过,圣上不喜豪族外戚擅权,唯有学富五车的寒门下士才令他放心。少爷是起居史令,伴君如伴虎,圣上必然多次试探,若揣度圣意谨慎答之反而不好。”

“我也从圣上的文章里窥出此意,察举制终会没落,那些有才学的人才能顺应帝心。”

谢嫣端起空碗:“如何从沙砾里择出这些珍珠是亟待解决之事,为平息世家们的不满,也需给予他们小惠,达到牵制的意图……时候不早少爷早些歇息,奴婢先退下了。”

她每每说起过去的事就会局促不安,这么久也没改过来。慕君尧凝着的眉心渐渐舒展,烛火将他本就有些上挑的眼角渲染出精致的橘色,从里到外都透着暖意。

他轻轻拢上她的手背,喉结滚动几次却没什么下话,被他触模的地方一一撩起万丈火星,满室寂静中,谢嫣呼吸慢慢急促,手背之沉仿佛负了千斤。

慕君尧起身从一边的屏风上取下一件披风,他低头将披风搭在谢嫣单薄的肩上,滚烫指尖偶尔擦过她的发梢。

他清音低沉:“你的手很凉,天冷不要冻着。”

谢嫣晕晕乎乎出了书房,回过神来时发现自己披着慕君尧的披风,缎面的上仙鹤还是她亲手所绣。

她捏紧了手下触感真实的锦缎,神色却有些茫然,心口处的温度灼得谢嫣心惊,她心乱如麻端着瓷碗慢吞吞走在月凉如水的小路上,思绪混杂在一处,怎么也辨不出个首尾。

车舆由四匹乌蹄骏马牵引,骏马体格雄美,做工精良的当卢上刻着皇族印纹,车厢四角飞檐分别坠了一对玛瑙银熏球,车帘以云纹锦缎为内衬,又择纱绢作为外帘。料峭的寒风若有若无吹来,幔顶巍峨,銮声泠泠,车舆里的身影更是缥缈模糊。

小厮和下人早已趁着天亮将天石甬道上的雪扫尽,只余几抹细碎的雪沙,担忧路滑伤人又在台阶上铺了草垫。

然而侍从们此刻的脸色实在不太好看。

“她这个月来了五次,次次堵在门口,主上说过不愿见她,快些去请太太来打发她走。”

谢府建在京城之北的祁云山下,此处灵气汇聚、风水绝佳,偌大府邸囊括于祁云山绵延的山脊里,如同镶嵌在白缎上的一枚玉石,大气又不失毓秀。

沐泽皇恩百年的谢氏本家,一挥一毫都是勋贵华美,亭台宅院以琉璃为瓦,玉石为柱,积了薄雪的高墙向两侧绵延伸展,朱色的漆墙深深融入天际,影影绰绰仿佛没有尽头。

赤色府门正对高山环抱的一汪大湖,湖水常年不冻,水流潺潺,清澈见底。

湖岸两侧重峦叠嶂,峰石嶙峋,平静如水镜的湖心还坐落着一方小亭。

谢嫣此刻却没有什么闲情逸致欣赏这等盛景,她仪态万方垂眼抿一口清茶,眼角余光却不声不响偷偷瞟向坐在她对面的姑娘。

姑娘模样生得极好,柳眉细长,明眸皓齿,笑起来嘴角边隐隐陷出如同盛了花蜜的小小梨涡,肤色洁白如瓷,身姿纤柔似蝶,就算不经意敛了眉,那也是惊鸿一瞥的姝丽。谢嫣遍揽天下美人,却也未曾见过比她容色还要出挑之人。

更吸引谢嫣目光的,是她脸颊边浮起的半透明人物介绍框。

姓名:沈烟歌

性别:女

年龄:17

属性:原世界女主

……

脑海里响起意料中的目标人物提示音,再就是系统冷冰冰的机械腔:“提示宿主,实习任务‘攻略青梅竹马’已正式开启,请在一个月内按时完成。”

谢嫣捏住杯盏的手指微顿,对面的沈烟歌双目一眨竟落下泪,伸手扯住谢嫣衣袖哽咽道:“嫂嫂、算是、算是烟歌求你了、可否劝君仪哥哥出来见一见我?”

这情形可真是棘手。

谢嫣本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她死了已有一年,生前的印象并不深刻,只依稀记得自己是被人灌了毒酒弄死的。

她死后没有下地狱、没有走过奈何桥、也没有饮下孟婆汤,却出其不意落在个狭小的屋子里,屋梁上方的星汉灿烂一如往昔,此情此景不禁叫她怀疑起那点濒死记忆的真实性。

随着她起身,满室灯火骤然亮起,与此同时,脑海中冒出令她猝不及防的机械音,那声音古里古怪,谢嫣吓了一大跳。

“亲爱的宿主,您已成功绑定L-007‘男二扶正系统’,通过一年的培训期后即可触发任务,任务完成所获得的经验值将全部划入您的个人面板,谢谢合作。”

谢嫣对眼下的情况暂时反应不过来,目瞪口呆:“我没死?”

L-007的语气很寡淡:“严格意义上来说,您已经死了。您目前所处的空间是我们总部的面试厅,因为您的身体和精神各方面条件完全符合我们的要求,所以总部破格录取您作为我们的新员工。您死前曾积累下极重的怨气,如果能出色完成系统发布的任务攒满经验,即有机会回到您生前改变过去的命运。如果您同意我们的条件,请在面板上按下手印,稍后总部会安排您参加员工培训。”

在一番忽悠下签了合同,又经过一年的高强度培训,谢嫣正式持证上岗,并被指派成专门负责古代组事宜的员工。

“男二扶正系统”顾名思义,就是踹掉男主扶正男二的程序,L-007系统生怕她对他们总部的三观产生一些不该有的偏见,义正言辞强行解释:“总部安排的世界都是真实存在的,原世界男主走火入魔,演变成渣男,导致女主也相应异变成贱女。渣男贱女影响世界和平,宿主要做的就是辅佐男二取代男主,重新稳定原世界进程。”

在谢嫣看来,能把“小三上位”说得这么清新月兑俗又毫不做作的也是人才。

谢嫣没有名字没有生前记忆,系统思量再三,决定以她在实习任务中的身份给她取了“谢嫣”这个名字,最后盖章上交总部档案局存档。

L-007给她安排的身体已经捕捉扫描完毕,等谢嫣临走前翻看原世界介绍时,她才终于明白系统的苦心。

实习任务相当于期末考试前的模拟考,剧情人设高度还原真实世界,只不过人物是总部模拟出的npc,思想和情感都是程序设定。

实习世界中的男主名为秦期,当朝丞相之子,十岁便以舌战敌国来使令敌臣服一举闻名朝野,和男二谢氏家主谢君仪并称“京城双杰”。

而原女主就是她面前这位花容月貌的姑娘——朝安长公主沈烟歌。

剧情里,秦期起初爱慕的并非女主沈烟歌,而是沈烟歌的侄女,昭华郡主沈霏。

沈烟歌的胞兄沈烨乃登基未久的新帝,沈霏的父王二皇子意图谋逆,被沈烨下令斩首示众,沈霏在秦期的安排下趁乱逃出王府,与二皇子残部会合,誓要报杀父之仇。

秦期本就不欲承父辈衣钵做个小小文官,加之心上人家破人亡,欲念大增,竟将主意打到沈烟歌身上。

沈烟歌幼年体弱多病,一年有半年会去谢氏将养身子,同“京城双杰”之一的谢君仪是彼此熟稔的青梅竹马。

秦期刻意与沈烟歌亲近,沈烟歌从小被保护得太好,不知人心险恶,一颗心沉沦在秦期的花言巧语里,慢慢疏远谢君仪。

直到秦期深得帝心成为驸马,他从前唇枪舌剑驳斥的那位使臣竟带着沈霏和将士攻入皇宫,血洗沈烨寝殿。秦期最后黄袍加身开辟新朝,立沈霏做了皇贵妃。

沈烟歌被沈霏折磨得不成样子,秦期越看越觉得心中绞痛,直到沈烟歌被施酷刑只剩一口气,他才明白自己早已爱上单纯善良的沈烟歌。

秦期威逼利诱太医救活沈烟歌,再经历相爱相杀和倒追之路后,两人重修旧好。

然而谢氏明面是百年世家,本家实则是看守龙脉的堪舆古族。参透天数,掐算命理无一不知,但这等通天之能有利自然有弊,谢氏家主历来活不长久。因谢君仪从前在沈烟歌的苦苦哀求下逆天改命救了秦期,导致自己元气大伤大限将至,无法修补受损龙脉,引发一场大劫,男主女主呕心沥血稳定朝纲,终能携手笑看天下,谢君仪却七窍流血而死。

谢嫣为谢君仪掬了一把泪,男主女主作天作地,一个纳妃激怒对方,另一个就自残以死相逼,谢君仪这没有多少存在感的深情男二平白遭受牵连,真是欠了他们这对渣贱夫妻的。

谢家偏支一个嫡女日后要嫁给男二谢君仪,系统图方便,直接把谢嫣塞到嫡女身上,那时正逢原主谢嫣死了娘,谢辉新娶续弦,谢嫣穿过来便遭到新太太的苛待。

谢嫣寻思自己再待五年就能月兑身,也就不同她们这些活人计较。可她万万没想到出嫁马车被嫡女的便宜妹妹谢语兰做了手脚,千钧一发之际,要不是系统救下她,谢嫣出师未捷就已身先死。

为避免再次发生员工被npc袭击的意外,系统大发慈悲赏给谢嫣一柄匕首用来防身。

谢嫣尚在柳州,谢君仪的大名就已如雷贯耳,爱慕他的上至皇族后裔下至京城贵女,大好年华的公子却独独栽在女主沈烟歌手里,而沈烟歌一心期盼谢君仪愿意出手救治重伤的秦期,故而三番五次前来叨扰。

今天不仅再次不请自来,还将气息奄奄的渣男秦期也一并捎带到谢氏本家。

谢嫣本就不喜她爱找人麻烦还不知好歹的性子,更何况秦期此举不过是勾沈烟歌入瓮的苦肉计,立即冷了目光,淡漠道:“长公主殿下要救人自当去寻太医,多番来我谢家求医作甚?”

沈烟歌哭哭啼啼:“嫂嫂求求你高抬贵手,就允了我这一次罢……”

谢君仪在谢嫣嫁过来的第二日就搬去江南休养,眼下暂且回不了京城,他那副弱不禁风的身子骨别说救人,就是自己能撑着不死都是烧高香。

袖子里的匕首冰凉凉贴在肌肤上,谢嫣无悲无喜地瞧着这位娇贵的公主,心里却慢慢谋划琢磨。

那前期颇有玛丽苏风范的沈霏虽然棘手,却不比秦期难缠。沈霏能报灭门之仇无非是有秦期的纵容和辅助,沈烟歌和谢君仪渐行渐远都源自这位演得一手好戏的丞相之子,综上所述,罪魁祸首就是秦期。

一想到这些都是模拟出的npc,并非血有肉的真人,谢嫣懒得花费心机周旋,索性直奔主题:“罢了,既然你和夫君从小的情分摆在那里,我也不好坏心阻拦,你且带着秦公子住在厢房里,待我修书一封催夫君快些回来救他便是。”

沈烟歌千恩万谢命人抬秦期入府,谢嫣远远看着她纤柔的背影,贵为金枝玉叶的她明明能有更顺遂平稳的人生,却非要吊死在秦期这棵白莲树上,真是可叹。

入夜,谢嫣避开府里下人耳目,做谢府侍女打扮模去秦期的厢房,沈烟歌被侍女扶进隔壁睡下,房内只剩下秦期一人。

满身伤痕的秦期靠在床头,半眯眼不知在想什么心事,谢嫣端着汤药,轻叩门扉:“秦公子,奴婢是太太跟前的婢女,厨房刚刚煎了一碗药,公子可否让奴婢进来?”

等了一炷香,秦期才谨慎地传她入内。

谢嫣脸不红心不跳端着药汁递给他,娇羞仰慕道:“有些烫,秦公子慢点喝。”

秦期接过药碗,不经意触到谢嫣温热的玉手,神态顿时变得暧昧高深,他仰头正要一饮而尽,谢嫣却从腰间猛地拔出匕首狠狠刺入他的咽喉。

“死渣男!”

大约因为是npc的缘故,秦期竟久久没有回过神,谢嫣方察觉到一丝不对劲时,四周的景致却迅速暗沉下来,墙壁剧烈晃动,砖木砸落坍塌,灌木凋零枯萎。顷刻间,眼前的一切包括秦期全部化为乌有,伴随这毁天灭地之势的,是谢嫣脑海里大作的警铃声。

方氏急火攻心,她素来见不得慕君尧母子过得舒坦,她在将军府本就是个庶女,虽然头上只有嫡兄没有嫡姐,在府里也受疼宠,但嫡庶有别,个中的酸涩苦咸唯有她这局中人明知。

她用尽手段得来慕太师的专宠,逼死正室,又收买下人诬陷慕君尧,终使得正房一夕覆灭,本以为好日子终于来临,不想慕君尧竟出人意料地回了府。

被人压了一时可忍,可被相同的人压一辈子就叫她一个自小熟读兵法的将门女子无法忍气吞声。

可是她又能怎么办,她只是个妇道人家,所能算计的不过是后宅内事,若论插手爱子的前程和功名,她一个后宅内妇根本无能为力。

慕成尧上前一步环住方氏颤抖的肩膀,眉心慢慢蹙起一道深渊。慕君尧今日回府时云淡风轻的神态历历在目,如同一道永不愈合的疤痕横亘在他的心口上,无时无刻不在提醒自己出身卑微,若有慕君尧在京城一日,太师府嫡子的光芒便只由他一人独占。

他深深吸了口气,再度换上深浅难测的笑容:“娘无须介怀慕君尧,我们能治得他一次,就还会有第二次。六品侍诏官职已是儿子囊中之物,同他慕君尧再无半点干系。娘难道忘了,我们这边还有朝中不少将领的支持,慕君尧的外祖家只是个纂史的文官,成不了什么气候。”

慕成尧似笑非笑替方氏扶住有些歪斜的发簪,低头沉思片刻又续道:“至于他同安王府联姻之事……听说那安王府的小郡主性子娇纵张扬,从不屑正眼看待京中负有盛名的名流世家子弟。娘看看,如今的慕君尧身子已经坏了,还有什么家底能比得过这些身体康健、仪表堂堂的世家子?”

方氏破涕为笑:“你这孩子的月复中尽是这些歪理,”她使唤屋里的丫鬟将慕成尧推出门外,“你爹即刻回府,你务必仔细着点,别被那灾星抢了风头。”

谢嫣在新院子里也没闲着,她初跟随慕君尧一同回府,对府内侍女小厮的品性一无所知,不会轻易让他们侍奉。

好在他们还带回来一个王香,这姑娘心眼不坏就是整日爱做飞上枝头的美梦,让人偶尔有点啼笑皆非。

这处院落较为偏僻,却还有个雅致的名字,唤作“馥梅苑”。

馥梅苑里的陈设简单,除了博古架、紫檀木桌和拔步床外再无别的摆件,故而洒扫起来并不费神。

不大的院子正中还凿了口井,谢嫣寻来木桶,放绳子打上两桶干净的井水,又踮脚取下博古架上积了层薄灰的鸡毛掸子,分给王香一根,两个人脚不沾地地忙活起来。

灰尘在夕阳的投射下仿佛镀了层金灿灿的光,这团浮动的金光无声笼罩在被擦拭一新的拔步床上,照得拔步床熠熠生辉。

谢嫣不经意间被漫天飞舞的粉尘呛得咳嗽不止,她掸了掸鸡毛上的灰正要弯腰继续打扫,手背却被人轻轻拢住。

慕君尧已换上管家送来的锦袍,轻软料子上的纹饰栩栩如生,他温润如玉的侧脸逆着光,矜淡的眸子一瞬不瞬瞧她,以命令的语气启唇道:“你歇会儿,我来。”

她的手在他轻缓语调中不受控制地松开,竹质的手柄瞬间落入他的掌心,他修长的五指稳稳接住,这画面宛如一颗星辰坠入海洋,斑驳金色被温凉海水层层叠叠淹没起来,美好得令谢嫣顿时有些窒息。

她下意识跳起来伸手去抢:“大少爷的身子还需将养,触到这些尘土只怕会催发旧疾,还是让奴婢……”

慕君尧抬高了手中的掸子,她心不在焉一个不察撞上去,发髻上做工粗糙的木簪直直磕到慕君尧的颌角。

这番冲劲对于身子单薄的慕君尧而言显然有些过大,他没站稳脚跟前还虚虚托了一把谢嫣的腰,这下连人带谢嫣失去依仗地向后急速倒去,多亏后面还有一张床榻垫背,否则慕君尧定被她撞得半天起不来。

谢嫣一头扎进慕君尧的胸口,随着他一声沉沉的闷哼,木簪不堪重负终于断成令人叹惋的两截,她满头发丝滑落下来,如夜幕上浩瀚的星河,迢迢铺了满床。

慕君尧一张脸枕在她如云发丝里,目光旖旎迷离,下巴中央处一点通红,他的手臂牢牢抱住谢嫣的腰,手心灼热的温度隔着衣料烙上她的肌肤。

两人所着皆是薄衣,眼下挨得又这般近,谢嫣甚至能听见他左胸处掷地有声的心跳。

身后蓦然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惊叫,他们之间那点不可言传的气氛霎时一扫而空,谢嫣被这声撕心裂肺的尖叫拉回思绪,她毫不拖泥带水地爬起来,还扶了慕君尧一把。

身后的王香双目圆瞪:“嫣红你趴在少爷的身上做什么”

谢嫣装傻充愣不予理睬,惶恐不安地望向慕君尧,急切询问道:“少爷可是被奴婢撞伤了?”

“无碍,”慕君尧理了理有些凌乱的领口,眼神示意她坐下休息,自己则拿起抹布和掸子细致地擦过每一处落满脏污的角落,“自出田庄以来,嫣儿你一直为我操心,如今回了太师府,府内粗使仆从众多,凡事不需亲为,好好休养便是。”

慕君尧如此坚持,谢嫣也不好推月兑。王香心中憋了话,干活时闷闷不乐,不曾开口理会她。

前院的嬷嬷传话请他们去正厅用膳时,天边的晚霞也收尽了朱光,谢嫣低首侍立于慕君尧身后,规规矩矩抬步入内。

厅内的楹联边摆放着高大绿植,身形丰硕的慕太师相貌生得粗犷豪迈,紫棠色面皮上嵌了对铮铮虎目,看上去不大像文官,倒很有几分武将的风姿。

慕君尧疾趋至正厅,拂袖叩首行了个大礼,“不孝子拜见父亲,望父亲四季康泰,岁岁长安。”

慕太师眼瞅着足边许久未见的长子,虎目一眨竟泛下几滴泪水,哽咽道:“我儿……我儿终于回来了……”

谢嫣潸然泪下看着这对“父慈子孝”的世家父子,心中却对此视如蔽屣。若不是她明白其中关节,只怕也同那些不知人情世故的下人一般,被慕太师的虚情假意蒙骗了去。

如果慕太师对待慕君尧还有那么一丝一毫的亲情,也不会轻易听信方氏的枕头风将他送去田庄由他自生自灭,更不会在这一年内对他不闻不问,甚至把原本属于慕君尧的官职私自拱手相送给慕成尧。

觥筹交错与玉盘珍馐亦不能掩盖慕君尧和慕太师之间的貌合神离,主子用膳只用一个婆子伺候布菜,其余的丫鬟都候在正厅外待命。

谢嫣不认得这些脸生的姑娘,和她们也谈不到一起,她们彼此间都熟稔至斯,在外候着无事可做,不知是哪个带的头,细声细语嗑起主子们的闲话,无故令她的双耳也受了一回熏陶。

“昨儿个我听我们姨娘和太太说起二少爷的婚事,二少爷再过几月就是弱冠年纪,这婚事都要上着点心,不过说了几家,太太都不太满意。”

“哪能满意,大少爷指月复为婚的未婚妻可是安王府的郡主,二少爷既是嫡子的身份又有官职傍身,随便娶个官家女子都算吃亏,莫说太太,便是我也是不依的。”

“嗤,你不依什么不依,二少爷娶不到妻难不成还能抬你做姨娘?贪心不足蛇吞象,仔细被太太一顿板子发卖出府!”

据谢嫣所知,慕成尧一早就生了夺妻的心思,男人一辈子最不能容忍两样东西被染指,一是妻妾二是江山。

夺人江山灭人官路是打脸,染指妻妾则是蹬鼻子上脸。

慕成尧是何等自负、何等居心叵测的伪君子,在他眼里就没有人伦道义这四个字,只要有能让慕君尧一蹶不振的法子,无论后果,他绝不放弃尝试。

饭食用完,谢嫣跟着厨房里的婆妇进去收拾,太师接过方氏递到手里的香片,捻起瓷盖呷一口茶,温和慈祥地看着慕君尧,意味深长道:“今日与安亲王议事,他得知你已回京的消息特意向为父打探了你的事……君尧,你已到了成婚的时候,可有什么话要说?”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君尧的亲事但凭父亲大人做主。”慕君尧面容一派波澜不惊,像是对太师接下来的话早有准备,他眼风甚至扫了谢嫣一眼,目光中蕴含的沉思不言而喻。

谢嫣目睹这一幕,心头隐隐有了某种不详的预感。若是太师应允慕君尧的亲事,必不会如此反问他。他如此态度,分明是……

仿佛是为了佐证她所想不假,慕太师清了清嗓子,闭目养神须臾再次开口:“你染过瘟疫,安亲王担忧你这旧疾会过给郡主伤了她的身子,便有些犹豫。但为使太师府与安王府不生嫌隙,决定让你二弟娶小郡主为妻……君尧,你可有异议?”

不知为何,听到父亲开口说这等诛心的话,慕君尧心中竟有种令他自己都感到匪夷所思的解月兑。

他唇角不自觉带了一抹轻松惬意,没有什么跌宕起伏的口吻平淡如旧:“二弟乃人中龙凤,郡主若另择你为婿,不失为良配,愚兄退位让贤也无可厚非。”

慕君尧脸侧的进度条再度浮起,15%的蓝色进度条此刻变成了红色。

系统:“提醒宿主,进度条如果增长持续停滞,宿主本次任务将以失败告终。您会面临系统崩溃的危险,请您做好必要的准备,尽快完成任务。”

谢嫣抓住重点:“……系统崩溃有什么危险?”

“系统故障可能会导致宿主原始灵魂灰飞烟灭,请您认真对待本次任务。罚抄合同还是灵魂毁灭,希望您做好选择。”

谢嫣猝不及防:“……知道了。”天天把罚抄合同一百遍挂在嘴上,L-007你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吧……

那头慕君尧心胸如此宽阔令方氏有些心生疑窦,寻常人被夺妻都是杀红了眼,何况安王府郡主身份金贵,他怎可这般洒月兑?

方氏很不是滋味,眼珠子滴溜溜转了几圈,心生一计:“既然郡主早晚都是要进我们府的,不妨请郡主来府上小住几日,也好同成儿相熟,省得日后又牵扯到大少爷,引出些与弟媳有恙的闲言碎语……”

谢嫣事先曾做了调查,这个世界对男女大防看得并不严重,定亲男女相互拜访不会招来什么风言风语,这也是方氏大言不惭的缘由。

观花街一瞥使得云碧水对慕君尧动了芳心,女追男隔层纱,原世界里慕君尧单相思的局面目前已被谢嫣打破,若云碧水能来太师府,她从中牵线搭桥则更为便利。

慕太师反复推敲后十分认可方氏出的主意,骤然换了夫君哪怕是郡主也不能很快接受,请她来府上小住一方面撮合她与成儿,另一方面还能让长子彻彻底底死心,何乐而不为?

太后历来疼宠她不能见她受半点委屈,自己养出来的养子和侄女剑拔弩张成这种地步,反而叫安城公主带来的那些周奴们看了便宜的笑话。

太后自己约束不了这个暴戾的养子,只能委婉劝道:“阿嫣刀子嘴豆腐心,陛下可不要被旁人诱得到处寻她撒气……”

被太后明里暗里警示又遭她连扔两颗棋子,殷祇立如孤山却也不恼。

他面色阴晴不定,沉淀着些微情绪的眼瞳黑如曜石,长眸隐在乌黑额发后,启唇淡道:“孤随你。”

谢嫣猜测他代纪语凝伸张完正义即刻离去,谁料他竟走近她就着她手边的棋盘看了半天然后鄙夷道:“皇贵妃的棋艺未免太差,孤在你的年纪已经少有敌手。”

这时候还不忘羞辱她一句,谢嫣重重将棋篓撴在棋盘上,黑子白子遭她这一震顿时混成一团。

她从摆着迎枕的琉璃榻上跳下来,连鞋也顾不上穿,眯眼呛声:“陛下嫌弃臣妾棋艺不好臣妾技拙无话可说,宫里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美人不是没有,陛下尽管去找何故来讽刺臣妾?”

帝妃吵成这样只叫一群伺候在旁的奴才心惊肉跳煞白了脸,御前侍奉的束喜总管承了一众宫人渴求眼神不得已冒死出来谏言。

他两膝撞上长生殿铺了斜纹散花绫绒毯倒也不觉刺痛,小心谨慎伏在殷祇足边,抬眼偷瞄殷祇神色:“周国太子进贡的第一批贡品已送入国库,计相大人还在候着您盘查清点……”

也唯有关乎周国的国事能令殷祇从纪语凝身上分出点功夫,听闻朝堂还有政务在身,殷祇不由分说同太后问了一声安转身匆匆离去,连个眼神都未施舍给谢嫣。

他走时带走了殿中一大半太监侍卫,眨眼间长生殿里空空荡荡没有什么人气。

谢嫣按着人设同暴君吵了几句嘴,口干舌燥端起茶盏饮了口茶汤,太后忽的紧紧握住她的手,有些期待地问:“听闻昨夜他宿在你宫里没去辛楣殿?阿祇他待你可还温存?”

“噗”地一声谢嫣一口茶水全数喷上棋盘,他们之间根本没有发生什么。她是做任务的跋扈皇妃,殷祇是看她不顺眼的男二,两人水火不容至此也不可能发生什么。

太后问的话太过露骨,她若说他们并未行敦伦之礼,太后少不得会曲解怪罪到纪语凝头上去。

届时纪语凝又将怨恨归因于殷祇,冤冤相报相爱相杀,这原女主和殷男二误会千遍万遍到时候还没个痛快结果。

谢嫣洁白无瑕的脸颊处划过一丝赧然,她捏着手帕鼓起勇气愤愤不平:“陛下何时对女子温存过?阿嫣幼时便听宫人说陛下那处有隐疾因此才不爱,昨夜可算是见识到了,陛下那处确然逊色太多,宫人诚不欺我!陛下留宿他人那里阿嫣反而还能落个心安……”

太后浑身一震面如死灰:“……你说的可是真的?”

此等攸关尊严之事殷祇有口难辩,太后问起他来除了默认也只得默认。

谢嫣娇蛮的一张脸难得出现一缕哀色:“母后!陛下若要宠幸谁母后就由得他去,多有美人承沐雨露也可为皇家开枝散叶。”

怪不得殷祇总不爱亲近,这么多年未诞下皇子公主,原来竟是这个缘由。

想起是自己亲手将从小打心眼放在手心疼宠的侄女推进火坑,太后泪湿衣襟:“阿嫣,是母后害了你一生。”

“母后勿要这般自责,此事上阿嫣虽对陛下有些失望,然而却并不后悔嫁进宫里。如今能光明正大与陛下朝夕相处,能照顾母后就已知足。”

谢嫣挽起袖子找准穴位按揉太后双肩,低落道:“陛下未必一颗帝心沉沦在安城公主之处,否则也不会将她安排在辛楣殿那等荒凉居所。陛下调理个一两年身子好转不是难事,有阿嫣的监视,安城公主那头弄不出多大动静,母后只管放心。”

太后不胜感动拍了拍她手背,嘱咐长生殿的膳房每日煎药下去,再由谢嫣亲手送到陛下的御书房中。

谢嫣在长生殿用完膳食等到午时,才堪堪等来姗姗来迟的纪语凝。

纪语凝着的是一袭周国宫装,上身是件正红色的上儒,上儒紧紧贴合住她的曲线勾勒出细窄的蝴蝶骨,下·身松松系了条荼白挑线长裙。

螓首蛾眉,身姿柔弱无骨。纪语凝肌肤细致如雪,鼻尖上凝着碎杂汗珠,腰肢纤瘦得当,行走之间步履仿佛踩踏着琴筝的节调迤逦而来,活色生香的一个美人。

太后被纪语凝夺魂般的美色摄得眼睛花了花,待回过神时高喝道:“跪下!”

她直着身子一脸淡漠故作听不懂大宣官话,谢嫣演技上线,冷冷清清逼视她身边的宫女一刻未止。

宫女在她犀利目光的炙烤下很快绷不住脸皮,双腿一晃瘫软于地。

谢嫣不疾不徐慵懒道:“这便是陛下从周国带回来的安城公主?今个看来还叫本宫给你请安,正红色的颜色,本宫一个皇贵妃可配不上!”

她手里的杯子出其不意砸到纪语凝脚边,茶汁溅了她一身,谢嫣厉声道:“跪下!”

纪语凝被杯子砸中就已失了分寸,跪在香炉边双肩瑟瑟发抖。

“你身为儿媳推月兑到这个时候才来向太后请安是为不孝,身为嫔妃妄想穿正红是为不义,你既嫁过来就算大宣人却还身着周国宫装是为不忠!安城公主,今日连太后也护不了你,你出了长生殿还是向陛下亲自告罪为上策。”

殷祇舍不得纪语凝受一点委屈,纪语凝孤身前去殷祇那里领罚,必会毫发无损地回来,以后再劝说使她打开心结也不会太难。

太后十分满意谢嫣的处置,肃容严苛俯视抖如筛糠的纪语凝:“皇贵妃说得是,纪妃你必须顺从。再者,哀家也懂你们周国太子的手段,你姓纪不姓聂,一看就不是出身周国皇室的公主,若你在大宣安分守己好好服侍陛下,哀家不会为难你,但你哪日欲牝鸡司晨谋害陛下与皇贵妃,哀家豁出命也要寻你的仇!”

纪语凝嘴唇苍白如纸,抬眼看向谢嫣叩了三叩,用生硬的大宣官话跪求道:“贱妾不知贵人是皇贵妃娘娘,怠慢了娘娘还望娘娘恕罪。”

她复又膝行至太后身旁,“初入大宣皇宫,妾未有大宣衣裙可穿,这才穿了忌讳的旧衣惹太后生气,贱妾自当去陛下处告罪。”

她说得诚恳动情,谢嫣却捕捉到她眼底尽力掩藏的那抹怨毒。

这位原女主的智商是个难得在线的。

念着谢嫣所说之理,太后自知还需留她一命,冷哼一声不甚了了:“再有下次定施以重罚,陛下亦救不了你。”

纪语凝领着从大周带来的侍女楚楚步伐惊慌出了长生殿,等跨出殿门外的甬道后惊惧消散,情绪迅速被阴冷取代。

楚楚责怪她道:“娘娘硬是拖到这个时候来长生殿,不仅不能见到陛下还连累奴婢一顿折辱。没有陆皇贵妃从中插手,今日只怕又要在辛楣殿里苦守一夜。”

“陆……嫣然,”那个满身贵气的刁蛮少女在纪语凝的脑海里挥之不去,左想右想心中更是意难平,她不再理身后喋喋不休的楚楚,疾趋至殷祇寝殿一探究竟。

太监代她传话,两扇殷红似血不知染了多少无辜鲜血的殿门在她眼前缓缓打开。

纪语凝迈过门槛,咬了咬牙将自己的衣襟敞得更开。

她袖口微微一动,一个瓷瓶落入她手心,她死死攥紧瓷瓶瓶身,高呼一口气一头栽了进去。

绕过几进挂满珠玉帘子的月洞门便是御书房,纪语凝孤注一掷冲进去时,忽听里头有低沉醇厚的声音似不满道:“你怎么来了?”

擅长宅斗争宠的方氏在一旁提点拿捏主意,慕成尧遂与见钱眼开的王氏合谋,将王氏之女痛痛快快送上慕君尧的榻。

当日慕君尧误饮被慕成尧下了药的茶汤,过午时后一直昏睡不醒。

恰逢云碧水跟着王妃前来商定婚期,在慕成尧刻意的推波助澜中,意外撞见床榻上“巫山**”的二人。

王妃勃然大怒,碍于王府颜面和教养,强压心头滔天怒火,匆匆放下退婚的狠话,踢着蹑丝履,头也不回转身离开。

也是因此一事令云碧水彻底对慕君尧失望,转而渐渐对慕成尧有心。

谢嫣沉吟注视趾高气扬的王氏,细想要怎么收拾这对妄想攀上高枝的王氏母女,好杀慕成尧一个措手不及。

系统窥探到她的脑电波,电子音冷冷道:“一百遍。”

“啊?”骤然被点名的谢嫣不明所以。

“模拟任务中宿主违反规定杀害npc,总部惩罚宿主摘抄合同条款一百遍。”L-007虽是总部设定出的机械音,然而透过冷硬的音色,谢嫣还是感受到那股扑面而来的嘲讽。

她甚至觉得如果L-007有实体,此刻定然嘴角微斜,薄唇勾起最不屑的弧度再次对她发出禁止杀人警告。

谢嫣委屈巴巴:“以我的身手还干不死王氏,这个年纪的大娘身手矫健,舞姿轻快。跳大神挤饭揍丫鬟的功力连我都望尘莫及,我哪里害得死她。”

系统:“……”

郎中约模早先就得了嘱咐,脸上的葛布将口鼻遮得严严实实,徒留一双眼睛在外。

严密如斯,他仍旧执着地试图将葛布往上拽,那架势在谢嫣眼中仿佛恨不得连两颗眼珠子也囫囵兜起来。

她心底怅然一叹,染了瘟疫的人,即便是九五之尊,身边人也只会避其如蛇蝎,哪里关心你是掌握天下生死的皇帝。

权势同性命权衡,终究还是后者更得人独爱。何况慕君尧眼下被逐,无权无势如蜉蝣更易遭人白眼。

郎中顺了王氏的意先替谢嫣望闻问切一番,而后从药箱里掏出一瓶药,神情冷淡道:“每天抹三次能止血化瘀,不过这伤留不留疤就看你的造化了。”

谢嫣因为嫣红的人设局限不能有任何逾越的举止,所以只简单道了声谢,双眸忧心忡忡盯着慕君尧不发一言。

指尖搭上慕君尧毫无血色的手腕前,郎中身形明显一顿,谢嫣甚至听见从他牙关挤出的窸窣声,最后还是王氏等得不耐烦催了几句才孤注一掷闭眼按下去。

郎中紧缩的双眉渐渐舒展,有些诧异地扫过王氏一眼,他静心再模了一次脉,以笃定的口气缓缓说:“大娘莫不是唤小可诊错了人?这位少爷脉象平稳,除了有些虚浮外无其他病症,并未如大娘所说是个疫民。”

王氏脸色大变,太师夫人私下拿银两叮嘱过自己,得了瘟疫的慕大少爷在田庄里一日,同庄上的那些佃农就别无二致一天。

慕大少爷凭她处置羞辱,只要不出人命让安王府那边生疑一切好说,若能折腾得他“病故”,则令有奖赏。

王氏是个明白人,下手知轻知重,明面上虽然瞧不出什么问题,唯有她心知肚明慕君尧身子至今不见好转是何原因。

若不是今日那几个毛头小子下手太重引来庄里人的闲言碎语,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趟这淌浑水,大发慈悲做什么活菩萨的。

王氏的三角眼闪烁几轮,蜡黄面皮迅速换上一副皮笑肉不笑的脸色,从袖中拿出一点细碎散银大大方方塞给神态狐疑的郎中,躬身行个妇人的礼道谢:“如此真是皆大欢喜,少爷是庄里的主子,他身子早爽利一日,我们庄上的生产才能丰收。”

别人的家务事,郎中不清楚慕君尧的身份也不好置喙多言,写了一张疗养体虚的方子又叮咛几句才拱手告辞。

送走郎中后,王氏的脸就一直拉着,本就尖刻的双眼变得更为锐利,她阴沉沉的目光来来回回在谢嫣和慕君尧之间游走,咬牙切齿不知又在琢磨什么。

谢嫣被她盯地浑身如同长了毛刺一样难受,倒是备受崩塌三观打击的慕君尧沉得住,狠狠长足了他们之一派的底气。

慕君尧舜华面容深敛于夕阳中,眼神虚无飘忽,保持掌心向下的姿势一刻不曾动过,她看着他染了金光的俊逸侧颜想,慕君尧此刻的心神大约已越过轻舟万重山,飘摇于九霄云外去了。

王氏不耐烦地打断她的胡思乱想:“今晚的吃食还是昨日吃剩的,大少爷疫病方愈,不宜用此等粗食,奴婢便就不送饭食来了,大少爷还是早些休息免得闪了腰。”

她从鼻孔里哼出一两声讥笑,几个喽啰连声起哄,万众一心地表示自己会负责照看大少爷饮食起居,绝不让王氏操心。

见她甩手就走,谢嫣做样子还想反驳顶一两句嘴,不出所料被慕君尧一把扯住手,他嗓音沙哑地劝她:“别去,王氏不是好惹的。”

谢嫣愣是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了一丝令人神伤的脆弱。

这个昔日的天之骄子,第一次在嫣红跟前流露出这般无助的一面。无关他们之间身份的羁绊,无关云碧水与慕成尧的背叛,只因她是唯一能陪伴他渡此困厄之人。

谢嫣的心口莫名一软。

“少爷您果然没有染上瘟疫,庄里上下明日皆听闻少爷的身子痊愈,王氏推月兑掩盖不得,我们回太师府也是指日可待……”谢嫣尽可能说些令他开怀之事,眼下若没有强烈的信念支撑,她担心慕君尧恐怕过不了心结这关。

他闻言再抬眼的时候,双目已然通红。

茶色眼瞳四周布满猩红血丝,如一张疏而不漏的蜘蛛网,纵横交错盘桓在眼膜中央,赤红眼角透出的狠厉看上去触目而惊心。

伴随系统的提示音,人物框里的蓝色进度条以谢嫣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升至10%。

“可是少爷的晚膳……”她急切地想甩开慕君尧的手,然而他的手劲实在太大,谢嫣扭了半天竟未松动丝毫。

“我不碍事,早上正巧还剩下一个包子,我今日太累没有什么胃口,你先吃了垫垫肚子吧。”他打断她的话,唇畔抿出一个讥诮的笑容,凉凉地带了点绝情的意味,同方才的颓丧模样判若两人,“无论如何都要撑到回太师府的那天,哪怕费劲心机,我们都要回去。”

谢嫣欣慰地几乎泪流满面,慕君尧既然是系统指定上位代替男主的男二,她猜测说通他应该不会太难。

不太难终归还是有难度,可她没想到说服的过程竟如此简单。

她激动地无以复加,顶着原主的脸口齿不清有些语无伦次:“少爷这是想通了?太太若见到少爷现今这副振作的模样,一定会欢喜的……奴婢、奴婢真是太……”

慕君尧默然注视她喜极而泣的面容,指月复仔细地抹去她的泪水,望着指尖那点晶莹,他从破旧柜橱里拿出一个有些发黄的包子递给她,凝重道:“慕成尧和方氏如若亲自下手定有破绽,此事从长计议为妙,王氏我自会应对。”

王氏对待他们主仆二人极为苛刻,每日的饭食不是缺顿少量就是滥竽充数,进嘴下咽都需要勇气。

谢嫣迟疑不定接下已经冷透的包子,低头慢吞吞咬下一口细细咀嚼。

口中的包子皮如同石子磨得她口舌生疼,谢嫣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吞咽下去,低头瞅着夹杂黑色灰尘的包子再也没有任何食欲。

然而她还是紧紧攥住这一枚来之不易的包子,慕君尧身为主子,竟还体恤她这个下人,可见人品之贵重。

为了满足系统人设要求,谢嫣还不忘眼泪汪汪深情凝视慕君尧,一脸的感激涕零。

晚膳时,王氏果然没有遣人送饭过来。

系统屏蔽掉所有的痛觉,再没有什么不适,谢嫣护着伤口胡乱就着院子里的水缸冲了个凉水澡,准备一会溜去厨房搜刮些点心垫垫肚子。

她神清气爽回到屋里,慕君尧握着毛笔正襟危坐于油灯下,沾着凉水一笔一划在桌上练字。

田庄上都是佃农,除了管事夫妇一家基本没有识字之人,读书人用的墨水这里一概没有。

慕君尧手里握着的那支毛笔,还是当初从太师府夹带来的。

谢嫣在屋脚阴影处麻利地上药宽衣,铺好床铺踏着绣鞋走到慕君尧身边。

他头也不抬,只一个劲地书写同样的笔画,谢嫣估模他是太过专注,于是轻声道:“时辰不早了,少爷还是早些休息,养好身子骨才好。”

慕君尧猛然抬首,谢嫣这才发觉他的颧骨上沁出点点不正常的潮红,并向耳根和脖颈处蔓延。

谢嫣心中警铃大作,翻出脑海里存档的资料,翻来覆去扫了三遍,也没看到上面提及有关慕君尧旧疾复发的关键词汇。

既然不是生病,谢嫣长吁一口气,那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她帮慕君尧整理毛笔桌子的功夫,桌子上字迹半干,模糊成潮湿的一团。

依照上下对仗,谢嫣勉强能猜出写的是一句诗,具体到诗句的内容主题,她是一问三不知。

竹帘委垂于墙壁一侧,小针挑灭油灯,如豆灯火“啪”地一声瞬灭。谢嫣抹黑坐到慕君尧的床头,拿过一把蒲扇,摇晃着粗大扇叶兢兢业业地替他驱热。

与总部里在各个世界吃香的喝辣的同事比较,谢嫣悲催地觉得此刻的自己很像个老妈子。

明明隔壁部门的同事执行任务时匹配的身份非富即贵,而她接手的宿体却只是个婢女,服侍的主子还是个炮灰。

谢嫣活动下酸痛的手腕,不多久,慕君尧均匀的呼吸声稳稳从黑暗中传至耳中。

她再三确认慕君尧是否已经熟睡,得知他并非假寐,才放下蒲扇蚊帐蹑手蹑脚带上门,踮着脚尖悄然离开这座破败的小院。

系统面板上方的个人数据完整无缺映入谢嫣的眼眸,黑色字迹清晰分明。

员工姓名:谢嫣

所属系统:男二扶正系统(L-007)

灵魂整合度:10%

额外经验:女红

系统划出“额外经验”一栏解释道:“宿主获得原宿体的女红技能,此项技能会跟随宿主穿梭不同世界,宿主可随意使用。”

时空扭曲带来的后遗症令谢嫣十分疲惫,她歪靠在沙发椅上神态恹恹,连睁开眼皮的力气都没有,只闭眼将系统的话大致听了个五成。

慕君尧在她弥留之际扑到她的床榻边,嗓音凄绝地呼唤着她的名字,那痛楚绝望的一幕令她轮回千次都无法忘怀。

……

【扫描目标世界、扫描宿体,扫描目标人物。】

【扫描完毕,资料程序加载中……】

【正在投放……5、4、3、2、1】

仿佛过了数年之久,谢嫣再次悠悠转醒,眼前的一切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富有质感的手工会议桌和真皮沙发椅无迹可寻,环视眼前古色古香的宫殿,谢嫣有一瞬的茫然不解。

谢嫣闭眼掐了一把胳膊强迫自己清醒过来,等她再度睁开眼,眼前的摆设陈列一一明晰。

她置身的这座宫殿极尽奢靡,四周的燕梁上挂满了不计其数的织金红锦,金灿灿的粼光混着璎珞从上空流泻而下,流光肆意流淌,宛如金泉汇入谷底。

殿中铺着触感滑凉的波斯地毯,地毯上架着一只硕大的金兽香炉,袅袅青烟从金兽的鼻中缓缓荡漾开来,乌沉香的馥郁香味霎时充斥了整座宫殿。

隔着薄薄烟雾,谢嫣看清左侧博古架上的珍玩,稀罕玉器和名家古画不太讲究地塞满了大大小小的多宝格。

一边的镂空雕花花架上还置了盆形貌上佳的红珊瑚,豪气得简直闪瞎了谢嫣的双眼。

移动身子间她感受到来自头顶的巨大压力,谢嫣扶住发髻低头瞥了眼身上的穿着,这一看带来的视觉冲击力过大,吓得她心肝一颤。

大红喜服上七只凤凰交错齐飞,针脚用金线缝得绵密谨慎,雀羽勾勒出的花纹华贵非凡,那栩栩如生的凤口中还各自衔了一颗品相温润的东珠。

系统:“第二个世界已投放完毕,希望宿主尽快完成任务。”

谢嫣稳住头顶沉重发饰,吃力道:“……我上个任务刚刚完成,总部都不批假的?”

对于她的控诉,系统言简意赅只回了两个字:“不批。”

被榨干剩余劳动价值的谢嫣扶住脖子的手就是一抖,十几斤的金饰压得她脖颈连着脊背一朕钻心的酸疼。

她欲摘下发丝间的金簪银篦缓和些,手方伸出去一半猛地被人喝止。

“阿嫣,听姑母的话莫要再任性耍脾气。若他敢负你,叫你在小贱人那处受了委屈,哀家就算拼了这条老命也要替你撑腰。”

趁着来人还未赶至她身旁,谢嫣迅速翻出面板浏览第二个世界的任务剧情。

良心未泯的L-007还记得她死之前对它的嘱咐,这次给她安排的宿体不再是宫女丫鬟,而是个万里挑一备受宠爱的大家闺秀。

当今天下三分,谢嫣所处的大宣于三国之中国力最为富盛。

原主陆嫣然乃大宣太后唯一的侄女,太后膝下无子无女,她又更为喜欢女孩,于是对同胞弟弟所出的幼女陆嫣然极为宠爱,自小接她入宫抚养教导。

陆嫣然是大宣名声最盛的贵女,除去出身高贵之外,她的容貌冠绝京城,在大宣百姓口中素有“第一美人”之誉。

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想要的东西唾手可得,前来求娶的人络绎不绝,这些然养成了陆嫣然娇纵跋扈的性子。

她眼高于顶,自言若要嫁就必嫁得这天下最出色的男子。

然而这样玛丽苏的人设却不是女主,面板中反复圈点强调的原女主是隔壁大周国的公主纪语凝。

谢嫣需要扶正的男二殷祇就是陆嫣然名义上的那位皇帝表哥,殷祇乃先帝贵妃之子,贵妃难产病故,先帝就将他过继到太后名下做嫡子养着。

陆嫣然幼年长在皇宫,同殷祇尚算青梅竹马。然而殷祇生性残忍多疑,心中十分厌恶这个娇纵的表妹。

殷祇登基为帝以来以铁血手腕镇压各皇子王爷的谋乱,又出兵征战其他两国,期间因为谋乱叛国而死的官员多达数万人,据说将菜市口掘地三尺后,底下的泥土还是惊人的血色。

殷祇用一年光阴攻入大周皇宫,于九龙宝座之上似笑非笑接过大周太子聂尘跪地亲手递上来的降书。

太子聂尘为示自己投降的忠诚,特献上自己的爱妹安城公主纪语凝送与殷祇联姻,彰显自己归顺大宣的决心。

而在原世界的剧情中,聂尘便是那位渣天渣地的原男主。

纪语凝实是他自幼指月复为婚的太子妃,如果说陆嫣然是大宣第一美人,那这位原女主纪语凝完全称得上是“三国第一美人”。

身为丞相之女的纪语凝熟读圣贤,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各个方面都艳压陆嫣然。

聂尘劝说纪语凝为了大周着想嫁给殷祇和亲,等时机成熟,凭她的才貌获取到殷祇的爱慕信任,再联合自己里应外合灭掉大宣,从而复兴大周。

聂尘一次次用苦肉计逼纪语凝义无反顾陷害殷祇,而殷祇确实也溺毙在纪语凝的温柔乡里。

他为她掏心掏肺,纵容她与聂尘勾结,最后大宣国破之时,大势已去的帝王衣冠楚楚坐在九龙宝座上等待死亡的降临。

纪语凝手持他昔日赠予她的宝剑,狠狠扎入他心腔,她声嘶力竭泪流满面:“殷祇!我恨你!一直恨你!是你拆散我与阿尘!是你灭了我大周!今日你一败涂地死在我手上也算是你死得其所!”

他仔细凝视她的模样,恨不得将她倾城容色刻入灵魂深处,撑着额头闷闷低笑:“孤随你,你满意孤便满意。”

而回到故国后,聂尘对她的态度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对她闭门不见,甚至背着她令立旁人为后。

她心有不甘终于爆发,聂尘搂着怀里的新欢饮下一口碧色葡萄酒,笑得残忍又无情:“孤不碰你是因为孤觉得你脏。”

比之聂尘的翻脸如翻书,慕成尧之流已算不上什么,聂尘欺骗纪语凝委身殷祇,又亲手摧毁她一切信仰,给了她致命一击,已不能仅仅用渣可以形容。

谢嫣如今穿来的这个时机不早不晚,虽然没有赶上阻止原男二娶回纪语凝,却赶上所有事端开始之时。

纪语凝被殷祇带回大宣,太后当先反对。

她动员朝中大臣逼他不可立敌国公主为后,最后两方争执不休几近撕破脸时,殷祇却先开了口:“孤欲立陆表妹为皇贵妃,封公主为丽妃,太后可还满意?”

殷祇从不曾叫过母后,太后早就习以为常,以他的性子能妥协到这个份上实属稀奇。

太后本不满他不娶青梅竹马相伴的阿嫣转而纳敌国公主为妃,眼下他这样开口妥协,太后心中大喜也没了异议。

与礼部象征性商定一番后,殷祇将两位嫔妃的册封礼定在了今日。

谢嫣凤冠霞帔规规矩矩坐在凤榻上,太后穿过帷幔坐到她身边语重心长道:“阿嫣,姑母知你打小心仪你表哥,今日他虽另娶了敌国公主,但你要知晓你乃是贤身贵体的皇帝表妹,那个贱人是压不过你的。”

宫里靠着帝王宠爱上位无疑是捷径,可这条捷径谢嫣无论如何也走不通。

殷祇对纪语凝一见钟情直至演变成最后的飞蛾扑火,已不是她一个炮灰所能制止 。

她能做的,唯有让心盲的纪语凝看清聂尘道貌岸然的嘴脸,并提醒殷祇早日提防聂尘。

谢嫣扯住太后的手撒娇道:“若阿嫣被人欺负,姑姑一定要为我做主。”

太后戳着她额头嗔怪:“你这鬼精的丫头。”

太后摆驾来她的梧桐殿是提点她万万要想方设法抓住殷祇的心,谢嫣不露声色应承下来,太后被她哄得愉悦不已,略坐片刻便回了寝殿。

谢嫣候了许久也不见那杀人如麻手段狠辣的暴君,猜测他此刻大约精·虫上脑和纪语凝巫山**,谢嫣懒得等他,遂在宫女战战兢兢的目光中自行宽衣洗漱。

睡梦中偶尔又显出慕君尧那张温润如玉的脸,宫里的红烛还未燃尽,谢嫣迷迷糊糊间忽然被一双手用力揪起来。

有个低沉动听的嗓音冷道:“陆嫣然,你是不是活得不耐烦?”

谢嫣一个激灵睡意全无,钳住她的双肩迫使她动弹不得的双手修长匀称,指甲修剪得整齐干净,白皙俊秀的样子一点也不是一个征战沙场的暴君该有的手。

谢嫣对暴君的认知停留在五大三粗、凶神恶煞的中年大叔上,然而面前的殷祇却挺拔清瘦,风姿翩翩的模样说是流连花丛的风流才子也不为过。

他望向红烛的面容转过来,英气逼人的五官似出鞘利刃,轮廓精致完美。

谢嫣瞧着他一张同慕君尧七分相似的脸,惊异间哑然失声。

慕君尧掀开嘴角无声苦笑:“现在的我等同于一个废人,被人监视遭人迫害,太师府再也回不去。你跟着我没有出路,等伤养好,便从我这里拿回卖身契去外头谋个好前程,不要再跟着我这么个窝囊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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