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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情海谬错

孟宅。

孟辙回到家,看见父母兄嫂都坐在沙发上吃水果看杂志,因为今天是全家一起聚餐的日子。他蹑手蹑脚地刚想上楼去,一声大喝让他只得站住脚:

“孟辙,过来!”

开口的是母亲,他只好走过去问:

“干吗?”。

“干吗?”。孟太太霍地站起来,“你还问我干吗?我问你,你今天为什么连饭也没吃就走了?你那样子让杨小姐怎么想?你让杨太太怎么想?我简直要被你气死了!杨太太很不高兴!人家好心好意介绍侄女和你相亲,你好歹也该吃完饭,怎么可以甩头就走?”

“相亲这种事本来就可以看不上就走,再说我一口饭没吃,我还买单了呢,也算够意思了!再说妈,你干吗把我拉去和一个柿饼脸相亲?就算我们家再缺货,也不用弄个柿饼脸来吧?!”

“你什么时候才能学会不要以貌取人?开口闭口‘柿饼脸’!”孟雄插嘴教训。

“你现在这么说,那你当初怎么不娶个柿饼脸?现在让我娶柿饼脸!你们都不知道她有多难看,老妈根本就是审美眼光有问题!照片就够难看的了,本人比照片还难看!我敢说她眼睛修过了,鼻子隆过了,嘴巴做小了,不会错!”

“你就会看这种事!”孟雄受不了地说。

“妈,算我求你,你不要再给我相亲了!不要弄得好像我惨到自己连老婆都找不到好不好?”

“你要是能找,我还用给你相亲?成天就知道跟那些乱七八糟的女人胡闹,都二十九了还没个正经!你看人家靖文,慕太太只要让他去相亲,他马上就去!你看看你,挑三拣四,还说人家是柿饼脸!人家这哪是柿饼脸!”

“是!不是柿饼脸就是西瓜脸!反正我不喜欢她,你不要给我乱点鸳鸯谱!我现在正忙着呢,你不要总给我安排那些莫名其妙的相亲宴,别人会以为我没行情找不到老婆!我上楼了!”他说完上楼去。

“你这个死小子,我早晚会让你给气死!”母亲脚一跺,坐下来。

“让我看看,像柿饼脸吗?”。孟雄说。

孟太太便把照片递给他,道:

“这叫柿饼脸吗?他就是不愿意,才挑三拣四说人家不好看!”

“柿饼脸倒不像,我觉得有点像面饼!”孟雄看着照片哈哈大笑,“这姑娘长得是不怎么样!”

“我看像千层饼!”孟轲凑过来看,大笑道,“妈,你的眼光是不怎么样,这个长得还行,但配阿辙也太牵强了!”

孟太太扬眉看着那对父子,于是父子俩终于瞧出点危险来。孟雄起身赶紧走:

“呀,我还有文件没处理,我上楼了!”

“哦,我忘了我也有事情要做,我也上楼了!”孟轲见母亲改为盯着他,站起来马上跑。

楚琳在那里一边吃葡萄一边哈哈乐,见婆婆又盯住自己,忙敛起笑放下葡萄说:“那个,我去泡茶!”跳起来也逃了。

孟太太叹口气,真是没一个让她省心的!

三月三日。

槟榔二十四岁的生日,又要独自度过了。

孟辙去相亲,而晚上七点,她也提早下班,依照惯例去珠宝店为自己挑选一对耳环。导购摆出好几样让她选,她看来看去,最后拿起一对紫水晶耳环戴上。

“喜欢这个?”一个迷人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令她全身震颤。她猛地回过身,不敢相信会是他,而他的确站在她身后。

康爵绽开一抹动人心弦的笑,把信用卡递给导购,道:

“就要这对耳环。”

“我不用你买!”她低叫。

“我想买给你,我想买你喜欢的东西作为生日礼物。”他望着她笑说,那眼神能让她芳心怦然。

“你在这里干什么?”她用警惕的目光看着他。

“我跟着你过来的。”他刷卡笑道,“本来想去问问你今晚有没有约会,没想到刚到门口就看见你开车走了。看样子你今晚没什么事,那我们一起吃饭吧。”

“我没时间。”槟榔不知该怎么拒绝,只能这么说。她努力想让自己与他划清界限,因为直觉上与他在一起会很危险。她感受到自己的心在摇摇欲坠,只要和他在一起,所有的一切就只能由他来掌控,她非常不喜欢那样,那样会让她恐慌。

“我知道你有时间。走吧,只是吃顿饭。今天也是我的生日,你知道了至少也该请我吃个饭。更何况我还送你礼物了,基于礼尚往来的原则你也不该拒绝我。你别忘了,去年的生日也是我们两个一起过的。”他笑道。

她有好多义正言辞的话就在嘴边,可她说不出口,她不愿对两人之间做太透彻的分析。

“别这样!”康爵耍赖地道,“你知道人的一生中能遇到一个和自己是同月同日生的熟人有多么幸运吗?从小到大,我从不想过生日,可现在我三十一了,我突然想和一个人一起过,那个人就是你。”他温和地说,笑颜澄澈无害,然而他那对如潭的黑眸却凝睇着她,柔光似水,仿佛要将她融化。

她胸口一窒,急忙别过头。

“不会耽搁你太久的,只是吃块蛋糕而已。”他笑道,连拉带拽将她硬推上车。槟榔反抗几下,却很难做到脚下生根。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和他上车,这时的她已没有主见没有意志,有的只是不尽的后悔与无边的忐忑。她不是一般的紧张,她感受到自己的心在发抖。她已经不是她,而是一抹迷蒙纷乱的游魂。

他将她带到一间位于大厦里的西餐厅,里面空无一人,只有身穿笔挺制服的侍者在门前恭候。康爵绅士地为她月兑去外面的黑色双排扣外套,露出里边收身的白色吊带裙。

“我喜欢你这件衣服!”他笑说。

她没回答,而是戒备地看着他。她觉得他们这样的会面很不妥,尽管是在这样一间餐厅里。可她无法抗拒。

他噙着笑带她走进去,里面漆黑昏暗,只有几个不知明的光源发出几缕似有如无的光芒。临窗一隅,一张铺着精致桌布的圆桌上摆放着烛台、鲜花、蛋糕和红酒,钢琴师在不远处的钢琴前专注地演奏古典乐,低柔婉转。这里是二十八楼,坐在窗前,可以鸟瞰整座城市逐渐黑暗后的夜景。她警觉地问:

“这里怎么没有别人?”

“我把这里包下了。”他微笑作答,为她拉开椅子,“我们想聊多久都可以,他们不会催着我们说他们要打烊。”

“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会来?”她盯着他问。

“如果你不肯来,我也可以自己来。”他笑答,坐在她对面,说,“不过如果我这么说你不会不高兴的话,我可以给你爆个料。昨晚我刚从长岛回来,在机场刚好碰到你的情人,我看见他带着一个身材相当火辣的空姐。我猜他们是去长岛度假了,那是个度假的好地方。”

她望着他,表情没有一丝波澜。他笑说:

“他是个之徒,这是本性,是无论有多少外在魅力都掩盖不住的事实,你应该接受现实。”

“你和他没什么区别。”她低声道。

“没错。不过我还有改正的机会,而他连改的机会都没有了。”他懒洋洋地回应,招呼侍者过来。侍者上前掀开蛋糕盖子,里面是一只双层花形女乃油蛋糕。

“我们两个过生日一定会很费蜡烛,因为我打算在上面插二十四根,在第二层插三十一根,那样会更形象一点。”他分她一些蜡烛,笑说,“我之前从没过过生日,我还记得四岁时,我爷爷女乃女乃给我过生日。但我非常讨厌生日蛋糕,当我看见它的第一眼,我就把它推到地上,然后大喊大叫,把所有人都吓坏了,从此以后就再也没过过生日。”他笑着讲他的经历。

“为什么?”她插着蜡烛问。

“为什么不喜欢蛋糕?”他确认她问的问题,见她点头,他想了想,笑答,“我不知道。我看见蛋糕就觉得讨厌,心里会不舒服。而且我讨厌所有人都围着我,给我过生日,我讨厌那种感觉。每当别人祝我生日快乐,我不会觉得高兴,相反我会很厌烦。”

她没说话,因为蜡烛已经插好。他将长长的火柴递给她,两人同时把火柴在蜡烛上点燃,“嚓”地一声,火柴绽放出美丽的光芒。蜡烛被点燃,冉冉升起一股细烟。

他将火柴熄灭,坐正,看着她,笑问:

“好了,现在该干什么?”

“许愿。”她也看着他,回答。

“我不喜欢许愿,你呢?”

“我没什么愿望,也没什么可许的。”

“没有愿望?不可能,你不是有很多理想吗?”。

“那些只是我想做的事,不是愿望。愿望是虚无缥缈的,我那些飘渺的愿望现在都实现了,所以我不贪心。”

“你虚无飘渺的那些愿望是什么?”

“不要再为钱发愁,过上安稳富足的日子。”

他扑哧一笑,说:“可我的愿望没有一次成真过。”

“如果不许愿,那就更不可能成真了。”

“好吧。”他点点头,“那我来许愿。我许什么愿?”

“什么都可以。”她真诚地回答。

“那么我希望……”他的唇角含着笑意,然而望着她的表情却很认真,“我希望你今天能陪我,一直到我想回家为止。”他说得很孩子气,让她哭笑不得,“你答应吗?”。他严肃地问。

“我又不是你的许愿神。”她笑道。

“但你可以帮我实现愿望。”他还是很严肃。

“吹蜡烛吧!”她不知该说什么,他的态度很恳切,可她没办法给他一个明确的回答,她只能说这句话。

“我们一起吹。”他也没把上一句话继续下去。

她点头,两人凑近,轻轻吹灭蜡烛。他显得很高兴,侍者上前,打开酒瓶,将血色的葡萄酒分在两支晶莹透亮的高脚杯里。她还来不及拒绝,他已先开口:

“1986年的拉图堡,我喜欢这个年份,很不错,你试一下。”

她望着他,他含笑举杯。她犹豫了一下,端起杯和他轻碰,酒杯发出悦耳的“叮”的一声。两人喝了一口,他笑问:

“觉得怎么样?”

“很好。”这酒的味道很香醇。

他冁然一笑,放下杯子,说:“我们来玩个游戏吧。”

“什么游戏?”

他将一张粉色的小纸片伸过来,笑道:“把它点燃。”

“嗯?”她不明白他想干吗。

“点燃!”他重复。

她莫名其妙,只好划燃火柴,凑近纸片,点燃。一团耀眼的白光立刻晃花她的眼,只听“嘭”地一声,把她吓一跳,手上的火柴差点没掉到地上引起火灾。这时一只白色的小盒子已经被他夹在指缝间,他含笑递给她,说:

“送给你。生日快乐!”

“这是什么?”她问。

“打开看看。”他笑答。

她依言打开,里面竟是一对精巧璀璨的玫瑰形钻石耳环。她诧异地望向他,他含笑解释:

“这是送给你的生日礼物,是我为你特地定做的。你就像这玫瑰

一样,美丽、可爱又迷人。”

她禁不住嫣然一笑,刻意掩饰住惊喜:“你送我两份礼物?”

“刚刚那对耳环是你喜欢的,但现在这对是我喜欢的,所以意义不一样。”

她微微一笑,他接着说:

“所以,我送了你两份礼物,你要送我什么?”

“你想要什么?”她笑问。

“你肯陪我过生日,就是给我最好的礼物。”他的嗓音低沉悦耳,他在笑,这让她的心跳停了一下,有些慌乱。

他却佯作没有察觉,笑道:“切蛋糕吧,女士优先,我展现一下风度,把切蛋糕的权利让给你。”

她啼笑皆非,但还是把蛋糕切了两块,放在盘子里。他又说:

“尝尝看,这是刚烤好的蛋糕,里边放了很多你喜欢吃的杏仁、女乃油、巧克力和樱桃。”

她没说话,只是微笑,默默地用叉子挑起一口蛋糕放进口内,心里忽然泛起一丝涟漪。他啜口酒,然后看她一眼,道:

“槟榔,我们互相了解一下吧?”

“怎么了解?”她觉得他这个提议好笑又莫名其妙。

“就是聊聊,聊聊各自的事,你说说你自己,我说说我自己。”他轻松地笑道。

“你是指过去吗?”。她望着他问。

“对。其实我很好奇你的过去,真的很好奇。”他直言不讳地道,“我想知道你到底有着什么样的经历。”

“我可不想说。”她摇头回答。

“没关系,我可以先说说我自己,那样比较公平。其他的我就不说了,我爷爷女乃女乃是最好的人,他们有修养、慈祥,是最好的爷爷女乃女乃。我三岁时就被送到了女乃女乃家,由爷爷女乃女乃抚养,因为我妈是个疯子。别用那种眼神看我,也许没经过鉴定,不过她就是个疯子。我的记忆大概比别人开得早,我清楚地记得,她最喜欢的就是声嘶力竭地尖叫、摔东西,这点和她丈夫没关系,她本来就是个疯子。后来她开始酗酒,成天喝酒,然后更喜欢叫喊摔东西。我记得她经常把各种各样的男人领回家,而她卧室的门总是半开的。三岁之前没人照顾我,因为没有一个保姆能受得了她,因此我经常在没人照顾时饿肚子。偶尔哭闹就会被我妈打一顿,她喜欢掐我,因为她没人可以出气。后来我女乃女乃把我接回家,从此我再也没见过她,十几年都没见过。她从没来看过我,我也没见过她。我十四岁时,她死了。我没去参加她的葬礼。有人说我是因为恨她,还有人认为我该放弃仇恨,因为不该恨一个已经死了的人。可其实我不恨,虽然我这么说没人相信,但真的不是恨。因为在我心里她只是一个疯子,既不是母亲也不是亲人,什么都不是,只是一个疯了的、和我生活过三年的一个陌生的疯女人。也可能我这个人对血缘认知比较冷淡,反正我就是这样想的。后来高中时,我爷爷女乃女乃相继去世,我成了孤家寡人。你别以为我恨康进,对我来说他什么都不是,他只是一个给我钱、抚养我的陌生人。我对他来说也只是一个需要他每年付费的陌生人。我之所以厌恶他,是因为他的为人和处事方式。我看不起他,因为他无论做生意还是做人永远都是个失败者,他做生意的方式跟他做人一样不伦不类。所以你明白吗,我从出生到现在永远都是一个人,而且我很满意这种现状。十八岁,我和matthew成立公司开始做软件,大学时因为工作太忙就退学了。我从来不觉得贫穷和富有有什么区别,我住在地下室和住在别墅的感觉是一样的,对我而言,两者的区别只是玩的娱乐不同罢了,但都是在玩。我是一路玩着走到今天的,我从不知道吃苦耐劳是什么,但我总想赢,有时候这可能是一种很变态的性格,但实际上,我赢的次数还特别多。”说到这里,他微笑起来。

她见状,只好也报以浅浅一笑,听他又说:

“我讲完了,该你了。”

“我?”

“嗯!”他理所应当地道,“我讲完了,当然该你了。怎么,你想耍赖免费听故事?”

“我的过去跟你的比起来,微不足道。”她笑说。

“可我还是想听。我非常想了解你。”他用那对黢黑的瞳仁注视着她,语气认真。

她只是笑,顿了顿,喝下一大口酒,点头道:

“那好吧,我就讲给你听!”

他含笑望着她,她看了看他,笑说:

“我也不知道该从哪儿讲起。我父母倒是没人疯,不过从我记事起,他们就经常吵架,有时还会大打出手。我爸很大男子主义,他反对女人出去工作。尤其是我出生后,他更有了理由,所以我妈只能回家当家庭主妇。后来他在外面生意失败,欠了债,只能卖房子还债。接着他又有了别的女人。所以本来过去他就很少往家里交钱,有了别人后,交钱的次数自然就比从前更少了。我中考时,他回家闹离婚。我妈不同意,他就跟那个女人走了。当时我正要上高中,可他走了,家里又没有积蓄,所以我只好辍学,出去工作。虽然我当时十六岁,但我不能让我妈养着我。不仅仅是因为她身体不好,也是因为一个十几年都呆在家里的人,一旦突然让她支撑起一个家,我怕她会崩溃。所以我曾经告诫我自己,我要永远保证,无论谁离开我,我都能让自己活下去,而且要很好地活下去,永远不要像我妈一样,只是因为一个男人离开,就感觉天塌地陷。”

“你恨你父亲为了别的女人抛弃你吗?”。

“说不上。不过虽然我理解不是所有的爱都能天长地久,但一个男人自私到居然要在离开时转移财产,好歹共同生活过十几年,这么心狠不管家人的死活,这种行为简直是没人性。”

“我也这么觉得。”他见她喝光酒,便帮她续杯,“那后来呢?”

“后来我就工作了。第一次你也知道,卖衣服被欠薪。后来在一家酒楼做服务生,赚得还行,但是既累,又没什么前途。我那时候一直想多攒钱,然后念念书再改行来着。可攒的永远没有花的多。大概一年后,我记得很清楚,刚下过雪,我妈突然因为阑尾炎住院了。结果医药费大把大把地往外花,那可真是花钱如流水。从那次我突然就看清了,你也知道我有很多想法,可那次我突然认清现实,我在那种环境里,我的所有想法,甚至我想攒钱念书的想法都是好高骛远。当时我有一姐妹,也是同事。她更惨,十二岁被继母打出家门,身世相当坎坷。她住在我家。她一心想成为玛利亚.凯莉,当大明星。她非常有天赋,可是去参加选秀被黑幕了,去参加选角差点被潜规则。当时她很生气,她说她要是因为潜规则演配角,那还不如傍投资商,去演女一号。那时刚好遇到她从前打工的一个姐姐,那姐姐正巧在这边的夜总会当公关,夜总会缺人,她就问我们要不要来这边陪酒。她说大城市比一个小破城要有前途得多,女人年轻时不想办法,到老了,后悔就来不及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她让我们考虑,我当时想了很多,可做决定却只用了一秒。”她望着他微愕的表情,笑得很欢,“没想到吧?我从前是陪酒小姐。”

“是没想到。那后来呢?”

“后来……”她啜着酒,笑答,“后来因为年轻,做得还不错。当时夜总会里有三大台柱,因为双方很投缘,所以相当照顾我们。其实开始时老板说只是陪酒,所以我们才放心做的,可是没想到后来他开始连劝说带用钱诱惑我们,想让我们出去接客,于是有个姐姐就把我们介绍到了莎莉娱乐城。那个姐姐当初和红姐是好朋友。”

“你在莎莉娱乐城工作过?”

“嗯。我和康进就是在那里认识的,他是我的客人。他和别人不一样,很多人都不把小姐当人看,我也只把那些客人看成是赚钱的工具,但康进不一样,不只因为他对人的态度,他跟你一样,给人的感觉是与众不同的。再后来他说他喜欢我,其实我也很欣赏他,但那并不代表我想和他怎么样。可没想到后来我妈出了车祸。我妈这辈子真的很倒霉,没过过一天好日子,还祸事不断。当时手术费很贵,我实在没办法,只能找康进。所以我应该感谢他,如果不是他的存在,那次我就真的挺不住了。”

“我没想到你经历过这么多。”

“只是普通人的经历,根本不算什么。”她啜饮红酒,笑道,“比我惨的人有很多,至少我还活着,而且现在的日子等于是平步青云,我还是很幸运的。”

“那么……”他停顿了一下,笑问,“你从前说你最想做的事,到底是什么?”

她沉默了一阵,喝口酒,笑答:“我想做个好妈妈。如果某一天我有了孩子,我想做最好的妈妈。”

“做妈妈?!”他很不可思议。

“你知道吗,即使我很爱我妈妈,可偶尔我仍然很看不起她。这么说有点狼心狗肺,但即使她是为了我才选择呆在家里,可我还是觉得她始终都在被别人控制,始终都是可悲的。我想做一个让我的孩子骄傲的母亲,一个真正地可以完全给孩子依靠的母亲。即使我需要独自抚养他,我也能给他最好的生活,最好的童年。”

他想了好一阵,笑起来,望着她,说:

“这个想法真出乎人的意料,不过我理解。”

她浅浅一笑,喝着酒。他望了她好一会儿,突然说:

“你真让人吃惊。”

她扑哧一笑,问:“你这是赞美吗?”。

“当然是。”他不讳言地笑答,接着提议,“哎,我们去山上看星星好不好?”

“看星星?”她微怔。

“这儿的空气又闷又热,出去走走,去山上透透气,心情能开朗一点。”他说着,站起来,拉住她的胳膊,“走吧。”

她还没来得及说出拒绝,就被他带走了。

两人驱车前往郊外,槟榔不认得那是哪里。在这座城市住了这么久,她还是第一次知道有这么幽静的地方。起伏的山,梦幻的云,擦亮的星子,温和的暖月,以及神秘莫测的天。

白色的跑车停在寂寥的空地上,周围青翠萧瑟,暗影寂然。一阵风拂过,吹得草木“沙沙”作响,更显凄凉。他将一张班得瑞cd放进音响,传来一阵轻柔美妙的音乐声。

“我小时候,每当心情不好,就会独自一人去山上数星星,一坐就是一晚上。”他坐在车里,望着天,低声说。

“你就不怕被打劫吗?”。她笑问。

“谁敢?”他扑哧一笑,“我是打遍全镇无敌手,没人敢惹我。”

“真的?这么厉害!”她笑说,“那你爷爷女乃女乃不担心吗?”。

“他们不知道。我晚上出去,天亮再回来。”

“你的精力还真旺盛。”她仰望天空,笑道,“我以前很少仔细地看风景,无论是星星、月亮还是黑色的天。”

“你的敏感让你失去了很多。”他望着月亮,停了停,说,“当然了,你也得到了很多。”

“我得到了什么?”她问。

“勇敢、坚强、迷人的气质与令人着魔的思想。”他凝望着天。

她回过头来看他,他的侧脸坚挺且寞落,然而却格外英俊。这时他望向她,笑问:

“你看什么?”

她目不转睛地望着他,说:“我觉得你像仙人掌,总想用扎人来显示自己有多么刚强。人们只知道仙人掌坚硬、怪异、内敛,其实没人知道他有多么缺水,甚至连开朵花都要嫁接技术帮忙。”

他抿着唇,凝睇了她好一会儿,才扬起唇角绽开一抹笑:

“你那是什么比喻?仙人掌!”

她笑道:“没把你比喻成穿山甲就不错了,稍微有点动静就会蜷成团,把谁都当坏蛋。”

“我是穿山甲,你就是食蚁兽!”

“食蚁兽?”

“你知道食蚁兽的舌头有多长吗?三十厘米。大概是最长舌的动物。”他笑答。

“康爵,你知道吗?”。她仰望着天,哈哈笑,“有时候我觉得你长得就像一只扒皮鱼,黑乎乎的!”

他瞪着她嘲笑他的表情,突然伸手在她的腰间一捅,她立刻变成一尾跳虾,大笑着叫道:

“你干吗?说不过我就来这套!”

“你还说!你说谁是扒皮鱼?你说谁?!”

“黑猩猩!”她大笑大叫。

“你还没完了你!谁是黑猩猩?让你说!你再说!你再说!”他扑过来,手伸到她的肋间,搔她的痒,看着她大笑的样子,开心地道,“服不服输?赶紧说,康爵是全天下最帅的大帅哥!”

“康爵是全天下最自恋的花孔雀!”她大叫大笑。

“你还说!”他笑着抓她的痒。

她最不禁痒,立刻又是叫又是笑又是躲又是跳。康爵还一个劲儿笑着问她“服不服”。她笑得都快喘不过气了,连眼泪都笑出来了。她又是挣扎又是躲,可越是后退,他就越得寸进尺。她又笑又跳,也因为这样,她很快便被他挤到紧靠着车门的位置,大笑着。然而就在这时,他突然停了手,因为他们的身体贴近彼此,他们之间的距离近得不能再贴近。也许是酒精在两人的血液里随着加速的心跳急速蔓延着虚弱,也许也是因为别的原因,他们只是望着彼此。这时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周身的全部神经立刻颤抖起来,差点让她瘫软。她一动不敢动,惊恐地望着他。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透过衣服渗入她的每一个毛孔,她的心在怦怦乱跳,一股强大的压迫力使她近乎窒息。他的一双眼睛,漆黑的瞳仁很深、很沉,回应着她的每一拍心跳。从那双眼睛里,她看到了征服与诱惑。

“你……放开我!”她轻启朱唇,孱弱地低声请求,眼神里充满不安与柔弱。

可他似乎没听见,在月色的掩映下,他忽然觉得她有一种说不出的美。一丝阴影照在她的脸上,衬着她羞怯的面庞,似乎触动了他心底最柔软的部分。

于是他低头吻住她。

属于他的气息霎时填满整个空间,一股强大的电流随着他的唇直涌入她的心,如被电击一般,她使不出一点力气。她的心在发颤。她还没有意识到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身体却已如灌了醋般地倒在他的怀里。他似乎并不甘于这样浅浅一吻,几秒之后,辗转吮吸,他轻轻探开她的唇瓣。他的温柔令她无法抗拒,她觉得他诱惑而迷人。这念头很疯狂,是她从未有过的。她不知是不是屈从了,可她呆呆地并没有动。她任由他的索取,让他渐渐地靠近,她越来越能感受到他的热血沸腾。一股年轻的、霸道的、令人着魔的气味传入她的感官神经。

“你……别这样!”她终于在他移动过程中的间隙生出理智,急急地拒绝,可却如同被施了魔咒,她的身体逐渐有了反应。

“槟榔,我爱你!”他望着她的眼睛,他的眸光如两股电流,直直地射入她的心,冲击着她的心。他再次吻住她,轻咬她的唇瓣。

“我们不能!”她声若蚊吟,开始挣扎,努力想去推开他,“你别这样!你放开我!”

“嘘!”他轻轻在她耳边吹气,他灼热的气息令她的心酥软起来。虽然她仍在挣扎,但他只稍一用力,便强硬地将她的抗拒制服。紧接着,他的唇舌已挑逗出她心底对他的强烈渴望。一阵缠绵悱恻的吻,他对她愈吻愈烈,吻去她的抗拒,吻去她的呼吸。她的大脑再也不容任何理智的思考,她已彻底沦陷。在他不容抵抗的力道下,她的手虚搂住他,任由他的放肆狂浪,任由他夺去自己的呼吸。

他很快按钮合上车篷,火热的唇放浪狂野地下移,情焰在她的半推半就间燃烧得更旺。她全身虚软,强大的渴望已吞噬她的全部理智,他的热感染了她的心,她任由他的手和唇在她身上游走点火,孟浪张狂。一种属于男性专有的、倨傲与霸道的、年轻旺盛的兽性行动彻底征服了她的自控力。一份娇慵柔媚则扩散至全身,在汹涌澎湃的浪潮中透过紧密的契合,输送至他的体内,如火山爆发一样,热烈并充满毁灭性……

终于,她停止了颤抖,在一阵紧张而快意的力竭之后,她香汗淋漓宛若出水芙蓉。

他在她身上体验到了巨大的满足,他心情很好,张开车篷让清凉的风吹进来。扣着衬衫扣子,他笑得畅然。

槟榔系着外套,一双手因为高度紧张而有些颤抖。她心里复杂得犹如一团乱麻令她无所适从,一时间后悔、内疚、自责与隐隐的愉悦被山风搅成一团,冲击着她的心。她仍因他刚刚的逗引而小鹿乱撞,强大的压力排山倒海般地向她涌来,她被折磨得几乎透不过气。她想说些什么让自己的心里舒服一些,比如愧疚、埋怨、恼火、愤恨、怪他处心积虑地勾引她,然而她觉得如果说这些会让她觉得自己很蠢。她怔怔地望着前方,心里有很多话,却如同茶壶倒饺子,就是说不出来,堵在心口,像被诅咒了一般,有一种濒临死亡的恐惧,继而又演变成极度紧绷后的麻木与平淡。

康爵突然探过身,在她粉女敕的脸颊上吻一下,笑意盎然:

“别那么紧张!”

槟榔面无表情地望向他,她不知自己现在该用什么样的心态去面对他,她也不知该怎么说。闷了半晌,她望着前方开口:

“我要回去了!”

“好!”他笑答,发动引擎,开往山下。

她一路上都没说话,康爵也没说话。他知道她紧张,他想给她些时间来消化一下,好快点接受现实。然而她却让他在离她家还有好几百米远的地方停下来,他诧异地说:

“还没到呢!”

“停车吧。”她淡道。

他狐疑万分,只好把车靠边,缓缓地停下。她沉默了半秒,看也没看他,抿抿嘴唇,用一种冷得不带一丝温度的声音说:

“忘了刚才的事,那只是一夜,没有任何意义。”她说完,仍旧没看他,转身下车往家走。

他这下急了,迅速跳下车,一把拉回她:“你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一夜?什么叫没有任何意义?你说忘了是什么意思?”

她甩开他的手,看着他说:“你知道什么叫一夜,别表现得好像你有多喜欢我。这么久以来,你做的所有事不就是想和我上床吗?现在你做到了,我已经没有价值了。其实我早就错了,我早就该和你保持距离,可是我一直没做到。我错了一次,不能再错第二次,我们不要再见面了。”她转身要走。

他仍没放手,拽回她不让她走:

“槟榔,你别这样,我说过我爱你!我是认真的,我爱你!”

“我们刚刚那样是什么你不知道吗?”。她蹙眉对他说,她努力将她高扬的声音压低,可是表情很冲动,“我是康进的情妇!我们不可以那样做!今天的事对我们谁都没有好处,我喝醉了,我疯了,我们两个都疯了,我们不能让错误继续下去了!”

“什么叫错误?我们两个男未婚女未嫁,无论做什么都顺理成章!你以为你是谁?你只是康进众多女人中的一个而已,而且现在你已经过时了!还有,我不管你是谁,我要告诉你槟榔,我认真地告诉你,我爱上你了,是真的!”他抓住她的双肩,盯住她的眼睛认真地说,“也许是第一次见面,也许是现在,我从没对任何一个女人有过这种感觉,但是槟榔,你很特别,你能了解我,你能让我有那种很奇怪的感觉!我什么也不管,我只知道我喜欢你,我想和你在一起!”

“康爵,不要说了!我心里很乱!”她挣月兑他的纠缠,冷冷地道,“我们这样是错的,所以不能让错误继续下去!我要走了!”

“你是在害怕!”他对着她离去的背影说,“因为你知道我们根本不是一时冲动,那根本不是一夜,你害怕承认这个事实,你早就爱上我了,你也想和我在一起!”

她匆匆逃离,可他的话却印进她的心里,让她心烦意乱。

他站在原地,望着她离开时的冷漠背影,心里也不好受。

槟榔跑回家,在家门口找到包裹,那是康进给她的生日礼物。她本该无地自容,但今天的事发生得太快太自然,自然到已耗尽了她的全部力气,让她再也抽不出一丝气力来责备自己。

回到家,将包裹扔进抽屉里,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躲到浴室的淋浴间去。温热柔和的水流冲刷着她赤果的全身,升腾起一股迷蒙的水汽。她的体内还残留着他的体味,红润的肌肤还带着他给她的触感。他是个相当霸道的男人,有着不羁的野性,她的身上被他咬出许多红红的吻痕。回想起他带给她的激爱狂潮,她依旧芳心澎湃。然而一想到她对他无异议的配合,她就觉得自己很恶心。她和他偷情已经罪不可恕,而他还是她情夫的儿子,她更是罪加一等。她不知道自己今后该如何面对康进,她背叛了他,而且背叛得如此之深。她觉得自己终于成了不要脸的荡妇贱货。她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但她绝不能让康进知道这件事,她也知道康爵亦不是个好惹的男人,所以她为自己的所做所为感到极度后悔。她不知道今后会发生什么,她不知道混乱是不是会让她处于危险之中,她不知该如何自我保护,但她一定要做好自保的准备。

她的心因为这复杂的情形而不停地颤抖,她双手抱住自己,慢慢地蹲下来。她很难过,却哭不出来。哭什么呢?这能怪谁?都是她的错。她明知道她对他的心非同一般,这个让她完全失去自控力的男人就是那个把她推往万劫不复的人,她早知道,却还飞蛾扑火地上前。她再也不能见他了!她不能一错再错!

她,再也不能见到他了……

(这是让很多人都接受不了的错误,所以爱情这玩意儿真害人啊,有时候明知道不可以,却还去做,飞蛾扑火自取灭亡。希望现实中不会发生这种事。所以千万别乱谈感情,因为搞不好哪天,过去的恋情就会把以后的恋情给弄乱套了。顺便提一下,此情节灵感来源于《雷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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