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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周五下午只有两节英语精读课。冯文蔚从进教室那一刻起就闲不住了,她坐的这个位置靠近校门口,目光时不时往外面张望。

好不容易挨到下课,冯文蔚和同学打了个招呼就往外面冲去。

这时候车流量大,校门口来来往往都堵住了,她站门口四处张望,手不觉提了提肩带,心里又忐忑又憧憬。

冯文蔚长得漂亮,是那种有些丰腴的美,高高的马尾,白白的脸蛋,胸部鼓鼓的,一看就非常有料。

她俏生生地站在人群里,四处打量时,眼睛里带着纯真的光。

时间这会儿过得特别慢,周围的同学都被接走了,就她还站在原地。天公也不作美,过一会儿还下起了雨。

有个女同学撑着伞从教学楼的方向过来,猛一看到她还吃了一惊:“怎么你还没走啊?”

“有人来接我。”

“这都几点了啊,八成是不来了,要不跟我一块儿走吧。”

“不了,我再等等。”

“你都没伞呢……”

话没说完,头顶就多了把深蓝色的伞。伞很大,把她的伞都挤到了一旁。女朋友怔了怔,抬头一看,暗沉沉的伞沿下却是张清俊明丽的脸。

周居翰穿的常服,卡其色的大衣里是件白色的高领毛衣,系着浅灰色的围巾,高挺的鼻梁上驾着一副无框眼镜,看上去儒雅又绅士。

乍一见到他,冯文蔚显得非常兴奋:“你来了!”

“等很久了?”

“也没有很久。”冯文蔚回头和那女同学道谢,遣了她离开。两人共撑一把伞离开时,周居翰没留意有人在远处的白杨树底下看着他们。

他的车停在前面电话亭拐角的地方,还是那辆黑色奥迪。几十万的车,在这地方真的不算起眼,车里的摆设都是最简单的。象牙白的座椅,白色的毯子,除此之外就是摆在车前的那瓶黑色倒圆锥形的香水了。

看着低调不起眼的香水有个性感的名字,叫“鸦片”,冯文蔚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车里就摆着这瓶香水。

这个男人很爱干净,车里没半点儿异味,那香水包装严密,似乎也只是一个摆设。可是,她好像能隔着瓶子闻到若有似无的香味,慢慢地诱惑她。

车里太/安静了,她有点儿局促,扯了个话题说:“前些天,姐姐给来邮件了。”

半晌没人应她。冯文蔚侧过头,小心打量他的侧脸,却发现他的脸色很平淡,好像她提到的不是弃他而去的前女友,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人。

到底还是冯文蔚沉不住气:“您就没有什么想问我的?”

周居翰真的想了想,然后回她:“我没什么可说的。”

如果他是下一刻就回答,冯文蔚便觉得有戏,因为那是应激反应,说明他心中仍然恨着,所以耿耿于怀。可是他表现地这样平静,甚至冷漠,反倒让她模不清他的想法了。

“姐姐当年的事儿,肯定有什么隐情,她不是那样的人。”冯文蔚想了想,小心地开口。

周居翰说:“那跟我都没有什么关系了。”

到了她住的楼底下,冯文蔚下了车,在窗口对他说:“等我会儿,我拿了东西就下来给你。”

周居翰点点头,车窗降下大半。雨丝从外面飘到他的脸上,他也不甚在意。

冯文蔚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觉,上楼的时候,走得特别慢。她是冯文萱的异母妹妹,有六七分像冯文萱,小时候,大人们总把她们放在一起比较。

虽然长在大院里,却不比那些个出身优渥的干部子弟,她们母亲只是通讯兵大院里一个普通的女兵,父亲则是首钢下面某分公司车间的工人。

同一个大院里,人与人之间也是不同的,她小时候就知道这个道理了,所以从来不和那些人混一块儿。其实,人家也没有怎么看不起她,只是她心里面有道坎儿,总有点自卑,觉得他们都瞧不起自己。

冯文萱却和她正好相反,从小就是落落大方的性格,和谁都能说上几句,态度磊落,性情也温和,让人感觉如沐春风。

她的成绩也不算差,可处处被冯文萱压一头,每次考完,这个姐姐还开玩笑似的说她应该好好努力了。

她那些自以为是的玩笑话,却像一根根刺,不断扎在她心里。

她已经很比不上冯文萱了,后来,冯文萱还交了那样一个男朋友。

第一次见周居翰时,他穿着白衬衫和西裤,骑着单车从南大街那边过来,冯文萱坐在他的车前档,双手张开,脸上的表情自由而雀跃。

到了近前,冯文萱跳下来,跟他介绍说,这是我妹妹文蔚。

他对她点点头,微笑,伸手和她握了一下。

明明他穿得也很普通,什么年代呢,还骑着自行车——可是,冯文蔚第一眼见他就觉得他不一般,骨子里有种气度,自然、坦荡,似乎只要他想,甭管什么人什么场合都能谈笑风生,游刃有余。

那是一种她以前见过的男孩子乃至成熟男人都没有的底气。

就像……她平日在胡同里见过的下棋的那些老首长。她很局促地跟他问好,那时候都不敢看他的眼睛。

原以为,冯文萱真的要这样好运气到结尾了。

可是在这样的节骨眼上,她要走了。

她居然走了。

冯文蔚觉得,这是她的机会。

过了约莫十几分钟,楼道里传来看似急促的脚步声。周居翰抬眼望去,冯文蔚拿着一个蓝色的锦缎小盒子跑到了车前,伸手递给他:“不好意思,之前打扫了一次,不记得放哪儿了,找了很久。”

“没关系。”周居翰打开盒子看了一遍,复又合上,就要将车窗摇上。

冯文蔚忽然把住车玻璃,眼巴巴地望着他:“哥!”

她的眼中含着不舍,又有几分羞怯。

周居翰却好像没瞧见,微微笑了一笑:“我跟你姐都掰了这么久了,你这声‘哥’,实在不值当。”

冯文蔚不死心:“我知道你怨她,这事儿是她不对。可我们之间,除了她就没半点儿情谊了吗?以前逢年过节,您也给我带礼物的。哥,我以后还当你是哥哥。这一声‘哥’,哪里不值得当了?”

此前,周居翰的神情一直都是平淡的,听到这句话,终于轻哂了一声,抬起头来望定她。

“冯小姐,我年长你一轮还多。这一声‘哥’,不仅不值当,也实在是不适合。”说完他直接挂了倒挡,径直越过她。

车在大雨里渐行渐远,没一会儿就连影子都没了。

冯文蔚咬住嘴唇,在原地狠狠跺了跺脚。

……

周居翰没走高架,直接从四环的农民新村那儿过,一路飙到100码,没一会儿就到了目的地。

路上还碰到了冯冶年,问他这么晚还去哪儿了。

周居翰提不起劲,只是陪着笑了笑。

冯冶年知道他这些天也累,出个任务在野外扎帐篷过了两天,衣食都短。

伸手拍了他肩膀一下:“你小子也别太拼了。昨日我跟老刘、老王开了个会,兰江那边也来人了,说来说去,还是通讯科技的问题。”

“解决了?”

“明年下半年,从所里调两个专家过来,这一片都给换成全自动的。你想啊,虽然这地方小,却是正当关口,可不能马虎。”

周居翰说:“是这个理儿。”

“你没点儿意见?”

“这种事情,您拿主意就好了。”

冯冶年点点头:“注意休息,瞧瞧你这俩黑眼圈,跟国宝似的。”

“有吗?”周居翰早上还照过镜子,是有那么点,但也没他说得那么夸张吧,不由模了模鼻子。

进了屋,他在玄关处换了拖鞋,唤了一声。

屋子里静悄悄的,没有人应他。

周居翰觉得奇怪,在一楼走了个遍都没看到张小檀。以往这个时候,她都做好热乎乎的饭等着他了。

抬步往楼上走,发现房间里可是空荡荡的。

“张小檀!”他这会儿觉得不对劲了,皱了皱眉,拿出手机拨她的电话。

电话响了,在床头柜上。

周居翰停在门口,看着那手机看了好了一会儿,忽然大声喊她的名字,满屋子找她。可是他找来找去都找不到,张小檀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

所有房间都翻了一遍后,周居翰终于冷静下来,重新回到三楼她的那个房间里。

梳妆台上,化妆品都在,包、钥匙也没跑。他又开了她房间里那个卫生间,模了模那毛巾——还是湿的。

他忽然变得无比平静,站在房间中央,还笑了一声:“张小檀,我告儿你,这你最后的机会了,赶紧给我出来。”

没人理他。

周居翰都气笑了,认命地点点头,干脆一个箱子一个盒子地开始翻,一副不找到她誓不罢休的架势。过了老半天,直到他进了更衣室,打开最里面那扇柜门,张小檀抱着膝盖坐在那里。

**底下垫着的是他刚刚晒好的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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