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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七章 结义兄弟

龚国梁参加县计划生育会议,在招待所食堂吃了晚饭正往外走,突然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叫了一声:“程清!你毕业了啦?”那个人转过身,也惊喜地喊道:“国梁,你来开会?听说你当官了,我正准备过两天到枣溪去看你呢。”

程清是龚国梁的“结义兄弟”。他们两人加上申大海,是“铁三角”兄弟,三个人从小形影不离,与人争吵打架都在一起。有一次他们听大人讲三国故事,故事中讲的桃园三结义使他们产生了想法,决定来个枣园三结义。不知哪弄来三枝香,晚上偷偷躲在枣林里,点上香,跪对着月亮发誓:龚国梁、程清、申大海结成异姓三兄弟,永不分离,有难同当,有福同享。按照出生年月,龚国梁和程清同年,但国梁早几个月生,为大哥,程清为老二,申大海小一岁,为小弟。1978年,程清考上复旦大学哲学系。申大海初中毕业就做了敲糖帮,四海为家,在全国各地到处乱跑贩卖小商品,兄弟三人天各一方。这次兄弟俩在这碰上,双方都格外兴奋。国梁急忙问程清分配到哪里,程清说分配在县委党校。程清告诉国梁,党校正在拆建,暂住招待所,而他同房间的同事家在农村,单位没事就不来上班,这个房间等于他一个人住。

国梁,你怎么会提拔得这么快呢?国梁不好意思说表舅的事,只好说,也是机会吧。接着国梁说起工作中与刘富贵意见不合,搞得很不愉快。程清说,这一批人受老毛那一套长期教育,脑子很难转过弯来,已经不适应改革开放新形势了,你很快就会取代他的。

俩人正说着,门上响起轻轻的敲门声,随即推门走进一个漂亮的姑娘。“国梁哥。”“这不是程洁妹吗?真是女大十八变,变得这么漂亮了!”“看国梁哥说的,我以前就不漂亮了吗?”“以前漂亮,现在更漂亮了。”原来这是程清的妹妹程洁,就读于银山卫生学校,现在县人民医院实习。“国梁哥,听说你现在当官了,能不能帮我说说,毕业分配时不要分到乡下去。”“妹妹的事,能不帮忙吗,可是我人微言轻,恐怕帮不上忙,以后我官做大了,给妹妹一个院长做做倒可以的。”“好了好了!你不肯帮就算了,别说那么好听了。”国梁见程洁发火,一时也慌了“好妹妹,别生气了,不是还半年吗,我尽量想想办法就是了。”程洁回眸一笑说:我知道国梁哥会帮我的。

第二天中午,国梁到小百货市场找程秀芳,谈起程清已毕业分配到县委党校。秀芳为国梁高兴,多个小兄弟,以后遇到事情也有个商量的人。她忽然想起说,大海也在山阳,他刚到我这里进过货,他住在山阳宾馆308房间。

国梁马上兴冲冲地跑到山阳宾馆,站在308房间前敲了一会儿门,没有反应。正准备走开,门开了,门里站着一个妖娆女子,含笑问道“是找大海吗?”申大海已在里面大叫:“国梁,快,快进来。”国梁板着脸孔,一声不吭地走进房间。那女子一看情景不对,妩媚地跟大海打个招呼就走了。“龚书记今天有空过来看看子民……”“别跟我来这一套!”国梁勃然大怒:“你这算怎么回事?你如何对得起弟妹?”“别那么一本正经好不好,玩玩的嘛。”申大海结婚早,前年就带了个漂亮的河南姑娘回家结了婚生了个儿子,现在老婆还在枣溪,大海则在外面忙着做生意。今天看到不三不四的女人在房间,国梁不能不发火。

国梁骂了一通,才说程清毕业回来了。大海听到程清回来也非常高兴:晚上我请客,山阳饭店!然后挤眉弄眼地对国梁说:要不把大嫂也叫来。近年来大海在秀芳面前“大嫂,大嫂”地叫开了。秀芳开头还骂几句,后来也随他了。而对国梁来说,提起这事心里就烦,因此他对大海说别乱讲,八字还没一撇呢,以后不许这样叫。大海显得不解:放着如此如花似玉的人还不抓紧搞到手,迟早是人家的。

晚上,枣林三结义兄弟在山阳饭店团聚。程洁听说后闹着要来,程清就把她带来了。国梁一见程洁坐下来,就说,今天我们不是三结义,是四人帮,因为还有一个女的。程洁一听不对劲,大嚷道,那我不是成了白骨精**了?国梁狡黠一笑:难道不是吗?国梁哥坏!程洁举着筷子就去追打国梁。程清劝道:别闹了,别闹了。这边大海在催服务员快上菜。

大海端起酒杯说,今天是兄妹四人聚会,真开心。我认为人生最开心的事就是跟好朋友一起喝酒,今天我们开怀畅饮,一醉方休!对,一醉方休!国梁和程清也喊道。四人杯子一碰,一饮而尽。

三个光**长大的兄弟边喝酒边追忆童年趣事,不时引得哈哈大笑。程洁更是好奇地咯咯咯笑个不停。程清说,你们还记得我们三人搞的“反革命暴动”事件吗?哪能不记得!闯那么大的祸,印象太深了!程洁说什么反革命暴动,快讲来听听。

那是读初中时候。一天晚上三人玩打仗游戏玩腻了,想找个新鲜刺激的游戏玩玩。三人坐在晒场上想了好久,程清说找四类分子玩玩如何?怎么玩呢?最后三人悄悄商量了一个计划。商量完后就躺在晒场上休息,到了半夜11点钟左右,村庄里已万籁俱寂。三人走到一个地主分子的家门口,很有气势地“嘭嘭嘭”擂门。“德贵,起来!快起来!”大海的嗓音本来就粗,这时更是故意粗着喉咙喊,根本听不出孩子的声音。“什么事?”里面传出惊慌的声音。“带上棉被和锄头到祠堂集中!”大海用不容置的语调说。“去干啥?”里面的声音明显的颤抖着。“别问了,公社通知的,去就知道了。马上去!”“好,就去,就去。”三个人转身就走。接着又去敲另外四类分子的家门,又是如此这般地喊了一遍。把枣溪村里二十几个四类分子的家门都敲遍后,三人就悄悄溜回家睡觉了。

二十几个四类分子个个扛着棉被,提着锄头,前前后后来到祠堂。可是祠堂门没开,也没干部,于是大家就战战兢兢地站在祠堂前。过一会儿,开始互相打听:今晚是什么事?是谁在通知?结果大家全都不知道,最后大家猜测,可能要让四类分子到哪里去做义务工,而且这个工程可能跟战备有关,发通知是个新来公社干部。这时有人说会不会让我们做了秘密工程后再把我们枪毙了?说得大家恐惧万分,可又不敢走。等了许久还是没人来,大家就坐在棉被上打盹。

第二天清晨,有人上自留地干活,发现了这群人,就问了句:你们这些人在干嘛?我们也不知道,是干部通知我们在这里等的。龚德兴闻讯前往,看见这一群冻得哆哆嗦嗦的四类分子也奇怪了:没接到通知啊。马上派人到公社询问,公社也说不知道怎么回事。公社革委会主任马上意识到,这是阶级斗争动向,是一起严重的政治事件!全大队四类分子无缘无故在深更半夜聚在一起干什么?很可能要搞反革命活动。公社革委会主任一边指示大队先将四类分子全部关进祠堂,一边向县革委会汇报。县革委会领导在电话中听取汇报后,也认定这是“反革命暴动”案了。

当天上午,县革委会派出一批精干的干部到枣溪大队侦破此案。在对四类分子分开单独审讯中,他们都一口咬定:确实有干部通知他们带棉被和锄头到祠堂的。问他们到祠堂后干啥,通知者是谁,都说不知道。四类分子口供一致,拒不交代真实意图,更让办案人员觉得问题的严重性。办案人员经过开会分析案情,决定先搞清楚有没有发通知这个环节。于是他们走访了四类分子的邻居。邻居们证实,那天晚上确实有人发过这样的通知,在寂静的深夜里,敲门的声音,喊人的声音,都特别响,邻居们都听得清清楚楚,而且还听到有几个人的脚步声。几十个邻居证明四类分子没讲假话,把他们先放回家了。接下来追查是谁发通知的,这些人有什么目的。查来查去,最终查不出结果。

这轰动一时的“反革命暴动”案虽然查无结果,但仍然作为阶级斗争新动向的例子,一再挂在各级领导干部的嘴上,从公社领导到省委领导,经常以此作为反面教材,告诫干部群众千万不要忘记阶级斗争。

国梁他们三人听说县里派专案组追查“反革命暴动”案,知道闯了大祸。幸而大人们都未注意到他们,他们照样每天上学。如此提心吊胆过了半个月,专案组撤离才放下心来。

程洁听了这个故事,哈哈大笑,竖起大拇指说,你们三人真厉害,那么小就能做大事。同时她又很难理解:四类分子就那么傻,喊一嗓子就乖乖地去了吗?程清说,担惊受怕惯了呀!当时有句话,叫只许老老实实,不许乱说乱动。如果不听话,只会受到更严厉的惩罚,所以唯一的办法就是听话。他们一天到晚处于担惊受怕之中,哪还敢辨别“干部”的真假。在那样的年代里,四类分子没有任何人权可言。程清长大后,一直为自己当年做的事愧疚。

“我们小时候能干大事,长大后更能干大事。”大海笑嘻嘻跟程洁说,“你看,程清是名校高材生,前途无量,国梁官运亨通,当个县官没问题,我么,当个万元户,开个大酒店,让你们天天来喝酒。”然后又转头问程清:你在大学里有没找好对象?程清说:没有,不着急,哪像你这么急于讨老婆。这时程洁歪着头,一脸柔媚地问国梁:国梁哥,你有没有给我们找好嫂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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