吵架可以調劑蜜里調油的氣氛, 不失為一種樂趣,但是吵到離家出走,一般就比較嚴重了。
顧長衣從無涯境里搬出石頭時, 不小心砸到了自己的腳,被沈磡按在床上修養了半個月。
顧長衣閑不住, 身上哪哪都長毛了︰「你要是再這麼管著我, 我可就要離家出走了!」
沈磡︰「打算去哪?去甲寶乙寶那兒住嗎?」
顧長衣冷笑︰「小看我。」
沈磡講道理︰「乖乖把腳傷養好,你離家出走也是帶著無涯境, 里面應有盡有, 房子都帶走了也算離家出走?這不算狠心把我趕出家門了?」
別人離家出走風吹日曬, 顧長衣是換個地方享受。
話里話外就是不吃離家出走的威脅, 還用自己被趕出門賣慘。
腳上就剩下個疤了, 還得養到什麼時候?
顧長衣覺得,是時候證明自己的野外生存能力了, 否則沈磡一直覺得自己細皮女敕肉,經不起一點傷。
顧長衣︰「我就不能自力更生嗎?我就算不用無涯境不帶錢, 也能活得好好的。」
沈磡︰「?」
顧長衣︰「你等著。」
顧長衣當著沈磡的面,下床穿鞋, 出宮。
沈磡要上朝, 怕他真的突發奇想要體驗生活, 連忙讓暗衛去跟著他。
過一會兒,暗衛回來稟報, 說夫人去小王爺家里了。
沈磡放心了。
顧長衣一到府上, 就看見乙寶正跟陸縉囔囔著什麼。
「怎麼了?」
顧礡︰「他讓我早起跑步,我賴床。」
顧長衣一下子忘了自己的事,下意識道︰「早睡早起挺好的,早餐要按時吃。」
「不, 這不是重點,陸縉說要經常鍛煉保持機敏,我說我特別機靈,他說我這樣賴床不起睡迷糊的,若不是有小無涯保命,出門在外特別危險。我不就是多賴床了一會兒?」
顧長衣懂了,跟乙寶分析道︰「長期以來,我們因為無涯境,受到太多歧視。」
顧礡贊同︰「無涯境嚴重掩蓋了我們的個人能力。」
父子兩心有靈犀,決定證明自己。
顧長衣凝重道︰「我決定離家出走三天,讓他們刮目相看。」
想當年,他還能自己逃婚呢。
顧礡︰「這三天我們不動用無涯境,證明自己!」
顧長衣熱血沸騰︰「就是這樣。」
兩人計劃一通,顧長衣負責調開暗衛,顧礡則把顧長衣藏到小無涯里,然後神不知鬼不覺地留書帶著親爹跑路。
除了小無涯里的暗衛,兩人什麼人都不帶,易容沿著一條小路騎馬。
馬背上拴著大包小包的行李,顧長衣和顧礡出門從來沒有手提過行李,破天荒頭一遭。
臨近中午之前,他們的旅途都非常愉快。
包里有干糧,但顧礡怎麼能讓自己親爹啃干糧,回去被父皇教訓,他自告奮勇︰「我去抓一只魚來烤!」
顧長衣︰「可以!」
對于會武功的顧礡來說,抓魚並不難,將木頭叉子削尖,看準了往水里一擲,一只魚就翻著肚皮浮上來。
顧長衣收集了兩把干草生火,火苗旺盛之後,再往上面架樹枝,圍成一個火堆。
「爹!抓到了!」顧礡很興奮,他的長劍上串著三條魚,肥美新鮮。
顧礡將長劍架在兩塊石頭上,讓火堆烤著魚。
顧長衣看了一會兒,皺眉︰「 要不要先刮鱗去內髒?」
顧礡愣了下︰「好像要。」
誰去?
父子兩面面相覷,顧礡孝順道︰「我來吧。」
乙寶有潔癖,顧長衣攔住他︰「我來。」
最後,兩人忍著惡心,一人處理了一條,然後蹲在溪水邊使勁洗手。
「要烤焦了!」顧長衣洗完手,看見焦黑的魚肚,大驚失色。
顧礡急急忙忙把劍柄拎起來翻身,被燙得一個激靈。
顧長衣找到幾片芭蕉葉,包住劍柄,「這樣就不燙了。忘記帶調味料了。」
無涯境和小無涯里都有。
父子兩再次對視,都從對方眼神中看到了堅定。
絕對不使用無涯境。
中午,父子兩吃了一頓難吃的魚,顧礡剛咬一口就吐了出來。
「八哥八哥,過來吃。」
顧長衣也把自己的魚扔給八哥,和兒子一起啃干糧。
兩人都不習慣喝生水,好在他們記得帶鍋,用石頭搭了一個簡易灶台燒水。
兩人補充完水分,等水變涼了,裝進水壺里帶走。
不知不覺,他們竟然在午飯上花了一個多時辰,日頭已經偏西。
他們的計劃是從京城到達另一個小鎮便算成功。
「怎麼又要開始做飯了?」乙寶嘆氣。
感覺上一秒剛做過午飯。
晚上肯定要喝粥,吃太硬了不消化。
顧礡一點點廚藝都不會,幾乎五谷不分。沈磡的廚藝技能遺傳地比較偏心,全都給了甲寶。明明小時候,兩人一起站在灶邊的凳子上看沈磡炒菜,甲寶很快記住了精髓,乙寶只會提出一些奇思妙想。
比如從山竹殼內部挖出軟軟的紅泥當糕點餡,狗都不吃。
比如在沈磡煲湯的時候,嫌膩味扔進去一大把新鮮的薄荷。
顧長衣稍微會一點廚藝,畢竟當初跟沈磡在破院子里住過一陣,但是很難吃。
二人露宿山廟,照舊起鍋做飯,小米粥里扔了一些海鮮干貨,勉強能入口。
乙寶坐在茅草鋪的地上,對他爹道︰「想吃父皇做的板栗雞,想用大浴桶洗澡,想睡軟軟的被子和枕頭……」
「別說了……」
顧長衣目露痛苦,他和乙寶都習慣隨時隨地從無涯境里搬出一堆東西,現在就很手癢,恨不得拿什麼把手銬起來。
看不得乙寶跟他要吃的,顧長衣打算妥協。
「我就是說說。我一定要堅持,讓姓陸的看看。」顧礡握著拳,在地上鋪了一張毯子,「爹,你睡里面。」
顧長衣︰「把暗衛叫出來吧。」
證明自己很重要,但是他們真敢在山廟里睡覺不找暗衛放風,沈磡不得氣瘋?
顧礡︰「可以嗎?」
顧長衣︰「他們就看看,不算犯規。」
顧礡立即放了兩個暗衛出來︰「你們守夜,別企圖離開一個回去通風報信,剩下一個應付不來怎麼辦?」
暗衛戰戰兢兢,哪敢分開一個回去找人,至少過了今夜再說。
顧礡最近容易犯困,很快就挨著他爹睡著了,內心十分有安全感。
顧長衣用手掌給他扇風,過了一會兒,見顧礡睡熟了,偷偷從無涯境拿了一個枕頭一床被子,給乙寶換上。
只要乙寶不知道,那就是沒有犯規。
翌日清晨,乙寶醒來就覺得枕頭換了,兩人對視了一眼,都假裝沒有這事。
顧長衣抱著被子︰「又要做早飯了。」
乙寶就地躺回去︰「要是能不吃就省事了。」
可是,不能餓著親爹,那是大不孝。
顧長衣︰「你說得對。」
但是……哪個當爹的能忍心不給兒子做飯。
于是,兩個人都覺得應該給對方做飯,父慈子孝地又搞了一頓飯。
都想認真搞,越認真越一塌糊涂,完全吃不下。
顧長衣不得不承認一個事實,甲寶乙寶能長這麼大,沈磡的貢獻最大。
顧礡端著碗感慨︰「父皇每天給我們做飯好累啊。」
顧長衣看著傻兒子︰「幸好有你父皇,你跟著我肯定面黃肌瘦。」
顧長衣有點想念沈磡,但是因為不想做飯回去就太傻了。
正感慨著,門口突然出現一個人,無語地看著他們。
「甲寶!」
顧長衣和顧礡眼楮一亮,救星來了!
沈磡、陸縉、顧砃,兵分三路找人,顧砃率先找到,靠弟弟的「八哥」引路。
「八哥」之前也臉盲認不出主子,後來能分清了,也仍舊把顧砃當成半個主子。
顧砃找來的第一件事,給餓了一天的親爹親弟做飯。
「哥!你真是太棒了!」顧礡大口撕著燒雞,「你要是跟我一起離家出走就好了。」
顧砃把顧礡頭頂的草葉子撥開︰「你能忍受兩天不洗澡?」
顧礡︰「……」
跑路好難。
顧礡弱弱地看了他爹一眼,其實……其實他想回去了。
巧了,顧長衣也是這麼想的,礙于面子沒說。
顧砃看著兩人︰「爹,您是一家之主,我們都听您的。」
他跟著一起離家出走,或者,一起回去。
顧長衣沉吟了下︰「這樣吧,乙寶,就說你突然不舒服,不得不回去。甲寶,你會醫術,編個借口掩護你弟。」
離家出走還干把自己折騰病,回去不得一頓日,反正顧長衣是不敢。
顧礡可憐巴巴︰「不能您裝病嗎?」
顧長衣︰「陸縉敢凶你我幫你罵回去,你敢罵你父皇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