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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诗浓某种程度上算个声音控,她喜欢好听的,特别是带着丝丝暖意的声音,且,对只要听过一次便喜欢上的嗓音,有一种不可名状的深刻记忆,所以无论时隔多久,无论下一次在任何场合,她总是能第一时间就叫出来对方的名字记起这个声音曾经在哪里听见过。

黄杰,就是其中之一,张诗浓第一次听见他的声音时就被他嗓音里的阳光气息打动。

张诗浓幽幽回眸,就像是电影的慢镜头,微微一笑,樱唇轻翘,洁白的小米牙微露,“嗨,黄杰!”

一种不可言喻的熟悉感,百种泛滥心间的莫名情绪萦绕这美丽的绿茵之上。

黄杰亮晶晶的黑眸闪过不可思议的暗芒,旋即咧开白呲呲的门牙:“真的是你啊初初?”

张诗浓耸肩,“要不你让我掐你一把呗?”

黄杰大笑:“不错,这语气这种感觉,就是你何如初没跑了!”

张诗浓摊手,“结了!”

“走呗,都到了我的地盘上了,怎么着也得请你参观参观吃顿饭呐!”黄杰摆出一个挺绅士的邀请姿态。

张诗浓大剌剌的隔着黄杰的长袖衬衫在他手腕上拍一巴,“遗憾了,今儿没空!”

黄杰挑眉:“哦?”

张诗浓望天夸张似是而非的说:“跟姐姐路过这里顺便进来看看,如今这么巧也在这里看见你了,我心愿也算了了一桩,算是不虚此行哇咔咔!”

黄杰有些失望,可是面儿上并没有表现出来太多,他笑嘻嘻的确认:“真不能多待一会?”

张诗浓点头。

“好吧,你姐在哪儿,我送你过去找她!”黄杰跟张诗浓网上电话上聊了一年多,对这个年纪不大脾性不小的姑娘也算是有些了解,自然知道她的决定很少因为外界的请求或者需要而改变。

张诗浓浅笑盈盈,澄清的凤眸弯成小小的月牙儿形状,“车就在校门外,可是,我不想你送我嗳!”

黄杰无奈,摊手轻笑,“只能,满足你喽!”

两人四目相对,张诗浓攸地从口袋里拿出一枚水晶的钥匙链放在黄杰手中,“见面礼喽!”

黄杰口袋里除了手机啥也没有,略显尴尬的模模褐色短发,“下次补上?”

张诗浓无所谓的耸肩,“随便你,拜!”

张诗浓走出去很远,黄杰都还是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而张诗浓像是也能感受的到,在很远的地方背对着黄杰的方向抬手左右挥动,似乎眉眼弯弯,捧月复弯腰,在说:拜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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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诗浓被张诗晴直接带到了张诗晴的家里,好巧不巧走到门口刚好碰上气势汹汹正往小区外面走的徐安迪。

徐安迪一看见张家的姐妹俩,老脸更是拉的像是要掉在地上了,直挺挺的不带一点儿迂回的问:“我儿子呢?”眼睛斜着看了张诗浓一眼,脸上写着“我是高高在上的慈禧太后”几个大字扭脸盯着张诗晴。

张诗晴也不发火,不卑不亢的回答:“地下室停车去了!”

徐安迪哼一声,扭头往楼上走,一副像是跟张诗晴说话掉价的样子。

张诗浓瘪瘪嘴,无奈的用肩膀蹭了蹭张诗晴。

张诗晴好笑的拍一把她的臀部,没说话。

林宇勋停好车上楼,门口准备换鞋的时候就听见母亲嚣张的声音在说,“我就搞不明白了张诗晴,你们姐妹俩的年龄加起来也有我一般大了,怎么就一点儿不懂事巴拉巴拉…”

林宇勋不由的浓眉深锁,连鞋子也顾不上换便阔步走过去站在张诗晴身边与坐在沙发上慈禧太后似地徐安迪对视:“妈,你怎么来了?”

徐安迪现在是看见张诗晴眼睛疼,看见林宇勋胸闷心疼,总之就是没有一个看的顺眼的。这会子,正和张家的姐妹生气呢忽又听见儿子大剌剌不赞同的问话,胸口的闷气更是像正在吹起的气球似地,“吱”的就膨胀了。

听听,这就是他的儿子,他说的那叫什么话,她怎么来了?她养他这么大,没有他们的允许她不该来吗?

瞪着眼睛看着林宇勋,胸腔间想要爆发,如一团一团聚集在一起的云朵似地怒意在睨见他摆明了站他媳妇那边的眼神后,生生压了下去。

“得得,不想跟你们废话”徐安迪一副大人不计小人过懒得跟这些人计较的宰相样子挥挥手,然后指着林宇勋命令道:“你,换好衣服跟我出去!”

林宇勋立刻俊眉倒立,不赞同的问:“去哪儿?”

徐安迪不耐的瞪眼:“让你走你就走,哪儿那么多的废话!”

林宇勋刚要说什么,大腿被张诗晴不动声色的捏了一把,俊脸皱着斜睨张诗晴一眼,继而无奈的对母亲道:“好好,您说哪儿就哪儿,我们走!”那口气,活像是哄诱一个小孩子,事实上也是这样,林宇勋把徐安迪这段时间的所作所为,完全看成是小孩子心血来潮闹性子呢!

林宇勋和徐安迪一前一后走出门,张诗浓耸耸肩望进张诗晴眼眸最深处:“如果是我,我今天不会让林宇勋跟着那个老妖婆出去!”

张诗浓是个敏感纤细的孩子,只一眼她就看得出徐安迪绝对不安好心,且,这会子看见姐姐眸底刻意掩起的落寞,心里更是说不出的难过,对徐安迪更是左右看不顺眼。

“啪!”

张诗晴不赞同的拍一把张诗浓的后脑勺,“什么老妖婆,张诗浓你给我好好说话,她做事再怎么不靠谱也是长辈,你小学思想品德学给谁了,啊?还有,给你说多少次了,叫姐夫,别总是林宇勋林宇勋的给我叫唤!”

张诗浓撅着嘴模自己的脑袋,看着委屈可怜的很。

张诗晴讶异,眸中显而易见的心疼坦露在外:“疼?”

张诗浓达到了自己的目地,淘气的冲张诗晴做个鬼脸往客房跑去,边跑边说:“坐车很累,我想要睡觉了!”

张诗晴:“…。”

林宇勋当晚接近零点才从外面回来,客厅卧室没看见张诗晴的人,瞅见洗手间的灯亮着,推门走进,从身后把张诗晴娇俏的身子抱在怀里。

“回来了?”张诗晴停下手中搓洗衣服的动作,透过偌大的化妆镜意外的捕捉到林宇勋脸上没来得及收回的一闪而逝的挣扎。

“喝酒了?”温柔的弯弯唇角,拍拍林宇勋紧拥她的手背:“你先冲个澡,我去厨房给你泡一杯蜂蜜水!”话落,没再看林宇勋越过他就要出洗手间。

林宇勋抬手,挺用力的拉着张诗浓转了半个圈,双腿用劲儿把她压在光滑的大理石洗手台上,大掌捧住张诗晴手感极佳的小脸,绯色唇瓣旋即压在张诗晴稍显苍白的唇瓣上。

张诗晴一愣,继而双手环住林宇勋的脖颈,双唇相贴,极尽缠绵…。

…。

张诗晴瞪着眼睛直到天空泛起鱼肚白,翻身,在熟睡的像孩子一样单纯的林宇勋的额头上亲一下后转身下床。

她一直知道,他们之间有问题。打从徐安迪一次一次的挑唆和嫌弃,打从她好几次从林宇勋身上嗅到相同的香水味儿时她就知道,他们之间存在着不坦然。

她无法推测料定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情,具体的状况到了哪一步,她亦没有办法开口向林宇勋要一个确定的答案…

也或许,不是没有办法,而是,她不愿意面对,亦或者,不知道如果事情跟她想的出入太大,她要怎么面对,怎么对待…。

张诗浓睡了十多个小时,可是好像还是没睡醒一样,从房间出来,一边邋遢的打呵欠一边甩胳膊伸懒腰走到厨房。

“姐,做什么好吃的了?”大大的打一个呵欠,双臂高高的抬起置于脑顶左扭扭右摆摆。

张诗晴听见身后妹妹的声音才赫然从神游中回过精神,不动声色的抬手蹭蹭眼下,说:“当然都是我们初初爱吃的,一年多没吃姐姐做的饭了,想吗?”

“自然!”张诗浓摩拳擦掌,“哇哦,果然是姐姐对我最好,这土…姐,你眼睛怎么了?”张诗浓拽着张诗晴的手臂让她转身无法避开她的视线,“怎么跟个熊猫似地,昨晚上没睡么?林宇勋没回来?”最后一句张诗浓声音有些大,因为在她的认知当中,张诗晴是一个会等人等好久的傻子,就拿她和林宇勋来说,她敢打包票,倘若林宇勋没回家,张诗晴一定不会自己去睡觉。

张诗晴用亲切的笑容掩饰自己的心情,抬手揉一把张诗浓长长的黑发,“回来了,我只是这几天太累了,等下补个午觉就会好了!”

张诗浓半信半疑:“真的?”

张诗晴故作严肃推一把张诗浓的脑门,“姐什么时候骗过你!”

张诗浓:“…”这倒真是…没有嗳!

一早张诗浓和姐姐姐夫正吃饭呢,电话响了,拿起来看一眼,直接抠掉电池将手机撂一边。

“怎么了?”张诗晴勾唇问。

张诗浓鬼马精灵的斜睨林宇勋一眼,没吭气儿。

林宇勋宿醉,头这会还痛呢,也没什么胃口,端起碗里的稀饭大口喝了几口,道:“我有些文件需要看一下,初初你陪你姐聊会!”

张诗浓鬼灵精怪的吐舌头扮鬼脸。

林宇勋失笑,摇摇头无可奈何离开饭厅去了书房。

“谁啊,干嘛还要避着你姐夫?”张诗晴放下碗筷,莞尔问张诗浓。

张诗浓成功的清场,当然这时候不会再对最亲爱的姐姐隐瞒的,“姐,还记不记得武子扬,就你说过可能喜欢我的那个人。哦,对了对了,那天在饭店你看见的那一个!”

张诗晴只是稍微让记忆倒带就记起了那个脾气有些急躁高高帅帅看着挺干净挺面冷的男孩子,于是挑眉打趣张诗浓:“哦,这才发现我说的是真的?”

张诗浓闻言,精致的小脸儿一抹红色滑过,“他说的!在Z市他说想我当他女朋友来着!”

张诗晴挑唇笑:“没答应!”

“当然!”张诗浓挺挺胸以示自己拒绝是理所当然,“我又不喜欢他,凭什么当他女朋友!”

“那我们初初喜欢什么样儿的?”张诗晴挑眉,张诗浓透过她的眼眸看不出她心底到底是什么样的想法。

张诗浓皱着鼻子想了许久,愣是没有想出答案,于是,梗着脖子执拗的重复,像是说服姐姐又像是劝自己:“反正左右不是像他一样强势霸道不讲理,把别人意愿当成废话,用自己的意志强加在别人身上的混蛋!”

张诗晴失笑,继而看着挺严肃的道:“初初,有些事呢,虽然已经过去一年,但姐姐觉得还是有必要告诉你,当然,不是左右你的想法,亦没有想要改变什么的意思,只是阐述事实!”

张诗晴疑惑,凝眉瞪眼:“好吧!”

张诗晴说的,无外乎就是一年前张诗浓离开学校,武子扬在学校掀起的轩然大波以及血雨腥风,尽管,后面这个词有些暴力,但,跟所谓的事实相去不远。

一年前,武子扬从张诗晴和徐晓宇的口中拼凑出促使张诗浓休学离开的种种因素,可想而知,所有跟这次事件有关的人员,自是被武小爷收拾的惨兮兮,特别是那个没有一点儿为人师表率的披着人皮的人渣。

张诗晴之后再也没看见过那个老师,后来听人说,那个人身上的烙印和背负的名声,让她今后无法在全国的教育界找到任何一个位置,更是没有可能在Z市乃至周边的几个城市找到任何一份体面的工作。

而曾经欺负过张诗浓的那些学生,越是欺负她狠的,越是被武家小爷收拾的惨兮兮。听徐晓宇说,最严重的几个除了被勒令退学,家里无论做什么的,不是生意被武家的人接手,就是下岗失业。总之,那段时间武子扬的所作所为让曾经欺负过张诗浓的人抓肝挠肺后悔之外人人自危哭爹喊娘,而武子扬那时候的行为,也是完全打破了以往张诗晴对十六岁孩子的认知,那种阴冷那种决断和手腕,并不是每一个同龄人都具有的。

张诗晴曾说,她一定让欺负过张诗浓的人付出代价,可是她还没来得及想出又能收拾人又能全身而退的办法,武子扬这边已经明目张胆的把所有该动的不能动的,全部拉进黑名单一个一个轮番收拾。

张诗晴也说过,如有有人对她在乎的人好,她一定也会对那个人掏心掏肺,所以,对于武子扬,她自然是有些好感的。

张诗浓听完姐姐的话,黑白分明的清澈凤眼嗔的圆溜,“姐…你逗我玩儿呢吧?”

张诗晴推一把她的脑门。

张诗浓唇角儿弯弯,她搞不清楚自己听完这些事情之后的心情,如果硬说什么感想,只是惊讶,他,怎么可能呢?明明就是那么自以为是的人!

对,也许正是因为他的自以为是,所以把她当成是他的玩具,闲来没事逗逗,至于对付欺负她的人,自然是那讨人厌的独占欲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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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诗浓从Z市回来之后一直没回家,关于父母的下落和近况也没有开口问过张诗晴。

这天,又是一个周末,林宇勋有事不在家,只剩下张诗晴和张诗浓两姐妹慵懒的靠在沙发上看电视。两个人一边看一边讨论剧情,正笑的热闹呢听见门铃的声音,两人迅速同时伸手,石头剪刀布,张诗晴摊开五根手指,张诗浓两根,张诗浓吐舌头摆双手扭肩膀,张诗晴任命的起身开门。

“二叔,二婶,你们怎么来了!”门外的人,正是许久不见的张栩升和何雪妮。

张诗浓也听见了姐姐的声音,一怔,从沙发上一骨碌爬起来。

张栩升和何雪妮看起来脸色都不太好,进门后一左一右坐在张诗浓两边。

“我们要离婚,初初你跟谁?”何雪妮看起来情绪更差一些,一坐下开口就说了这句话。

“浓浓,爸爸以后会好好工作,你不会离开爸爸,哦?”张栩升在张诗浓的抚养权这件事情上自始至终就不是一个会服软会通融的人。

张诗浓唇角勾起一抹淡漠的弧度,没说话。

“二叔二婶,初初才回来,你们能不能别总是说这些有的没的!”张诗晴无奈的很,她不知道该说这对年龄加起来有一个世纪那么大的夫妻什么好!

何雪妮像是没听见张诗晴的声音,“初初你跟着妈妈,妈妈会对你好,你刘叔也会把你当成自己的女儿一样好好爱护!”

何雪妮不说这还好,一提及另外的男人,张栩升和张诗晴同时暴躁了。

“二婶!”

“何雪妮!”

他们不约而同的喊出声音,然后目光同时瞥向张诗浓。张诗浓跟没听见她妈说了什么似地,还是就那么保持她们进门后看了他们一眼之后的姿态坐在那儿。

“何雪妮你什么意思,我这边还没离婚呢你就迫不及待想给我带绿帽子!”张栩升怒斥。

“张栩升我告诉你你话别说的那么难听,谁给谁带绿帽子,你跟那谁,我长着眼睛呢,我不说你别当我傻子什么都不知道!”

“我说何雪妮这脏水你还真别往我身上泼,我张栩升行得正坐的端,什么谁,你还真别恶人告恶状啥脏水都泼我身上!”

何雪妮哼哼两声:“柳絮亿,你别当我不知道你们啥关系,呵,没话说了吧,张栩升你还真是恶心,敢作就要敢当,你还算是个男人么!”

张栩升其实只是没想到那个名字突然被人提起,那么久远的事情了他只是有些糊涂,怎么就突然被自己的亲人知道了?

“我有什么不敢当的,二十年的事儿了,你就胡搅蛮缠吧!”

“我胡搅蛮缠?我告…”

忽然,一声惊呼,打断何雪妮咄咄逼人的声音。

“初初!”

伴随着张诗晴的惊呼,张栩升一回头就看见女儿闭着眼睛破布女圭女圭似地往茶几上砸过去的脑袋。

张栩升连连抬手,还好速度够快,不然张诗浓的脸估计会被坚硬的大理石台子给弥成平板了。

一家三个人以最快的速度把昏过去的张诗浓送到人民医院,医生初步检查告诉张诗晴,“这孩子心性够强的,把自己气成这样!”

三个人同时松一口气,好在不是什么大问题,张栩升和何雪妮面面相觑,同时在对方眼睛里看见愧疚,只是,谁也没说穿。

张诗浓精致的小脸苍白,靠着床头一言不发,狭长漂亮的凤眼扫过父母宛如刮了一场嘲讽的狂风。

张栩升尴尬的咳一声,“浓浓,既然来医院了,等下让医生帮你做个全面的检查我们再回家!”

张诗浓脑海中忽而闪过半年前自己感冒去药店买药时医生的话,小脸闪过惊慌,略显慌乱的拔掉针头弯腰穿鞋。

张诗晴何其聪明的人,她怎么可能忽略掉妹妹每一个细枝末节的表情,一抬手把张诗浓压在床边,道:“听话!”

张诗浓这次说什么也不愿意,不管张诗晴软言软语还是故作严肃,她都固执的听不进去任何。

张诗晴皱眉,这不是摆明了心虚?竟是怎么了呢,身体出了什么问题?

张诗晴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大跳,毕竟,这一年多妹妹没在身边,她对她的健康状况本来就是有所保留的,原本她也还打算找时间带她体检的,谁知上赶着摊上叔叔婶婶的事情来了医院,那么她今天即便是威逼,也必然让张诗浓把这个身体检查了。

检查的结果,完全出乎张诗晴和所有人的意料。

高度怀疑为非霍金型恶性淋巴瘤。

张诗晴站在医院的走廊,双手死死地捏着那一张检查结果的单子,柔软的纸张在她的手心变得皱皱巴巴,宛如她的心,像是被钝刀子一遍一遍的划拉,她痛,可是她不能喊出声,她只能紧咬唇往前走,一步一步小心翼翼。

医生的话,犹在耳边:“这病挺严重,你们做好最坏的打算!”

张诗晴的天仿佛瞬间塌陷了一角,她想要挺直腰杆重新撑起来,可是,她用尽全力,却迎来一个全部塌落的结果。

“你看是接受治疗呢还是放弃!”

因为这一句冷漠没有任何生机的话,张诗晴顺手捞起那医生办公桌上的笔筒甩过去,“你特么不是医生么?不是救死扶伤的白衣天使么,你特么现在说这是什么话,放弃?放屁!”

张诗晴愤愤的摔上门出来,全身像是被谁抽干了力气,她不知道应该怎么告诉家人,她更不知道,她应该怎样面对她最爱的妹妹。

张诗晴打电话给林宇勋,人在最脆弱最难过的时候,总是第一个想起最亲最爱的人,这定理放在张诗晴身上再合适不过。

跟林宇勋通完电话,张诗晴抬手“啪啪”两声拍拍自己愁眉苦脸的脸,用手指扯一扯,推门而入,“我们明天去Y市!”

方才林宇勋给她查过了,那边的肿瘤医院是全国全好的,有个叫于艳的医生是治疗淋巴瘤的好手,她必须带妹妹过去重新检查。

滚他妈的高度怀疑,滚他妈的放弃,滚他妈的做好最坏的打算,统统都是放屁!

张栩升和何雪妮整个儿一呆,何雪妮而后忽的从椅子上蹦起来,“晴晴你说什么呢,我们初初为什么要去Y市?”

张诗晴掀开一抹与往常相差不多的笑,虽笑不达眼底,可总算没有哭丧着脸,她妹妹好着呢,根本没怎么呢,她瞎苦恼什么。

“有点小问题这边看的不清楚,建议我们上大地方以保心安!”张诗晴淡淡的说。

何雪妮头脑简单想的比较少,还要继续准问,张栩升不动声色的拉了拉她的衣袖,“没关系,Y市距离N市也不过才五个小时的车程么,晴晴说的对,我们保心安!”张栩升尽管疑惑担心,可更不想因为一个没明确的结果而让女儿难过。既然侄女都说了,那必然是有她的道理的,这个侄女从小跟个小大人似地把自己和浓浓的事情安排的妥妥帖帖,而且两姐妹关系那么好,自然是一切为浓浓的身心好,就先顺着她,等下出去了再问具体是怎么回事儿也不迟!

张诗浓没心没肺的咧着唇,“姐,既然是小问题为什么不选择较近的Z市?据我所知,Y市的肿瘤医院是在全国都知名的哦!”张诗浓瞎说呢,她什么都不知道,除了半年前那个医生给她说的。

那时候她感冒很严重,吃了大把大把的药也不管用,后来竟混的跟那开药的医生都熟悉了,她打趣他是不是庸医,为啥她的病还没好,鼻涕流个不停。

她记得当时那医生特严肃,他说:“你去医院检查一下的好!”

笑话,她当时独身一人,浑身上下只剩下自己了,她拿什么东西进医院?

后来她再去那药店,医生总是看着她不赞同的眼神,“鼻腔的淋巴瘤发病很缓慢,一般不容易发现,一早会被人当成简单的感冒…。Y市肿瘤医院有个叫于艳的医生,你去找她,我给你介绍…。”

“姐,是淋巴瘤吗?”张诗浓一直不敢来医院就是害怕真查出个什么问题,她不敢想,也不想知道结果,这件事情上她要做乌龟,大不了就把头缩回来呗。

不过,看现在她没有办法再缩了,那么就坦然面对,如果她要死要活只顾着自己的心情,她的家人,岂不是被她欺负了?

“是恶性的吗?”

张诗晴了解张诗浓,张诗浓何尝不了解她。她的一笑一颦一举一动意味着什么,张诗浓即便不会猜的百分之百,大方向总还是不会错的!

张诗晴一震,像是有什么重物兜头砸在脑顶,耳边嗡嗡作响,身体瑟瑟抖动,她勉强自己扯出一个弧度,笑说:“有可能看错了,他们只是怀疑,初初你说,你长这么大看医生什么时候听见过这两个字,所以说,这里的医生都是二杆子,压根儿没有真材实料,所以,我们去Y市,一切等检查结果出来了再说,好吗?”

张诗浓在Y市做了一切详尽的检查,大约半个月检查结果全部出来了,确诊为恶性淋巴瘤。

张家每一个人的脸,如乌云密布的天空,黑压压的。

唯一庆幸的是,这次的医生真的很靠谱,她告诉张诗晴:“这个病分为很多种细胞,你妹妹这个是B型,在现在的医学领域属于可以治疗并有几率完全康复的恶性肿瘤!”

张诗晴把在家乡医生说过的话告诉于艳,于艳笑了笑没说话,张诗晴于是心下了然,这帮孙子,是想吓死谁?是多么不要脸的爱钱?

于艳还说:“你妹的这个状况,最好的办法是化疗,一疗程三天,搁一礼拜进行一疗程,一开始先是安排六个疗程,然后看情况而定!”

第二天,张诗晴把自己两年来存下的所有工资、稿费,全部的存款都取出来交给医院,只是,杯水车薪,和张诗浓即将化疗需要的巨额医疗费比起来,那六万块钱好比九牛一毛一样微不足道。

张栩升一直是一个乐观的男人,可是这次,因为女儿,一下子变得深沉了起来,看上去也像是老了许多岁。

自己家的经济是个什么状况,张栩升心里比谁都清楚,这么多年来普通工人的身份与他和何雪妮吵架时没命儿似的砸家具砸电视,和好之后再重新买回来的现实生活,他们的经济条件,可想而知。

他打电话跟自己的哥哥姐姐借钱,都答应了,可一听数额,都是满满的吃惊,毕竟都是普通的家庭,一百万对于他们来说就像一个遥远不可及的梦。

何雪妮家里的条件比张栩升这边的兄弟姐妹要好一些,她打电话给父母和三个弟弟,可是除了母亲一口答应跟着难过的落泪之外,其他的人,含含糊糊,连一句普通的问候的话都不敢再说了。

何雪妮鼻子突然很酸,这都是她至亲的人啊,什么叫做患难见真情,平常见面嘻嘻哈哈热热闹闹的人,如今…

所谓的感情,真是虚伪呢!

何雪妮的心,就像看见有个人在她跟前被人用电锯活生生的隔开,那种鲜血淋漓的残忍将所有的丑陋和虚伪全部摊开来的难堪,让何雪妮从来没有过的无力。

张诗浓的人生,像是一下子换了个颜色,从多彩的五光十色变成了灰色。她难过,看着父母强颜欢笑时,难过的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她痛心,看见姐姐半个多月不上班只为了照顾她心情时,她心痛的像是用洗衣机在用力的绞…

“姐,你回去上班吧!”张诗浓在姐妹俩一块儿吃完饭之后,抽出一张面纸擦擦嘴角,“我爸我妈他们都在呢,你回去好好上班,他们会好好照顾我的!”

听说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情,她怎么能狠心的毁了姐姐的前程。而且姐姐的那个婆婆,如果给她知道了姐姐因为照顾她丢了工作,还不得掀翻了房顶?而她最不想看着的,就是姐姐不开心或者被人不待见!

张诗晴丢垃圾的动作一顿,“嗯,好!”也是时候回去跟林宇勋商量一下关于妹妹医药费的事情了。

“对了初初,姐想剪成短发,你下午陪姐去理发店!”化疗的时候想必会掉头发,她不想妹妹到那时太难过,所以干脆提前全部剪掉,一起。

张诗浓咧咧唇,“好!”她听爸爸说了,化疗的时候会大把大把的掉头发,可虽然心里明镜儿似地,可既然姐姐不愿意明说,定是担心她接受不了,她也就不说透,点头同意便是。

张诗晴一头柔顺的及腰长发剪成一个齐耳短发,她本来想要跟张诗浓一样全部剪掉,可是妹妹说什么也不同意,她还说:“姐,你这样更好看,我喜欢你这样!”

张诗晴差点没忍住当场掉泪,强忍着。

“好,听初初的!”

张诗晴又陪了张诗浓三天,等她化疗完不再用药身体稍微舒服一些之后,她抱抱她匆匆去到火车站赶最后一趟回N市的火车。

林宇勋不在家,张诗晴翻出家里所有的存折和银行卡放在茶几上,自己安静的坐在沙发上等他回来。

墙壁上精致漂亮的挂钟,是张诗浓跟张诗晴一块儿逛街的时候买的,女乃白色的表盘,米黄色的表面镶着碎钻,与天蓝色的壁纸相配,非常好看。钟表的指针一格一格循着规律一圈圈旋转,当表面上三根长短不一的指针几乎在一的位置上重合,张诗晴家里的门从外面被打开。

林宇勋看似很疲惫,西装搭在胳膊上,领带零落,白色的衬衣袖子在手腕之上挽了两圈,布满血色的眸底出现张诗晴略显苍白的小脸儿,唇边立刻弯起一抹笑意,“老婆你回来了!”

张诗晴在林宇勋开门的刹那便闻到一股浓烈的酒味,柳眉微蹙,缓缓从沙发上起身,“我给你煮碗粥!”这么晚回来还喝了酒,自然晚上没有好好吃饭,这是张诗晴知道的,算是林宇勋应酬的惯例。

林宇勋在饭厅门口拦住她,把她小小的手放在掌心,“早点去睡,我不饿!”

“那我给你放热水洗澡?”张诗晴用两只手把他的一只手握在手心,他的手暖暖的,握着有种心安踏实的感觉。

“你先回房去歇一下!”她怎么不知道他辛苦,他们认识之初,他不是一个喜欢交际应酬的人,可是如今,为了他们的生活能更好过,他应酬变常态,游走在虚与委蛇的人群之中,他的辛苦,她能理解。

林宇勋揉一把她的短发,把她整头毛茸茸细碎的发丝搞的蓬乱不堪才道:“那么漂亮的头发,你可真能舍得啊!”

“不好看么?”张诗晴仰着脸,唇角的弧度清浅,不仔细端详似乎都无法捕捉到。

“好看!”林宇勋一边回答,一边弯腰把张诗晴抱在怀里,“你才要好好休息,我自己放洗澡水!”

张诗晴双手本能的环住林宇勋的脖颈,脸儿埋在他的胸口,鼻腔忽然间酸涩无比,她好心痛,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压抑多久,每每看着妹妹为了她安心,即便想吐不想吃饭也逼着自己往下咽,看着妹妹一天天消瘦的容颜,她的心像是压了一块很大的石头,压抑、难受、气闷,喘一口气像是都变成了奢望。

林宇勋把张诗晴轻轻的放在床上,替她揶好被角,俯身在她额头亲一口,“乖乖的睡一觉,明天醒来都会好的,嗯?”

张诗晴点点头,乖巧的闭上眼睛。

林宇勋在她闭上眼睛的瞬间,眸底划过一道心痛后悔的暗光。

翌日,张诗晴醒来已经是早晨九点多,睁眼,却看见了这时候本来应该在单位的林宇勋。

林宇勋亲亲她的额头把她抱在怀里,大手一下一下温柔的拍抚她的后背,像对待珍贵的宝贝那样轻柔,小心翼翼。

张诗晴压抑许久的泪水,在这一刻怎么都无法抑制,她抬手抱住林宇勋的腰,往他怀里缩了缩,脸儿贴在他的胸口,泪水如雨濡湿他的睡衣。

林宇勋只是就那么轻抚她的后背,既没有开口安慰,亦没有让她乖不要哭。因为他比谁都清楚张诗浓对她所代表的意义,与其说两个人是姐妹,不如说是朋友,支撑,甚至于母女…

张诗晴比张诗浓大了整整八岁,张诗浓算是张诗晴看着长大的孩子,那种感情,本就不是一般的姐妹可以相比的,更何况,张诗晴本来就是一个重情义重视家庭的人。

张诗晴哭了许久,哭的眼睛红肿,气息不稳,林宇勋的腰也被她下意识的挠出几道红印子,方才扬起小脸对林宇勋说:“咱俩给宝宝准备的女乃粉钱,我想先拿给初初化疗!”

林宇勋说:“好!”

张诗晴怔怔的望着林宇勋,这张脸不似演艺明星那般帅的天怒人忿,可也眉目

俊朗,最重要的是心好,对她好,对她的家人也不错。

女人这一生,图什么不会偏离一生一世一双人,家人安好家庭和和美美。张诗晴如今家里,虽然遇上初初生病这种恼人的状况,可只要大家都尽力想办法劲儿往一处使,所有的难题坎坷,又算得了什么呢!

林宇勋揉揉她的头发,唇边的弧线宛如一朵娇艳的牡丹花,那么美好,那么漂亮。

“傻丫头,说什么呢,初初难道不是我妹妹?”

张诗晴眉眼含笑,虽然鼻腔还是很酸涩,虽然她只是感动,可是她不会让自己哭出来,因为有他,有所有一起努力的人,她不是孤军奋战。

“老公,我想办离职,想好好照顾初初和她一起度过这段难熬的日子!”

林宇勋一愣,“叔叔婶婶不是都在,他们不能照顾好初初吗?”

张诗晴摇摇头,“我想任何时候,初初痛了,感觉好一些了,我都能在她身边陪她一起难受一起开心!”

林宇勋叹口气,终是在仔细的想过之后,点头同意:“好吧!”

张诗晴当天中午跟林宇勋一块去的单位,简单的交接之后,张诗晴拿着自己的私人物品离开这座许多人挤破脑袋想要走进的办公大楼。

若说遗憾,会有,毕竟当初费了挺多心思,况且她也知道,这是维系她和徐安迪关系平衡的唯一纽带,可是她不后悔。因为相较于以后回想起来在妹妹最苦最痛的时候她没有陪在身边的遗憾,这些统统不足挂齿。

当晚,张诗晴做了丰盛的晚餐打电话给林宇勋,林宇勋推掉所有的应酬回家吃饭。张诗晴林宇勋两个人将近一个月以来第一次围着一张桌子吃晚饭,气氛很好,都默默地用眼神告诉对方,没有什么是可以难的倒他们的!

第二天一早,张诗晴带着钱和几件简单的换洗衣物赶去搭第一趟去Y市的火车,她走不到两个小时,徐安迪带着一个年轻美貌的姑娘堂而皇之的找上门来勾搭林宇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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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林童鞋似乎出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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