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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只剩一张皮

我姥爷和郭天贺商量完,先把虎子找了过来。

郭天贺对虎子说:“我给你五块钱,你这两天也不用活了,就拿个凳子,盯在工厂门口看看到底是谁贴上的这张大字报。”说完,只留下一句有事上我家找我,便回去睡觉了。

虎子一听不用干活还落五块钱现钱,当然高兴的不得了。他二话没说,抄起一把椅子就在工厂大门口扎下了根。虎子坐在门口翘着二郎腿,端着一只大茶缸子拿把破蒲扇摇来摇去,嘴里还哼着小曲儿,颇有一副八旗逆子的模样。

来来往往的人看见他都忍不住逗两句:“虎子,你怎么了改成看大门的了?”

虎子也不在意,调侃着回击:“呸,我这是帮警察破案呢。你们都给我小心点,我专抓搞破鞋的。”

要说别人,逗两句也就逗两句。可偏巧,李素娥也打门口过,别的没听见,只听到“专抓搞破鞋的”,于是不多不少多了一句嘴:“虎子!你说谁是搞破鞋的呢?”

虎子一听有人陪他逗闷子玩,而且这个人还是厂里有名的“破鞋”,顿时来了精神:“你说谁搞破鞋的呢?也不知道咱们厂子谁是有名的大破鞋?”说着还咂吧咂吧嘴,露出一副惋惜的神态:“搞破鞋都不长眼,专挑老头子。可怜我这棒小伙子都打着光棍呢,大破鞋也不说过来逗逗我。”

李素娥一听立马不乐意了,扔下虎子径直去到厂长办公室找张明志告状。

不曾想到了张明志的办公室一通乱告状下来,张明志不仅没替李素娥说话,反而劈头盖脸的批了她一顿:“你这老娘们儿怎么一点眼力见都没有?我现在都够乱的了,你少给我找点事行不行?你就这么大摇大摆的来找我,你还怕咱俩闲话不够多啊!”

李素娥还真没惯张明治的病:“姓张的你什么意思?都是你情我愿的事儿,我没赖着你你还委屈上了呗!”

张明志心里明镜似的,这副对联百分之百讽刺的就是自己跟李素娥理不清的关系。说不定还是自己的哪个对头故意恶心自己的。

他一股脑儿把气撒在了李素娥的身上:“你个骚老娘们儿。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儿破事儿,你们家邻居那几个男的哪个没跟你睡过。我告诉你全厂的人都知道这副对联就他妈是给你贴的。你个破鞋还有脸上我这闹?你闹?你再闹我让你滚出咱厂你信不信?”其实张明志有点血口喷人了,他一来对李素娥腻烦,二来也确实对厂里的风言风语产生了惧怕,所以想借这个引子把李素娥甩掉的,于是说话就特别的狠。

李素娥当场就泪飚出来,边哭边指着张明志的鼻子狠狠的威胁:“张明志!别人背地骂我是破鞋也就算了,我现在这个名声你说跟你有没有关系?现在嫌我是破鞋了,早干什么去了?你信不信我死给你看!”说完,头也不回地冲出了厂长办公室。

张明志却没搭理李素娥,自己该干嘛干嘛去了。

而门外的虎子一直从早晨坐到晚上。到了白班快下班的时候,他慌慌张张的跑到我姥爷的办公室:“哦,宗主席不好了,我就打了一个盹儿的功夫。那副对联又被贴上去了,你说这邪乎不邪乎?”

我姥爷嗯了一声,对虎子说:“我去大门口看看,你快去把老郭叫过来。”

虎子一句废话也没有,就跑去找郭天贺。郭天贺和虎子一起来到了工厂的大门口,这个时候该下班的已经下班了,来上班了也陆陆续续到了,工厂门口再一次人头攒动,指指点点。

虎子领着郭天贺分开人群挤到了最前面,来到了我姥爷的面前,说:“我就打一个盹儿,也就两分钟一睁眼就看见这幅对联又挂了上来了。宗主席、郭科长,你们说,这事儿太邪乎了吧,谁能这么快啊?这都赶上飞贼了。”那段时间正演电视剧《燕子李三》,虎子没想起李三的名字就想起了飞贼两个字,他觉得用在这还挺恰当。

郭天贺冷冷的看着虎子,没搭他的茬,而是对周围的人说:“快散了吧散了吧,赶紧散了吧。在这看什么热闹?”等周围的人散得七七八八了,郭天贺一把抓住虎子的手腕子,厉声道:“老实交代把小子,这幅对联是不是你贴上去的?”

虎子一脸的委屈:“我……我哪能干这种事情呀。”

郭天贺说:“实话跟你说了吧,我故意让你在厂门口盯着的。除了你,谁也没这个时间。”

虎子依然在狡辩:“郭科长,你可不能血口喷人啊!我虎子对厂里可是忠心耿耿,肝脑涂地啊,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呢。”

郭天贺笑呵呵的说:“嗯,血口喷人,忠心耿耿,肝脑涂地。你小子有大才啊。这几个小词儿用的,挺有文化呗?”

虎子不好意思了:“郭科长,这都小时候在家我爸我妈教的,破四旧都旧差不多了。跟郭科长比那还差得远呢。”

郭天贺收起笑容,把脸一板:“你小子就别谦虚了,咱厂子能写出这两笔字的人我也想不出来还有谁了,你个小子麻溜快老实说吧!”

虎子说:“郭科长,你不能因为我肚子里多了点墨水就把这盆臭狗屎往我脑袋上扣吧?”

郭天贺说:“你要是不老实交代今天就跟我回派出所,到里面圈你两天两宿你就什么都说了。”

虎子别看混,但是心理素质真一般,而且一直都比较怕郭天贺。听郭天贺说完这几句话,就像一只斗败的公鸡,脑袋搭拉下来了,也不说话了,哼哼唧唧的半天没有动静。

其实虎子干这件事儿也不难理解,他就是这么样一个睚眦必报的泼皮无赖。事情的起因是这样的:前几天虎子在厂里顺了几块废铁想偷偷拿回家里卖了换酒喝,被厂长张明志当场抓住。臭骂了一顿之后,又扣了他一个月的工资。这让虎子心怀不满,决定报复。

要说最恶心人的事就得出在男女关系上,所以,虎子不知道从哪挖空了心思想出这么一副对联,贴在了工厂门口,就是想拿李素娥的事情恶心恶心张明志。谁知道没瞒过比警犬还机灵的郭天贺,几句话就听出来虎子有问题,设了个套把他抓住现行了。

按理说这个事儿不是一个什么大事。把虎子抓到派出所里顶多拘留教育几天,大家在嘻嘻哈哈当几天笑话说道说道事情也就过去了。可是,直到虎子拘留一周放了出来,大家也没再找到李素娥的影子。

一直过去十几天。有人在厂房和后墙那个特别狭窄的夹缝里发现了一张人皮。人皮完完整整的,一个破裂的伤口都没有。皮肤里面的肉和内脏全被掏空了,只剩下骨头,撑着这张已经蔫巴巴的皮,离远一看就像一个灯笼。而这张人皮不是别人,正是失踪了半个多月的李素娥。

这是件刑事案,可不是郭天贺这种片儿警就能解决的了。市局里面出了好多的刑警,调查李素娥的社会关系。调查来调查去发现李素娥虽然名声不好,但是他的社会关系其实极其简单。来往亲密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长厂长——张明志。

几个戴着大盖帽的人二话不说地就把张明志隔离起来,审讯进行了几天几夜。那时候的还不讲什么法治和人权,什么损招阴招但凡能用得上的大刑全过一遍。张明志吃不住就把他在任厂长期间偷窃钻石的事情倒了出来。

有看官会问了,怎么还有钻石的事啊?我不得不补充一下,我姥爷工厂生产的是一种比较特殊的工具,钻石是原料。

小时候,我去我姥爷工厂车间里还看见过许多钻石,后来我问我姥爷:你们的钻石是不是人工的,究竟值不值钱?我姥爷很认真的回答说当然是天然的,当年还没有人工造钻的技术,所有钻石都从南非进口。最大还有克拉的。我听后惊讶得差点没把下巴掉下来,这么贵重的东西就那么放着也不保险啊?我姥爷说,钻石在当时的中国有价无市,一般人也找不到地方买卖,谁也不去想除了工业用途还能干什么用。所以,每个职工虽然都知道它贵重,但是也没谁惦记。

如此说来,张明志最后落马却真的不是因为李素娥。李素娥之死,便成了建厂以来乃至北市场附近,一宗最大的悬案。

有老人说:一些妖精就专门喜欢吃放浪不羁的女人,特别是在这个女人来月事的时候。她们的肉对妖精的修炼大有裨益。虎子的一副对联卖出了李素娥,恰巧她那段时间又赶上月事,所以就这样稀了糊涂的被当成美餐吃掉了。要我说,李素娥的这种死法还真没办法用常理解释,除了有妖精从李素娥的嘴里钻进去,在她的肚子里吃掉了肉和内脏,再从嘴里钻出来以外,似乎也没有什么办法能把一个大活人吃得就剩一张完整的皮了。

虽然虎子的被郭天贺揪了出来,不过归根结底自己的目的也达到了。

由于虎子这张大字报对联,引发了张明志骂走李素娥,李素娥死后他们不正当男女关系大白于天下,还牵出他盗窃钻石的案子。老婆跟他离了婚自己又被判了二十年徒刑。入狱后张明志就再也没有了消息。可关于李素娥的死,却依然没有一点的线索。由于我姥爷在工厂还算是德高望重,所以就由我姥爷接替张明志成为了下一任厂长。并在这个位置上一直工作到他退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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