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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蒋觉得小军的作法是背叛,是对朋友的背叛。什么都可以原谅,唯独这种背叛无法原谅。朋友是什么,就是建立在互相信任基础之上的友谊,失去了信任,这样的友谊还有什么保留的价值和必要。

他又想起小军跟他说起那事时眯着眼翘着牙得意的样子。他觉得恶心,姑且不论这事是不是真的,就小军有意向他炫耀的样子,都叫他感到恼火憋气。只有一点他想不通,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他干吗要这样对我,这样恶心我作贱我他除了得到心理满足还能得到什么?

他决心不再去想。可是有关英子的一切却像火花一样,时不时在他的脑海里闪现。他过后冷静下来回想,觉得英子应该不是小军说的那样轻浮的人。

要不就是小军那小子在骗我!这个想法一露头,就再也收不住了。越想破绽越多,疑点越多。老蒋立即后悔不已。我怎么就听了他的话上了那小子的当了!而且过了这么久才反映过来。以我对他的了解,他应该能干出这种事。怪只怪我当时气昏了头,信以为真。

老蒋再一次觉得自己亏欠了英子。

现在想这些还有什么用,英子没准还蒙在鼓里,觉得他很不够意思,走的时候连个招呼都不打,溜之大吉。回去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到英子。见到她,一定要跟她解释。恐怕再怎么解释也是无济于事,她早就应该离开北京了,去哪了呢?

老蒋托董宽打听过英子的下落。他没想别的,只想知道那女孩的下落。他不光是想要和英子道歉,更重要的是,他一想起英子,心里觉得有种说不出来的心疼的感觉。就是因为这样的感觉,老蒋才觉得还是老也忘不了她。

那是入冬以后的最后一辆出山的车,那次拉运信件的汽车出了事。在下山的途中,因为路上结冰,车轮打滑,和一辆打盹的新兵开的上山的车相撞,坠入崖底。等到董宽再给老蒋来信时,已经是第二年开春,道路化冻时节。董宽再没提英子,老蒋就再没问起过英子的事。

在昆仑山执行完任务之后,部队下到新疆与西藏交界处。界山的海拔米,有树有草,还有军区医疗站、兵站。这里是老蒋和他的战友们结束长达三个半月的昆仑山生活第一次见到女兵们的地方。部队每到这里都要休息一天。战士们便找个借口去医疗站拿药、看病。实际是去那看女兵。那些医生护士们也都清楚。

老蒋在下山时摔了一跤,摔得挺厉害,尽管没有骨折,大腿处却有大片划伤,在山上草草包扎一下,因为换药不及时,有点感染化脓。

他跟别人一再强调自己是确实需要换药才不得不去医疗站的。

没人笑话他。大家都带着可以理解甚至是鼓励的眼光看老蒋,这样的眼光更叫老蒋受不了。

给老蒋换药的是个戴着大口罩的年轻女兵。她俯身给老蒋换药时,老蒋看到她眼角边有一颗小小的黑痣。老蒋只看了一眼,就赶紧把眼光收回,他怕让人看见说他心猿意马心术不正,可是确定周边没人注意他时他禁不住又把目光投向那个女兵。女兵的眼睛很黑,很大,那一刻,老蒋突然想起了英子。英子也是双眼皮,眼睫毛长长的毛茸茸的……,老蒋有些走神,看到女兵正在看着他。“你这人怎么回事,跟你说话你想什么呢?”听到这声训斥,老蒋脸红了。他看见女兵正递给他一些路上换的药膏和纱布,他接过东西。“自己换药的时候记住洗净手。”老蒋听出女兵是北京口音,忙问:“你是北京兵?”那女兵点点头。老蒋忙指着自己说:“我也是北京兵。”女兵一听,兴奋地一把摘掉口罩,笑着问:“真的吗?我怎么没看出来,你们家是哪的?”一听这熟悉的问话,老蒋乐了。当时北京的年轻人在外面相遇,打招呼的话不外乎就几句,一句是:你们家是哪的啊?这样问话有可能都是干部子弟,直接问对方父母的单位。再有一句就是:你是哪个学校的?还有就是你是哪的?东城的?还是西城、海淀的?就是问你是哪个区的。

女兵这句问话把两个人的距离一下子拉近了。

在山上,当兵的相遇,别说是老乡,只要是内地人,见面都亲的不得了。更不要说都是北方的,都是一个省的,甚至还是一个市的!

女兵摘口罩的那一刻,老蒋心里直嘀咕,但愿这女孩别太丑。口罩摘下来,老蒋只瞄一眼,放心了。女兵长得挺好看,脸上还没有生出高原女子的“红二团”,下巴微微上翘,但决不是“地包天”。

老蒋和女兵高兴得直笑,“你是我在这遇见的第一个北京兵。”“真的,那咱们真有缘。”“你开始没看出来吧,看我不像北京的,是不是特土。”女兵急忙摇摇头,说:“不是,不是,是我没注意。”老蒋突然觉得这女孩有点眼熟,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他暗暗骂自己,上哪见过她啊,可千万别跟人家这么说,人家非得说我这手套瓷的把戏也太老套了。

女兵说:“我们家是空军大院的,我叫秦波,你呢?”老蒋郑重其事地自我介绍,然后说:“你们院我老去,还认识好几个哥们儿呢。”老蒋说了那几个人的名字。秦波笑着说:“那几个人我都认识,还有一个就住我们家楼上。”两个人说来说去,最后才知道他们竟然都是六一幼儿园毕业的。只不过老蒋比秦波大一岁。

他乡遇故知也是人生一大幸事。两个人聊得高兴,从幼儿园到小学再到中学。老蒋这会儿舌头捋得特直,哇啦哇啦,夸夸其谈,口若悬河。

两个人只顾聊天,忘记屋里还有其他几个人。“唉,护士,打针吧。”一个战士站在秦波的背后。“等会儿。”“我都等了好一会儿了。”老蒋急忙说:“要不你先忙,回头我再来。”“没事,没事,我这一会儿就完。”老蒋实在有些不好意思,他是当兵的,他当然知道这会儿那些当兵的在心里怎么骂他呢。“那我到门外去等。”

老蒋站到门外,他不时往屋里看看。秦波开始忙碌起来。老蒋现秦波是个很利索的人,他喜欢看她打针的样子,很轻柔,很干净,给人一种很安静亲切的感觉,不像有些护士,仗着掌握病人**蛋子的生杀大权,凶神恶煞,霸气十足,把针头像掇飞刀一样掇进倒霉的臀部,再恨不得一掌把药水直接给你丫拍进去。

老蒋不错眼珠看了一会儿,不由得有些想入非非,他想这会儿要是他能打一针就好了,秦波给人打针肯定不疼,看她把酒精棉球擦完以后,还用小手轻轻扇扇,凉丝丝的,还带着点小风。

这时候他突然想起什么,不由得往屋里又看了一眼。这一眼,让老蒋想起来了,不由得吸了口凉气。我的天啊,世界真的很小啊,竟然会是她!

没错,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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