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進驛站大院,再進門廳,似乎這里有點不同尋常。
廳堂內站著好些侍從,像在等什麼人。
而杜青的親兵們一個都沒進來,只曇生一人跟在他身後上了樓。
「您這邊請。」驛卒點頭哈腰地帶路往樓上去,手里提的燈籠朝左邊一指︰「就這間了。」
杜青回頭瞧了曇生一眼︰「跟我進來。」
于是,曇生跟著杜青進入一間客房。
此時客房里坐了一人,邊上站著兩人。
那人端著茶水慢慢喝著,見到杜青進來,才放下手中杯盞,微笑道︰「子英,你來了。」
杜青朝他一抱拳,單膝跪地︰「臣杜青,參見秦王殿下!」
曇生詫異,沒想到杜青連夜奔波愈百里,竟然是來會見秦王的。
如今大楚也算太平盛世了,這秦王應該是個藩王吧,私底下竟跟一名守邊將軍會面,真的好嗎?
但這事不該他操心,他只需跟屋里的另兩名侍衛一樣,做個眼觀鼻鼻觀心的木偶人最妥當。
這間客房還有個套間,此時杜青已經跟秦王進套間說話了。
曇生並不想听他們談話內容,但耳朵異常靈敏,無論他們怎麼壓低聲音,總有一絲絲入耳。
他們先是討論邊境軍的情況,接著又談論軍糧及馬匹軍械問題。
再接下來,又談論哪處山脈發現鐵礦銅礦,正籌備人在那里采礦煉金……
這妥妥就是要謀反的節奏啊。
說起來,杜青也是歐陽吉的心月復,此刻跑到這里與藩王私會,肯定就是歐陽吉的授意。
曇生在心里盤算了下︰目前歐陽吉麾下有萬余人,馬匹大概三千多,若是跟了秦王,應是不小助力。
可他們這樣一搞內戰,倘若北夷再趁機入境,這一大片疆土將拱手讓人了。
哎,他一罪奴,操這閑心干啥,反正自己過不了多久就能開啟農場了,到時候就離開此空間了。
想到此,曇生瞧了眼站在他對面的兩名侍衛。
體格錚錚,估計武力不弱。
又過了兩個時辰,里面倆人才結束會談,秦王帶著護衛離開屋子。
此時已近午夜。
那秦王下了樓,坐上一輛馬車,在二十多人的護衛下,很快沒入雪夜。
杜青與曇生待在客房里,月兌了鞋,和衣倚在大炕上歇息。
驛卒往炕洞里塞了幾把碎樹枝,又塞進好幾塊牛屎餅子,一股濃烈味道縈繞整間屋子。
曇生也顧不得這些了,扯過被子蓋在自己身上,閉眼休息。
在雪夜奔波了那麼長時間,幸好期間偷偷吃了一顆丹藥才撐住。
眼看快天亮,連神仙也不能一直不睡覺吧。
不多會兒,有親兵端來兩碗湯餅︰「軍侯,吃點熱乎的暖暖。」
杜青坐起身,抬眸瞅一眼一動不動的傻小子,輕輕踹了他一腳︰「快起來用飯!」
曇生沒好氣朝里面挪挪,皺著眉道︰「不餓!」
他剛吃了一顆闢谷丹,這會兒啥都不想吃,特別是這粗面湯餅。
前幾天,曇生偷偷吃著倉庫里存的各種美食,已把嘴給養刁了,早忘了之前野菜粥的苦澀味,現在哪里還吃得下沾著牛屎味的湯餅!
哎,由儉入奢容易,由奢入儉難啊。
杜青吃了幾口湯餅,見曇生還是不動,便伸手把他拖起來︰「用飯!回頭還要趕路!」
曇生只得起來,勉強吃完一碗湯餅。
不過,驛站湯餅的配料也足,好似比軍營好吃多了,里面竟放了一些炒過的醬肉末。
剛吃完飯,忽然有親兵跑過來,「軍侯!有一隊人馬進了驛站!」
杜青一頓,直起身問︰「是什麼人?」
親兵︰「好像是陸司馬的人。」
杜青皺起眉頭︰「陸行簡的人?他們怎麼跑到這里來了?」
這陸行簡,是陸皇後的弟弟,當今太子蕭成的親舅舅,時任韋州司馬。
而此地並不屬于韋州範圍,也不知陸司馬的人來此有何企圖。
「你們小心些,別被他們看出行跡!」杜青囑咐道。
「是!」
親衛轉身出了客房。
曇生瞥了眼杜青,仍舊縮進被子里閉目養神。
他將精神力向樓下鋪展開去。
驛站院子里共來了四五十人,全都是身穿軟甲軍服的士兵。
他們的馬背上插著一支不大的旗幟,上頭繡著「陸」字。
「驛丞在哪里?」一名胡子拉碴的漢子叫道。
一名帶著氈帽的中年男人跑了過來,拱手道︰「軍爺何事?」
漢子頭戴一頂狗皮帽,高踞馬背上,飛舞的冰雪把他胡子都沾結起來︰「趕緊騰五間上房!把炕燒熱,老子要捂腳!」
驛丞有些為難道︰「軍爺,上房還剩三間,您看,樓下的炕可比樓上暖和呢。」
胡子大漢揚起手中馬鞭就抽下來,喝道︰「老子的話你沒听見?」
鞭子正抽中驛丞的肩膀,瞬間把他的公服抽裂。
旁邊也有士兵催馬過來,拔出腰刀喝道︰「還不趕緊去!」
驛丞臉色有一瞬的冷,捂住肩膀跑回廳堂。
這五十來名士兵也紛紛下馬,幾人牽馬去後院馬廊喂馬,其余人跟著胡子大漢走進廳堂。
兩名小驛卒猛瞧見這麼多士兵前來,不免手腳慌亂,被驛丞呵斥︰「你們還不趕緊去燒水倒茶!」
「是!」兩驛卒慌慌張張跑去廚房。
胡子大漢朝廳堂的長條凳上一坐,一條腿撐在另一長凳上,瞪著驛丞︰「怎麼還愣在這里!趕緊上去趕人!」
這處驛站的上房僅六間,樓下六間普通客房,後院那里還有一排房,是大通鋪,尋常給僕疫們居住。
驛丞無奈,只得上了樓梯,敲了敲杜青的門︰「客官,有軍爺要樓上的上房,還請您通融。」
杜青沉默片刻,對身旁的親兵道︰「你們去樓下看看。」
自己目前不宜跟這些人沖突,只好見機行事了。
話說,杜青目前所在位置,雖還屬于邊境鄴州範圍,但若被陸家軍人瞧破行跡,終歸不妥。
因為他無法解釋一名邊境軍官,為何擅自離開鎮守之地,來到這三地交壤之處。
兩名親兵跟著驛丞下了樓梯,去樓下一間客房。
胡子大漢斜眼瞧著他們,忽然高聲叫道︰「下面這幾間也是咱們的了!叫他們全部滾出去!」
年輕親兵轉身看向他,冷笑道︰「滾出去的應該是你吧!」
這里可不是韋州,更不是陸家地盤,憑啥要受這些人的鳥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