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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循序渐进

爵士乐酒吧。

吧台前,俊男美女,分外惹眼。

“这么晚叫我来,怎么也不说话?”雷霆笑问坐在对面的康飖。她那红色吊带裙搭配闪亮的红酒,在昏黑的灯光下分外迷人。

“我们从前也有在一起却什么也不说的时候。”她慵懒地啜酒。

“你第一次一句话不说是因为大一时想转系去巴黎学服装设计,可你妈不同意;第二次则是你妈去世。这次又是因为什么?”

“你记得还真清楚。”

“你有什么事?”

“没事,就是一个人没意思,心烦。”

“那就交个固定的男朋友。”

康飖“哧”地笑了,雷霆说:

“笑什么?一个人没意思,再找个人是最好的办法。”

“找你不就行了,干吗那么麻烦?!”

“也对!找我这么方便,干吗那么麻烦?!”

“哎,改天我们去度假吧?找个好地方。”她忽然提议。

“行啊。等到年底,带上你的比基尼,我们去斐济。”

“斐济?听起来不错。你有时间吗?”。

“有啊,我和我爸说一声就行,让他盯两天。他巴不得我们两个一起出去。”

她吞掉一口酒,问:“哎,我们两个到底认识多久了?”

“记不清了,十几年了吧。”

“有那么长吗?”。

“怎么没有?我们上高中时认识的,到现在也十一二年了。”

“这倒是。我二十九,你也快三十了。”

“嗯。”他喝口酒。

“时间过得可真快。”

“是啊,我爸说再不和你结婚,他就让我像孟辙一样去相亲。”

“你去吗?”。

“我才不去!如果我真想结婚,还用得着去相亲?如果对方真有那么好,怎么可能嫁不出去也要靠相亲自我推销。如果来一个能有你一半的女人和我相亲,我都觉得不可思议。”

她扑哧一笑,他又说:

“对了,明天中午我们一起吃饭吧,明天中午我没事,可以去你店里,然后我们一起吃饭。给我做点竹筒饭怎么样?”

“你是想让我给你做饭,所以才这么捧我吧?”她看着他问。

“不是!你怎么能这么想?我说那种话是认真的,本来一般女人就比不上你。我想和你吃午饭也是认真的。让你做饭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他噙笑澄清,“不过我真想吃竹筒饭。”

“知道了。”康飖喝口酒,拖着长音答应。

雷霆就笑笑,将一根鳗鱼丝塞进她嘴里。

晨会。

景强和佟铃坐在办公室里,孟辙问:

“新套餐推行得怎么样?”

“不是很好。”佟铃回答,“很多客人反应说太辣,吃过的人都不愿再点第二次,没吃过的也有听说不好吃的,所以也不点。虽然是中西结合,但川菜的味道也太重了。”

“这么说第一次中西结合的尝试就失败了?”孟辙看向槟榔。

“那也未必。新套餐的点菜率还是很高的,至少我们知道客人是喜欢新东西的。而且中西合璧是餐厅的发展趋势,餐厅本来就要靠在菜品的创新上取胜。景强,把味道再改进一下。小玲,把客人的意见汇总给景强,你们两个好好研究研究。”

“是。”二人齐声答应。

散会后,孟辙说:

“中西合璧简直就是在糟蹋西餐文化,这下失败了吧?”

“一次失败不等于永远失败。这是趋势,好多餐厅都这么做。”

“这根本就是不伦不类。”

“有创新才会有发展,如果一共就那几样菜一成不变,总会有腻的时候。”

“可你的创新也没被接受。”

“会被接受的。这个套餐只是味道太浓,但并不代表人们不喜欢中西结合。从点菜率来看,人们还是喜欢新东西的。”话音刚落,槟榔的手机响了。

“总之这次不能再不顾后果、莽撞决定,失败一次再失败一次,会对以后推出新菜单有很大的影响。”孟辙说。

“我会想办法,你就放心吧。”槟榔说完去外面接电话,来电的是康爵,她喜怒交加地接了。

“有没有想我?”他笑问。

“都多久了?你还知道我的电话号码!”她嗔怪。

“怎么,因为我没给你打电话,生气了?”

“对!我生气了!”

“别生气嘛。”他柔声哄道,“我最近有很多事,所以有点忙。我这不是给你打电话了嘛。晚上我们一起吃饭,八点钟我去接你,我会在上次差点被开罚单的那条街上等你。”

“你一副决定了的模样,我有说我要去吗?你又没问我晚上是不是有时间!”

“我不管,反正我会去等你,一直等到你来为止。”

她扑哧一笑,康爵说:

“那就这么定了,晚上我去接你。”

槟榔没答应也没拒绝。挂断电话,她站在墙角里一笑嫣然。

晚上八点。

她准时来到后街,左顾右盼像做贼似的,见没有人,才一溜烟钻进那辆白色跑车里。康爵笑道:

“你怎么像个小偷?!”

“我哪有?!”她笑眯眯地看着他,“打算请我吃什么?”

“到了就知道了。”康爵回答,开车走了。

用餐地点是一家新开的日式餐厅,传统的木造建筑,精致的和式造景,典雅幽静。跟随身穿和服的女侍穿越曲折的回廊,拉开一扇纸门,两人在包厢里落座。

“饿了吧?”康爵笑说,拿起菜单问,“想吃什么?”

“你决定好了,只要不是生鱼片和河豚鱼就行。”她啜着茶说。

他就做主点了菜,等侍者出去,关上门,他才笑问:

“这几天过得怎么样?餐厅的生意还好吗?上次你说打算中西合璧,试过了吗?”。

“试过了。”

“结果怎么样?”

“失败了。”

“是吗?”。

“孟辙说那是不伦不类,景强也那么说。不过做菜嘛,总要有创新,而且要不断地创新。如果一间餐厅总是死守着旧菜单,那下场只会是倒闭,所以我不打算放弃。虽然我对做菜不怎么在行,但我知道现在客人的心理。喜欢尝新鲜是所有人的通病。”

“可是我觉得你对做菜很在行,而且你对餐饮业也很在行。”

她闻言,“哧”地笑了,看着他说:

“不过餐厅的这些事倒也不算什么大问题,可以慢慢来,我不太急。现在对我来说,最大的问题是——你。”

“我?”

“我们已经两个月没见了,而且你一通电话也没给我打过。”

“我知道。这两个月我一直出差来着,去了北京、深圳、香港,还去了一趟日本。最近公司正在做一个大项目,所以很忙。现在好不容易快结束了,所以一有时间,我就马上跑来找你了。”

“你过去也这样吗,经常以‘月’为单位地玩失踪,难道你从前的女朋友就没有一个向你抱怨过吗?”。

“说到女朋友,如果认真算起来,你其实是我这么多年来唯一个正式的、官方认证的女朋友。”他笑说。

她望着他,笑靥如花,却说:

“少来!别以为我会因为这个感到荣幸!”

“该荣幸的是我。”他握住她的手,笑道,“我真的非常荣幸。”

她照着他的手用力地拍一下,笑说:“总之,虽然我知道你的工作总是很忙,但我也不希望你经常音讯全无让我担心。”

“担心我被别人抢走吗?”。他笑嘻嘻地问。

“如果我是真心喜欢你的话……”她望着天花板想了想,道,“也许我的确应该完全地相信你。但是认真地说,你‘跑’的概率真的很大。”她看着他,“而且我觉得,既然我们两个在一起了,那就应该有点情侣的样子,做些浪漫的事,不然就是在虚度年华、浪费时间。”

“说得没错。”他被她正经的样子逗得忍俊不禁,笑道,“既然我们在一起了,就要好好地利用我们在一起的时间,绝不浪费一秒钟。所以我决定,”他从口袋里掏出两张票,“吃完饭去看电影。”

“这是什么?”她将票根夺过来,笑说,“电影票?!”她忽然一阵兴奋,“你要和我去看电影吗?”。

“当然了。我还从来没和你一起去看过电影。这次去看午夜场,在玫瑰厅,美国爱情电影,听说还不错。其实我本来想去看恐怖片,那样会更有气氛,不过你胆子太小,我可不想让你害怕半年。”

她笑着,心里很愉快。不知为什么,她忽然觉得这是步入正轨的信号。侍者拉开门,陆续将点的菜端进来。康爵等人走后,夹起一块天妇罗,暧昧地送到她嘴边。

“干吗?!”她羞赧又惊讶地笑问。

“张嘴!”他笑道,见她没动,又重复了一遍,“张嘴!”

她只好张嘴,让他把食物给她喂进去,然后下意识地低下头,模模自己的脸。他笑眯眯地问:

“好吃吗?”。

她点点头,这时忽然想起一件事,说:“对了。”

“怎么了?”他吃口刺身,问。

“我差点都忘了,你的那栋度假别墅,那份协议是什么意思?”

“就是赠与协议嘛,我把那栋别墅送你了。”

“为什么?!”

“为什么?”他好笑地回答,“不为什么。那是送给你的礼物。为了纪念我们在一起半周年,我想送给你一件让你终身难忘的礼物。你不是很喜欢那栋别墅吗,而且我也觉得那栋别墅很适合你。”

“我的确会终身难忘,可是……”

“我只是想送给你,你可以随意进出,也可以带朋友去玩,或者开个派对什么的,但是绝不许带别的男人去。至于其他的,一切费用我还是会照常付,这你放心。”

“这是个问题,不过我想说的不是这个,我想说的是,你不会经常把那么贵的东西送给别人吧?”

“当然不会,我又没神经病。再说你也不是别人啊。”

“可是……”

“我送给你别墅让你很不安,对吧?”他笑眯眯地说,“从前,我认识的那些女人,她们一个个都说自己不爱钱,可是每次看到昂贵的东西都会两眼冒光。但是你,你说你就是个金钱至上的人,可是在收到昂贵的礼物时,你却会感觉不安。你很特别。”

她望了他一阵,道:“其实我看见昂贵的东西也会两眼冒光,而且我的确觉得那栋别墅让我很不安,而且你的话让我更不安。”

他扑哧一笑,说:“那你就学会习惯吧,以后我还会送你更好的东西,我会把我能给你的最好的一切都送给你,我会帮你完成你的所有梦想,这点我向你保证过。”

她愣愣地望了他片刻,接着,忽然觉得心里暖暖的,低下头,嫣然一笑,道:“你还真擅长说甜言蜜语!”

“这是我的优点。”他得意洋洋地说。

她立刻抬起头,看着他,板起脸,郑重警告:“不许让别的女人也知道你有这种优点!”

他听了,望着她哈哈笑。她看着他,接着,唇角一扬,也笑了起来。他含笑夹起一块寿司,再次递到她嘴边,这次她顺从地张嘴,接受了。寿司的味道很浓郁,让人心里的幸福感也跟着浓郁了起来。

一场大雨过后。

中午,孟辙来上班,只见槟榔正坐在沙发上喝着咖啡看新印的下一季套餐菜单。他笑说:

“来这么早!”

“你迟到了三个小时。”

“反正也没什么事。再说不是有你嘛。”他给自己倒咖啡喝。

“这是下个季度新推出的特色菜单,先印一张,你看看,没有要改的我再让他们都印出来。”

“你觉得我们这么频繁地推出新菜好吗?”。他接过菜单,“是不是太勤了一点?我大哥的酒店从没推出过季度菜单。”

“他那是酒店,跟我们不一样。我觉得这样挺好,一季一套主打菜,如果受欢迎就永久留下来,不好就淘汰。你又不是不知道现在的人有多挑剔,喜新厌旧得很快。一个餐厅最重要的就是菜单。”

“我们这样算是模着石头过河?”

“只要不超支,多模几块石头也没什么。你看,”她递给他一张报纸,“今天报纸上说一家四星酒店的婚宴上五十个人集体食物中毒,虽然怀疑有人投毒,可名誉还是一落千丈。这是在敲警钟,我想我们的厨房也要加强管理,闲人一个不能放进去。”

“这个是要好好强调一下,后厨重地,闲人免进。”

“明早我会把这个提出来。”

“还有,这套菜先试着限量供应吧。新尝试的中西合璧,未必会有很多人适应。”

“你就是不相信我。中西合璧是一种必然的流行趋势。”

“我还是觉得应该先试试,然后再说,看反响好不好,不然也算是一种浪费。”

槟榔只得答应:“好吧,那就先试一试。”这时,手机铃声突如其来地响起,她拿起来一看,微迟疑,因为上面是不认识的号码。不过她还是接了,“喂”了一声。

“阿姨!”一个甜甜的声音传来,“我是小柔!”

她更加惊讶,起身去外面接:“小柔,你在哪儿?”

“我在幼儿园。阿姨,你下午能来接我吗?”。她带着乞求的语调低声询问。

“怎么了,下午没人去接你吗?”。

“不是。我……阿姨,我想你,你能来看看我吗?”。这弱小温柔的声音让槟榔心头一震,她不知道这孩子对自己有着怎样的感情,毕竟她们只见过几面,可她的语调却不容许她拒绝。

“好。那你什么时候放学?”她问。

“四点钟。”

“阿姨知道了。放学后你就在校门口等着,千万不要乱走。”

“好。”小柔答应。

“那我们四点钟见。”槟榔笑说。

康柔给她打电话是一件很稀奇的事,这么小的孩子,一个很奇怪的孩子,居然想要跟她亲近。而更奇怪的是,槟榔也很想了解这个孩子,很想改变这个孩子,想把她变成一个正常孩子。

这是康爵的女儿,她想好好照顾,这是个超乎常理的念头。

下午四点,她准时去接孩子,在门口等着,很快便看到康柔从里面跑出来,手里拉着一名比她稍大一点的女孩,冲到槟榔面前,指着她对那名女孩说:

“这就是我妈妈,比你妈妈年轻漂亮多了!你看到了!”

槟榔一怔,女孩看她一眼,什么话也没说,甩开康柔的手,扭头就跑。她很轻易地便明白了,小朋友之间在谈到母亲时,可能有人嘲笑康柔没有妈妈,所以康柔才会把她叫来给同学看。

小小的康柔瞪着同学的背影,居然气鼓鼓的。槟榔把手放在她的头上,她这才扭过头,笑容似乎带着歉意:

“阿姨!”

“今天开心吗?肚子饿不饿?头发都乱了。”槟榔含笑蹲下来,给她拨开碎发,接过她的小书包,“晚饭想吃什么?阿姨请客。”

“真的?”槟榔的笑容对她仿佛是鼓励,她笑得粲然。

“嗯,想吃什么都可以,随便点。”

“那我想吃披萨!”康柔开心地点菜。

“好,没问题。”槟榔打开车门,要把她抱上车。

就在这时,一名四十岁左右的中年妇人奔过来:“小姐!”

“瑞姨,”康柔叫一声,接着介绍,“这是苏阿姨,姑姑和爸爸的朋友,她要带我去吃披萨,然后送我回家。”

“苏小姐,”瑞姨为难地对槟榔说,“我是小柔的保姆,真的很抱歉,没有康先生允许,我是不能随便把小姐交给陌生人的,不然康先生会责怪我。”

“瑞姨,她是我爸爸的朋友,她会送我回家的!”康柔似乎听出瑞姨不同意她和槟榔去吃饭,着急地说。

“没关系,我给康爵打个电话。”槟榔对瑞姨笑道,走到一边,用手机打给康爵,“喂,我是槟榔。”

“我知道。今天这么主动给我打电话,想我了?”他笑问。

“你在干什么?”她问。

“我在上班。你在干什么?”

“我和你说一声,我今天要带你女儿出去吃晚饭,你和她的保姆说一声,不然她的保姆不让我带孩子走。”

“你和小柔在一起?”他很吃惊。

“嗯。怎么,你不愿意我带着你女儿?”

“不是!”他忙笑道,“我只是没想到。你们怎么会在一起?你们已经那么熟了?”

“我会好好带着孩子,不会拐卖她,而且我这么做纯粹是想让孩子高兴,没别的目的。”槟榔把一切都说得很清楚。

“我又没说你有目的,你能有什么目的?”他似乎从她的话语里听出点疑心的意味,赶紧道,“我知道你是为了我。”

“我是因为很喜欢小柔。我现在要带她去吃饭,你和她的保姆说一声。”槟榔说完,将电话交给瑞姨,瑞姨通话后又还给她。

“你们两个出去要注意安全,吃完饭你就把她送回家去吧。”康爵嘱咐道。

“知道。”槟榔回答,挂上电话,对瑞姨说,“你放心,晚上我会把小柔送回家的。”

“好。”有康爵的指示,瑞姨也不用再为难。

槟榔就上车,带小柔去披萨店吃披萨。点了份大号披萨和两杯女乃昔,两人坐在店里,小柔拿起披萨咬一口,笑道:

“阿姨,你还真是我爸爸的朋友。”

槟榔笑笑,用纸巾轻柔地帮她擦拭嘴唇。小柔沉默了一下,又小心翼翼地看她一眼,问:

“阿姨,我说你是我妈妈你不会生气吧?”

“怎么会?阿姨很高兴你这么说。”槟榔温和地道,“你想怎么样都可以,阿姨一样喜欢你。”

“阿姨,你真的喜欢我吗?”。小柔高兴地问。

“嗯,你这么可爱,所有人都会喜欢你的。”

小柔嘿嘿一笑,不过紧接着敛起笑容,愁眉苦脸地说:“其实没人喜欢我,他们都讨厌我,所以妈妈不要我,爸爸不理我。”

槟榔微愕,忙道:“你怎么会这么想?小柔,你爸爸很喜欢你,只是你爸爸不会表达而已。他从来没做过爸爸,所以不知道该怎样让你知道他喜欢你,但这并不表示他不喜欢你。”

“可他从来不来看我。”

“那是因为他很忙,他开的公司有很多很多员工,每个员工都有自己的家庭和孩子,这些员工和他们的家庭都要靠你爸爸给他们发工资才能维持生存。如果你爸爸不努力工作,公司就会关门,很多员工就会失业,那些员工们就没办法生活了,所以你爸爸必须要很忙很忙才能维持很多家庭能生活下去,你明白吗?”。

小柔似懂非懂地望着她:“这么说爸爸不是不喜欢我?”

“当然不是!”槟榔抚模她的头,“你和他长得一模一样,你是他女儿,是他在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人,他怎么可能不喜欢你?!”

小柔粲然一笑,继续说:“阿姨,有时候我很怕我爸爸,他看见我总是不理我,他看着我时我很害怕。”

“你爸爸只是不善于表达,当他看见你时,他不知该怎么表达,所以表情会有点奇怪。其实他心里是很喜欢你的。”

“比起爸爸,我更喜欢雷叔叔,可雷叔叔毕竟不是我爸爸,如果我只喜欢叔叔不喜欢爸爸,那好像很奇怪。我也很喜欢姑姑,可姑姑很忙,不能总来看我。”小柔小大人似的说,抬头看着槟榔,“不过阿姨,我最喜欢的人还是你,我觉得你很像妈妈。不是很像我妈妈,我妈妈总说我讨厌。我是说你很像一个妈妈。我好喜欢你,以后你能经常来看我吗?”。

“当然可以,你可以给阿姨打电话,而且阿姨的餐厅你认识,你也有阿姨的名片,下次如果你想来找阿姨,可以到餐厅来。”

“好!”小柔愉快地答应,喝口女乃昔。

饭后,槟榔带她去逛街,为她买了套秋装,还带她去商场顶楼的儿童乐园玩。她在里面的滑梯和塑料球里玩得不亦乐乎,开心地笑,还站在滑梯上对槟榔招手。

天完全黑下来后,槟榔送她回家。小柔很开心地带她参观她的房间,一切应有尽有,玩具服装一应俱全,只是没有父母。

槟榔觉得她很可怜,于是便在她的要求下留下来陪她写作业,然后玩了会儿捉迷藏。小柔开心地到处跑,笑得小脸红扑扑的。八点,她帮她洗了个香喷喷的澡,安顿她上床睡觉,坐在她的床边,拿一本故事书念给她听。小柔很愉快地听着,听着听着就睡着了。槟榔给她掖掖被,然后关灯出来,对瑞姨说:

“她睡了。”

“是吗?真是麻烦你了。以前她每天晚上总是不肯睡,今天这么轻易就睡了。”瑞姨笑道。

“那我先走了。”槟榔说完,下楼,走出小柔家。

刚上车,这时康爵的突然来电打乱了她要回家的计划,他笑问:

“你在哪儿?”

“刚从小柔那里出来。”她回答。

“呆了这么久?!”他很吃惊。

“嗯。你在哪儿?”

“当然是在加班,不然我就去找你了。”他哀声道。

“真可怜,一天到晚那么忙!”

“嗯!我好想你!”他用小孩子耍赖的声音说。

“那我去给你送消夜好不好?”

“好啊!”

“你想吃什么?”

他煞有介事地想了一会儿,低声笑答:“你!”

“去你的!”她笑说,“那我随便买了。你最好到你公司的电梯前去等我,这么晚,那儿阴森森的,我害怕。”

“知道了,等你快到时给我打个电话,我下去接你。”

“好,那等下见。”槟榔说完,挂断电话,微微一笑。

买好消夜,驱车前往康爵的公司,打过电话后,果然见他站在电梯前等她。她含笑奔过去,晃晃手里的袋子:

“我给你买了小笼包和玉米浓汤。”

康爵粲然一笑,搂过她的腰,两人上楼,来到他的公司。他打开玻璃门,进去后,来到他的办公室里。刚关上门,他一把将她按在墙上,上前深吻了她好一会儿,才放开。

“你干吗?!”她双手被按在墙上,红着脸笑道。

“我想你!”他对她说。

她看着他,“哧”地笑了,挣月兑开,问:

“你晚上吃饭了没有?”她把小笼包放在茶几上,打开。

“没吃。你晚上吃什么了?”他从后面圈住她。

“和小柔去吃披萨了。你又没吃晚饭!那先吃饭吧.”她把筷子递给他,推着他坐下。

“我们一起吃。”他用筷子夹起包子递到她嘴边,笑道,“来!”

“我不吃!”她躲开,“我吃过了!”

“我一个人吃没意思。来,张嘴!”

“不行!我不吃消夜!会发胖的!”

“胖一点更好看,听话,张嘴!”他哄道,使她心花怒放,禁不住他的诱惑,张嘴吃了,“好吃吗?”。他问。

“还好。”

“比起我呢?”他涎着脸问。

“去你的!”她在他胸口拍一下。

他哈哈笑,把包子塞进自己嘴里,吃下去,问:

“你们今天都去哪儿玩了?”

“去吃了披萨,然后在商场逛了逛,还去游乐园玩了一会儿。”

“玩到现在?”

“不是,哄她睡着了我才走的。”

“你怎么那么喜欢她?”

“你不喜欢吗?”。

“说不上。”他回答,顿了顿问,“你真不介意我有个女儿吗?”。

“她都四岁了,四年前我们又不认识,我介意有用吗?再说她妈妈又不是你的初恋,你也养得起。她妈妈不是你的初恋吧?”

“当然不是!我都不知道我的初恋是谁!”

“所以我也没什么好介意的。我现在担心的是,小柔太敏感,这种敏感性格对她这个年龄的孩子来说负担很重,会对她的人格发展有很大的影响。”

“她什么也不缺。”

“小时候最需要的是感情,父母是任何东西都替代不了的。”

“我小时候也是这么过来的。”

“你好歹有爷爷女乃女乃,再说人和人不一样,况且你是男的她是女的,男女的想法也不一样。”

“我知道小女孩需要妈妈,所以我给她找了三个保姆全是女的。”

“我不是说她需要妈妈,我是说她需要爸爸。父母同样重要,只给她提供优渥生活并不代表你是个父亲,这你知道。她对你也没什么妨碍,你喜欢她一下又不会少块肉。”

“我知道!”他的语气有点不耐烦。

“好好好,我知道你不喜欢听这些,我不说了。你放心吧,为了让你变得像个正常人,我会帮你。”

“你想帮我干什么?”他莫名其妙地问。

“没有。”她笑眯眯地说,“总之呢,我会想办法。你快吃吧,把汤喝了,等下就凉了。”她把汤碗推到他面前。

康爵虽然不明白她的意思,但也没追问,夹起一只小笼包放进她的嘴里。槟榔则抽出纸巾帮他擦拭嘴角。

和彼此在一起时,他们都感到舒服愉悦。

音乐酒吧。

孟辙有时间就会去喝一杯,可似乎不只是想去喝一杯那么简单。他在等人,等一个他总是在期盼着的人。其实他并不知道等到之后他要干什么,可他还是想等着,只是想等着,只为了要见她一面。他不介意她的冷漠,不介意他是不是在浪费时间,他只是在等待着,期望能看她一眼。每当门开时,他的心都会紧张地跳跃。而当来人不是她时,又会让他觉得非常失望。心脏起伏,像生病了一样。他从未有过这种感觉,他是如此期待,期待没有达成后又会那么失望。

有时他觉得自己变成这样简直是疯了,可他克制不住自己,只能任由自己去做这些看上去很愚蠢的举动。

十月,天气还是不凉快。

下午时,槟榔正在办公室工作,门被敲开,她抬头,只见瑞姨领着小柔走进来。她很惊讶:

“小柔?!”

“阿姨!”小柔像只蝴蝶一样扑过来,被她抱起。

“小姐刚放学,非要来,我没办法只能带她过来。”瑞姨解释。

“没关系。”她笑道,“你先回去吧,晚上我会送她回家。”

“瑞姨,你走吧,阿姨会送我回家!”小柔开心地说,瑞姨走后,她抱住槟榔的脖子,笑道,“阿姨,我好想你!”

“真的吗?”。

“当然啦!”她大声表示自己的诚实,“我每天都好想你!”

“是吗?那你以后再想阿姨,随时可以来这里找阿姨。”

“真的?”

“当然了。你是从幼儿园来的吗?”。

“嗯。”小柔点头。

“有没有作业?”

“有五道算术题和生字抄写,还要背英语单词。”

“是吗?那我们先写作业。”她把孩子放在地毯上。

“孟叔叔不在吗?”。

“孟叔叔出去了。”她回答。

孟辙又去相亲了,并且恐怕有去无回,据说一下午孟太太给安排了四个,大龄青年真值得同情!

槟榔安排小柔坐着写作业,并答应等工作完成就会带她去玩。小柔还真乖乖地写,一点不吵闹,写完之后就看槟榔给她的故事书。不想刚清静了半个小时,门又被敲响,门开后,一袭深色西装的康爵竟从外面走进来。槟榔惊讶地站起来:

“你怎么来啦?!”

“来请你吃饭。就你一个人?”他上前搂住她的腰,在她的嘴唇上咬一口,压根没看到小柔。等她赶紧推开他时,他一低头,才发现用一双黑漆漆的眼睛正定定地瞅着自己的女儿。

槟榔回头望着小柔的表情,那孩子的眼神很复杂,有一丝渴望被喜爱的冲动、血缘关系所产生的磁场以及……更多的恐惧。她呆呆地盯着康爵,也没开口叫“爸爸”,像只呆头鹅。

“小柔,怎么不叫‘爸爸’?”槟榔微笑着问。

“爸爸。”小柔看看她,这才乖乖地开口叫人,声若蚊吶。

康爵的神色更古怪,他看着女儿的表情近乎是对待路人的态度,没有一丝感情,并且眼神里更多的是不自在。

“你那是什么表情?”槟榔望着他,哭笑不得,低声道,“你女儿在叫你,对她笑一下行不行?”

康爵闻言,勉强对小柔微笑了一下。没想到小柔见状,居然也露出一抹漂亮的微笑。槟榔便像完成使命似的说:

“好啦,现在你要请我们去哪儿吃饭?”她问他。

“我在鲁菜馆订了位置,我去过,这次想带你去试试。”他迟钝地回答。

槟榔就走到小柔身边,问:“爸爸要请我们一起去吃饭,我们先吃饭,然后再逛街,好不好?”

小柔扬起美美的笑容点头,把东西收进书包里。槟榔把她从椅子上抱起来,走到康爵面前,笑道:

“小柔,让爸爸抱你。康爵,伸手抱你女儿,我穿着高跟鞋没法抱孩子。”

康爵用一种特滑稽的吃惊表情看着她,但还是伸出手,笨拙地抱过女儿,可见这是他第一次抱孩子。虽然很不习惯,但还是很小心,生怕把孩子摔到地上去。

“好了,我们走吧。”槟榔愉快地说,拎起小书包和手袋先走。

至少他没把孩子扔在地上愤愤地表示不满,这是个好现象,这至少说明他的冷漠只是由于不习惯,而并非源于冷血。

康爵抱着孩子跟着她出来,考究的穿着和颀长的身高让他觉得自己抱着孩子就像个傻瓜,可他又不能把孩子丢下。将女儿抱在怀里,他甚至能感觉到她的呼吸和紧张,这些都让他觉得不安与慌乱。他察觉到有不少人在看着自己,这让他更加不舒服。

走出餐厅,槟榔对他笑道:

“你带着小柔,我跟着你。”

“为什么我带着?”他终于忍不住问。

“我不认路,走丢了就不好了。你带着她,我跟着你。小柔,坐你爸爸的车,他的车可酷了。”

康爵无法,他总不能把孩子丢下,只好将孩子放进自己的车里,一路开向餐厅。槟榔也一路跟在他后面。

这一路小柔就坐在康爵身边,父女俩都浑身不自在,甚至会感觉到尴尬。小柔始终一声不吭地坐在座椅上。这段路康爵觉得自己像开了十年一样地漫长。

终于到达餐厅,槟榔似乎故意开得很慢,于是康爵不得不自己把孩子抱下车,等了半分钟后,她才跟上来停稳,笑盈盈地跳下来。他觉得她的笑容就像是在耍自己,可他居然无从发作,甚至一点火气都没有。他只是觉得不自在。

幸好这次是她牵起小柔的手,跟他走进餐厅。三人在包厢坐定,点好菜,她带小柔去洗手。然而并未按他想象的,她会把孩子安排在两人中间,这次是她夹在父女俩中间,这倒让他有点意外。侍者上菜后,她很耐心地照顾小柔吃饭,他从未见过一名年轻女子会对一个孩子有如此大的耐心。他在旁边看着,她对孩子非常温柔和善,她居然显露出一种他从未看过的似水温柔。他们只是偶尔交谈几句,他虽然因为小柔的存在很不自在,但他与槟榔之间却并未产生任何不愉快。

用餐期间,她并非只关注小柔,偶尔也会回过头来,温柔地笑着给他夹一筷子菜。从她的笑容里,他感受到了一丝温暖,他的整颗心都随之愉悦起来,一切不适全部烟消云散。

饭后,三人去附近的商场,因为槟榔说想去看电影。离电影开场还有一个小时,三人在商场的长廊里闲逛,小柔夹在中间,槟榔牵着她的手,然后忽然开口:

“小柔,你要拉着你爸爸,他走得太快,会和我们走散的。”

小柔闻言,并没照做,而是仰头用一双空洞的大眼睛望着康爵。他又不自在起来,这时忍不住对槟榔说:

“她那么矮,我拉着她要弯腰,你要累死我?”

“这倒也是。那你就把她抱起来吧,她也累了。小柔,累了吧?让爸爸抱你。然后我拉着你。”她笑道,最后一句话是对康爵说的,笑得很阳光灿烂。

“你怎么不抱她?”康爵忍不住问。

“我穿高跟鞋就已经很累了,而且她都四岁了,你想把我累死?再说男人本来就该抱孩子。”槟榔理直气壮,“你快把她抱起来,我还要到前面去看看呢。对了,我忽然想起来,我的乳液快没了,我得去看看!”说罢冲上前去。

康爵低头瞧瞧望着自己的女儿,只好将她抱起来,跟过去。

买完化妆品,他们才去看电影,康爵还要给两个“女孩”买可乐和爆米花。电影是部动画喜剧片,这两个人一边吃着爆米花一边哈哈地乐,康爵觉得她们大概是天生八字比较和。

散场后,他陪槟榔把小柔送回去,瑞姨很诧异地看到从未光顾过的康先生居然会送女儿回家,并且更惊讶的是苏小姐也跟着一并回来了。孩子交给瑞姨后,康爵说:

“带小柔上去睡觉吧。”

可小柔死拉住槟榔不放,她也没有打算要走的意思,对他笑道:

“我们等小柔睡了再走,你跟我来。”说着,一手拉着小柔,一手拉起他,上楼去。

来到小柔的卧室,她去给小柔洗澡,康爵很无聊地坐在一边等。他不太明白她,虽然他知道她是在营造他和他女儿之间的亲情氛围,可事实上,他觉得她这样做是多此一举。没人要她这么做,他心底里也不想跟他的女儿有任何过密的来往。在他的内心底,小柔只是纵欲后的产物,他这个父亲已经尽了赡养义务,赡养就是拿钱去养,他不认为自己还需要再多做什么。

可这一点他不敢对她说,怕她会生气。他可领教过她的固执,所以他只能违心地配合她,只希望她不要再出更多的花招。

不久,槟榔带着换好睡衣的小柔出来。小柔看上去很兴奋,居然前所未有地活泼地跳上床,让槟榔给盖好被子。槟榔从床头上拿出一本书,坐在床前给她念《海的女儿》。康爵坐在远处的窗下看着,开始时他是很无聊地在听,可渐渐的,他忽然第一次觉得她的声音是如此悦耳。她含笑轻声朗读,口齿清晰,昏暗的灯光斜照在她的脸上,她的嘴唇是那么红,她的容貌是那么美,她是那么地迷人。

他望着她,他的注意力也完全被吸引,就像小柔注视着她一样,他也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她,坠入她故事中的境界里。他痴痴地听着,竟然连自己在干什么都不知道了。

小柔终于睡熟时,槟榔这才停止,一抬头,发现康爵正定定地看着自己,便问:

“知道这故事的结局吗?”。

“不知道。”

“你没听过《海的女儿》?!”

“我女乃女乃从不会给我讲谈恋爱的童话。”

“这个童话我小时候看了三十二次,最后的结局是,王子娶了别人,而小美人鱼因为不肯杀掉王子恢复原样,所以跳到海里化成了泡沫。多动人的故事,你居然没听过。”她起身,给熟睡的小柔掖被,拉起他说,“我们走吧。”关灯出来。

“如果是这种结局,这根本不叫童话。”康爵跟出来道,“小孩子怎么能看这种结局的故事,会有碍身心发展。”

“我觉得很有教育意义,她是女孩,从小就应该教育她不要为了那种不值得的男人付出自己的一切,那样很蠢。”

“什么样才叫不值得?”

“一个连谁救过他都分不清、不爱她却还装爱她、总是给她美好幻想的骗子,居然还为这种人去死,不是很蠢吗?”。

“这倒是。”他想了想,很赞同,于是揽着她的腰跟她出去了。

两人回到家,康爵洗过澡出来,懒散地趴在床上,不知为何,心里竟然总在想槟榔给小柔念童话时的表情。她梳洗过后,走出来,上床。他伸手将她搂在怀里,说:

“我明天要去出差。”

“几点的飞机?”

“八点。”

“要去多久?”

“一个星期吧。我要去纽约,所以这段时间不能给你打电话。”

“没去纽约时,你也不怎么给我打电话。”

“我给你打了,只是有时候很忙,可我的确每天都会很想你。”他解释时还不忘灌米汤。

“真的?”她扬眉笑问。

“当然是真的。”他笑道,顿了顿,问,“对了,你今天怎么会和小柔在一起?”

“她放学就来我店里了。她可能很孤单,挺没意思的,所以一直想找我陪她。”

“她好像很喜欢你。”

“嗯。”她点头。

“我以为你不喜欢小孩。”

“我是不太喜欢,不过我想照顾孩子还是能把孩子照顾得很好。”

“你今天给她读故事书的时候,我忽然在你身上看到了一种平常看不到的东西。”沉默了一下,他开口说。

“是什么?”她望着他的侧脸,含笑模他下巴上的胡茬。

“一种……”他想了半天,回答,“一种母性。”

她扑哧一笑:“母性?!”

他还在看着天花板,摩挲着她的脊背,说:“真的,我没想到你对待小柔会那么有爱心。你对待孩子的样子很迷人。”他望向她。

槟榔微微一笑,捧起他的脸,认真地说:

“我只是想尽可能地让她别再那么畏畏缩缩。我知道我今天做的这些可能让你觉得我有点越位,可能你觉得我这么做完全没有必要,但我只是想让你感受一下感情而已。你什么都有了,可我想让你再充分地感觉一下感情。你现在还年轻,现在来改变你的心境还不晚。自从我认识你,我就觉得你从没有真正地开心过,你不是冷冰冰的就是很忧郁,就像在黑暗的环境里生长出来的一样。我只是想让你多感受一点东西,那样也许你就会敞开你的心,也许你会快乐起来。”

康爵望着她,心里就像被巨石卷起千层浪,他的内心激荡不已。这激荡从他看她的眼神里迸发出来,他看了她一会儿,忽然欺上去吻住她的红唇。槟榔伸手抱住他,继而迎合他的力道顺从地躺下来。他将他荡漾的心全部施加在对她的动作上,孟浪狂狷。而他带给她的,则是另一种激荡……

清晨,阳光透过窗帘照进来几缕光线。康爵从熟睡中醒来,却找不到身边的人。他知道她没走,因为皮包还在。趴在床上赖了好久,他这才起来洗漱更衣,跑下楼去找她。

厨房里有响动,他走过去,只见她正背对他在忙碌着。桌上已放着榨好的果汁和烤吐司,她正在烤火腿,那背影令他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似乎是感动,那是一个为他站在厨房里的女人。

他走过去,从后面抱住她,把她吓一跳。他用挺直的鼻尖在她的耳后懒懒地摩挲着,伴随慵懒而抱怨的嘟囔:

“起这么早,又让我醒来只能抱枕头!”

“枕头不是很好嘛,软绵绵的。”

“再好也没你好。”他在她的颈窝里深吸一口气,叹息着说,“你真香!”唇顺着她圆润的肩头向上,一路细吻,搔她的痒。

“别闹!”她咯咯地笑,想推开他,然而一转头,唇却被攥住。她心中一软,伸手关火,转身,踮起脚勾住他的脖颈。他继而一把将她抱起来,她顺势双脚离地吊在他身上。

良久,他放开她,揽住她的腰模她的头,笑道:“你可真小!”

槟榔的手仍搭在他肩上,她喜欢他这种怜爱的语调,会让她很开心。她笑着说:“吃早餐吧,你家什么都没有,害我一大早要跑那么远去买东西。”说着转身,将烤火腿装盘。

“你早上出去了?”

“不然你以为这些东西是我变魔术变出来的?”她反问,把两只瓷盘放到桌上,“厨房这么漂亮,可惜中看不中用,什么都没有。”

“我从不在家吃饭。我本来打算我们出去吃。”他喝口果汁。

“有时我也想自己做早餐嘛。”她笑说,坐在他对面。

“我小时候最喜欢吃烤火腿了。”康爵切开火腿,笑道,“在上小学时,每天早上我女乃女乃都会给我们不是煎蛋就是烤火腿,有时候放假飖飖也会过去,我和她一起吃饭,趁她不注意,我就会把她那份偷过来。她小时候可傻了,我让她抬头看飞碟她也信,她一抬头我就偷过来,等她回头时我已经吃掉了,然后她就大喊大叫说她的火腿没了,我就说是spike偷吃的,那时候spike真的就站在她身边,从此她就开始讨厌spike。”

“你可真坏,居然嫁祸给狗。难道就没有被发现的时候?”

“有啊,后来有一天她变聪明了,终于发现了。我就说我是为她好,她总那么馋嘴,以后怎么当模特,火腿会让身材走样。”

“然后呢?”

“然后她就去向女乃女乃告状。”

“你女乃女乃修理你了?”

“没有,从此以后我早上就能吃到两份烤火腿。”

“是吗?真幸福!”

“是啊。”他回想了想,笑道,“我还记得,过去我女乃女乃还经常给我做牛女乃炖蛋,那种浓浓的女乃香味我到现在都忘不掉。”

槟榔听了,却扑哧一声笑了,笑得很欢。他疑惑地望着她,问:

“你笑什么?我怀念牛女乃炖蛋很好笑吗?”。

“不是。我差点都忘了。”她站起来,笑说,“今天真是你的幸运日。”走过去,打开冰箱,居然从里面拿出一碗牛女乃炖蛋,放在他面前,“我本来打算冷藏一会儿再拿出来,你要是不说,我就忘了。”

“怎么?”他吃惊地问,“你……怎么会想起来做这个?!”

“这是我最拿手的。我只有把牛女乃和别的东西掺在一起,吃了以后胃才不会难受。尝尝看,这是特别做给你的。”

他既诧异还有点开心,拿起勺子舀起一块,尝了尝,笑说:

“嗯!真的很好吃!可你怎么不吃?”

“我怕蛋白质过盛。再说我看着你吃就好了。”她用一双笑眯眯的眼睛望着他,回答。

他“哧”地笑了,又舀起一勺,送到她嘴边。她含笑望了望他,张嘴,吃了下去。

早饭过后,康爵上楼去换好衣服,提着行李箱走下来。槟榔迎上前去,帮他平整了一下衬衫领。他用手臂勾住她的腰,含笑看着她又为自己调整了一下领带。正在这时,门铃乍起,他去开门,steven从外面进来,将拉杆箱提走,然后候在电梯前。

“我得走了,不然来不及了。”康爵回过身,对槟榔笑说,“我会给你买礼物的。你一个人要好好照顾自己。而且我希望我回来时,你能在这儿等我。”

“好。”她笑着点点头,“你要是回来,记得给我打电话。”

他答应,在她的脸上亲了一下之后,出门了。槟榔目送着他上了电梯,一直到电梯门合上,才退回室内。

明明才刚刚分离,她却已经有了一种失魂落魄的感觉,仿佛他的离开使他一下子占据了她全部的心,而且是那么突然地。或许是由于以往积蓄的感情在此次的小别时再也无法被克制,她竟忽然觉得非常地想念他,非常非常地想念。这是一种很奇怪的心理,一方面她不断告诫自己不要沉迷,一方面她却已然沦陷。

当他走后,眼前的一切忽然变得空旷起来,而这些空旷竟给她的心带来了一丝涩而淡的哀愁,这哀愁又堵在她的心口,虽似有若无,却仍让她有些喘不过气。

不会再有比和他在一起更令她憧憬叹息的事了,不会再有比爱上他更令她美妙幸福的事了,不会再有比想念他更令她忧伤愁苦的事了,她心里想。

街头,露天咖啡座。

一对年近六旬的老夫妻正面对面地坐着安静地喝咖啡,两人都衣着讲究,一派非富即贵的风范。从表面上看,谁也不会相信他们早就离婚了,毕竟两个人是那么地相衬。

“这么久了,”祁馨放下杯子,开口,“你还是没和他说通吗?”。

“怎么说啊?!”雷震为难地叹道,“一提这个他就发火,我已经在努力劝他,可他不让我说,他什么也听不进去。”

“其实我早知道是这种结果。”祁馨也叹口气,“让我再见他一面吧,我自己来和他说。”

“他是不会见你的。”

“那你就想想办法,无论如何让我和他单独见一面。我知道他恨我,所以我是不会就这么轻易放弃的。”

“好吧,那明天我来安排一下。”雷震只得答应,然后端起咖啡杯喝一口,眉头紧蹙着。

西餐厅。

孟辙闲着没事在看报纸,槟榔则在整理报表。

“你可要小心了!”他忽然来一句,把她吓一跳。

“什么?”

“最近出来一个大盗,专门在地下停车场打劫开好车的女人,先奸后杀再抢劫,已经死了四个,到现在还没抓到。”

“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你开着跑车,满身名牌,是标准的小红帽。”

“那我就不开车了。”

“出租车也不安全,这儿呢,”他念着报纸,“一个出租车杀人魔两年内狂杀八个,现在才抓到。”

“现在到底是怎么了?”槟榔最胆小,闻言有点害怕,“怎么变态杀人狂这么多?”

“世界动荡,人就像火山喷发前的老鼠一样开始发狂。”

门突然被推开,一股浓郁的香风袭来,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唐恺恩从外面跳进来,笑道:

“孟辙哥!”

槟榔不意外地看到孟辙一脸想死的表情,起身说:

“我出去一下。”

“哎!”唐恺恩没事找事地用身体堵住她的去路,“你怎么看见我就想走啊?”

“这不正是你希望的吗?”。槟榔无奈地道,“你们慢聊。”抱起报表出去,站在吧台后面看。

“男人真无耻!”佟铃拿着菜单走到吧台前说。

“怎么了?”槟榔问。

“三号桌那个男的,上个月刚带老婆来过,这个月又把情人带到同一个地方来吃饭。”

“那又怎么样?”

“不要脸!”

“不要脸的人多了,你应该见怪不怪。他老婆都不介意,你介意干什么?”

“早晚有一天会被他老婆抓住。”

“抓住又怎样?不是离婚就是忍耐。总不能把他拎回家打断腿,除非他老婆是空手道冠军。”

“做女人真没劲!”

“做男人也不见得有劲,各人都有各人的没劲。”

“二老板,我发现你对这种事很淡定嘛。”

“人生不过就那么点事。少多管闲事,去好好上你的班,多赚钱才是你应该想的。”

“说得对!”佟铃转身迎宾去了。

槟榔站在原地,不久又有客人进来,是孟太太与另一名太太,以及一个二十几岁的女孩。她热情地道:

“孟太太!”

“苏小姐,孟辙在吗?”。

“他在办公室。”

“你能帮我叫他一下吗,我们在三号包厢等他。”

“好。”槟榔答应,动身回到办公室,对孟辙说,“你妈找你,在三号包厢。”

“我妈?”

“嗯,你去吧。”她说完又走了,回到原地。

不一会儿,孟辙上楼去包厢,唐恺恩气汹汹地出来,走到槟榔面前质问:

“孟辙最近总去相亲吗?”。

“大概是吧。我也不知道。”

“你成天和他在一起,怎么可能不知道?!”

“我是他合伙人不是他闺蜜,对吧?”

唐恺恩轻蔑地瞅她一眼,冷哼道:“你可真讨厌!”

“我也没打算让你喜欢我。你还有事吗?没事的话我先走了。”槟榔说完,抱起报表又回办公室了。

唐恺恩愤愤地哼一声,走了。

回去后,槟榔看到孟辙摊在桌上的报纸,便也看看那篇新闻。这一看不要紧,当看见先奸后杀再抢劫,还有分尸的情节,让她多少有些害怕,因为她本来就不喜欢阴暗的停车场。而孟辙买的这份偏偏是法制报,上面全是一些稀奇古怪的案件,让她更害怕。

于是在晚上回家时,把车停在停车场后,她觉得有点发毛,总感觉像背后有人盯着她似的,吓得她一溜烟逃回了家。

高伦集团。

雷霆结束会议后,刚回到办公室,秘书就告诉他说一位太太在里面等他。他莫名其妙,推门进去,却看见祁馨正坐在里面的沙发上,一股无明火立刻向上顶:

“你来这里干什么?!”

“小雷,我们心平气和地谈谈吧。”祁馨站起来央求。

“心平气和?”雷霆一阵冷笑,“你也配说出这几个字?我爸让你来的吧?我不知道你对他又施了什么魔法,但是我告诉你,你少来干扰我!我现在过得很好,你不要再来打扰我的生活!我现在要出去,我回来之前你最好自己走出去,不然我就要叫保安了!”他说完,扔下文件要走。

“小雷,你别走!”

“这是跟你学的!”他冷笑一声,拿起外套出去。

门板无情地被合上,祁馨呆站在原地,闭上眼睛,两行泪涌了出来。她的耳边清晰地回响起儿子那曾经稚女敕的声音:

“妈妈,你别走!你别走!妈妈!”

可当时的她绝情地把他推开了……

雷霆气冲冲地闯进康飖的办公室,把正在讲电话的她吓一跳。他将外套一扔,一头倒在沙发上不肯起来。

“怎么了?”她放下电话问。

他没说话。康飖走过来,把他的外套挂起来,又问一遍:

“谁惹你了?”

“那个女人又来了!”他恨恨地说,“这次居然找到我办公室来,真是可恶!”

“她是真心想让你原谅她。”

“我凭什么要原谅她?!”他瞪着她,大声问。

“你不想原谅也可以,又没人强迫你。只是那是你妈,你总那么折磨她好像不太好。”

“折磨?那也是她自找的!”

康飖就没说话,挂好外套,重新回到桌前画她的设计稿。雷霆沉默了许久,抬眼看她,说:

“我要在这儿呆到晚上。”

“不上班了?”

“不上了。晚上我们一起吃饭。”

“好。”

“那我睡个午觉,等晚上你再叫我。”他说罢,翻过身,脸对着靠背,躺在长长的布艺沙发上睡了。

康飖望着他的背,摇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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