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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三小姐要做人上人

没过几天,王氏果然派人把天枢叫了过去。

王氏先不切入正题,绕着圈子道:“这些日子宛城乱事不少,你乡下的亲人可安置好了?”

“还好,只能暂时寄居在叔父家了。”

“终归是寄人篱下,不能作久的。你可有想过另建家宅?”

天枢挠挠头,目带无奈:“小人当然想,可三餐温饱都成问题,一时间哪有这么多的钱银。”

有些话王氏不方便说,只能由张嫲嫲代劳:“若说我们夫人有意给你一条财路,你怎么说?”

“嫲嫲的意思是……”

王氏看着天枢想遮掩却遮掩不住的贪婪神色,心里在想唐知真真是找了只老鼠进米缸。

许嫲嫲虽然跟这个阿枢的父母有些交情,可对他却不甚了解,下人来报这人在乡间是地痞,大手大脚惯了,家里但凡有些钱也被他挥霍干净。

据说家中老父阻止他赌钱,竟曾被这不孝子打破了头。对至亲尚且如此,更何况是陌生如唐知真。

不过这人还是有点小聪明的,他表面功夫做的不错,平日不时用家里偷来的钱银先留一点,老往市集钻买鱼买肉的,说是给家里人补身子,余下的才偷偷拿去赌钱。每逢大节小节,也是好话连连,斟茶倒水,礼数周到。

乡亲都觉得他是有点本心的,就连家中老父对他也是爱恨纠缠,被这孽子打了还一声不吭,说是不小心自己磕到的。

若不是王氏手下的人有些手段,旁敲侧击套出他父亲的话,王氏还不敢确定他适不适合为她所用呢。

张嫲嫲诱道:“我瞧你的样子有几分机灵,应该明白跟着哪位主子办事才有前途吧?”

鱼儿上钩了,天枢心底冷笑,面上却堆满讨好的笑,试探道:“相府哪一个下人不想跟着夫人做事的,就是不知道小人这样不起眼的有没有这样的福气?”

王氏朝张嬷嬷打了个眼色,张嬷嬷便将一袋银两交到天枢手上,天枢笑得眼睛都瞧不见了,直模着那袋银两爱不释手。

一切尽在掌握中,王氏冷笑道:“那你以后就好好跟在大少爷身边,顺道多留意二小姐的事儿,若是那边有什么举动记得上报张嫲嫲。什么时候我用的上你了,自然会再与你联系,届时少不了你的好处。”

张嫲嫲补充道:“夫人给的好处,二小姐怕是一辈子也给不了那么多。”

天枢笑得合不拢嘴,连连道:“夫人放心,小的知道该怎么做的。若有用得着小的的地方,尽管吩咐,小的定是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王氏满意的遣退天枢,又对张嫲嫲道:“去把他的父母兄弟好生看好,若是有什么苗头不对,手里也有拿捏。”

王氏自然信得过帮她到宛城查探的人,毕竟他们是国公府训出来的,可是唐知真陷害她一事,若是当初她手里握有夕影的把柄,就不会被那贱蹄子反咬一口。

同样的,这次她得保证即便东窗事发,也不会牵连到她。

“夫人,这个阿枢连自己亲爹也下得了手,我们抓了他的亲人,只怕起不了什么作用。”

王氏目光有些闪烁,自信的笑了,道:“他贪归贪,狠归狠,嗜赌归嗜赌,到底还是有本心的。难民洗劫他们村子时,差点一刀砍了他父亲,还好他给挡了,手下的人来报说,那一刀是把人往死里砍的,攸关生死,若真是冷血无情的畜生又怎会为他挨了这一记呢?”

张嫲嫲出神喃喃:“如此说来,这人性子还真是矛盾。不过也算不稀奇,想来老奴乡下好像也有相似的例子。”

“待会儿让人送去一瓶治刀伤的药膏,瞧瞧那刀伤是不是真的那么厉害。”

张嫲嫲觉得王氏的吩咐有些不妥,便劝道:“夫人,这怕是不好吧,他刚来我们就这么关心他,二小姐知道了定会起疑的。”

王氏愣了愣,想了一会儿,才点头道:“也对,我这会儿怎么犯糊涂了?”

“夫人要是真想知道,老奴让大少爷那边的丫鬟婆子们多加留意就成了,横竖他这伤不轻,大小姐跟大少爷大概不会不管不顾的。”

“还是你想得周到。”

是夜,一身墨绿劲装的少年立于树下,前方的少女无声而笑,借着屋里透过来的淡淡烛光,读着信上的字句。

凝竹光看唐知真的笑也知道信上说的什么了,为了演这么一出戏,小姐牵动整个罗阎门的人,绑了一村子的人,虚构出一个根本不存在的蓝本,燕门主不气得跳脚也不成了。

唐知真把信捏成一团,又取出一瓶药膏递给天枢,道:“这两天王青琳一定有所动作,你可要配合好了。”

“属下明白。”也就是化道刀疤的妆,小意思。就是得牺牲他白璧无瑕、凝脂若雪的美背,这个比较吃亏。

瞧着天枢写在脸上的心里话,唐知真选择移开视线,免得污染自己的心灵。

唐知真眺望泛着绯光的天际,问道:“对了,盛京有发生什么大事吗?”

天枢想了想,自打接到唐知真的命令跟素白他们来了盛京以后,他们一直留意着外间的消息:“没有。”

唐知真目光微黯,西楚丞还是没有动地下场,是他想不到该怎么曝光地下场,还是他压根忘了这事?

不,这两个想法都不可能……

还是说,他另有打算?

火莲灵机一闪,道:“不对,有一件。”

唐知真眼底燃起一簇火苗,道:“说。”

“小姐跟太子解除婚约了。”

“废话,这事小姐也知道。”凝竹白了她一眼,再淡淡看向唐知真,“燕门主应该也接到这个消息了吧。”

按理说消息还有好一阵子才传到鹿州,不过罗阎门的信息网可不是盖的。

天枢想着罗阎门里的景象,模着下巴道:“门主现在一定是气坏了,忙着袭击狱地门吧。”

门主一向不待见狱地门的少门主,说他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现在少主的婚约解了,牧琅轩高兴坏了,门主自然是脸臭极了,心里想着要怎么阻止他把他的爱徒拐走。

唐知真想起燕不凡写来的信最后几句,嘴角不由微抽——如见欧明舒贱徒,务必诛之。切不可被其甜言蜜语蛊惑,羊入虎口。

羊?说的谁,她还是他?

“说起来牧琅轩也消失好些日子了……”

天枢眼角微动,唐知真狐疑的看着他,天枢禁不住这眼神,和盘托出:“门主知道他来找少门主以后,把他的分堂差点砸了。这会儿门主又天天派人上门去找麻烦,大概无暇抽身吧。”

但是他们罗阎门也好不到哪去,欧明舒被人欺上心头又怎会不反击,如果有外地人现在途径鹿州,定会马上逃走。

唐知真无奈的挑起眉,果然,又是这样,欧明舒跟燕不凡一天不找对方的事儿,那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见天色不早,唐知真让天枢先回去,自己也沐浴更衣,打算就寝。

这一夜,没有婚约一身轻,唐知真睡得香甜;凤璃整夜难眠,埋首书堆,心里欢喜的同时却又有一丝淡淡的不安跟烦躁,西楚丞却是凝着一张脸,不知在满天星辰中看到了怎样的未来;至于襄王府漆黑无光的西园,像是坟地般死气沉沉,感觉不到半丝生的气息。

又是两个月的时间自指尖溜走,相府表面平静,暗地里的汹涌却不为人知。

王氏紧张的盯着底下十余名妇人,只见一位已然年过半甲的大夫正为她们把脉,这位大夫便是国公府为王氏准备的人。

“怎么样?”大夫的手刚离开妇人的手腕,王氏便迫不及待问道。

“按脉象看来,她们的身体都没有异样,有两名妇人的确是喜脉。”

王氏大喜,道:“真的,也就是说这两道偏方没有问题了?”

大夫摇头,意味深长道:“这些药都有一定毒性,因人体质不同不良反应也是不同,她们没问题不代表……”

大夫有意扫了王氏一眼,王氏何尝不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道:“我知道我的身体比她们更不适合怀孩子,可这些日子经过调理,已经改善了不少。再说瞧着她们一点不适也没有,我想我这儿也定是没有问题的。”

大夫略感为难,若是王氏出了什么差错,国公府那边定然饶不了他的。

大夫硬着头皮道:“不如夫人再等些日子看看再说,待这些妇人生下孩儿以后,观察些时日再决定也不迟。”

王氏生了一丝不悦,力道不轻不重拍下案桌:“怎么不迟了!?生下来都一年了!我年纪还小吗?”再说,赵氏已经帮唐守国操办好了纳妾事宜,那三个对象不是商贾之女就是贫户之女,分明是想羞辱她,跟她们这种货色没差!

若她再不抓紧时间,李姨娘那贱人又怀上了,有的是面色给她看。

张嫲嫲赶紧帮王氏顺气,也是劝道:“夫人别气,其实大夫说的话不无道理。夫人也等了这么多年了,也不差这一年半载的。老奴也是担心,不良作用会不会在后期才反映出来,还是看些时日再说吧。”

怎料王氏这次是铁了心了,道:“一年又一年,以往我的时光就是这样蹉跎的。若是这次不行,又要重新再找别的方子,横竖又要花上好些个年头才找到一条像样的,也不确定是不是真的成事。既然现在眼前有起效的方子,我何必要浪费多几个月,只看不做。你们说的坏情况,最坏也不过是流产罢了,若是真的这样,到时候最多好好养身子就成了。”

大夫满额都是汗,看着满堂气色很好的妇人,他就是说不出哪里不对劲:“可是这药方里有一道药是欠糖,小的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至少要把这个东西搞清楚吧。”

“药方是皇后姐姐给的,她还会害我不成?”王氏摆摆手,已经有了决定,“好了,我意已决,就这么办吧。张嫲嫲,今日起,吩咐下去每日给我煎药。”

模着现在还是空空如也的肚皮,王氏一双厉目尽是势在必得。

雕花铜镜里的容颜,如橘子花瓣,娟静美好,火莲为唐知真小心翼翼梳着一头浓密的黑发,珠玉华胜铺在额前,又添了几分女性美感。

唐知真模了模额前的华胜,心地冷笑。这两个月里,唐知仪以各种名目与她套近乎。昨日刚好红缨央人邀请她今日到靖王府一聚,唐知仪听到了便满怀期待的凝望着她,她也不好推拒,便让传话的人告诉红缨,她想多带一个人。

“真姐姐。”

门外传来娇媚的女子声音,唐知真回身看了过去,只见唐知仪一身深兰色织锦长裙,秀发用丝带绾成两束,一束垂于背后长至腰下三四寸之下,一束松松置于胸前,红粉染颊,娇媚动人。芙蓉不及美人妆,水殿风来珠翠香,大概形容的便是这样的人。

看来唐知仪真是下了功夫打扮的,这身行头不过于张扬,却也不失雅致,既不会夺了红缨的风头,也不至于在她跟前黯然失色。

“妹妹来得真早,我才刚梳洗完毕呢。”唐知真随意取一把梳篦插在发间,往唐知仪走去。

唐知仪目光微闪,有意无意间扫过唐知真发间的梳篦,这是世间闻名的常州梳篦,因为太过盛名,很早之前便被御点为专为皇室定制的商品,不许私自制给别人,自此常州梳篦常被称为宫梳名篦。

唐知真头上这把是舅舅日前特意送给她的,连娘也没有,她为了讨好唐知真这次是下了重本了。

“真姐姐今日真好看,太子殿下失了这门亲事,真真是大损失。”唐知仪轻执唐知真的手,娇声道。

这马屁拍的……恐怕连唐知仪自己也不甚舒服吧。

“哪及得上妹妹,这艳若桃李的面容。”唐知真两指捻起唐知仪的下颚,淡淡的语气,淡薄的眼神,让唐知仪气息为之一窒。

这世上美人多了去了,有含羞带怯的,有华美艳丽的,有小家碧玉的,有倾国倾城的。却很少有人怀有不凡的气质。

刚刚这一瞬,唐知真身上散发出的诡秘,以及眼中似是看破一切的清澈波光,让唐知仪感受到了从没有过的无力感。

就是像她这样同时女儿身的人,脑子也有刹那混沌,迷失在唐知真无底的气场中。

“走吧。”唐知真绕过唐知仪,径自走了出去。

靖王府

通报过后,靖王府里的小厮带着唐知真等人进府。

唐知仪也算是有胆识的主了,唐知真玩味的看了她一眼,竟打起红缨的主意,跟她们差不多身份的少女,没见得有哪个愿意接近红缨的。

除了因为红缨性子直率,常把人顶撞得说不出话来,更是因为几位皇子明里暗里的争夺,少女们心底攀想的对象竟同时围着红缨转,谁愿意拉下脸去讨好她?

没想到小厮竟把唐知真等人带到厨房,唐知真看着满室狼藉,一时间有些回不过神来,只见灶前立着两道身影。

“呸呸呸,啊,——又失败了!”

“公主,你何必这么折腾自己呢?在蛮族你是十指不沾洋葱水,万千宠爱在一身的贵主儿,今儿个是犯什么糊涂,老往厨房钻。蛮王要是知晓了,不知得多心疼。”

“我就不信一道粉蒸竹筒鱼能难倒本公主!藤儿,再给我弄一条鱼来!”

唐知真缓步而进,唐知仪见状静静的紧跟上去,唐知真淡淡道:“十指不沾阳春水,今来为君做羹汤。不知这位君是哪位皇孙子弟如此有幸,竟能让我们红樱公主甘愿洗手做羹?”

“你终于来了!”红缨刚听到唐知真的声音,笑意盎然的回过身来。却见唐知真身边多了个陌生的美女,红缨轻蹙眉心,道:“她就是你说要带来的妹妹,唐知仪?”

对红缨的话仿若未闻,唐知真盯着她白茫茫一片的小脸蛋,嘴角不自觉泛起了诡异的弧度。火莲捂着嘴坚决不让自己笑出来,这个公主有时还真是可爱得紧,做道菜竟把自己弄得像粉面戏子,甚是滑稽。

唐知仪也是愣了愣,却是很快缓过劲来,忍着笑施了一礼,咬牙不让说出的话变调:“小女子唐知仪,见过红缨公主。”

唐知真抽出一方帕子交到红缨手上,指了指她的脸,对她身后同样满脸面粉的婢女道:“藤儿,还不带你家公主去理好妆容?”

藤儿这才关注到红缨的脸,当下就吓了一跳又模了模自己的脸,满手都是粉。藤儿一脸尴尬的朝唐知真点点头,拉着红缨奔了出去。

好一会儿,待主仆二人清理干净,唐知真等人在大厅重新见到红缨时,只见她依然是那袭偏爱的红装丽裳,三清青丝自然垂坠,除了在顶下两三寸的地方带了一条固定头发的珠链子,再没有多余的装饰,红缨将红鞭系在腰间,潇洒落座。

“你别误会啊,我刚刚那菜,不是为别的男人做的。”红缨眼神闪烁的拿起茶壶,倒了一杯大口喝着。

真要命,口干得很。

唐知真目光略带揶揄的看着她,撒谎功夫还真是不怎么样,而且甚有此地无银的感觉。

红缨被唐知真的异样眼光看得头顶冒烟,接着解释:“就是那天你把我丢下,我差点晕了,那混蛋把我带回来,自个儿做了一桌子好菜,我尝着觉得好吃,他便讽刺说像你们这种自认高高在上的女人,只怕连烧个水也能把府邸烧了吧,别说是做菜了。我一时气不过,发誓一定要打他的嘴巴!”

越说到最后,红缨越没有底气。

唐知仪听得云里雾里,只明白了红缨似乎跟某个男人有渊源……会是三位皇子之一吗,还是……野男人。

唐知真自然是清楚个中乾坤的,笑道:“公主,自个儿琢磨,鲜少有无师自通的,你应该请内行的人教导。”

红缨白了藤儿一眼,撇撇嘴,道:“我是想指教这个饭桶的,怎知她比我更蠢,什么也不会。”

藤儿不依了,跺脚道:“公主,奴婢又不是管膳食的丫头,怎么知道这么多嘛!”

“那他呢,那个让你气不打一处来的人。”唐知真意有所指道。

一提起凤魄,红缨就气得咬牙,道:“别提他,他——”

瞥了眼唐知仪,红缨适时住了嘴,有外人在这儿,她也不想多说,便转了话题,道:“对了,你知道我叫你来是为什么吗?”

红缨为唐知真倒了一杯茶,推到她眼前,却眼尾稍也不瞄唐知仪一眼,唐知仪心里有一丝不悦红缨把她晾着当空气,却也没敢表露出来。

“我的公主大人,这种斟茶递水的事儿让藤儿来做就好了,你这是作甚?”藤儿汗颜,她家公主完全没有公主的样,跟她关系好的,私下里可以完全没了规矩。

藤儿见唐知仪被晾在一边,为了自家公主完美的形象着想,便也为她倒了一杯。唐知仪朝她善意一笑,转而对红缨说:“谢公主款待。”

怎料红缨还是不管不顾,唐知仪有些吃不住,收回了满脸的笑意。

唐知真见状,淡淡答道:“三殿下日前已从太夷回中蜀,皇子们都到齐了。应该是要邀约公主踏青或游湖吧?”

“一下就猜中了,一点也不好玩,你应该装着猜错几次,让我过把瘾的。”红缨趴在在桌上,无趣的道。

唐知真无声浅笑,眸光略黯。

这次的邀约,如若唐知真没有猜错的话,那个曾是质子的凤诸在不在呢。

红缨跟他,唐知真虽然不清楚他们关系如何,可他在蛮族受的屈辱却是不假,红缨是那边的公主,只会提醒着他那些不堪回首的时光。蛮族的力量不可小觑,却也是凤诸的梦靥,他究竟会作何选择?

唐知仪听到这儿,瞳中有惊喜一闪而逝,没想到头一回与红缨碰面就有这等机会。还以为今日来靖王府,只是抚琴起舞,顺道恭维一下这位自以为高人一等的公主,看来是冥冥中自有天意。

只是红缨的下一句,却让唐知仪高兴不起来。

“时辰也差不多了,中蜀几位皇子约了到狩猎场,较量骑射技艺,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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