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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章:失敗

陽春正月,草與水同色。

隨著寒冬的逝去,初春的到來,大漢所轄之地,天氣回暖,萬物復蘇。

吳越之地的陰雨,綿綿瀟瀟,似煙似霧,朦朦朧朧,給江南這一片尚未完全開發的地區蒙上了一層夢幻般的面紗。

毛毛細雨淅淅瀝瀝地落在煙雨濛濛、清澈見底的河里,河中游魚興奮的來回擺尾游動,擊打出一連串的漣漪。

清新的空氣與濕潤的泥土氣味夾雜在一起,讓人忍不住貪婪地吮吸幾口。

嬌柔清秀的江南女子撐著簦,踩著長滿了青苔的石磚,腳點積水,在雨中輕快的漫步。

富貴人家的公子哥,在奴僕地簇擁下,頭頂青色的羅傘,與貼身侍女,在雨中嬉戲。

還有不少的農民穿著簑衣,奮力地在農田中鏟著雜草。

沒有戰爭,沒有瘟疫,沒有壓迫。

一切都是那麼地安寧祥和,明亮清新。

與這里相反,在幾千里之外的西域,卻又是另一番景色。

————

黃沙飛舞,北風呼嘯。

滾滾黃沙沖天而起,在這杳無人煙的地方肆虐。

極目望去,盡是一片蒼莽渾厚的黃,金色的海洋,讓人心生疲倦。

小型龍卷風將沙子吹上幾百米高的天空,隨後又無情地將它們拋棄,任由它們從幾百米的高空墜落。

強勁的冷風穿過周圍山脈的缺口,直達西域。

冷風拂在沙丘上,沙子宛如黃蟒,在沙海中穿梭。

廣袤的大漠,死寂的沙海,雄渾,靜穆,莊嚴,沉重,總給人一種絕望的心情。

在昏天黑地的風沙之中,有一隊人馬,神情扭曲,用胳膊抵著黃沙,咬著牙,艱難的前進。

他們的鞋子已經破爛不堪,大大小小的血繭布滿了腳心。

張騫牽著馬,看了看衣衫破爛的隨從們,安慰道:「大家加把勁!沒有力氣的相互攙扶一下,盡量減少人員的損失!」

雖然逃離當天,他們準備了充足的食物,水源,但是踏入這漫漫黃沙之中,還是出現了很多的意外。

迷路…

減員…

疾病…

都是他們前進途中的障礙。

支撐他與隨從們堅持下去的信念,只有那一根短短的漢節。

漢節所向之處,便是信念匯聚之地。

……

在強烈風沙地干擾下,三個時辰之後,他們終于走出了匈奴的範圍,踏上了車師的土地。

張騫把馬交給隨從後,坐在一塊大石頭上。

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朗聲問道:「立刻清點人數!隊伍中還有多少人?」

不一會兒,堂邑父便含淚匯報:「啟稟張公,隊伍又折損五人!剩余人員八十七名!」

張騫痛惜地呼出一口濁氣,望著湛藍的天空,兩行熱淚從眼角滑落。

又有折損。

照這樣下去,他們能夠出使成功,返回長安嗎?

之前的旅途是最容易的。

只需要提防敵人,不需要與天抗爭。

如今走出匈奴之地,面對的可不僅僅是匈奴追兵,還有那變化無常的天!

據說,西部有一塊區域,是漫無邊際的黃沙……

路途絕境。

如今的場景,多麼像十年前!

那一次,自己率領幾百人從長安出發,還沒有穿過西域,就被匈奴人發現了。

幾百人,在揮兵戈反抗之中,陣亡大半。

剩余人員,被押送至龍城,听候單于的處置。

如今面臨天的考驗,匈奴的追捕,該如何是好?

張騫面色凝重,重重的嘆了一口氣。

將漢節重新塞回懷中,對隊伍重新下達命令。

「好了,繼續趕路吧。天黑之前,爭取找到一個車師人的部落。」

「張,張公!」

張騫眉頭一皺,扭頭詢問,道:「怎麼了?」

出聲的隨從渾身發抖,指著遠處那一堆正在快速移動的黑點,聲音顫抖地說道:「快看那里!那一群黑點!」

張騫循著手指指著的方向眺望。

「嘎達!」

「嘎達!嘎達!嘎達!」

「嘎達!嘎達!」

馬蹄聲如同雷電一般,滾滾而來。

馬上之人,手持彎刀,凶狠的向這邊襲來。

張騫原本眯著的眼楮驟然瞪圓了。

這一身打扮他不會忘!

他生活了十年,每天晚上做夢經常見到這種服飾!

匈奴騎兵服裝!

張騫乍然驚呼,道:「不好!立刻上馬!跑!快!」

「該死,車師境內為何會存在這麼多的匈奴騎兵!」

「大家快跑!不要被他們抓住!」

「分頭跑!大家想辦法深入車師,尋求幫助!快!」

萬俟勃勃一騎當先,高呼,「勇士們,終于追到獵物了,殺上去,別讓他們跑了!」

他用舌頭舌忝了舌忝冰冷的刀面,「除張騫之外,敢反抗者,全部斬殺,一個不留!」

「吾儕今日便比比看,今日,究竟是誰殺得漢狗多!」

「遵命!」

「嗡!」

這一群匈奴人拔出腰間的彎刀,齜牙咧嘴地向張騫使團發動了沖鋒。

堂邑父一邊騎馬,一邊轉身。

冷靜地拿起弓箭,瞄準著遠處的匈奴騎兵。

搭弓拉箭,

呼吸平靜,眯著眼楮,慢慢地瞄準。

「嗖!」一箭射出。

一名騎在馬背上的匈奴騎兵便倒在了地上。

萬俟勃勃心頭一緊,肝膽欲裂。

幾百米的距離竟然一箭命中。

哪怕是單于的精兵中,都沒有幾個這種身手的人。

沒想到,堂邑父的射箭水平這麼厲害!

隱藏的夠深!

萬俟勃勃回頭,揮了揮手中的彎刀,冷聲說道:「對面有射雕手!大家小心!」

「射雕手堂邑父活捉!其他的賤民,全部殺死,給陣亡的勇士陪葬!」

「好!」

「駕!」

「駕!」

騎兵加速,

二者之間,幾百米的距離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縮小。

張騫一邊騎馬,一邊拿起手中的長劍,準備拼死一搏。

他們並非馬背上的人,是根本跑不過匈奴騎兵的。

與其逃跑,不如殊死一搏。

再加上,漢人的尊嚴,不容他臨陣退縮。

哪怕是死,也要死在沖鋒的路上。

「諸位,吾儕與他們拼了!」

堂邑父咧嘴一笑,道:「張公既命,莫敢不從!」

剩下的隨從紛紛停下了馬。

拔出武器,仰天長嘯,

「願追隨之!」——

十幾個呼吸之後,匈奴人殺到了。

「殺!」

「殺啊!」

張騫騎著馬,迎面沖去。

伴隨對面彎刀劃動,手中的長劍也用盡全力揮出。

「砰!」

「 當!」

在匈奴疾馳馬匹沖鋒的慣性攻擊之下,僅僅一個回合,他就被從馬上擊飛,掉落在地。

「張公!」

堂邑父驚呼一聲,扔掉手中精弓,跳馬,立刻飛身撲過去,以自己之身軀護住張騫。

萬俟勃勃勒住韁繩。

將馬停在張騫與堂邑父的身旁,用蔑視的眼光上下地打量一番,問道:「跑啊!繼續跑!」

「哼!」張騫扭頭,不屑一顧。

「找死!」

一名匈奴騎兵用力地甩了一下鞭子,狠狠地抽在張騫的身上。

「啪!」

一鞭過後,血印出現在他泛黃的肌膚之上。

張騫不由自主地模了模放在懷中的漢節,冷聲道:「要殺要剮,悉听尊便!」

「哈哈哈哈,想死?做夢呢?」萬俟勃勃歇斯底里地笑了,「吾要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揮舞手中的馬鞭,指著正在瘋狂沖擊軍陣的隨從。

「勇士們,把這群不知死活的東西,全部殺光!一個不留!」

「殺!!」

裝備精良的匈奴士卒張開了沾滿了血液的獠牙——

兩刻鐘後

跟隨張騫逃亡者…

皆亡!

一灘灘鮮血染紅了車師的土地——

萬俟勃勃陰沉著臉,揮揮手,「把他們兩個綁起來!押回單于庭,等待單于發落!」

得到命令,立刻有兩名匈奴士兵下馬,將張騫與堂邑父緊緊束縛。

「勇士們,走,回部落!」

匈奴騎兵仰天長嘯:「歐歐!歐歐!歐!」

縱身上馬。

不一會兒,這一群人帶著張騫離開了這里。

原地只有大漢隨從死不瞑目的尸體,訴說著剛才的殺戮。

夜幕降臨,月隱于雲,車師之地一片昏暗。

「嗚~」

狼群涌現,聚集在黑色之中。

貪婪的分食著地面上的尸體,舌忝舐著尸體上的血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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