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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是你把他扔到地上去的

微烫的水洒了一地,陶瓷杯子也不经摔,掉在地上立刻分崩离析。

奥斯顿愣了愣,说道:“我来给你介绍一下,这位……”

“呵。”

鹿鸣泽完全不理会奥斯顿,低着头扯扯自己被热水烫湿的裤脚,唇角勾起冷笑。他原本就不是好脾气的人,现在又喝了酒,心口的怒气就借着酒劲发了出来。

他越过奥斯顿走到床边,将被子一把掀开,床中间蜷缩着一个身材纤细的少年。鹿鸣泽一点都没客气,弯下腰拽住床单狠狠一抖,床上的人“嘭”地一声被掀到了地上。

奥斯顿没说完的话就吞了下去,安静地站在一边。鹿鸣泽也不管他,顺手将床褥和被子团成个团以投球的姿势从窗户里扔出去。

“哗啦!”

窗玻璃被砸碎了。

但是他还不满意,又很嫌弃地去拉床,仿佛恨不得把整张床都从窗户里扔出去。

这一切发生的时候奥斯顿就无动于衷地看着,一句话都没说,直到鹿鸣泽闹腾累了,一**坐到凳子上,他才走到窗边,拉下窗户的铁盖关上,道:“消气了吗?”

鹿鸣泽唇角挂着笑,嘴上却跟装了刀似的,瞥他一眼,又看向躺在地上无助呻-吟的金发少年:“带着你的东西滚出去。”

奥斯顿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来:“为什么又要赶我走?是我哪里做得不好,让你生气了?”

鹿鸣泽心说你做得好,你特么做的好事……还把姘头带自己家里来了。别说他俩暧昧不清了那么多天,就是个室友,也不能突然带啪啪啪的朋友回来啊……真不礼貌。原本以为威廉就是前任中难得的极品了,没想到还有更极品的……

……简直把他气得头都晕了。

鹿鸣泽深吸一口气:“你以为我家是垃圾场啊,什么玩意儿都往我家带,随便带生人回来,你经过我的同意了吗?从这个角度来说,你是个很不合格的室友。”

奥斯顿恍然大悟:“原来如此,你说的也有道理,那把他赶走就好了,为什么要赶我走?”

“……”

鹿鸣泽压着下巴用一种从下到上的目光瞅着奥斯顿,他本来就有点三白眼——眼球有一小半盖在眼皮里面——看起来有些玩世不恭,像个臭流氓,他现在从这个角度看人,那简直就是蓄势待发中的臭流氓。

鹿鸣泽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打个酒嗝:“这是我家,我爱、爱收留谁就收留谁,不爱收留谁就不收留谁……”

奥斯顿沉吟道:“是吗?我以为你不是个任性的人,朝令夕改这种事,不像你做得出来的。”

鹿鸣泽被噎了一下,这时地上那个少年好像冷极了,努力将自己蜷缩成一团,小声呻-吟着“奥斯”,鹿鸣泽一下就想起来奥斯顿说的那句话——亲近的人都叫我奥斯。

亲近的人?

睡一觉就变成亲近的人了吗?

鹿鸣泽心中有一点小小的疑惑,但是他脑子被酒精麻痹了,暂时想不到那么多,他用手撑着额头闭眼坐在那里,也不说话。奥斯顿就耐心地等着,过了好一会儿,鹿鸣泽突然说:“我看你也没真想把他扔出去。”

切,舍得嘛。

“嗯,猜对了。”

“……”

奥斯顿承认得很痛快:“我本来是想跟你商量收留他一晚上,过了今晚就让他离开。你为什么这么讨厌他?你们第一天见面,就因为占了你的屋子?”

鹿鸣泽张了张嘴,话没说出口,他感觉到一阵恶心头晕,便赶忙捂住嘴往下压一压,奥斯顿见鹿鸣泽低着头不说话,就道:“你没有什么想问我的么?”

鹿鸣泽把那股恶心感压下去后用力摇摇头:“没有!爷现在就想让你们赶紧滚蛋。”

奥斯顿叹口气,对鹿鸣泽的恶言恶语听而不闻:“你也看到了,他现在正在发情期,我作为Alpha非常不适合跟他待在一起,这颗星球上我认识的人只有你,想让你帮忙照顾一下。”

鹿鸣泽皱着眉头,没懂:“什么意思?你是Alpha,他是Omega,他又在发情期……怎么会不适合,多合适呀,没有比这个再合适的了!顺其自然吧!”

奥斯顿垂下眼睛,视线落在蜷缩于地的少年身上:“顺其自然?”

鹿鸣泽想起伍德大婶给他灌输的理论,Alpha和Omega是天生合适的,他们的结合才是真正的顺应自然。

他不由随着奥斯顿的视线看过去,那个少年是典型的Omega长相,骨架单薄纤细,皮肤白皙,脸上轮廓清秀,漂亮得像个女孩子。他现在正因为寒冷微微缩着肩膀,又正处在发情期这种艰难的时候,脸色苍白如纸。他蜷成一团,眼睛紧闭,两片薄薄的嘴唇嗫嚅着,也听不清在说什么。

不过鹿鸣泽大概能猜到,从刚开始就在叫“奥斯”,想必念叨的就是这两个音节吧。

这种样子,就算是鹿鸣泽自己,看过都会忍不住生出怜惜之心。

鹿鸣泽不耐烦地说:“对啊,顺其自然。遵从你的本能,就像为了争夺他把满大街Alpha都揍翻了的本能一样。”

“原来你在介意这件事?”

奥斯顿笑看着他:“你认为我跟街上的人打架,是像野兽一样为了争夺与雌性的优先交-配权?”

鹿鸣泽想都没想月兑口而出:“你也知道你丫是禽兽行径!”

“我虽然称不上圣人,但是好歹也算个绅士,你说那些话有证据吗?”

鹿鸣泽指着地上的Omega说:“这不是吗?!”

奥斯顿很无辜地看着他:“我只是救了他而已,至于你脑子里的那些龌龊事情,不要随便往我身上套。”

“……”

居然有脸说他龌龊?!靠!再龌龊有你们这些动不动就发情的带字母的龌龊?!

鹿鸣泽气得胸口起伏不定,却又说不出话,他终于发现,自己真是蠢透了,为什么要在奥斯顿擅长的领域跟他对着干,诡辩这种事情,他一个当了两辈子理科糙汉的人,根本不擅长。

……更何况Alpha和Omega的意外结合甚至是受法律保护的,任谁遇上这种事情也只能顺其自然。

鹿鸣泽重重地吐了口气:“算了,随便你……就准你们待一个晚上,明天天一亮就给爷赶紧滚蛋。”

奥斯顿拉着椅子朝鹿鸣泽的方向挪近一些,他打量了鹿鸣泽一会儿,突然伸出手,捏住了他的下巴,鹿鸣泽条件反射地一拳挥过去,被奥斯顿轻松接下。

“别这么冲动,看着我。”

他没有用很蛮横的力气,只用拇指和食指轻轻托住鹿鸣泽的下颌,把他的脸抬起来,让他直视自己。鹿鸣泽这样近距离地盯着他,发现奥斯顿灰色的眼睛里竟然都是笑意。

——什么鬼,这傻逼在嘲笑他么?

“你生气,到底是因为认为我是个品德低劣的人,还是因为我像你以前的情人一样,嗯……面对Omega把持不住?”

鹿鸣泽呆了呆,他惊觉自己居然落入了奥斯顿设下的圈套——他什么时候承认自己是因为他的事生气了?那、那岂不是跟承认了他在吃醋一样?!

更可气的是,奥斯顿才来几天啊,就把他那点破事打听透了,他怎么知道的,街坊邻居当笑话讲的?还是伍德大婶趁他不注意又来送过晚饭……

“我是因为你带生人回来!”

鹿鸣泽觉得丢了面儿,脸上微微发烫:“谁因为你的事生气了,脸大的……”

“你刚刚说了,不要狡辩。”

鹿鸣泽顿时觉得无地自容,羞得几乎想扒开地缝钻进去。他一把拍开奥斯顿的手,把身体转向一旁,结结巴巴道:“那好啊,爷就是因为、因为,就是不想跟你这种趁人之危的小人为伍,要是当初知道你是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混球,我才不会救你,瞅你长得也人模狗样的,净不干人事……”

奥斯顿没说话,他直起身,将一条腿轻轻交叠到另一条腿上,双手交叉放在膝盖上面,灰色的眼睛专注地盯着鹿鸣泽:“是吗?”

后者被他这副审-讯的姿态惹得浑身毛都炸起来了:“就是!”

奥斯顿点点头:“好吧,假设是。那么现在我告诉你,我什么都没做过,你所谓‘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混球’,说的就不是我,你还有什么理由把我赶出去。”

“你说不是就不是?一个Alpha和一个发情中的Omega待在一起,会什么都不发生么?说出去谁信啊。”

奥斯顿就笑了:“哦?这么说,一个Alpha和一个发情中的Omega待在一起,一定会发生龌龊的事,这是人们普世认知中的必然事件?那么你又为什么要认为做出这种‘必然事件’的我,是道德败坏之人呢?”

“……”

鹿鸣泽觉得自己今天犯的最大的错误,就是选择以理服人,他应该直接把奥斯顿揍到毁容才对,就不该给他开口的机会。

“普世的观点并不一定会发生,它甚至不一定是对的,更谈不上真理。或者说,他其实是小概率事件,只不过对此妥协的人多了,它才变成时代的主流。”

奥斯顿温柔地看着鹿鸣泽,他说出的话隐隐透露出惊世骇俗的意味:“阿泽,你知道我最欣赏你哪一点么?”

鹿鸣泽心头微颤,把脸扭到一旁:“你在说什么……”

“你是我见过所有人中,唯一一个会想也不想就拒绝那些怪诞伦理的人,虽然有时候对外在状态消极应对,但是你的灵魂与我是一样的。”

奥斯顿又靠近了一点,声音压低得像情人间的密语:“我厌恶这个世间的规则——甚至某些法律,没有什么是理所当然的。你真心认为Alpha和Omega在一起就一定要结合吗?不论他们之间有没有……爱情。回答我。”

“……”

奥斯顿把手轻轻放在鹿鸣泽手背上:“没关系,说出来吧。”

鹿鸣泽想起自己经历过的那些破事,过后还不能找人算账,还被他们振振有词地说这才是“应该”,才是“天生一对”,那他算什么?他付出的感情就一文不值了吗?就因为……信息素?

搞笑!

鹿鸣泽眼圈微微发红,瞪着他咆哮道:“放屁!”

奥斯顿唇角的弧度变大,在鹿鸣泽手背上轻轻拍几下,安抚他的情绪。他好像并不止赞赏鹿鸣泽的答案,也赞赏他对于“爱情”并未反驳。

“我与你一样,也对这所谓的真理不屑一顾。所以你应该对我放心,我没有理由去破坏自己的底线。”

他说完轻笑一声,调侃道:“不过你的用词真该文雅一点。”

离着这么近的距离,鹿鸣泽能看到奥斯顿头发上有水滴流下来,他猜到了一点这是怎么回事,却仍忍不住问:“你怎么解决的……”

“像你之前那样,洗了个冷水澡冷静一下。”

……信息素的作用怎么可能是冷水能够打败的。

奥斯顿仿佛看透鹿鸣泽心中所想,笑着说:“所以今晚你能帮我照顾他么,这也是我要救他的原因,他是特地来找我的,是我以前的朋友。如果放任他以那种状态在大街上乱跑,后果不堪设想。”

鹿鸣泽有点懵,因为完全没预料到这种情况——朋友?单纯帮朋友?

如果真的是,那奥斯顿管闲事就完全合情合理了,他总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朋友被不知名的Alpha糟蹋掉。

鹿鸣泽火气消了不少,头顶炸开的卷毛仿佛都塌下来,变得柔顺。

奥斯顿很满意他的反应,继续谆谆善诱:“擅自将他带来这里是我的错,不过你也要给我解释的机会啊,看你,喝了这么多酒,一回家就发脾气。”

鹿鸣泽被他说得又尴尬又羞恼,用力咳了几声,他突然想起来奥斯顿口中那位朋友还凄惨地缩着身体躺在冰冷的地面上……

鹿鸣泽抽抽嘴角:“……那不然,你先把他抱起来,地上也挺冷的。”

奥斯顿这次笑得非常冷漠:“是你把他扔到地上去的,为什么要我抱起来。”

“……他是你朋友。”

奥斯顿盯着鹿鸣泽,一字一句地重复:“是你,把他扔到地上去的。”

“阿泽,你都这么大了,该学会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嗯……这样也许以后你就会变得不那么冲动。”

“……”

鹿鸣泽被窘到无语,他隐约觉得有点不对劲,刚刚自己问的问题,奥斯顿是不是不动声色地避开了?

……他问了什么问题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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