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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成王府回去之后,周清华做了个噩梦,这也是她穿越以来的第一次做梦。清晰的甚至不像是梦。

她就好像是个旁观者一般,看着一个身着素服的女子跪在冰冷阴暗的大殿里。她的身边是碎了的瓷片以及茶叶的残渣,冷风吹入大殿,掀起重重的帷幕,仿佛是某种狂风暴雨般的怒火爆前夕的宁静,气氛压抑而怖。那个女子就那样跪着,白皙的脖颈以一种脆弱的姿势挺直着,笔直笔直的。看不清脸,只觉得麻木而绝望。

“是你和我一齐害死了她。”帷幕后面,有低沉沙哑的男声传来。周清华仿佛就站在一边听着,那是什么样的声音啊,如同丧偶的孤狼,又仿佛是被挖去逆鳞的龙,悲伤与痛苦就好像夜里洒落的银白月光,茫茫而无边。

周清华正犹疑着这声音是不是哪里听到过,就忽然看见帷幕后面的男人站起身来,掀开帷幕,用一种难以抑制的狂怒神色快步走到了跪着的女子身前。

他的脸藏黑暗里,模糊不清,那种冰冷讥诮,愤怒自嘲的情绪却是清晰至极,如同空气一般如影随形。他用手指扣着女子的下颚,强迫对方抬起头来,冷冷道:“你不是常念‘花明月暗笼轻雾,今宵好向郎边去,刬袜步香阶,手提金缕鞋’,你不是常以小周后自比吗?那我成全你,让你进宫”

他嫌恶般的撇开手,转过头,像是多看一眼、多碰一下都嫌脏。紧接着,男人恶毒中带着恨意的声音不紧不慢的传了过来:“但我绝不会碰你一下。永远。”

巨大的悲恸和绝望如同尖刀一般慢慢刺入心脏,令人动弹不得、无法言语。而黑暗也在此时缓缓蔓延,终于淹没了整个梦境。

周清华捂着自己扑扑跳的小心脏从床上爬了起来。她盘起腿坐在床上,努力心平气和的想着事:很明显,梦里的那个女人就是周清华,但并不是她而是原主。

她并不知道梦里的原主都做过什么,她站在梦境的一边,以清晰的感知到原主那种绝望的心情。那种求而不得的痛苦以及永远得不到回应的思慕,只要稍微沾上一点就几乎让人濒临疯狂。

感情自己这是穿越到炮灰女配重生记里面了?周清华苦中作的想着。是,那个男人看声调也不像是太子啊。或者说,太子后来遭遇过什么大事,月兑胎换骨了?

周清华郁闷的锤了锤枕头,惹得门外半睡半醒的小丫鬟探了一下头,周清华只好抱着枕头装睡。这梦真是不清不楚,都不知道露一下人脸,至少要让她知道下任皇帝是谁,提前去抱一下大腿啊?这样没前没后的梦,最多只能说是请她看了一下感情版的悬疑片。

周清华闷闷的闭上眼,想要再睡一觉,把梦继续做下去。结果没想到,下半夜几乎都没睡着。一闭眼,就是男人的那句“是你和我一齐害死了她。”,简直魔音绕耳,小心脏都没办法安静下来。

到了天亮,周清华就飞快的睁开了眼睛,十分合作的净面漱口,穿戴装扮。然后一溜烟就往周涵华的院子跑——反正今日辜先生给她们都放了假。

周涵华起得很早,独自一人坐在窗边看书。凉风习习而来,将她垂落的长微微拂起,她的侧脸看上去是那样的温柔隽永。她为人细致认真,有时来了兴致还要在上面做个笔记。周清华跑去拉着她的手,小小声的说:“我昨天做了噩梦。”

“没事的,梦都是反的。”周涵华瞧了瞧她有些青白的眼底,知道她大概一晚上都没睡好,便安慰似的伸手抱了抱周清华,顺便揉了揉头。

周清华的话只说到一半,另一半卡在喉咙后面就有些说不出来了。子不语怪力乱神,她的梦根本无法说出口,只能在心里自己琢磨。甚至,她要是真把这梦说出口,说不定还有人以为她中邪了。周清华犹犹豫豫了好一会儿,才用好奇的语调问道:“姐姐,今上到底有几个皇子啊?我觉得平日里我好像就只听过太子和齐王。”

“你只听过太子和齐王,那是因为他们都已经到了以上朝议政的年纪了,议论的人自然多些。”周涵华淡淡一笑,将花叶做的书签夹到书里,把书放到一边,轻声答道,“今上共有五子二女,于先帝相比,子嗣也并不算是很单薄了。太子是长子,齐王以及其胞弟分别行二、行三,安公主有个龙凤胎哥哥行五,恭妃所出的小皇子则行七。”

周清华琢磨了一下,其实皇帝的皇子虽然有五个,真正有资格登上最后那个位置的大约也就只有太子和齐王。无他,这两人在年龄以及出身上乃至格外面的条件上都已经胜过了其他几位皇子。太子是嫡长子,礼法上占了先机,又有皇后在后宫把持。齐王是次子又是宠妃之子,有同胞兄弟以互为依持,最得今上欢喜,所以有一争之力。至于五皇子,有安公主这样得宠的妹妹都没有混出名堂,想必今上也瞧这儿子不上。剩下的七皇子就更加没机会了——恭妃辛者库出身,乃是罪臣之女。

其实,从当今的后宫就以大约看出今上的性情——他的皇后和宠妃都是公府出身,就算是方淑妃亦是勋贵出身,恭妃这样的身份就算当初凭借着美貌知礼得过一些宠爱,但也早已被抛在脑后了。对于今上这种自视甚高的人来说,恭妃的出身早已决定了她和七皇子的结局。

难不成昨晚梦里的男人是齐王?周清华咬着唇出神想着,又觉得不对——她原先觉得那个“被害死的人”应该是周涵华,是若那男人是齐王就不一定是周涵华了。若不是周涵华,那所谓的“自比小周后”又从何而来?哎呀,简直是一团乱

周清华越想越烦躁,索性就抱着周涵华的手臂摇了摇,打探道:“涵姐姐,你和太子怎么样了?”

“怎么又忽然想起关心起这个了?”周涵华瞥了她一眼,慢慢的顺了顺她的头,动作不轻不重。她想了想,便温声提议道,“上次安公主以及长公主去寒山寺游玩听说主持的师兄方心大师这月底就要云游回来。他佛法高深,又极擅长解签相面,是当世高僧。我与太子他们约了月底去寒山寺见他一面,你要一起来吗?”

“以带上我?”周清华小小的吃了一惊。大越对于女子的约束并不是太严厉,民风还算开放。哪怕是如同周涵华与太子这般的未婚男女只要有同伴在侧不曾单独相处,也算是允许的。只是,这两人难得见面,捎带上两位公主只能说是无奈,再捎上周清华就算是带电灯泡了。

“有什么不以?”周涵华忍俊不禁,那笑容宛如春风拂过花苞初绽的枝头,清透温软,“难得聚一聚,你也有机会出门逛逛。这种时节,出去走走赏景游,心情也会好的。”

周清华作出夸张的感动表情,拉着周涵华的袖子不松手:“还是涵姐姐对我最好了。”她心里实在很感动,只能在面上作出夸张的表情来掩饰——周涵华待她是真真正正的好,从物质上到心理上,从无半点疏忽,好到让她根本无法不去接受和直视。

“对了,二舅舅让我给你捎了两颗夜明珠。”周涵华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拍了一下手唤了自己的贴身丫鬟,“明意,你去我的柜子里把那个小匣子取来给清华。”

周清华眨眨眼,有些疑惑的问道:“二舅舅怎么忽然想起要送我这个?”要送见面礼的话,上次已经给过了啊。再者,虽然二舅李修柏在外经营多年,颇有身家,这两颗夜明珠也不是两颗石头,说送就送。

“二舅舅很喜欢你上次送的贺礼,所以托我给你回礼。”周涵华笑了笑,“话说起来,上次就神神秘秘的,你究竟送了什么贺礼啊?”

周清华很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小声答道:“葡萄酒。”她咬咬唇,简直像是在背口供,“我一直想酿果酒,结果不知道怎么的忽然想起以前不知从哪里看到的古籍,就试着酿了下葡萄酒。”这个时代并没有葡萄酒,作为在学校实验室学过如何酿葡萄酒的优秀学生周清华就这样啃啃巴巴、半回忆半模索的试着把葡萄酒酿了出来。因为中间的过程出了些错,最后剩下的成品也就两坛而已,全送给二舅李修柏了。

唉,这是“葡萄美酒夜光杯”里面的葡萄酒啊,想想就觉得很有自豪感。

周涵华微微有点吃惊,但她对自个儿的妹妹从来都是十分信任的。所以闻言也只是拍了拍周清华的头,说道:“先是双皮女乃,又是葡萄酒?你的脑子怎么都只用在吃食上?”

周清华羞愧低头,简直没法回答——她能说这就是吃货的本能吗?就算把其他的都忘了,也绝对不会忘记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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