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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堂堂正正来爱我~三月春光带着冰雪的寒气,女人跌跌撞撞地冲着未央池旁的桃花林走去。

她发钗凌乱,形容狂喜,一见桃林里的那人便迫不及待地抓住了他轻轻飘荡的广袖。

“我、我……”她干咽了一下,瞪大了眼睛,咧开了嘴,“我成了。”

桃花林中的男子广袖高冠宛若仙人,他转过脸,冷漠地瞧着她。

她以为他不信,更加激动地扯住他的袖子,裂开了指甲勾抽丝了他袖子上的金线。

“我给陛下下了……她、她活不成了。”

他僵住了,猛地抽开了袖子,掀起衣摆在不允许失仪的皇宫大内奔跑起来,一路奔到女帝陛下寝宫。

他“吱呦”一声推开了暗红色的雕花门,室内一片阴沉。

“是虫娘吧,过来。”

他现在甚至顾不上女帝□□的是自己的小名,迈动着不听使唤的双腿走进了内室。

紫檀木桌后,女帝正手执一副画卷坐在金椅上。

他如提线木偶一般走到她的面前,她却擎着那副画卷,用圆润的青玉卷轴滑过他的胸膛。

他呼吸气促,胸膛起伏。

女帝漫不经心地撩了一下眼皮,“你那么紧张做什么?掌画。”

李明珏低下头,握着卷轴一端慢慢拉开这副画卷。

他却无比清晰的感觉到她的小拇指在画卷底下轻轻勾了勾他的小拇指,就像当年她先帝面前,身为才人的她竟然在两人为先帝拉开画卷的时候,偷偷勾住了他的小拇指。

他闭上了眼,喉结剧烈移动。

“多好看的郎君啊。”

女帝赞赏的声音让他瞪圆了眼睛,带着怒火朝画卷望去。

然而,那画卷上的人正是他。

“你骗不了自己的,你一辈子都无法摆月兑掉我。”

女帝靠在椅背上,神色慵懒又沉着,她那双微微上挑的凤眸里满是愉悦,“你看,我仍旧是胜利者,你永远也赢不了我的。”

昔日他以为她明艳昳丽宛若一幅春日山景图,如今,他却觉得她不是人,是妖,是魅。

“啪。”

她将一把金灿灿的匕首扔到了桌子上。

她的手握着他的手狠狠地按在了那把匕首上。

女帝猛地望进他的眼中,她眼中的钩子带着杀气和色~欲,她笑靥里藏着毒水与春酒,“你知道该怎么做。”

女帝……

“你可害苦了我啊……”

李明珏在床上翻了一个身,随即睁开了眼。

又梦到了女帝。

可见他对最后没有当成皇帝一事是有多么不甘心,都转世投胎了,还一而再再而三地梦到这个该死的坏了他好事的女人。

李明珏狠狠地踹了被子一脚,突然觉得不对劲儿,他立刻翻身而起,羞恼砸向了床面。

收拾完身上的狼藉之后,他在屋里转了好几圈,最后终于忍不住扬鞭出门了。

骑在马上他依旧有些神情恍惚。

女帝季凌霄的身上确实有股邪性,如若不然,先帝为何中了邪似的对她神迷颠倒;如若不然,他为何每次泄~阳都是因为她?

李明珏沉沉叹了口气,刚抬起头,却察觉有什么东西带着风声掷来,“咚”的一声狠狠地敲在了他的脑袋上,直将他敲的是眼冒金星。

晕过去就不用考虑这些事了,他不知道是松了口气,还是怅惋。

“阿姐若是喜欢那崔郎君的话,我就直接将他绑来好嘛,饿他几日,料他也不敢不从。”

“阿兄说的对,管他是清河崔氏还是博陵崔氏的世家子,再最贵能最贵过皇子皇孙?”

“你们两个给我闭嘴。”

声音娇媚,不怒自威。

一只穿着丝绸软鞋的脚探出床帏,照着正露膀子扯袖子的吴王就是一踹,看似轻飘飘的一脚,却正好踹在了腿筋上,吴王李嘉的腿一麻,踩在床榻上的脚直接掉了下来。

蜀王李庆连忙上前,讨好地将褥子上的鞋印儿拍掉,“阿姐,我们这也不是给你出主意嘛。”

“出的都是些瞎主意。”

李嘉将衣服重新穿好,委屈道:“你也知道我们两个脑袋不好使,能想到这个办法已经不错了。”

帐子里的人,“嗤”了一声,伸手挥了挥,旁边一直候着的宫女敛眉屏息将床帐挂好,一个媚态极妍的女人正半卧枕上,脸上还印着枕头上的刺绣牡丹花痕,全身上下淌满了风流二字。

李庆朝着自家姐姐哥哥眨了眨眼睛,笑道:“我早就说了不用来了,阿姐这副模样一看就是被狠狠安慰过了。”

躺着的太女一脚踹上了他的**,李庆“哎呦”一声跌倒在地上。

“不着调。”

这可委屈死他了,明明一母同胞三个人都是不着调的,怎么偏偏就说他一个!

李嘉一面扶起弟弟,一面道:“看你无事便好了,那我们就先走了,今儿个还跟人约好了要蹴鞠呢。”

李庆一高蹿起,“快走,快走,听他们说这次可好不容易将信安郡王给拉来了。”

两个弟弟就这么聊个球儿,自顾自地走了。

季凌霄抡起床上的玉如意闭着眼睛砸了过去,一石双鸟将他们两个砸倒在地。

听着两个人呼痛呻~吟声,她这口气才总算是顺了。

作为斗倒了妃嫔皇帝最后上位的女帝,看到这两个草包还好端端的,她还真有些不适应,就好像当年她白整治他们了。

尤其是她附身的这具身体,当今太女李神爱,那可是个不着调的混东西,偏偏得皇上欢心,居然封了自己的长女作太女。

她上辈子没有羡慕过别人,独独一个李神爱让她是羡慕嫉妒不已。

她平生爱好也不多,唯独一个美色而已,偏偏做了皇帝也有各路言官左一个死谏,右一个大骂,搞得她整日里没滋没味,只得趁着上朝的时候偷偷模模看看好模样的大臣。

可瞧瞧人家李神爱这投胎水平,仗着是太女,什么美色不敢碰一碰,比她这个女帝还要风流快活的很啊。

还未等她好好设下什么风流计划,李嘉和李庆便像是斗败了公鸡似的耷拉着脑袋溜了回来。

“输了?”

“怎么可能!我们都还没有走到场地那儿呢,就听到了一个大消息。”李庆腆着脸坐在床边,**刚挨上褥子,就露出享受的表情,“啊,我总算体会过沉香床的滋味了。”

李嘉颇为艳羡地瞅了弟弟一眼,可自己实在拉不下脸也上去坐坐。

“刚刚接到消息,说是信安郡王上街的时候被爱慕女子投掷的水果给砸伤了脑袋,现在还昏迷不醒呢。”

李庆心有余悸道:“砸了个头破血流呢,可见这掷果盈车也不是谁都能来的。”

“所以你们两个长得丑的也就别指望了。”

李嘉探头朝桌上的铜镜照了照,正了正自己的衣襟,嘴里嘀咕道:“哪里丑了?”

“嘿嘿——”李庆露出一抹坏笑,像狗腿子一样趴在窗边出馊主意,“阿姐不是一向找不到机会接近信安郡王嘛,这下子借口机会不就全有了,阿姐你趁他虚弱照顾,再将生米做成熟饭……哎哟——”

李庆在地上打了个滚儿,捂着腰呼痛。

“小孩子哪里长腰了。”季凌霄说着收回了脚。

李庆瘪了瘪嘴,“阿姐就会欺负人。”

“要我说啊,现在全长安适龄女子可都盼着这个机会呢,阿姐并不一定抢得上,干嘛非得吊死他这一根绳上,阿姐找个道观假装出家修道,再顺便修个欢喜禅,多多养面首,岂不痛快?那信安郡王再厉害还能比得上十个八个面首?”

季凌霄模着下巴想了想,“的确比得上。”

李嘉、李庆两人同时愣住了,眼神不约而同地落在了自己两腿间的位置。

能比得上十个八个男人那是该有多雄伟啊?

两人立即决定有空一定要拉着李明珏共浴,好好瞻仰瞻仰他的大物。

“阿姐,是怎么知道的?”李庆疑惑道。

季凌霄白了两人一眼,“我说的明明是脸,你们两个都想到了哪里去了?真是不着调。”

李嘉跟李庆被她天字第一号浑人说成“不着调”,别提多委屈了。

“你们两个快别待在东宫了,都多大小的人了还不知道避嫌。”

“阿姐今天怎么怪怪的?莫不是伤心过度?”李嘉疑惑。

季凌霄从床上跳了起来,撸了撸袖子就要去扯李嘉的耳朵,人高马大的李嘉也不知道是不是小时候被李神爱欺负多了,一遇到阿姐就孬,就差跪地打滚求饶了。

“阿姐……可饶了我吧!”

季凌霄拎着他就往外走,“让你走你不走,那可别怪我,咱们两个就一同去给父皇请罪去吧。”

李嘉吓得脸都白了,原本想要阻拦的李庆也一哆嗦收回了手。

“阿姐——阿姐——”

李嘉一声声惨叫着,堪比杀猪,他抱着门口的红柱子就像是抱了一个绝世美女,怎么也不肯撒手。

李庆半个身子藏在门后,探头探脑地张望。

“阿姐,只要别带我去,我什么都依你,我去给你物色美男子!”

季凌霄眨了眨眼睛,“诺?”

李嘉点头如捣蒜,“诺!诺!”

季凌霄一松手,李嘉就像是扶不上墙的烂泥一样瘫软了下来。

“阿兄。”李庆这才走上前来,扶起了自己的兄长。

等两人再抬头,季凌霄已经远去了。

两人异口同声呼出一口气,而后对视一眼,一模一样的噤若寒蝉。

“走。”李嘉拍了拍李庆的背,“去给阿姐物色一个比崔歆更好的。”

李庆嘟囔着:“那也就只有信安郡王了吧……”

季凌霄则在桌前动来动去。

直到杜公公进来点上烛火,他才转头笑道:“阿奴你可真是没有耐性,以后可怎么办大事?”

季凌霄真是恨得牙根痒痒,心里暗道:嘿,要你在我这里装大尾巴狼?你心里想什么我会不知道?不过就是想用训烈马的方式调~教李神爱,告诉她,即便你宠着她,也是可以随时撤了这份恩宠,让她永永远远战战兢兢地活在你的恩宠雨露之下。

这招确实很好用,以至于上辈子李神爱都被养废了,你死之后,她更成了惊弓之鸟,朕不过稍作恐吓,她就惶惶不可终日。

不过,你若是想要在我身上试验这套,怕是行不通了!

季凌霄手往桌子底下一掏,熟门熟路地从桌内侧的钩子上抽出一条黑峻峻的马鞭,那马鞭像是被好好保养过,油光水滑,散发着内敛的光芒。

她一脸的天真无邪,笑嘻嘻地问:“阿耶,这是什么?”

李琼的呼吸一滞,他撇过头,低声道:“你都多大了竟连马鞭都不认得了。”

季凌霄捏着那根马鞭,轻轻敲了敲桌子,眼角的余光却注视着他。

她每敲一下桌子,他的额角的青筋就跟着跳一下。

“阿奴知道啊,可是这根马鞭不一样,”她眸子一转,顾盼流光,“阿奴想要这根,阿耶就送给我吧。”

李琼毫不留情地拒绝:“不行!”

她当然知道他舍不得这根马鞭,这是他的宝贝,他的命根子,是他扮演马时最喜爱的一根鞭子,他简直恨不得天天挂在腰上不离身哩!

“阿耶……”季凌霄放软了声音恳求。

李琼就像是哄小鸡一样挥了挥手,“你快回宫去,朕还要看奏折。”

季凌霄突然一挥马鞭,“啪”的一声脆响,李琼突然忍不住整个人猛颤了一下。

他用右手的手背抵着额头,轻声道:“你又想做什么……”

这话说的无力极了。

季凌霄故作天真,“阿耶你怎么了?我去请太医。”

“朕没什么!”他立刻回复,放在桌子上的左手却捏成了拳,手背青筋暴起,像在极力按捺着什么。

有些事情也不能做的太过。

季凌霄“哦”了一声,将马鞭放在桌子上,用一根手指推了过去。

李琼扫了一眼,飞快地移开了视线。

“阿耶,我可以主持殿试吗?”

他低着头,“你怎么又起了这个心思?”

季凌霄作出一副扭扭捏捏的样子,“我听说今年有一位被称为‘叹容观止’的应举者。”

李琼翘了翘嘴角,无奈道:“阿奴啊……”

“阿奴什么也不做,只是看看,只是看看……”

李琼轻叹了一声,“容朕想一想,你先出去。”

季凌霄应声出门,快要跨出门槛的时候,她回头望了一眼,只见李琼整个人伏在桌子上,颤抖的更加厉害了,而他的手指却蜷缩着按上了那根马鞭。

季凌霄勾起唇角,那一瞬间的艳丽风华竟看傻了一旁的杜公公。

季凌霄抽出杜公公为自己拿着的伞,轻轻抖了抖上面的雨水,扬手打开,慢悠悠地踱步于细细密密的雨丝中。

杜总管拐进宫里,一进门见圣上如此模样立刻失色。

“陛下……”

李琼侧脸贴着冰凉的桌面,暖黄的灯光映照在他侧脸上,宛若暮色烟霞,即便他的长女已然到了出嫁的年纪,他却仍然是一枚美中年,高门贵胄的贵女亦有很多倾心于他,想要入后宫的。

他的睫毛微微颤动,有气无力道:“你出去。”

杜总管扫了圣上手里的马鞭一眼,立刻了然地退了出去。

杜公公轰走了门外的太监侍卫,独自一人守在廊下,听着宫殿里鞭声与闷哼声交织在一处。

望着檐下雨帘,杜公公暗觉自己知道的太多了,恐怕在圣上驾崩后是真的活不成了。

大同宫内,李琼呼出一口气,手里的鞭子也落到了地上。

他靠在金椅上,侧着头望着鹤足灯,记忆里依稀出现一张女人的脸,那张脸上有一双跟李神爱一模一样的眼睛。

“季凌霄……”他呆呆地唤出声。

进来察看情况的杜公公弯着腰轻声问:“奴婢去请淑妃娘娘过来?”

“不,不是她……”

李琼呼吸深深浅浅,眉头紧皱,似乎被某件一直搞不清楚的东西困住了。

从李神爱出生的那天开始,他就一直梦到一个女人,这个女人的样貌模糊不清,可是,他却隐隐有种预感,这是他必将爱上的人。

随着李神爱一天天长大,这个女人的一双眼他终于看清了,那是和李神爱一模一样的双眼。

难道这真是什么襄王梦神女,**后,神女有孕借月复生子的神话传说?

李琼是不信的,却又忍不住心生期待。

他的父皇曾说他是温柔和善之人,但只有他自己清楚,他有着凉薄的心肠,也许跟他这癖好恶疾有关,可是,他再也改不过来了。

他怀揣着对梦中神女的爱慕,给了李神爱他骨子里仅存的亲情。

他也找到了另一个跟女神长着一模一样双眼的女人,虽然对这个女人有很多怀疑和不满,他还是宠爱着她。

可是,直到最近的一天他才发现,李神爱那双眼中的神情真应该长在季凌霄的眼中,那样才分外的顺眼。

李琼对着烛火轻轻吐出了一口气。

季凌霄一脚踏进积水中,踩乱了烛光在积水中的倒影。

她转了一下手中的伞,右手拎着袍角,口中哼着歌,耳边是春雨落在叶片上、地面上“唰唰”的声响。

路还是她来时的路,树丛里却传来一声叹息。

季凌霄捏住伞柄,越发放轻了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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