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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四章 一色義龍

很快,在梅津某的帶領之下,竹中半兵衛與東野滄進入了稻葉山城的天守閣之中,一路上行,直至最上層的居室所在。

「咚咚!」

梅津某敲了敲拉門,開口說道。「大殿,梅津某已帶竹中半兵衛以及東野滄前來。」

「請進,梅大人。」屋內響起了一陣虛弱的聲音。

「啪。」

梅津某將拉門打開,引著竹中半兵衛以及東野滄入內。

這一處稻葉山城天守閣上層居室的空間極大,比之清州城小三郎平時所待的居室要大上兩倍有余,內在裝飾多為金黃色水稻小麥花紋,一側為落地陽台般的構造,陽光灑入居室之中,將整個居室照得光亮無比。

東野滄朝著陽台方向看了一眼,橫掃之間,將稻葉山城之下大片大片的金黃色麥田盡收眼底,讓人頓生廣闊之感。

而此刻在居室之內則是坐在一個身上披著極其寬松服飾的男人,散落在榻榻米之上的衣物宛如綻放的花朵,將他的體型徹底遮掩住。

但縱使是披著如此寬松的衣物,依然能夠感覺到這個男人極其消瘦,臉上更是幾乎沒有什麼多余的肉感,予人一種瘦骨嶙峋的感覺。

其中這個男人最讓人難以忽視,以及顯眼的,就是他的臉上有著一片又一片錯落的暗紅色斑疹,仿佛是一朵朵吸食著生命力,在皮膚上綻放的彼岸花。

‘這……是麻風病最為顯著的特征……’

東野滄與竹中半兵衛幾乎是同時掃了一眼這個男人臉上的紅色斑疹,又快速地挪開視線。

隨著梅津某、竹中半兵衛以及東野滄分別坐下,這個男人的目光先是落在了竹中半兵衛的身上,隨即牢牢地注視著東野滄,開口道。

「鄙人齋藤家家督一色義龍,你是東野滄?」

東野滄微微躬身,以著恰當的禮儀說道。「東野滄拜見一色義龍大人。」

讓東野滄有些意外的是,一色義龍並非是如傳聞之中那種弒父暴虐的性格,相反語氣還頗為平和地主動解釋道。

「我無意中听到小姓談論,今日竹中半兵衛帶著一位叫東野滄的劍豪去拜會梅津某大人,心生好奇,但身體原因不便離開天守閣,所以特意請來一見,還請見諒。」

然而,一色義龍的下一句話,卻是讓東野滄雙目下意識流露出訝然的神色。

「其實邀請東野滄閣下一見,是想請東野滄閣下予我解惑,織田信長是否已經死于閣下的手中?」

此言一出,不管是梅津某,還是竹中半兵衛都不禁向東野滄投去難以置信的目光。

要知道,隨著今川義元的身死,「東海道第一弓取」的名聲幾乎徹底成全了織田信長,讓這一位尾張的小大名的名聲徹底傳了開來。

其中竹中半兵衛的目光之中流露出幾分思索神色之余,臉上卻生出幾分恍然大悟的表情,似乎推測出了什麼。

而東野滄微微沉默,不解地問道。「一色家督為何發此一問?」

一色義龍注視著東野滄,開口說道。「東野閣下可知濃姬?」

「自然知道,齋藤歸蝶,織田信長之妻,美濃國的公主,也是一色家督的妹妹。」東野滄答道。

「在桶狹間一戰之後,織田信長久不現身,我屯兵于尾張邊境之處時,濃姬來信︰讓我這個病重的兄長罷兵,稱如今尾張已無我所仇視之人,縱使進攻尾張,對于我而言也只會是毫無意義。」

一色義龍平靜地說著,還從懷中掏出了一封書信放置在榻榻米之上,說道。

「我思前想後之間,縱使我這個心狠的妹妹沒有明說,但是潛意思無非在隱喻我織田信長已死,後來我又多次致信濃姬,她回信僅僅只有三個字——‘東野滄’……」

這一刻,一色義龍的眼楮之中有著明顯的情緒波動浮現,憤怒,仇恨流露而出,就連音量也提高了些許,問道。

「那麼,東野滄閣下,能否告訴我織田信長是不是已經命喪你手中,如今在尾張那個織田信長並非是本人?」

從一色義龍的話語之間,東野滄能夠明顯地感覺到難以掩飾的怨恨,似乎一色義龍與織田信長之間有著不可戴天的仇恨。

東野滄微微的沉默,讓一色義龍的表情也緩緩地平靜了下來,說道。

「其實正如你所見,我已經是個將死之人了,我知道濃姬不會對我說謊,她只會一如當年那樣……」

一色義龍的聲音帶著些許復雜的情緒,轉而說道。

「但是沒有徹底確認織田信長的身死,我縱使是死也不會甘心。所以我不斷地打听著尾張的消息,卻只能找到東野滄曾與織田信長一並參與的桶狹間之戰,直至今日才意外得知東野閣下的到來,所以……」

一色義龍干瘦的身軀一動,直接伏在了榻榻米之上,說道。

「東野閣下,還請滿足我這個將死之人的願望,告知我織田信長是否已經下地獄了。」

東野滄再度沉默了一下,輕輕地點了點頭,說道。

「我親手殺死了織田信長,如今活躍在尾張的織田信長是一位背負起‘織田信長’這個名號的人。」

一色義龍重重地喘息了一陣,猛然提高音量喊道。「原來如此,真是感激不盡。」

「無須如此,我之所以殺死織田信長,並非是為了任何人,僅僅也是為了了結雙方的恩怨罷了。」東野滄答道。

而一色義龍緩緩地抬起頭,干癟的臉龐上浮現著扭曲的表情,夸張的笑容,皺巴巴的皮膚以及圓睜的雙目,讓這一切顯得有些詭異,說道。

「但不管如何,這個混蛋終于死了,這個毀了我一生的混蛋終于死了,在我之前死了,桀桀桀……」

「父親,你看到了嗎?那個被你認為兒子終歸只能為他牽馬為奴的織田信長,終于死了,在我之前死了。」

「東野閣下,我需要感謝你,你是我一色義龍的恩人,也將會是整個美濃國的座上賓……」

一色義龍的聲音漸弱,雙目之間有著復雜混亂的神色流出,不斷呢喃著。

「可他死了,就這麼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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