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体版

第四十章 进退无果

主管会议。

康爵面无表情地坐在首座,看不出喜怒的眼神定定地盯着做报告的人,给人一种如坐针毡的感觉,生怕那紧抿的嘴突然轻启,犹若谈天气般吐出一连串看透破绽、咄咄逼人、不怒而威的话语。

然而康爵并没有听他们在说什么,他只是看着他们,思绪却在往回,停留在昨夜的温香软玉之中。他从没有如此渴望过一个女人,渴望冲动到在车里,在没有任何安全措施的情况下就那样发生了。他的心里同样很乱,他也清楚地知道她为什么那么冷淡。他可以根本不在乎康进是什么人,但她不行,她要为他们两个负上道德的枷锁。但他不愿让她退缩,他不想就这样放开她。他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也不知道今后该怎么办,但他知道,他绝不会就这样让她从他身边消失。没有一个女人可以对他说,我们这是一夜,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室内忽然寂静无声,他望着众人,众人也望着他,他这才明白汇报完了。但他仍没有任何表情,在沉默的半秒钟里拉开思绪后,他淡淡开口:

“今天就到这儿吧,散会!”迅速起身,他走出会议室。

steven(斯蒂文)跟着他,那是他的高中学弟兼大学校友,现在是他的助理,自认为对他无所不知,然而现在也只有干瞪眼的份儿。

康爵突然站定,拿出手机拨通槟榔的电话。他一早上都在给她打电话,可她从未接过,现在他只能打到她的办公室去。她说得对,他曾经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引诱她,他莫名其妙地想引诱她,但他却不知道在引诱过她之后,他接下来该做什么。

电话通了,对方在听筒里是一个低柔的声音。

“我是康爵。”他说,“你别挂!”

但对方已毫不客气地挂掉电话,再打过去,再也没人接。一腔无明火立刻在胸腔内燃烧起,看来她还真打算把昨天的事全部忘掉,一点记忆都不肯留。

“steven,帮我取消下午的所有行程。”他说,还没等steven回答,便已匆匆走了。

康爵驱车赶到槟榔的餐厅,领班告诉他孟辙不在,苏小姐则在办公室里。他闻言,平静了一下心情,穿过前场来到办公室,轻敲门,然后推门进去。槟榔身穿白色衬衫裙,一头长发高绾,斜倚在窗边望向窗外,表情阴郁呆滞,仿佛一抹游魂。

听到门响,她回头。他察觉出她初看他时眼神里的震颤、惊慌与激动,但一切旋即又被她掩藏于一汪迷人的水眸之中。她立刻站直身体,奋力使自己变得正常。她冷漠地看着他。

这时他向她走近,然而与此同时,她忽然侧身,迅速想从他身边越过去,往外逃。他立刻拉回她,想阻止她。她拼命挣扎,然而却已被他的手臂圈在怀里。她的心一阵战栗,他身上的温热气息更清晰她对昨夜的记忆。她望着他,她在做无谓的挣扎,越挣扎气势越弱。她怒视他的眼神里充满紧张、冲动与绝望。

她的眼神触动了他心中的感性神经,使他再也不顾任何外在的因素,他屈从了心中的意识,低头吻住她,宣泄着短时间分离却酝酿出的无尽思念。槟榔心里一酥,她不愿承认他的唇含有能抑制她自控力的大麻成分,他就像是她的海-洛因,沾上了就会上瘾。到后来她终于想起了反抗,她奋力推开他,低声质问:

“你干什么?!”

“承认吧,槟榔,你喜欢我吻你。”他笑道。

他的笑容灿烂得过于刺眼,仿佛带着嘲笑,一下子激怒了她。她一巴掌扇在他脸上,发出“啪”地一声,震麻了她的手。

他挨了打,却还在笑:“如果这能让你心里好过的话,你可以随便打我,想怎么样都行。你就当是我欺负了你,你想怎么样都好,我喜欢你打我!”他拉起她的手往自己身上招呼去。

“你放开手!你放开!”她很生气地努力挣月兑,却被他牢牢地箍住手腕,“康爵!”她大叫一声,怒视他。

“气消了?”他停手,笑咪咪地问。

“你到底想干吗?”。她蹙眉望着他,声音很低很烦乱,“我们已经做错一次,不能再错第二次!你就当我求求你行吗?和我划清界限,不要再来找我,不要再来烦我!我们把那件事忘掉,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过,我一点也不想和你有任何关系!”

“你说的是心里话吗?”。他认真地问。

“对!所以你走吧,我不想再看见你!”她背对着他说。

他看了她半晌,忽然从后面抱住她,喃喃地道:

“槟榔,别这样,你知道我爱你!”

“我不知道!”她像被针扎了一样跳起来挣月兑他,低声咆哮,“你还不明白吗康爵,我们做那种事是不应该的!我是康进的情人,我不能和别人偷情,更何况我偷情的对象是他儿子!”

“得了槟榔,我和他谁也没承认过双方的关系。况且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你是他太太?不要高抬自己,你只是他的一个玩物,他的一个工具,你知道吗?玩腻了就可以丢的工具!”他把双手放在她的肩上,“我和他的关系我不在乎,他也不在乎,你在乎什么?难道你和他在一起就那么愉快吗?他在外面的女人多得连他自己都数不清,你还把他当成什么好人?!槟榔,我喜欢你,从我们第一次见面就喜欢上了。我向你保证,我不会像他一样,我对你是真心的,今后我只有你一个。”

“所以你想怎么样?你说这些是什么意思?”她怒视着他,表情冰冷,“你是要我和他上过床,然后再去陪你?”

“康进能给你的我也能给你。”他认真地说。

“你想让我给你当情妇?”她不可思议地问。

“不是情妇,是女朋友。你要的一切我都给你,而且我比康进年轻,我能给你很多他不能给的。”

哭笑不得与重重的怒气让她的内心颤悸,她已经发不出火,也喊不出来了,她剩下的只有冷笑:

“我不想再听你废话,你走吧!”

“怎么?别告诉我你还放不下他!”她的语气伤害了他,也激怒了他,他冷笑道。

她愤恨地瞪着他,她已怒不可遏,一张脸因为气愤变得涨红,她努力使自己冷静下来:

“不管怎么样,我是不会和你们两个都有关系的!”

“我和他什么都不是!我早就说过了,我和他没有任何关系!”他高声强调。

“无论你怎样否认,你和他的血缘关系都是否认不掉的。我已经做过一次……我不想……不想当个婊子,你明白吗?”。

“你为什么这么骂自己?”他被她绝望的眼神感染,语气温和了下来,“槟榔,你爱我,你不能否认。而他只是想占你便宜的人,你没有义务对他感到自责。如果昨晚的事让你不安,你就把你的负罪感都推给我,昨晚是我引诱了你,你不需要感到任何内疚,一切都是我的错。”他抓住她的肩,认真地说。

槟榔无力地拨开他的手:“好了,康爵,你走吧。我不想再和你讨论这些,也没必要再讨论。和你上过床的女人那么多,你不需要单单对我耿耿于怀,我不过是你改变你一夜数字的一个道具而已。我还是那句话,我们不要再见面了。”

康爵刚要说话,门突然被推开,孟辙进来,见到他很惊讶:

“你怎么在这儿?”

“他找你。”槟榔先回答。

“什么事?”孟辙好奇地问,觉得气氛相当诡异。

“现在没事了。”康爵阴沉着脸说,“我先走了。”

孟辙莫名其妙地看着他离开,问槟榔:

“他怎么了?”

“不知道。”她心烦地叹气。

这时她的手机响了,拿过来看,是一则短信——

我是绝不会就这么放弃的!

简短的话,却蕴含了危险的强硬与霸道,令她心惊胆颤。

“你怎么了?”孟辙对她紧张的脸色感到疑惑。

“没事。”她烦躁地回答,觉得自己快要崩溃了,高度紧张的神经已如一条抻至极限的皮筋,只要稍微再有点压力,她就会彻底绷断,“我出去一下。”她拿起包,说。

“你去哪儿?”

“不知道。”她回答,人已出去了。

“这都怎么了?莫名其妙的!”他吃惊地自语。

槟榔去打壁球,让剧烈的运动帮她忘记一切,直到大汗淋漓,郁闷的心情随着汗液都流出来才罢休,接着去舒服地做个spa好好放松一下,继而又去大肆购物。她从来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靠买东西来纾解压力,她知道,她真的变了。

傍晚时分,她提着购物袋刚从商场里出来,一则来电差点让她紧张到昏厥过去。是康进的电话,这居然很出乎她的意料。她望着不停闪烁的屏幕,屏住呼吸接了:

“喂!”

“你在哪儿?”他问,声音听不出喜怒。

“在外面。怎么了?”

“没有。”他回答,“我就是想问你,我那套蓝西装你上次是不是送到干洗店去干洗了?”

“哦。”

“还没取回来吗?”。

“取回来了。我放在餐厅了,一直想拿回家,可总忘。怎么,你要穿吗?”。

“嗯。我今晚有点事,要穿。你帮我拿回家去,我现在马上回去换衣服。”

“好。”她答应,挂断电话,叹了口气。

拿着他的西装回家,不久,他回来了。她站在门边望着他,其实这次他们分开的时间并不是最长的,然而再见面时,她看他的眼神却分外陌生。可他并未察觉,只是笑问:

“我的衣服呢?”

“我放楼上了。”她淡漠地回答。

“你生日我没回来,你生气了吧?”

“没有。”

“还说没有,看见我都不太高兴。”他捏捏她的脸蛋,笑说,“我去出差了,所以没回来。不过我给你带回一个礼物。”他将一只盒子塞进她的手里,道,“我先上去换衣服。你帮我泡杯茶吧?”

她答应,冷淡地望着他上楼,然后低头看看手中的礼盒,打开,里面是一条艺术感极强的项链,精致漂亮。她平静地合上盖子,随手将盒子翻过来瞧,这时她发现,盒子底部印有两个英文词——

“longisland”

“长岛”——这大概就是他的出差地吧?她将盒子扔在一边,抿着嘴唇去厨房泡茶,然后端上楼。他没在卧室,大概是在洗澡。她将茶杯放在茶几上,这时一阵刺耳的手机铃响起,她循声望去,来到床头柜边,望着他手机屏幕上闪烁着的一幅靓丽女子的照片。她把手机拿起来,此时她忽然觉得自己现在的表情大概很像一个阴暗的巫婆,因为她感觉到自己的脸极度紧绷冷漠。

她按拒接,然后顺着通信记录查找,很快便得知了照片中女子的名字——叶善舞。真是个迷人的名字!

手机铃再次响起,这位小姐还真执着!她一声冷笑,放下手机,转身出去了。

她去厨房为自己泡杯茶,然后倚在窗边浅酌。大概十五分钟后,他换好衣服从楼上下来,笑道:

“我出去了,晚上不回来了。你自己早点睡,别等我。”

“好。”她露出一抹浅笑,她根本也没打算等他。

“那我走了。”他笑说,极自然地凑过来,在她的脸颊上亲一口,转身急匆匆地走了。

她含着冷漠的笑目送他离开,直到大门关上,她立刻将唇角收回来。此时她的胸口被满满的一股郁气给死堵住,无论怎样做都无法消除。她极想把手中的茶杯重重地摔在地上,可她最终没有。她只是蹙着眉望向窗外,吞下一大口滚热的茶。

康爵给槟榔打了三天电话,不是拒接就是关机。第四天,他再也没有耐心继续这种没有结果的努力,他的方式太温和太礼貌,现在,他要主动出击。

晚上,槟榔最后一个下班,正在锁大门,一阵引擎声传来,白色跑车已停在她面前。车篷没有敞开,但这辆车足以让她的心产生出一点悸动。她有些呆滞地看着他从车里下来,他穿着白色休闲西装,站在她面前,平和地笑说:

“已经四天了。”

“那又怎么样?”她想用冷漠掩盖内心的慌乱。

“四天,我们都冷静下来了,你也冷静了,我也冷静了,所以现在好好谈谈吧。”

“没什么好谈的,该说的我已经说过了。”

“那就好好听我说。”他笑着打开车门,“上车吧。放心,没有你的同意,我是不会乱来的。”

她望着他,没动。他笑道:

“槟榔,我是个不喜欢对女人死缠烂打的人,我很尊重女人的选择,但这次,如果你不给我一个说服你的机会,我就会一直缠着你,直到你对我投降为止。”

这话听起来像是威胁,她还在看着他,他也含笑望着她。停顿了几秒,她上车。康爵粲然一笑,开车去了江边。

他把车停下来,这里很寂静,寂静到除了他们连个鬼影都没有。隔岸观景,远处的灯火通明尽收眼底。这条水带将整座城市分成两部分,前方繁华喧闹,而这里宁静清凉。

康爵又翻出班得瑞的cd放进音响,柔和的音乐飘渺着溢出来,萦绕在封闭的车内,带来暧昧的氛围。他看一眼僵硬地坐在座椅上的槟榔,伸手握住她冰凉的手,拿过来包在掌心,开口道:

“我知道你心里不舒服,你太敏感,总会想很多,不管是有用的还是无用的你都会去想,所以现在我们把问题简单化,你只要回答我一个问题就够了。槟榔,我爱你,你爱我吗?”。

他看着她的侧脸问,她因为他的问题很吃惊,也回头看着他。当他们的目光相撞时,她既慌张又害怕,很乱,没办法思考。

“你爱我吗?”。他又问了一遍。

“我不知道!”她甩开他的手,心烦地回答。

“好吧。”他并未因为她的回答而不悦,只是笑了笑,“你这样回答,我就当做你不是不爱我,而是因为你的顾忌太多。从前我们之间一直是不明不白的,但从现在开始,我会开始追求你,直到你确认你也爱我为止。”

她瞪着他,他则温和地应对她的目光,笑道:

“我是认真的,你别想叫我放弃,我是不会放弃一个我喜欢的女人的。我从没喜欢过谁,但我发现我很喜欢你,这是个多么奇迹般的发现,我是不会放弃的。”

他像开玩笑似的说下这种誓言,这种语调和这种话都让她内心纷乱。她觉得他太固执,皱眉道:

“康爵,你还不明白吗?我们之间的问题不是我们两个有什么样的感觉,问题是我和康进是情人关系,现在却又和你发展出关系,而你们是父子!”

“如果你只是因为这个,那这根本不算什么。你是自由的,你有权利追求任何你想要的。况且你们两个之间,不过就是那种关系,只要分开,他马上就会把你忘掉。你们之间只是一笔桃色交易,你随时可以终止这笔交易。至于我,我最后和你说一遍,我和他没有关系,从没有一点关系,我和他只是姓一个姓而已。你根本没必要为这种事而感到内疚,你没有任何责任。”

她不知该说什么,他望着她的表情,说:

“槟榔,我现在真的只想和你在一起。”

“你以为会那么容易吗?一旦他知道我和他分手是因为要和你在一起,他说不定会杀了我!”她望着前方,道。

“有我在,你怕什么?如果你想和他分手只是不敢说,我可以帮你去找他。如果他需要,我还可以给他一笔补偿金。”他嗤笑。

她谛视着他:“你到底想干什么呢?到最后你会娶我吗?”。

他微愕,他没料到她会问出这种问题,这问题对他这样的男人来说是肤浅的。

“你只想让我和你谈恋爱对吧?”她望着他的表情,心里不知为何,很难受,她冷笑道,“其实也不是恋爱,说白了,你就是想让我给你当个没名没分的情妇。你要我为你摆月兑康进,那你有没有想过,一旦哪天你腻了,不要我了,而康进还没忘记我背叛他的事实,他认为是我勾引了你。当我在他眼里变得十恶不赦,而你又腻了我之后,你还会想到我吗?你还能对我说,有你在,我什么也不用怕吗?”。

他沉默了片刻,笑了,望着她,认真地说:

“不要我们还没开始,你就想着要分开的事可以吗?我是真的想永远和你在一起。”

“‘永远’是个严肃的词,有着特别的意义,不是随便说说的。”

他莞尔一笑,握紧她的手,目不转睛地望着她,说:

“我现在知道你拒绝我的原因了,你怕康进,也怕我和他之间被你想象出的那种关系。我不承诺你什么,如果我现在对你做出承诺,对你来说,你会认为我是在敷衍你。那就用事实来证明吧,我会让你把一切抛开,让你感受到我对你是认真的。我会让你知道,你也是爱我的。”

“康爵,我们两个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嘘!”他的手按在她的嘴唇上,阻止她继续说下去,“我现在送你回家,从明天开始,我会用我的方式让你来接纳我。”

“你这个人怎么这么霸道这么固执?你不觉得在这种事上,应该先征得我的同意吗?”。她觉得十张嘴都和他说不清,只能干着急。

“追求本来就是一种把不喜欢变成喜欢的霸道行为,如果我不坚持,你还往后退,那我们还有什么未来可言?我不会因为你想的那种所谓的血缘关系而放弃,没人在意这个,只有你在意这个,然后干脆地拒绝我,你才是真正的固执。”他说完,发动引擎,开车走了。

槟榔无语地被他送回家,跑车在住宅区外的大道边停稳,她二话没说转身要下车,这时他一把拉住她。

“你要干吗?!”她吓了一跳,警惕地瞪着他。

“我想吻你。”他笑意盎然地说。

“你敢!”她咬住嘴唇,恫吓。

“是!我不敢!我尊重你的意愿!”他笑答,拉起她的手,在她的手指上亲了亲,“回去早点睡吧,别胡思乱想。”

“你以后别在我家附近出现,我一点也不想看见你!”她重重地甩开他的手,下车。

不料,他却从车里探出头来,盈盈笑问:

“你说的是真心话吗?如果我哪天真消失了,你会想念我吧?”

槟榔烦躁地瞪他一眼,没回答,匆匆走了。她快步跑回家,一头扎在床上。她觉得自己的心就像长了草一样,怎么也不得安宁。可是对此,她却毫无办法,这更让她心烦。

康爵!为什么那个人偏偏是康爵?她爱上他了吗?

这对一个从未爱过,初涉爱河便遇到这么复杂情形的女子来说,的确是个既难解又危险的问题。

一夜未眠。

次日醒来,眼圈黑得很夸张。她沮丧地洗漱,下楼,把勺子扔进冰箱,打算等下给眼睛冰敷。这时门铃响了,她去看,不料门外的人居然自称是麦当劳送餐的。她莫名其妙,让人上来,说她没订餐。对方却说名字和地址都没错,是给她的。她匪夷所思,但也只得接收。

正在一头雾水之际,手机忽然响起,掏出来一看,是康爵。她皱眉想了想,接了。电话那头传来他悦耳的声音:

“起床没有?”

“嗯。”他的声音总让她小鹿乱撞。

“睡得好吗?”。

“你打电话来,就是为了问这种无聊的事?”她没好气地问。

“我是在关心你。早餐给你送到了吗?”。

“你订的?”果然是他干的!

“是啊,不知道你是不是喜欢吃。如果你不喜欢,下次我帮你换一家。”

“康爵,别这么无聊行不行?!”

“我是在为你的健康着想,胃不好的人总是不吃早餐,时间久了你的胃会更糟。”

“这点不用你操心!”她很火大地说,“我告诉你康爵,你固执那是你的事,但不要用你的固执来影响我!我过得很好,我不想让人来打乱我的生活!我们只是做过一次而已,别因为就有那一次,你就以为你有权利控制我!跟你上过床的女人不计其数,你用不着单单缠着我这一个!从今以后你别再给我打电话,我也不想再看见你!还有,别再往我家里送东西,把一切都忘了吧,别做让我厌烦的事!”她说完,挂断电话,心情烦躁。

康爵听她在电话里叫完就挂断了,也满心惆怅。过了一阵,他给她发了一条短信:

槟榔,我是真心爱你的,别抗拒我好吗?

槟榔看过之后,更是被这种可怜巴巴、像是她欺负了他似的语气弄得心烦,愤愤地删除,什么也没吃,就上班去了。

今天外面的天很阴,仿佛要下雨似的。

中午,她托腮望着窗外的天空,叹口气。

“你别再叹气了行不行?一上午,这已经是第一百八十二次了。”孟辙无奈地说。

“哪有那么多?!”她横他一眼。

“怎么没有?我替你数着呢。怎么,你失恋了?”

“你才失恋了!”

“那你是怎么了,唉声叹气的?”

“没怎么。”她趴在桌子上。

“有什么烦心事吗?告诉我吧,我会帮你解决的!”他一副为自己做广告的样子。

“你今天怎么还不去相亲?”她斜睨他,问。

“哪有那么多人给我相亲?!你说,到底怎么了?”

“怎么也没怎么!”

这时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一名身穿制服的女子走进来,问:

“苏槟榔小姐?”

“我是。”槟榔一头雾水地望着她。

“我是花店的,有你的一百束白玫瑰,请签收!”女子说出令人震惊的话,把单子递过来。槟榔只能签字,然后眼看着工作人员将一百束白玫瑰搬进来,塞满整间办公室。

她和孟辙站在一边瞪眼瞧着,等来人走了,室内满是花香。她从第一束花里拿出卡片,只见上面用行书写着:

笑渐不闻声渐悄,多情却被无情恼。

她哭笑不得,此时孟辙一声惊呼,指着她道:

“我知道啦!我知道啦!你红杏出墙了!”

“你才红杏出墙了!”她心里一惊。

“妹妹!”他搂过她的肩膀,说,“你要我相信康进那种人会做出这种年轻的呆瓜们为了讨好女孩子才会耍出的浪漫花招,你也太侮辱我的智商了!”

“你别胡说!”她被他拆穿,更觉气愤,抓起手机出去。她迅速给康爵拨去电话,他很快就接了,“花是你送的?”她质问。

“是啊,喜欢吗?”。

“谁让你送花到我办公室来的?你是想让孟辙也知道我们两个的事,你想让全世界都知道我们的事,是不是?!”

“我又不介意。”他嘻嘻笑说。

“我介意!”她大声道,把路过的小服务生吓一跳,“你怎么只想着你自己?你什么时候能考虑一下别人的感受?”

他沉默了两秒,像是在反省:“好吧,我错了。可你不让我送东西到你家,也不让我送到你办公室,那你让我送到哪儿?”

“你哪儿也不用送!我不用你给我送东西!”

“可是……可是我刚刚给你订了份披萨。”他小声说。

她被他不痛不痒的语气弄得差点昏倒,他接着笑问:

“对了,你今天开车了吗?”。

“干吗?”。话题怎么转了?

“没有。今天有雨,如果你没开车的话,我可以去接你下班。”

“用不着!”她大叫,想了想,问,“对了,卡片上那两句,那是你写的吗?”。

“不是我写的,是苏轼写的,不过是我抄的。”他嘿嘿笑道,“我是真的‘多情却被无情恼’!”

“你知道那首《蝶恋花》第一阕的最后两句吗?”。

他沉默了一秒,“哧”地笑了:“‘枝上柳绵吹又少,天涯何处无芳草’。我错了,我下次再也不写这句了。”

“你以后别再来烦我,我们干吗不把那件事忘掉?!别再这样没完没了地纠缠下去了,我们根本是不可能的!”

“这是你的心里话吗?如果我们就这样到此为止,你不会难过吗?”。他用正经的声音问。

“不会!”

“真的?”

这时送披萨的人来了,问:“哪位是苏槟榔?”

“我是。”她放下手机,无奈地说。

“这是你的披萨,请签收。”

她还没回答,那头康爵就在电话里笑道:

“好了,不早了,我给你订的是夏威夷披萨,特地多加了芝士。我送你东西是我的自由,你有权利把它们都扔掉,如果你舍得的话。晚上真不用我去接你?”

她没回答,直接把电话挂断,在单子上签字,拿着披萨进屋。

“哇,中午吃披萨!”孟辙立刻把披萨接过来。

“你都吃了吧。”她转身就走。

“你去哪儿?你不吃吗?”。

“我不饿。”她出去了。

她才不吃他买的披萨,不然会有被逼就范之嫌。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他怎么能想出每天都给她送饭这一招,如果他真打算每天都给她送两顿饭,那他不就成了她的长期饭票了吗?!她哭笑不得。

下午时天果然下起雨来,他又打来了电话,可她没接。不想在按拒接后不久,一条短信进来:

下雨了,虽然是春天,可外面还是很凉,记得加件衣服。没事就别出去了。如果有需要,打电话给我,我随时可以去接你。

她看完之后都要抓狂了,这人到底想干吗?!怎么会像口香糖一样甩不掉!

心烦之余她还有些慌张,从没有人对她付出过这种琐碎的关心,照这样下去,时间久了,她会溃败吗?

星期天,她去流浪动物中心帮忙。

飖飖也在,两人陪阿猫阿狗折腾了一天,黄昏时分坐在院里的椅子上看着放养的宠物。

讨厌的手机又响起,槟榔拒接,接着一条短信进来:

我想你!

她快疯了,把短信删除,靠在椅子上,望着天叹气。飖飖狐疑地瞧着她,问:

“你怎么了?”

她没回答。这时,暗恋飖飖的院长过来,给两人送果汁。两人道谢,接过来。院长被飖飖的微笑弄得不知所措,很不好意思地逃了。

“哎,你看不出来吗?那家伙暗恋你。”她问。

“那又怎么样?”看来飖飖知道。

“没什么。”有暗恋者本来也不奇怪,她思忖了许久,说,“哎,飖飖,我问你个问题。”

“问吧。”

“怎么样才能让一个男人和你分手?”

“你想和康进分手?”

“别胡乱联想好不好?!我是在问你一个纯理论的问题。”

“好吧。那你就直接告诉他,你要和他分手,你不爱他了,那不就完了。”

“如果真能那么简单,情杀案就不会那么多了。”

“跟康进分手的女人多了,也没见他把谁杀了。”

“我说过你不要乱联想!再说以前都是他不要。男人这种东西,只能他不要,是不会允许女人不要他的。这无关感情,而是女人不要男人是对男人男权自尊的一种迫害。”

“有可能。”飖飖想了想,点头。

“你也认为有可能?”

“反正这种事因人而异。不然你先回去问问他,如果你要和他分手,他会不会迫害你。”

“不要胡乱联想!”

“我没联想!”飖飖澄清。

“你有没有试过脚踩两只船?”她又问,“在你有男朋友时又看上了另外一个,然后脚踩两只船?”

“我曾经踩过四只船,这也没什么可奇怪的?!”飖飖说,然后盯着她,一直盯着她。

“不要胡乱联想!”槟榔也盯着她。

“我没有!”飖飖再次澄清,“反正就算你脚踩两只船,我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且我强烈建议你再找一个。康进那种花心胚子到死也改不了。雷霆说上星期的晚宴,他又把那个小空姐带去了。”

“哈,那不是挺好嘛。我那上一个四妹也不知道怎么样了,现在又多一个四妹,人多热闹。”她嗤笑,喝果汁。

“四妹?”

“嗯!康太太是大姐,江纯是二姐,我排老三,还有一群老四。前阵子我们餐厅还来了一个自称是四妹的来叫板,还说要拜见一下康太太。我给她地址,让她去了,顺便也让江纯去会会她。所以那个四妹被康太太和江纯堵着,也不知道后来怎么样了。接着再来群新的,等以后大家就来个现代版的《hougong风云》,然后我就写个剧本,再然后就拍成电视剧了。”

“哎,你真不在乎吗?我觉得康进这么乱搞,简直是对女权自尊的迫害。”

“我才不管!他要的女人都是没自尊的,既然他不喜欢女人有自尊,那我就让他满意!他爱干吗干吗,我才不管!”她无所谓地说。

就在这时,一条狗风驰电掣地从里面冲出来,后面的护士紧追。那是一只黑白相间的纽芬兰长毛犬,个头很大,一面吠叫,一面到处乱跑不让人抓着它,那叫声显得很凄惨。飖飖站起来问:

“这是怎么了?怎么了?”

“它!”护士指着那条大狗,“它已经在这里一年了,可还是没人收养它。它个头太大,而且年龄也大,所以已经到了最高期限,今天就要安乐死了。可它刚上手术台,还没打针,它就跑出来了!”

槟榔和飖飖吃惊地望着那条狗蹲坐在那里,发出难过的嚎叫。槟榔望着它的眼睛说:

“它好想知道它要死了一样。”

“那就留着吧。”飖飖说。

“康小姐,一年是你定的最高期限,如果我们总不停地收留这些狗,只进不出,就根本没地方养了。前阵子搜查狗证,所以又有好多人把狗扔了。再加上前天志愿者居然把要卖到狗肉馆里的狗给买下,送到这儿来了。我们这里每天成批地收养,可因为都不是纯种的,领养的人少之甚少。再这样下去,我们这里会装不下。”

“我收养了。”槟榔说。

“苏小姐,你要收养?”

“嗯。我把它带回家,不用给它安乐死了。它叫什么名字?”

“它?它叫汉堡。”

“汉堡?”

“是康小姐给起的。”

“是吗?”。飖飖也不记得了。

“喂!”槟榔弯腰对汉堡说,“你跟我回家,我养你怎么样?”

汉堡好像听懂了一样,立刻跳起来,摇晃着尾巴扑上来舌忝她。槟榔模它的头,对飖飖笑道:

“它好像能听懂人话。”

“它又不傻,当然能听得懂。”飖飖也模模汉堡的头,“不过它好像真的很聪明。”

槟榔笑了笑,在中心里先给汉堡洗个澡,又给它买了项圈、狗碗和狗粮。晚上把它带回家,先给它吃狗粮,让它睡在一楼的地毯上。不过它显然更喜欢她,跟她进了卧室。要不是她关门,它大概要和她一起洗澡了。

梳洗后出来,她坐在梳妆台前。这时手机又响了,又是康爵,她拒接。然后短信就发了过来。每次她拒接后,他都会发来一条短信,这次是一串文字:

晓月坠,宿云微,无语枕频欹。梦回芳草思依依,天远雁声稀。

她叹口气,这都什么跟什么?!

紧接着又一条短信进来,还是一行字:

不要让我们近在咫尺,却像相隔天涯。

就在这时,卧在一边的汉堡突然跳起来吠叫,把她吓了一跳。也就在这时,门被推开,康进走进来。她吓坏了,赶紧将手机关机,脸上的表情不大自然。

可他并没注意到她,而是看着家里忽然出现的狗。幸好它没扑上去,不然他铁定会把它扔出去,因为他看起来不太高兴:

“哪来的狗?”

“我收养的。汉堡,别叫!”她呵斥一声,汉堡马上住嘴。

“我不喜欢家里有狗的味道,明天把它送走!”

“不行!它很可怜的,在动物之家呆了一年还没有人收养,今天都要安乐死了,如果我不收养它,它会死的!”

“世上每天有多少狗都处在水深火热之中,你能收养得过来吗?再说它长得多难看!又大,还流口水!”

“它是纽芬兰犬,很有名的!虽然不太纯,但……以貌取人也就算了,干吗还以貌取狗?!它多可爱!我不管别的,但它我看见了,我就要收养它!它很通人性,又吃不了多少,而且很懂事!再说家里有个狗也方便,你不在家,它会陪着我!你会喜欢它的!”

“我可不喜欢狗!再说它也太大了!”

“它只是一条狗而已。我保证会把它洗干净,而且你不喜欢它的味道,我也可以把香水借它。”她冲到他身边,指着他对汉堡说,“汉堡,这是康进,他说你留下你才能留下,所以你要向他摇摇尾巴。”

汉堡还真听懂了,很乖地对康进晃尾巴。他问:

“它叫什么?”

“汉堡。”

“你起的名字?”

“是飖飖。”

“那她怎么不收养?”

“她家的狗已经够多了,再说我早就想养狗了。”她扯着他的衣袖说,“我真的想养它,我真的想养!你就让我养吧!好不好?我一定会把它训练好!狗是人类最好的朋友!而且你要有爱心,它很可怜,如果我不养它,它会死的!你就让我养吧!”

他看她一眼,说:“你不能让它进房间,哪间房间也不行,即使我不在家也不行,尤其是我的房间不许它进。还有,你别让它上床,它只能在客厅里呆着。”

“好,我知道了!”她急忙把汉堡放出去,让它睡在客厅,复又进来,康进已经躺在床上。

一切平静下来后,当她站在那里望着他时,她忽然对他感到很陌生。这感觉很奇怪,因为他们已经在一起四年了,可她居然在一瞬间对他感觉陌生起来。康进看着她问:

“你在看什么?”

“没有。”她回过神,“你今天怎么回来了?”

“我不能回来吗?”。

“你要睡在这儿?到你房间去睡吧,我今天不行。”

他看她一眼,握住她的手,顺势枕在她的腿上,从下往上地望着她,摩挲着她的脸颊,问:

“我怎么觉得你最近怪怪的?”

“我哪有!”她不自然地道,推开他的手。

“没有吗?”。

“没有!好了,你今晚去隔壁睡吧!”

“我今晚就睡这儿。”他说,拉开被子钻进去,关灯,“睡吧。”

槟榔只好跟着躺下,在黑暗里,她望着天花板沉默。想了许久,她忽然开口:

“康进!”

“嗯?”

“我们在一起四年了。”

“嗯。”

“我马上就二十五了。”

“怎么了?”

“都四年了,你怎么还到我这儿来?”

他沉默了两秒,看着她的侧脸,笑问:

“你这叫什么问题?我来这儿很奇怪吗?”。

“我是说你干吗不去找更年轻的?”她望着天棚扬眉。

“你还不年轻吗?你还想让我找多大的?我又不变态。”他觉得好笑,捏捏她的脸。

“你有那么多女人,有没有一个是主动跟你提分手的?”

“没有。”

“为什么?”

“没有就是没有,这有什么为什么?!”

“如果有女人和你主动分手,你会怎么样?”

“那要看是谁。”

“我呢?”她快速地接口问。

“不行!”他回答得干脆。

“为什么?”她问得干脆。

“当初我们的协定没设定期限,所以你这辈子都要给我,要说分手也是我来说。”

“你又关不住我,我想走,随时都可以走。”

“那你最好到一个一辈子都不会被我找到的地方。”

“如果你找到我了,你会怎么样,杀了我?”她始终语气平静地问这些问题,也始终平静地聆听回答。

“我会不惜一切代价把你留在身边,让你想跑也跑不了。”

她没说话。他看她一眼,侧过身子,盯着她,问:

“你今天怎么问这些奇怪的问题?你想和我分手?”

“没有。我随便问问。睡吧。”她闭上眼睛。

“是不是我最近没陪你,让你不高兴了?”他模着她的下颚问。

“没有,我知道你忙。”她闭着眼睛。

“我最近太忙,等我忙完这一阵,我会好好陪你,天天陪你。”

“嗯。”她还在闭着眼睛。

他笑了笑,伸臂搂住她,很自然地搂着。她虽然没有挣扎,可却觉得格外地别扭。她忽然意识到,她的心已经不在他身上了。

春暖花开的时节,万物复苏。

康爵难得去精品店的女装部,他穿着休闲西装,戴一副太阳镜,悠然自得地在里面转来转去,最后在一件白色薄纱连身裙前停下。这里有两件款式一模一样的纱裙,只是一条不带刺绣,而另一条的前襟绣有精致的暗纹。

“这两条裙子好像是一样的。”他摘掉墨镜说。

“康先生好眼力,这两件的款式是一样的,只不过这条上面有刺绣,显得更精致。而这一条没有,会显得更素雅。”导购解释。

康爵看了看,拿起带刺绣的那件说:

“帮我把这个包起来,然后我给你地址,你派人帮我送过去,顺便帮我附上一束白玫瑰,我要送给女朋友。”

“好的,康先生,没问题。”有钱的老主顾,当然没问题。

康爵在一楼前台写下地址让店家送货,然后戴上墨镜晃出门,跳上跑车刚要掉头开走,只见一辆黑奔驰停在路边,司机打开车门,竟是康进从车里走出来。两人碰到,都望见了对方,但只是冷漠地对视一秒,康爵的车旋即绝尘而去,唇角扬起讽刺的笑。

康进更是没有任何反应,直接走进店内。导购更认识,忙热情地迎上前。他在店里转了一圈,最后也停在那条白色的薄纱连衣裙前,看着两条裙子,说:

“这两件看起来一样。”

“是的康先生,它们的区别就在于刺绣,带花纹的更精致,不带花纹的更素雅一些。”

康进便拿起那条不带刺绣的,看了看,说:

“就这件吧,我给你们个地址,你们帮我送过去。”

“没问题,康先生。”导购答应,康进写下地址后就走了。店里立刻又派人送货。

中午又吃披萨,不过不是康爵订的,而是孟辙买的。康爵并不是天天给她送东西,而是不定时的,仿佛是想让她期待似的。孟辙手拿披萨在上网,突然叹道:

“现在的世界真可怕!”

“怎么了?”槟榔正在给自己倒咖啡。

“豪门血案!说是一个有钱人家,家里的老头娶个小太太,结果小太太和他侄子偷情。两人的关系发展四年,其实老头的侄子只是想利用这个女的盗用公司款项,后来被女的看穿后和他大吵一架,结果吵架时被老头听见,一怒之下把两人给杀了。女的身上被连砍二十多刀,现场惨不忍睹,据说连脑浆都出来了。”

她的胳膊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手臂像蜜蜂翅膀似的微微颤抖,她努力控制住声调问:“然后呢?”

“然后男的还活着,但残了。后来尸检时,在女的体内发现了少量毒药,经调查是和她偷情的那个给她下的,因为她知道的太多。他骗她说要带她走,其实已经准备每天给她喝一点让她死,他就是想杀人灭口。只是没想到还没走成,两人就一语不合又吵起来,又正巧吵架时被听到了。不然就算老头不杀那女的,她最后也是死。”

槟榔的脸忽然苍白起来,勉强撑住已经要往下溜的身子。她去看孟辙电脑上的那篇文章,她的心为这则新闻恐惧得怦怦狂跳,特别是在看到上面虽已处理过但仍很骇人的图片时,不知为什么,她几乎恐慌到了极点,腿直发软。她除了看到孟辙的嘴一张一合外,什么也没听到。她只知道自己的心跳得飞快,跳得她发慌。

敲门声响起,突然的声音把她吓一跳。门被推开,一名女子拎着购物袋和一大束白玫瑰进来,说:

“苏槟榔小姐,这是送给你的衣服和花。”

“哦,谢谢。”她匆忙接过来。

“哇!”孟辙模着那束花,说,“苏槟榔,我说你是不是红杏出墙了?居然有人给你送白玫瑰。”

“别胡说!”

“打开看看袋子里是什么?好像是衣服。”他十分八卦地帮她把盒子打开,里面是一条裙子,“挺漂亮的,这人眼光不错。”

话音刚落,又有人敲门,随后一名身穿和刚刚的女店员相同制服的女子进来,笑问:

“苏槟榔小姐吗?我是来给你送衣服的。”

槟榔签收后接过来,来人走后,她刚一转身,孟辙立刻露出暧昧的笑容:

“还说没红杏出墙,一天内收到两件衣服一束花,难道是同一个人送的?你当我是傻瓜啊!拿来看看谁更有眼光。”他把她手里的盒子夺过来,打开,里面还是一条裙子,“咦?我怎么觉得这两条裙子是一样的?”他惊讶地发现。

槟榔满心疑惑,疑惑之中,她觉得自己的心在发抖。

夜里。

冰冷的黑屋子,她夺命狂奔,喘息声与心跳声交织在一起,高跟鞋悦耳的脆响在此刻竟变成催命的乐章。

突然,她脚腕一歪,重重地摔在地上。她连滚带爬,然而身体虚软得怎么也站不起来。她心里干着急,慌张地望向身后,一个狰狞的面孔映入眼帘,她的心提到最高点。

无声无语,杀手手起刀落,白花花的利刃捅进她的身体,抽出来时变得血红。一连捅上二十几刀,她看到自己鲜红的血如泉水般不断涌出,染红了她的白色纱裙。她的心怕到极点,她开始哭,想大声辩解,张着嘴,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夺眶而出的泪水与流出的血一样滚烫,她倒在血泊之中,听到杀人者畅快的大笑。

恍惚间,一个人来到她身边,蹲在她面前。她努力挣扎着朝他伸出手,心中的爱恋促使她如同见到救命草一般,奋力地想抓紧他。他终于握住她血淋淋的手,正当她感到温暖与安详之际,他却突然一把抓起她的下巴,毫不怜惜地掰开她的嘴,将苦苦的液体灌进去。她心里想挣扎,然而却一动不能动地任他摆布。她瞪着惊恐的眼睛想哀求他,却说不出一句话。泪水又一次流下来,她的心碎片满地。

“啊!”一个尖叫,她“腾”地从床上坐起来,捂住狂跳的胸口,泪水汗水已湿透衣服。

幸好只是个梦!

她打开灯,终于看清现实世界,抱头舒了口气,心有余悸。她突然觉得很无助,心里空荡荡的,很不舒服。强烈的孤独感在这个夜晚如风暴夜里的海浪一般,朝她疯狂地袭来,她从来没有过这么浓烈的寂寞与恐惧。过了好久,她终于捂住脸,叹息一声,重新靠回床上。

梦里的虚弱感来到现实中的身上,让她觉得自己很羸弱。她的心里极不舒服,使她再也睡不着。

这时汉堡从一旁的地毯上站起来,然后走过来,跳上床。她摩挲着它胖起来的身体与越来越光的毛发,心跳得还是很快。她忽然意识到,也许刚刚的梦会变成真的,因为康进随时都可以要了她的命,康爵亦然。而她被他们夹在中间,不一定哪一天,不一定哪一人,就会断送她的人生。

她很害怕,从来没这么心乱如麻、剪不断理还乱过。长久以来,她一直都会把自己的境遇分析到最简单,弄清问题主次,再一件件地解决。可现在她分析不出来,也搞不清主要的事到底是什么,因为这件事是由意外和感性组成的,而她最不会掌握的,就是感性加意外。

她抱住汉堡,长叹口气。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耗尽了她的全部气力。清晨来临之际,她变得很没精打采。洗漱之后,仍然觉得脑袋昏昏沉沉的。正在这时,门铃忽然响了。她被吓一跳,走到门口,又吓了一跳——

康爵正站在她的门外。

这家伙大概是想把门铃按到坏为止,没有一刻停歇。她终于忍不住,只好开门,蹙眉问:

“你来干什么?怎么上来的?”

“大门开着。”他笑嘻嘻地答,打量了她一番,道,“这么早就起床了,昨晚睡得好吗?”。

“你到底来干吗?我不是告诉过你,离我家远一点吗?”。

“真无情!我可是特地来给你送早餐的!”他将食品袋子塞给她,笑道,“我做了三明治,尝尝看!”

她无奈地望着手里的袋子,问:

“请你别再做这种无聊的事了,好吗?”。

“追求你是我的权利。”

“破坏我的生活可不是你的权利。”

他敛起笑,望着她,接着忽然伸出手,握住她的一只手。

“你要干吗?!”她警觉地想要缩回来,却被他牢牢地攥住。

他拉着她的手,将她的身体慢慢地向他靠近,望着她的眼睛,认真地道:

“槟榔,我是认真的,我会很认真地对待你。和我在一起,我一定会让你很幸福。我能帮你完成你所有的梦想,我会给你一个灿烂的未来,我保证。”

她望着他,不知所措地望着,脸开始泛红,心也在腾腾乱跳,呼吸亦有点急促。呆了两秒,他忽然放开她的手,笑说:

“好了,我就是来给你送早餐的,现在该走了。你记得吃了饭再去上班,不然胃又会难受。”说着,看了看她,想做点什么,但是没做。最后,他只是模模她的头就上了电梯,走了。

她目送他上电梯,离开。她的心更加乱,低头望望手中的袋子。他在腐蚀她的心,她知道,而且他正一步步走向胜利。

过了些时日。

上午,她和孟辙坐在办公室里查账,虽然脑子还算清楚,但她却觉得自己浑身酸痛。

“还是这样,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收回成本。”槟榔蹙眉。

“这种事急不得的,我们当初也投了不少钱。反正照这个速度下去,也快了。对了,还记得我们上次去的那家新开的酒吧吗?才开了几个月,我那天去看,已经关门了。”

“为什么?”

“赔钱呗,才几个月就撑不下去了。我们那次去时人就不多,店里的装修还那么豪华,你说肯定赔,还真被你说中了。”

“经济不景气,什么也不好干。”

“跟经济没关系。我说这就是老板的财运。有的店关门转让,可转让给下一家却生意兴隆,你说这不是运气吗?”。

“嗯,也不知道我们的运气算不算好。”

“这就不错了,至少坚持下来了,一家餐厅能顺利坚持一年多就等于是站住脚了。”

“希望能一直这样下去。可有时我觉得客源太固定早晚会有腻的时候,怎样才能抓住更多的客人是个问题。”

“一般开店都靠回头客,尤其是西餐厅,不是所有人都会去的。”

“所以要想办法扩大客源。”

“这只是一项,关键还是要先保证老客户不会流失。首先就是更新菜单,每个季度推出一套应季套餐。”

“每个季度是不是太频繁了,会让厨房的人太忙起逆反心理。”

“推出新菜品本来就是厨房的工作。我决定根据每个季度顾客对这套菜的反馈程度设定一个季度奖金,这样他们会更用心研究。”

“又是奖金!”

“一提花钱你就肉疼。设立奖金会增加人的积极性,毕竟我们是要长期继续,创立积极自觉的氛围是很重要的。”

“我知道。”她叹息着,双手抱住头,喃喃地说。

“你怎么了?”他注意到她的神情,问,“头疼?”

“嗯。”她轻哼一声,揉着额头,“我昏昏沉沉的,难受。”

“你是不是感冒了?”

“没有,可能是昨晚没睡好。”

“你可小心,最近在闹流感,生病了要马上吃药,别严重了。”

“知道了。”她笑说,这时手机响了,她拿起来一看,是芦苇,便接听,“喂。”

“苏小姐,晚上七点康先生请你在紫韵阁用餐,他在餐厅等你。”

“好,知道了。”她老实地回答,放下电话。

“康进的助理?”孟辙和她呆久了,这都能听出来。

“嗯。”她点头。

“又把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这本来就是我的工作,随时上工。”

“我听说他跟那个空姐现在如胶似漆的。”

“连你也知道了?你们这些人消息还真灵通,飖飖刚和我爆料,你现在又告诉我一遍。”

“这是我哥说的,他说康进太不像话,找的女人一个比一个小。”

“不一个比一个小,难道还一个比一个老?”

“你还真理解他。我以为他已经把你忘了,没想到又想起来了。他还真潇洒,随便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我说你跟他分开算了,你不是有新的了吗?和那个新的得了,随便找个男人都比康进强。”

“得了!随便找个男人都比他强?你是男人,你还信这个?!”她合上手里的文件,“我出去看看。”说罢,起身走了。

康进和她都有了新欢,这算不算扯平了呢?

七点钟,她换衣打扮后,以最完美的状态上工。开车准时来到大酒店前,顺着电梯来到里面的紫韵阁中,领位将她带到包房,康进已经坐在那里喝茶了。他看起来很疲倦,很沉重,好像心里压了很多事一样。至于见到她时的表情,还算高兴。

“前几天送你的衣服还喜欢吗?”。他问。

“喜欢。”

“今天怎么没穿?”

“我从餐厅直接过来的。”

“餐厅的生意怎么样?”

“还好。”

“你好像瘦了。”他看着她说。

“是吗?”。她不自然地模模脸,笑道,“没有,我没觉得。”

“是瘦了。每天都没好好吃饭吗?”。

“我是开餐厅的,就是做饭的,怎么可能吃不好饭?”

康进扑哧一笑,槟榔不想把话题绕在自己身上,便问:

“你最近很累吗?”。

“嗯。”他有些疲乏地道,“最近公司的事太多所以一直没陪你,今天就是想静一静,想安安稳稳地和你吃顿饭,呆一会儿。”

槟榔浅浅地笑,康进拉过她的手,说:

“我这辈子接触过很多女人,你是唯一一个最不贪心、最不会算计我、最能让我心里觉得舒服的女人。”

“有人算计你吗?”。她好笑地问。

“太多了!”他微笑。

“有人能算计得过你吗?”。

“目前为止我还没发现,不过如果你试试的话,也许你可以。”他的语气像是在开玩笑。

“我才懒得算计你,有那工夫,我也成富婆了。”她望着他,平静地回答。

康进还在握着她的手,看着她,“哧”地笑了。

饭后,两人又去看了场电影,才回家。

梳洗后,槟榔斜倚在床上。

她知道今晚的房事是逃不掉的,虽已做好万全的心理准备,可真正等待着还是令她感到厌恶。但她不能再推,经期已经过去,不舒服的理由也用过了,如果她再推月兑,要不了多久康进就会彻底知道是怎么回事。她不是没想过和他分手,可他说过,他们之间只能他提出分手,这真的令她担心。他已经这么说了,那也就意味着一旦她跳槽,他绝不会轻易放过她。而康爵与康进是不分伯仲,可他的心比康进更狠更不可靠。尤其是他和康进的关系,这更让她陷入两难的境地。她害怕康爵对她只是不甘心,她怕时间久了一旦他的劲头过了,重新想起她的身份,而到那时,一旦她傻傻地臣服,也许要不了多久,她就会被毫不客气地羞辱一番后,再被甩掉。到了那时,康进更不会放过她,尤其是在知道她和他儿子偷情以后。那她不但会竹篮打水,说不定连从前自力更生的日子也到头了。

光想起这些她就感到恐惧,她叹口气。一想起康爵,她的心里便会温暖与恐惧并存,只要内心提及他,她的心里都会有一把奇异的火焰在燃烧。可她从来不敢相信康爵会爱上她,他是那么优秀,他怎么可能会爱上她这种身份的平凡女人。就算爱上了,他的爱又有多深多久?他们的爱情又会怎么样呢?再说,她连康进都守不住,更何况是年轻有为的康爵。她不是一个凭感性做事的女人,小心谨慎是她的原则,她宁可放弃,也绝不会将自己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可她的心真的能如她的思想一般理智吗?一切情感问题真的都可以用理智进行阻止,从而将问题解决吗?

康进从外面进来,倒两杯红酒,递她一杯。她接过来喝一口,心里居然比初夜还要忐忑。过了一会儿,她说:

“康进!”

“嗯?”他回头来看她。

当他真看着她时,她却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了。她望着他的脸,大脑空白了好久,才道:

“没什么,我就是想问你个问题。”

“问吧。”

她又沉默了好久,问:“康进,你能和我结婚吗?”。

他立刻盯住她,似乎很吃惊,她便有些乱地解释:

“我不是要和你结婚,我的意思是,你是不是从来就没有过想要娶我的念头,哪怕一点想法都没有?”

“我们开始时就说过这个了,我什么都能给你,除了名分。而且你也说过,叫我不要动娶你的念头。”

“我是说过。所以你的意思是,我们的关系是不用负责任的。”

“你到底想说什么?”他看着她。

“没有。”槟榔避开他的眼睛,啜口酒,“就是随便想想,随便问问。”顿了顿,她补充一句,“没事,就是突然想起来了。”

“你想和我结婚吗?”。他问。

“不想。”她摇头,“我不想。我只是随便说说。”

康进没言语,只是看了她一会儿,然后拿开她手里的杯子,接着将她按倒在床上。槟榔有些紧张地望着他,可她什么也不能做,她不能反抗,只能眼睁睁地任由他解开自己的衣服……

她的心理素质比较好,倒也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只是和从前比,心里觉得有点别扭。

温馨提示:方向键左右(← →)前后翻页,上下(↑ ↓)上下滚用, 回车键:返回列表

投推荐票 上一章章节目录下一章 加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