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繹臉上的笑容徹底沒有了。
他呆呆地看著舞台上的簡聞溪和周紫蘇。
一首歌唱完, 心底所有的緊張，擔憂，都消失不見了。
只有還未褪去的激情縈繞在心頭, 簡聞溪笑著攬住了周紫蘇的肩膀，兩人並立著，再次向觀眾席鞠躬致謝。
舞台上的表演成為了一種享受，結果反倒沒有那麼重要了。
因為簡聞溪知道這首歌表演出來以後, 從個人來說，他已經算是贏了。
他的口碑穩住了。
他抬頭看了看對面的直播屏幕, 上頭顯示著最直觀的直播觀看人數，人數已經飆升到六百萬。這還不包括電視機前的觀眾，而江海tv也並不是國內受眾最多的視頻app，能達到這個數字，已經算是破紀錄了。
「好炸的一場表演！」蔣文君走上台來︰「不知道大家現在是什麼感受, 我剛才感覺我的天靈蓋已經飛起來了。」
他笑著看向導師席︰「幾位導師, 來談談你們的感受吧。」
「我都不用說話, 」苗栗說著用手指點著自己的眼瞼下方︰「大家看我的眼淚。」
鐘樂哈哈大笑起來︰「你有什麼血腥愛情故事？」
「太燃了。」苗栗說︰「我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我看剛才苗栗捂著胸口, 一直這樣……」張思恆說著便學苗栗剛才的樣子︰「這導師席上也就我和周老師比較鎮靜了。」
苗栗笑著說︰「張老師你別吹牛了，剛才是誰在說，牛逼了牛逼了牛逼了。」
「各位老師發言請注意啊, 不要教壞小朋友，我們是直播！」蔣文君忙打斷她。
苗栗捂著嘴笑不好意思地笑了起來。
哎呀, 一不小心暴露她女漢子本質了。
「周老師呢？」蔣文君笑著看向周挺。
周挺拿起話筒來，似乎手都是有點抖的。
他輕輕咳了一聲，還未說話, 便先點了一下頭, 然後「嗯」了一聲。
「嗯？」蔣文君故意逗趣他。
「很好。」周挺說︰「唱的好, 小提琴也拉的很好。」
他說著便看向簡聞溪，簡聞溪臉上帶著極得體的微笑，和周紫蘇一起，立在台上朝他鞠了一躬。
蔣文君知道周挺寡言，想他也說不出什麼花來，便要將話題接過去︰「好，那我們現在看看……」
「我能問簡聞鳴幾個問題麼？」周挺忽然打斷他。
蔣文君愣了一下，看向周挺，卻見周挺直直地看著簡聞溪。
簡聞溪點頭，抬起話筒說︰「周老師請問。」
周挺喉頭動了動，問說︰「我看你小提琴拉的很好，不像是業余水準，你是小時候就練過小提琴麼？」
簡聞溪點點頭︰「小時候學過一段時間。」
周挺腦海里有一瞬間的空白，話堵在喉頭間，卻什麼都問不出來了。
「我听說聞鳴不止會小提琴，還會別的樂器呢。」張思恆趁機添了一句。
「你還會什麼樂器？」苗栗吃驚地問。
簡聞溪笑了笑，說︰「希望以後有機會展示給大家看。」
「我要套用一句電視劇台詞了，聞鳴，你到底還有多少驚喜是我們不知道的！」鐘樂說。
這真的合理麼？
一個默默當了兩年花瓶，口碑一塌糊涂的男明星，背後竟蘊藏著這麼多令人瞠目的本領！
問題是這可能還只是冰山一角！
「我還得夸一句周紫蘇，」鐘樂恢復了一些鎮靜，笑著說︰「簡聞鳴這麼強，你也沒被他壓下去，不容易。你們倆今天這首歌真的配合的天衣無縫，我很喜歡！」
「謝謝鐘老師。」
「看著清清秀秀的一個小伙子，一張口聲音就能震住場子。」張思恆也夸道︰「繼續加油，期待你們下一場的精彩表現！」
蔣文君看向觀眾席︰「又到了激動人心的時刻了，聞鳴和紫蘇的表現得到了導師們的一致好評，那現場的觀眾又是怎麼看待的呢，和剛才陸繹組的表演相比，你們更喜歡誰的表演呢？」
就在眾人翹首以盼的時候，蔣文君笑著說︰「咱們廣告之後看結果！」
「切！」
「啊啊啊啊啊，該死的江海衛視！」
「江海衛視怎麼一直都這尿性！給爺爬！」
「我覺得簡聞鳴會贏！」
「我也覺得，沒啥懸念。」
「陸繹的舞蹈本來很炸，可是舞蹈再炸，和《血腥愛情故事》這種歌還是沒法比，太燃了。」
「我要將簡聞鳴收為牆頭了，他也太令人驚艷了吧！」
「紫蘇小可愛我也可以！」
「簡聞鳴不會又拿第一吧？接下來就看顧雲湘的了。」
直播中斷，眾人喝水的喝水，上廁所的上廁所。簡聞溪和周紫蘇則站在台上，也不知道周紫蘇在說什麼，簡聞溪微微側頭，面色平靜地听著。
剛才唱歌的時候，他一頭紅發飆著高音，簡直像是怒放的玫瑰，此刻唱完了以後，卻一下子冷了下來，即便頂著一頭紅發，也影響不了他渾身的冷冽。
周挺攥著手里的礦泉水，一邊喝，一邊盯著他看。
鐘樂和苗栗等人還在湊在一起討論，這一回麥都關了，他們說起來話來也有些肆無忌憚︰「我⺪，簡聞鳴原來這麼牛逼麼？」苗栗爆著粗口︰「我以為他會跟上一場一樣，還是走高冷仙路線的，結果這麼炸。」
「我看陸繹臉都黑了。」
「他們倆真談過麼？」張思恆問。
「沒有吧？不都說是艾美娛樂炒作？」鐘樂說著扭頭看了一眼旁邊的周挺︰「都炒作。」
「有這實力，還炒作干嘛。這模樣，還有這實力，想紅不是很容易？」
「沒踫到合適的節目吧？」
「前年不還有個素人選秀，他沒參加而已。」
「完了，我看我們這個節目就是給他封神的，你看其他選手的表情……」
「就看顧雲湘今天發揮怎麼樣了，他彩排的時候我看過，其實也不錯。」苗栗說。
「跟簡聞鳴比呢？」
「我覺得不遜色。但跟第一期一樣，實力大家都有，誰第一要看觀眾更喜歡哪個。」
簡聞溪和周紫蘇剛才的演唱，震驚了所有人。
顧雲湘神情也變得格外嚴肅，暗黑的眼線讓他整個人看起來都充滿了一種陰戾的氣場，黑色西裝里頭，是他特意穿的紅色襯衫，映著他白皙的臉龐，讓他的面色看起來甚至有些潮紅。
他有預想到簡聞鳴表現會很好，但是沒想到表現竟然這麼好。
好到……他原本十成獲勝的把握，如今只剩下不到五成了。
他緊抿著嘴唇，忽然壓抑不住內心的情潮。
這是他多少年沒有體驗過的慌張了。
其實他也不弱。
只要他正常表現，便至少也會有五成的把握。
他如此暗示著自己，抬手用手背抵了一下自己的嘴唇，紅色唇膏在他白皙瘦削的手背上留下一道紅痕。
節目組也知道他和簡聞鳴那一組是最受期待的兩組，簡聞鳴那一組放到了第二組，算開場，他和劉子義的表演則放到了最後面。
「他們這一組真強。」
劉子義說。
顧雲湘說︰「咱們也不比他們差。」
劉子義點點頭。
有那麼一瞬間，他或許是後悔的。
簡聞鳴選擇了他，他卻拒絕了他，選擇了顧雲湘，只是因為顧雲湘人氣更高，是節目里咖位最大的，他直覺告訴他跟著顧雲湘，他可以走的更遠。
但是他沒想到簡聞鳴的實力竟然這麼強勁。
他一頭紅發，那麼冷淡地立在台上，好像剛才高音那般炸裂的人並不是他，如此矛盾，反差，卻有一種無法言說的迷人之處。
三分鐘的廣告過後，節目繼續。
這三分鐘的中斷時間也沒有減弱大家對《血腥愛情故事》的熱情，台上的簡聞溪和周紫蘇一起向觀眾席鞠躬，屏幕上的火焰燃燒起來，最後匯聚成一團金色的數字，數字從0開始飆升，過了五百，又過了六百，在過了七百以後，速度忽然慢了下來。
簡直像是在故意人吊人胃口一般，開始緩慢地往上爬。
七百三，七百四，七百五。
蔣文君激動地念著屏幕上的倒計時︰「五，四，三……」
「二」字還沒開口，數字便跳過了七百六，這一瞬間，整個觀眾席都歡呼起來，選手席上的人也全都站了起來，緊張地盯著屏幕看。
數字中止，七百七十一票。
「七百七十一票！」蔣文君激動地喊道︰「恭喜簡聞鳴，周紫蘇，目前排名，全場第一！」
簡聞溪心里那根弦算是徹底松了下來。周紫蘇則明顯更高興一些，興奮地朝觀眾席上鞠了一躬。
這其實是眾人都預料到的結果，對于舞台旁邊站著的陸繹來說，也不算吃驚。
又輸了。
但他這次輸的心服口服。
簡聞鳴和周紫蘇這一對太強大了，輸給這麼強大的人，不丟人。
他是贏不了簡聞鳴了，今天的表演他已經使出了自己的全部功力，甚至可以說超常發揮。
只能把希望寄托于其他人了。
他如此想著，便朝簡聞溪看了一眼。
簡聞溪一頭紅發，在他心頭晃漾。
他想，如果對方一開始便是這樣強大冷艷的模樣出現在他世界里，他也不會像從前那樣厭惡他的炒作吧？
這念頭冒出來，連他自己也覺得可笑，目光和簡聞溪對上，簡聞溪忽然伸出手來，要和他握手。
他愣了一下，便也伸出手來，和簡聞溪握了一下手。
對方的手很涼，很潤，手指白皙，細長，骨節分明。
陸繹忽然想，他們倆這一握手，不知道會不會上熱搜。
他臉頰忽然微微發熱。
七百七十一票，從這一刻開始，往後的二十多組，再也沒有人超過這個分數。
陸繹的七百六十票，也一直保持在第二的位置。
一直到顧雲湘和劉子義上台來。
顧雲湘月兌了他的黑色外套，露出一身純紅色的襯衫，煙燻妝下多了兩滴血淚，看起來妖冶又墮落，走動之間，紅襯衫艷光晃動。
「我⺪，娛樂圈第一oga，名不虛傳！」
「這造型好驚艷。」
「他平時走仙女路線，其實這次演瘋王我就發現他超適合這種暗黑妝，有一種被破壞的美感，蜜汁帶感。」
「能不能撼動簡聞鳴那一組，就看顧雲湘了。」
「有戲有戲。」
「顧雲湘的斗志出來了。他這一場如果再輸給簡聞鳴就好看了。」
「簡聞鳴的分很難超過吧？感覺現場觀眾越來越嚴苛，上一場的鄭弛，我覺得比楚然那一組好，但是分比楚然那一組低那麼多！」
結果顧雲湘和劉子義的表演一開始就炸了。
顧雲湘這一版是更瘋狂墮落版的《blank space》，顧雲湘小小地動用了他的核武器︰他的演技。
更暗黑的版本，配上極致的瘋狂的舞蹈，劉子義在配合顧雲湘的時候，對上顧雲湘有些瘋癲的眼神，有些心驚。
暗黑色的眼影，血色的淚痕妝，讓今晚的顧雲湘看起來格外陌生，他遠比彩排的時候更為賣力，幾乎毫無保留。兩人在歌聲中推搡，你進我退，我進你退，顧雲湘的手指抵上他的胸膛，用力一推，他便在顧雲湘的歌聲中旋轉開去。
顧雲湘仿佛徹底融入這個舞台里去了，唱到最後副歌的時候，他捂著散亂的頭發，在唱著最決絕的歌詞。
別說我沒有警告過你，要麼永遠，要麼便是致命傷害。我過去那一連串的愛人，會告訴你我有多瘋狂。
最後一句唱完，顧雲湘站在劉子義身後，兩人跳了一段詭異又炸裂的傀儡舞。劉子義像是個□□控的木偶，胳膊折了，腿斷了，整個人猛地跪在地上，肩膀聳起，似乎被看不見的線吊起來，隨著音樂震動。最後的一震，顧雲湘面色猙獰地笑著，雙手從背後捂住他的臉。
最後的特寫，顧雲湘堪稱絕色的臉龐，縱使猙獰也依舊是美的，喘息著的紅唇，眼楮隱隱露著淚光。
現場爆發出雷鳴般的掌聲，這最後的壓軸表演，沒有讓任何人失望。
簡聞溪隨眾人一起站了起來，為這段表演鼓掌。
太特別了，歌聲反倒在其次了，摻雜了戲劇的展現模式，才是這段表演最醒目之處。
顧雲湘，有兩下子。
可要說缺憾，卻也是有的，顧雲湘大概沒有控制好自己的情緒，中間有兩句歌詞唱錯了，還破了音。
大概也是因為此，最後結果公布出來，顧雲湘和劉子義獲得了七百六十九票。
以兩票之差，敗給了《血腥愛情故事》。
最後結果公布出來的一剎那，顧雲湘臉上一點笑容都沒有。戰敗的對手過來擁抱他，他也立在原地沒有動。
輸了，還是輸了。
他本來可以做的更好的。
他緊握著拳頭，多年養成的面對鏡頭的本能讓他唇角露出一抹笑容來。
錄制結束的時候，所有人都筋疲力盡。
全場最精彩的三場表演，全都上了熱搜。
但今夜，依舊是簡聞鳴之夜。
「簡聞鳴陸繹世紀握手」，「周挺看簡聞鳴的表情」，「簡聞鳴再獲第一名」，「簡聞鳴血腥愛情故事」，光是帶他名字的熱搜就有四個。
超強的令人驚異的實力，還有他賽前無人看好的爭議體質，以及他和參賽明星之間錯綜復雜的情感關系，注定會讓他成為今晚眾星中最閃耀的那一個。
「不是公司給他買的熱搜。」李戎在電話里安慰顧雲湘︰「可能是節目組買的，也可能是微博年底沖業績。」
顧雲湘閉著眼楮躺在車里，一句話都沒有說。
他在意的其實並不是簡聞鳴有多強悍，而是自己在面對這樣一個強敵的時候，心先怯了。
他在乎的東西太多了，反而不像一無所有的簡聞鳴，隨便什麼結果對他而言都是收獲。
今天這一場，他是敗給了自己。
是如今擁有的太多，還是這一切得到的太不容易，才讓他如此脆弱，畏懼。
他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他掏出來看了一眼，還是李戎。
李戎這一回頗有些小心翼翼︰「我想了想，還是想跟你說一聲。」
顧雲湘眉頭蹙了起來。
李戎說︰「宋總打算明天去看簡聞鳴。」
顧雲湘握著手機，沒說話。
李戎說︰「他火了，宋總早晚會去看他的，這也是他宣傳自己，宣傳公司的機會。」
顧雲湘直接將電話掛了。
他仰頭靠在座椅上，一張臉蒼白的如一個死人。
電視台大樓外頭，眾位選手紛紛登上大巴，準備回文化產業園的訓練中心去。
「聞鳴，你也太厲害了吧！」鄭弛激動地說︰「咱們回去得慶功，你請客，請我們吃宵夜！」
他一邊上車一邊喊。
簡聞溪笑了笑，將羽絨服的拉鏈拉上，正要抬腳上大巴車，忽然听見身後有人叫他︰「簡聞鳴。」
他回過頭來，便看見周挺穿著黑色大衣，面色冷冽地看著他。
戴了一半的帽子又摘了下來，笑容凝結在唇角，他抿著唇淡淡地點了點頭︰「周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