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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待两人刚落脚回屋,门扉敲响,却是胖妇过来打问还有什么需要:“方才那婢子不合爷的眼,咱们已经训过她了,爷您来京城一趟不容易,可不能虚度光阴呢!”

梁静业已经拒过一个抛媚眼的女婢,这回却是被鸨母压着点花,他去看两个刚溜回来的婢女,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才不理会他这个假公子的窘境。

到底王希音脸皮没秦书宁厚,指了那花篮道:“公子瞧不上眼也是该的,依奴婢看这篮子花没甚好挑。”

这却是直接打脸了,鸨母做的就是卖花生意,叫小娘们说没甚好挑,她再不会好脸相迎:“小婢子口气不小,我知道你家爷宠你,可也要晓得分寸,我这篮子花哪里不好挑?”

“形不好样也不好。”王希音好似犹不知鸨母火大,冲着火口道:“你这篮子上重下轻,艳色太过,清雅如玉兰反倒成了白板帮衬,且空落落没个点缀,这是其一。”她又说:“其二是,一篮二十三朵,每个时节六朵,艳丽有之、清丽有之,可谓色|色俱全,却不知为何秋季六花独独少了金桂?”

在鸨母瞪大的眼中,王希音扬起下巴:“在黄梨木镶大理石桌上摆这么一篮子,既没有形花样也不十分全,之前我宝瓶插腊梅还叫我……公子说了一顿,你这个他是瞧也不会多瞧一眼的。”她犹豫了一下,多少也觉得自己贬低太过,给鸨母留个余地:“也就这篮子编的还精巧些。”

“哈!”秦书宁没忍住笑出了声。

便是梁静业也忍不住莞尔。

那鸨母面皮抖抖,干笑道:“想不到公子也是个识花的,我这篮子不入您的眼是我的错,但这花可都是刚摘的,便是冬月已过,这红梅也是今晨初绽,满京城可都找不到我家的养花手艺!”

瞧这鸨母必是要推荐一朵,梁静业正想出言婉拒,却见王希音冲他使了眼色往花篮看去,梁静业福灵心至月兑口道:“不用挑了,你这篮子我瞧不上,既是没有金桂,就点那个金桂罢。”

鸨母这回是真偃旗息鼓了,哎唷哎唷叫了两声才道:“贵客您也是眼光独到,只我家金桂还没调|教出来,这才摆不上花篮,您要是想,三日后我家桂花挂牌,您也可以过来凑个热闹!”

梁静业可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子,顿时眯起了眼:“这话不对罢,花楼没有花是怎么回事?打量我是外地来的甚也不懂就好欺客么?铁打的花名流水的姑娘,便是这个金桂调|教不出,还没有旁个?”

那鸨母早就满月复怨言,听了梁静业质问,一腔苦水没处说:“爷您别恼,这金桂去年就该挂牌了,只是叫个没钱没脸的小子霸住死活不叫我们金桂出来,这才叫花篮缺了花。我们家与那旁个滥竽充数的可不同,料理个姑娘是费了好大心思的,不怕您笑话,在姑娘们身上花的钱,照她们原样打个金人儿都使得,我哪里再有填补,一个不好砸了我的招牌,我也没法在京城落脚了。”

她这话让秦书宁和王希音眼前一亮,齐齐去看梁静业,梁静业思虑片刻,冷哼道:“叫你这么说,你这招牌早该砸了,没挂牌的姑娘就叫别个霸住,是叫我们当那接盘捡漏的不成?便是在我们晋中也没这个规矩!你这店我们不来也罢。”说着撩袍要走。

鸨母连忙拦他:“我的小爷哎,您是不知道,那小子身上没有半毛钱,挡不住家里势大。”她遮遮掩掩道:“他家是住公主府的!”想必已经把安大公子的身家模了个通透:“怕是家里管得严,拿不出钱来又想要姐儿,可哪里有这好事。您要是不急,三日后金桂挂牌,我旁个不叫,就叫她头一个伺候您,身家清白,保质保量!”

“那就三日后再说。”探听出想要的信息,梁静业丢下这么一句月兑身出来。

“好你个静姐儿,你怎么知道那姑娘就叫金桂的?”进了马车,秦书宁最先忍不住,笑着去拧王希音的脸蛋,半路就叫梁静业拍了一把手臂:“还在门口呢,叫老鸨听见功夫全废了。”

秦书宁吐吐舌头,连忙坐正。

马车换了个酒楼停下,三人将衣裳妆扮收拾完毕,恰巧是饭点外面人声鼎沸,屋里人也饥肠辘辘,就点了几碟菜去吃。夏椿因为被王希音留下而发了脾气,饶是王希音怎么赔不是也换不回好脸,还是秦书宁看不下去将所有婢女清出房间才继续问王希音那马车上的问题。

王希音苦笑,她哪知道这般巧:“我就是瞧着花样不全随口说的,哪里晓得那姑娘就叫金桂。”说罢又道:“你也是,还没听出名字就叫我回来,不然一个不巧咱们就月兑不了身了。”

秦书宁无辜道:“头一个来的是小丫鬟,有大书呆顶着倒没什么,可那鸨母脚步声踩过能传出二里地,叫她发现咱们不见,追问起来可就不好对付了。我不叫你回来,咱们更月兑不了身,说不得还要被当贼打!”

梁静业叹息,他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能作出这般不合规矩的事,带着两个小贵女去花楼转了一圈,不再叫二人多聊花楼的闲闻,说起正事:“那你们听出什么不对了?”

王希音和秦书宁对视一把,一五一十把听到的说了出来。

“我看必是那安健一早瞧上了这个金桂,但不敢跟他娘说,这才扯了谎胡说了哪个,也是梁家姑娘倒霉,叫他说了一嘴。”秦书宁道。

王希音赞同:“我也是这么想的,也可能是安健说不出那日瞧上的到底是谁,文定长公主四处一问,得知我大表姐几个也在中秋花会上,这才起了心思。”原本梁蕊年纪最相合,文定长公主从安乐长公主那里没问出梁蕊定亲,这才自顾自的认定,又叫妹妹去跟三太太透口风的。结果发现闹了笑话,便觉得老大不行,老二也可以,又怕再贸然去问横生事端,这才多下了手段。

“呸!”秦书宁吐出一块鸡骨头:“安家心思真是毒辣,一窝都不是好东西!”

王希音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那咒骂的可还与安家连着亲呢,这窝做大点儿说不得还能把她自己算进去。

梁静业剔了块鸡腿肉,犹豫了下夹到王希音面前的菜盘,才道:“既然打听清楚了,你们以后想怎么办?”

秦书宁一筷子插到那无骨鸡肉上,塞嘴里嚼了嚼:“还能怎么办,安健不是要筹钱么?就叫他娘给呗!”她的意思是叫文定长公主知道这事。

王希音却摇摇头:“不妥,那金桂是个什么人物,安大公子喜欢,长公主叫他收了就是,根本不会在意的,顶多家里埋怨几句。”

“那你说怎么办?”秦书宁吃完一块鸡肉,还去盯梁静业的筷子。

梁静业本来又小心翼翼地剔好一块,见她一双狼眼灼灼,默默夹给自己囫囵吞了。

“我还没想好。”王希音闷闷道:“总归还有三天,我回去要好好想想怎么能帮我二姐把安家甩月兑!”

“好!这几天你有事找我,我一定奉陪!”秦书宁忍不住摩拳擦掌起来。

梁静业吞完鸡肉也道:“表妹有什么需要的也可以跟我说,你们毕竟……有我在也好行事一些,万不可鲁莽。”

王希音闻言,笑眼弯弯地看他们:“多谢你们啦,今日为了我的事折腾这么久,我以茶代酒聊表谢意。”

“喝茶多没意思啊,”秦书宁嘟囔:“我好久没喝酒了,不如就叫小二上两壶?”

王希音面有难色,可她刚说要谢人家,人家提出的要求她不好拒绝,正想勉强答应,还是梁静业道:“酒大伤身,女孩子家还是要多注意些。”

秦书宁撅起嘴,见梁静业自顾自地埋头吃,她愤愤哼了声:“茶就茶罢,这儿的酒也不好,回头我们去别家喝。”

吃完散席,梁静业忍了又忍对秦书宁道:“你那三百两银票我回头补给你。”他们走的匆匆,又要装暴发户的模样,最后也没因着不满意把那三百两银票要回来。

秦书宁却展颜一笑:“你傻了不成?那银票就是一张纸,我写一千两也是行的,还能叫你还我一千两?放心罢,那上面都是我照着别家刻的章和手戳胡乱盖的,字也是描好了的,除了取不出银子跟别的银票没啥区别,你也甭惦记了!”说罢哈哈笑着去骑马回府。

梁静业看着她摇摇晃晃的背影被噎的半晌无语。

然而秦书宁回了家可没在外头这么洒月兑,她再不敢擅闯亲哥的书房,恨不能从他墙角底下溜走,却还是被人一把抓住:“干了什么好事不敢见我?”秦书臻推开窗户,闲闲看着猫在窗台下要溜的妹妹。

秦书宁嘿嘿一笑,还没笑完就被人从窗口拎进了屋子:“哥,哥您轻点,瞧瞧您,这几日不练武手劲还这般大,果真是奇才!”

秦书臻冷笑:“什么时候我们秦大小姐也会说敬语了?”言罢冷了脸色:“今日到底去了哪里做了什么,我那件刚做好的衣裳是不是被你偷去了?”

“哥,你也太小气了,这四节八礼的,娘怎么不给你做七八身衣裳,哪里就差这么一身,真计较!”

秦书臻凉凉说:“那是母亲做给我去见皇后娘娘的,你这胆子真是越发的大了!”虽然皇后娘娘没察觉出不对,可固原长公主发现儿子没穿新衣还问了几句,尤其是今天有皇后牵线,是叫秦书臻去见一个小贵女,儿子这般不上心,固原长公主必然要问个究竟。

秦书宁理亏,一缩脖子:“我错了,可我这也是为民除害,你不知道我今天探听出了一件大事,安家可真不是东西!”

秦书臻眼睛一眯,目光如炬盯着秦书宁:“安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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