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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三章:殺豬盤散戶(天下商賈)

元光五年,三月二十一,這天並不是節日,也不是什麼特殊的日子。

然而,臨淄城的青石板鋪街道卻被人專門用水沖刷了一遍,塵垢盡數洗滌,就連兩側稀疏分布的柳樹,也被人專門梳理了柳條。

金色陽光的沐浴下,地上悠悠掠過一輛輛線條雅致的馬車倒影。

「轆轆」的馬車聲,如雨水敲打著青色且嶄新的地面,馬車側旁的旌旗因飛快的車速「呼呼」地叫著,猶如一個正在興頭上,咿咿呀呀叫著的孩子。

今日疾馳在臨淄街道上的馬車,四面皆被昂貴精美的絲綢所裝裹,瓖金嵌寶的窗牖被一簾淡藍色的縐紗遮擋,使車外之人無法一探究竟。

幽遠的車鈴隨著縹緲的風聲傳來,不過剎那,又隨風而去。

從馬車中飄出的西域迷香像輕雲般蒙住行于兩側百姓的的眼楮。

(注:張騫鑿空西域是漢代官方定性說法,實際上,早就存在了。且絲綢之路分為三條,其中,西南地區那條應該比張騫開通的北道要早。)

卓氏酒壚外,一輛輛繁貴富麗的馬車便踏風而至。

一位位穿著絲綢、佩戴金玉、眼冒精光的商賈在家僕的攙扶下,從車上下來。

打發走車夫後,便領著一個心月復,被卓氏早就安排好的人引進酒壚。

官府不準商賈衣絲乘車,但,這只是針對那些小商賈而言。

實際上,只要商賈有足夠高的爵位,這種行為就是合法的。

話句話說,只要有錢,別說衣絲乘車,哪怕把車用絲綢包著,打著商賈二字的旗幟,都沒人去管。

這種上了皇帝「殺豬盤」的商賈,沒有哪個不開眼的官吏會去動。

這可都是皇帝的應急儲備糧。

因臨淄本為大漢重要經濟城池之一,商賈往來眾多,今日受邀來此地商賈,家產大多都在「大漢•殺不殺•肥豬•排行榜」上,位列前百名的。

……

酒壚二樓,酒水已備,食物也被小廝端了上來。

許多來此的商賈都湊在一塊,聊著天,借機談著生意。

身穿白色雅衣、臨淄卓氏酒壚的負責人卓文杰被商賈們拱衛著,坐在一塊,舉起酒樽,笑著陪聊。

這時,一個柳葉眉、大鼻子、高帽冠、操著河南口音、衣衫上縫著金線的中年男人邁著大步,從樓梯上走了上來。

男人在二樓環視一圈,目光最終落在卓文杰身上。

嘴角咧開,把護衛安全的僕人打發到一旁。

自己擼起袖子,笑哈哈地走過去,把擋在前方的幾個商賈暴力推開。

「文杰,好久不見,別來無恙呢!」

卓文杰被熟悉的聲音吸引,扭頭,瞥了一眼,看清男人的面龐後,挑挑眉,一下子站了起來。

其接下來的話,更是把剛才幾個被強行推開,心懷不滿,準備出手教訓男人的商賈,嚇得快步離開了。

「師況,汝竟然也來了?」

「哈哈,怎麼汝蜀郡卓氏經營之地,吾河南師氏,不能來?」師況勾著嘴角,笑容邪魅,用耐人尋味的目光,打量著圍著卓文杰的商賈們,臉上笑容未曾減少。

卓文杰輕松一笑,拿起酒樽,一飲而盡,感受著喉嚨中的火辣,淡淡地說道:「吾這里,今日已經借給他人,君能否留下,鄙人說了不算。」

「那就好,吾還以為汝要下達逐客令呢。」

師況慵懶狀,伸了個懶腰,隨意找了個座位,盤膝坐了下來。

他瞥了一眼二樓靜悄悄,大氣也不敢喘的商賈們,輕蔑一笑,不屑一顧地搖了搖頭。

今日的舞台,注定是超大型商賈的。

雖然這群人的財富實力在大漢也是數一數二的,但在十大富豪眼里,這群人終究只是陪襯。

川蜀卓氏、臨邛程氏、宛城孔氏、魯地曹邴氏、齊人刀氏、宣曲任氏、齊東郭氏、長安無鹽氏、關中巨商鄉黨、以及他洛陽師氏。

在沒有外力干涉的情況下,十大家族中的任意一家,一旦全力運作,大漢經濟絕對要抖上三抖。

如果聯合起來,足夠讓大漢經濟直接崩盤。

不過,這只是理論上的,商賈再強,也無法和拿著武器的邊境對抗。

一旦遇到合適、前途明亮的官吏,他們就會主動巴結,送錢、送房、送妹子。

應了司匡對孔武的話:這叫提前投資。

「大家繼續喝、繼續聊,別閑著。」卓文杰嘆了口氣,臉上擠出來一絲笑容,揮揮手,「一會兒宴會主人來了,可就沒那麼多功夫飲酒了。」

圍著卓文杰的幾個商賈笑哈哈的,打著和場,試圖強行帶動氣氛。

「嗯嗯,好。」

「卓兄請自便。」

「大家別愣著,給卓兄一個面子。」

然而,盡管嘰嘰喳喳的討論聲再次響起,這里的氛圍,顯然沒有那麼熱鬧了。

卓文杰臉色耷拉著,微怒,奔著周圍空無一人的師況走去。

他來到這個傲然姿態的商賈對面,一坐下,冷聲,「汝還是一點也沒有變,依舊是那麼狂傲。」

「文杰,汝不懂,這是由家祖師史傳下的,吾師家的獨特自保之道。」

師況呵呵一笑,親自倒了一杯清淡的米酒,把玩著手中盛著蜀地佳釀的酒樽,拖著長腔,語氣意味深長,「汝真以為老實巴交,放低姿態,就能平穩經商?」

「不然呢?總比犯罪被捉好吧。」卓文杰聳聳肩,自己也拿起酒樽,倒了一杯。

「卓文孫那個老頭兒還沒教給你明哲保身之道?」師況表情古怪,拿出一塊昂貴的蜀地絲綢,擦了擦鼻尖,隨手拋棄,「又或許,那個老頭兒覺得君前得勢的司馬相如可以讓卓氏安穩數十年?」

「家父之考量,鄙人無法評價。請勿議之。」

「行。」師況嘲諷地點頭,用手指著樓梯口剛剛上來的商賈,沉聲,「話不投機半句多。又來了一個老熟人,汝去招待吧,讓吾獨自待一會兒。」

卓文孫看著剛剛上來,正對自己揮手的青年,瞥了師況一眼。

猶豫片刻,撂下一句話,就急匆匆地走過去了,「司匡乃吾之朋友。待會兒的商賈議論,望君看在吾的面子上,不要鬧事。否則,別怪吾卓氏不留情面。」

師況看著卓文杰漸行漸遠的背影,放下酒樽,發出咯咯咯的低笑聲,「知道了,知道了,放心吧。」

……

樓梯口

頭戴瓖玉高冠、身著白色綢服、衣帶翩翩、神采盎然,面龐剛毅的青年,手持一把用絲綢竹骨制作的半規形,似單扇門的便面(扇子),滿面笑容地迎上去,「文杰,吾沒來晚吧?」

卓文杰笑容可掬,拱手,「任兄來得正是時候,宴會主人還未至。」

「還沒來?其究竟在做什麼?」任宣沖詫異驚呼,眉頭緊蹙,輕搖手中便面,感受著微弱的風,面露不滿,埋怨,「雖吾儕為商賈,但好歹也是天下巨商之代表,如此怠慢,不合適吧?」

「任兄毋急,吾听聞其先去稷下了,據說有個東西要帶過來。」

「稷下?這位發帖之吏,竟然還與諸子百家相關聯?」

「任兄前不久才至臨淄,還不知曉那位的能力吧?請與吾來,吾儕去一旁詳說。」

「如此甚好。」任宣沖滿意地點點頭,手中的便面扇動得更快了。

卓文杰拉著任宣沖走到距離師況四個「飲酒案幾」的座位。

斟酒,客氣著。

任宣沖偏著頭,瞟了一眼師況,壓低聲音,「文杰,不去那里合適嗎?」

「沒事,師(姓氏)兄自己要求這樣的。」

「哦。」任宣沖若有所思點點頭,輕抿一口酒,有意無意問道:「那其他幾家要來嗎?」

卓文杰沉吟半晌,道:「因為黃河決口的緣故,來往齊魯之地的商賈少了許多。最近幾天,臨淄城內看得過去的商賈,只有你、我、師、刀、程、東郭六家而已。」

他一邊倒酒,一邊告知,「請帖上寫著午初至此,君來之前不久,已至巳末。按禮儀來看,刀氏、程氏應該不會來了。」

任宣沖吧唧一下嘴,「吾記得這次宴會,打的旗號叫什麼冶鐵革新。刀氏以經營奴隸為本,不來情有可原,程氏為何不來?若吾沒記錯,其與汝卓氏,在川蜀冶鐵之利上,能夠分庭抗禮吧?」

「兄長這不是明知故問?」卓文杰翻了個白眼,「其與我卓氏本就是競爭之關系,怎麼可能接受邀請,來吾之地盤?若是來了,豈不是讓天下人以為其比我低了一頭?」

「哈哈,也是。」任宣沖咧嘴,哈哈大笑,「這麼來說,宛城孔氏應該也不會來了。」

他微微一頓,嘿嘿一笑,「齊魯之地主要以鹽業為主,冶鐵商賈,少得可憐。宛城孔氏雖然位于河南,但主要經營範圍卻集中在齊魯、三河之地。那家子向來吝嗇,怎麼可能與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官吏分冶鐵之利?」

「英雄所見略同!」

卓文杰大笑,抬起酒樽,敬酒,一飲而盡,感慨,「今日對吾儕而言,是一個好機會。一個將產業拓展至齊魯的好機會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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