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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清暉從——到大未曾受過如此對待, 他的雙——和雙腳被縛——一起,口中堵上髒布,被塞進麻袋, 再裝進竹籠里。

接著他听見腳步聲遠去,門簾「唰啦啦」一陣響, 便再沒——動靜。

他想發出聲音, 可只能從喉間發出一點嗚咽聲, 即便有——走進這個房間也未必能听見。

他心中充滿——仇恨, 腦海中只有一個念頭, ——他出去,他要將桓 和那個出賣他的狗奴碎尸萬段。

他不敢去想阮月微, 不敢去想她的那番話, 他心里有一尊冰清玉潔的造像, 只要一想,那造像便剝落一塊, 露出里面的泥胎來——

待的時候時間總是過得特別慢, 他眼前一抹黑, 又餓又渴, 筋骨酸痛,感覺像是過——幾百——,其實才不到一個時辰。

他很想合上眼睡一會兒,可這個姿勢太難受,壓根睡不著, 只能受著折磨。

外面賞菊宴還——繼續,偶爾有細微的笙歌聲飄過來,被他的耳朵捕捉到。

他熬得血都快干——,終于有——走進房間, 將他抬起往外走。

他听見院門「吱嘎」的聲響,又走——一段,耳邊開始喧鬧起來,腳步聲、車馬聲、寒暄聲,越來越密。

他被扔——一塊硬木板上,肩膀和胯骨幾乎被撞碎,可他卻連一聲呻.吟都發不出來。

他知道這是夜闌席散的時候——,他的母親出來——嗎?

正想著,便听一個熟悉的聲音帶著哭腔道︰「貴主請留步,今日多謝貴主幫忙搜尋犬——……」

大公主道︰「阮夫——不必掛懷,可惜沒幫上忙。」

接著是一道細弱溫婉的聲音︰「姑母別擔心,表弟許是臨時改——主意去哪里玩——,我已同太——殿下說——,叫東宮的侍衛一同去找。京兆府和金吾衛那邊也去——點過。一定是虛驚一場,說不定姑母回到府上,表弟已經先到家——呢。」

武安公夫——道︰「多虧有大公主和太——妃娘娘,郎君去——營中,家里也沒個主事的——,我都亂——陣腳……」

阮月微道︰「姑母說的——麼話,表弟便是我的親弟弟,姑母千萬別同我見外……」

她說著說著也哽咽起來︰「只盼快些找到表弟,姑母也好早些安心……」

趙清暉雙眼瞪得幾乎出血,竭盡——車上扭動著,從喉間發出嗚咽,想引起母親的注意,可門口——馬喧嘶,他們哪里听得見。

驅車的僕——照著竹籠上抽——一鞭——︰「這頭野豬真不安分!」

車輪轆轆地滾動起來,母親的聲音越來越遠。

趙清暉從來都瞧不起這個母親,他瞧不起任何——,尤其是對他言听計從的。

然而此刻他感到一——久違的依戀,只盼著母親能發現他,拯救他,把他帶回去。

可是沒——听得到他心底的吶喊,絕望像水一樣一點點漲起來,漫過他頭頂。

車——山中繞來繞去,趙清暉止住——哭,凝神听著周遭的動靜,听辨著——麼時候過橋,——麼時候沿著溪澗行,揣測著自己將被帶去哪里。

漸漸的他記不清——,索性不再去管。

不知過——多久,露車停——下來,他重新被——抬起來。

他們抬著他走——很長一段路,然後把他「砰」一下扔——冷硬的地面上。

他們對待他就像對待牲畜,他一向是這麼對待別——的,把別——當牲畜很有趣,可自己當牲畜就不那麼有趣。

有——開——竹籠,又解開——麻袋袋口的繩——,把他從袋口倒——出來。

周遭一片昏暗,只有一盞——油燈發出黯淡的光,光暈只能照亮方寸之地。

一個男——慢慢走進光暈中,但光只能照到他的腰部,他袍角上的織金花紋——光里微微閃動,垂于身側的——修長白皙,骨節分明,像嶙峋的白石。

他的臉仍然隱藏——黑暗中,但趙清暉已知道他是誰。

有——將他嘴上的帕——解開,取出堵嘴的髒布。

趙清暉覺得口中滿是霉爛的味道,干嘔——一聲,吐出一口唾沫,然後冷笑道︰「你以為這麼做就能離間我和表姊?」

他的聲音像是淬——毒︰「這些事都是我心甘情願為她做的,我不會……我永遠不會怪她……你想借刀殺——,你以為我出去就會去害她?你想得美……要殺要剮隨你的便,想讓我背叛表姊,你休想!」

他越說越亢奮,雙眼中閃著狂熱的光︰「你對阿棠的感情根本不值一提,為——個賤婦輕易變心,你根本不配說——麼心悅她,我才是真正至死不渝地傾慕她,無論她是——麼樣,無論她變成——麼樣……」

「你這——會為個贗品背叛她拋棄她的——,根本配不上她……」趙清暉眼中射出陰毒的光,「你又比我好多少?你得不到阿棠就給自己找個贗品,把魚目當珍珠,活該你連魚目也留不住!你不是喜歡她麼?我告訴你,她就是被你害死的!哈哈哈……」

他癲狂地笑——一陣,喉間發出嘶聲︰「可惜一把火燒死她太便宜她——,你知道我原來給她安排的下場嗎?我要把她挑斷——筋腳筋賣到嶺南去,做個最下——最低賤的娼妓,讓千——騎萬——乘,這——下賤女——憑——麼頂著那張臉,我要她生不如死,哈哈!」

「你有本事便殺——我,只要我能活著出去,我一定要把你千刀萬剮、碎尸萬段!」

他咒罵一陣,笑一陣,又哭一陣,這一天他的臉上干——濕濕——又干,滿臉都是涕痕。

而那個隱沒——黑暗里的男——始終默不——聲,只是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冷得好像高山之巔萬——不化的冰雪。

趙清暉終于罵累——,嗓——像撕裂——一樣干澀喑啞,也想不出新詞來罵。

光暈里的——微微一動,隨即黑暗中的男——開口——︰「你的話都說完——?」

那聲音又冷又遠,像是從遙遠的山巔傳來,沒有絲毫感情。

趙清暉的心頓時被恨和嫉妒填滿,他嫉妒這個高高——上的男——,嫉妒他的游刃有余和氣定神閑,他同樣听見——阮月微那番話,憑——麼他可以無動于衷。

他恨得齒關咯咯——響。

桓 不理會他,接著道︰「既然你已說完,該輪到我說。不如說說我為你準備的下場吧。」

頓——頓道︰「你會被灌下啞藥,砍去你引以為傲的右——,然後被賣到揚州去,做一個最下——最卑賤的男娼,被千——騎萬——乘。」

趙清暉雙眼圓睜,隨即笑起來︰「不可能,你是嚇唬我的,你要是敢對我下——,我阿耶阿娘知道——絕不會放過你,你敢得罪我武安公府麼?」

桓 輕笑——一聲,仿佛有生以來從未听過這麼好笑的笑話。

「我還沒說完,」他接著道,「一——以後,會有個鹽商把你帶來京城,送給你雅好南風的父親,武安公趙峻。到時候——長安都會知道貴府的丑事。」

「你胡說!」趙清暉雙眼幾乎要冒火。

「你難道從未想過,為何你父親四十多歲才生——你?且只有你這一個獨——?」桓 道。

趙清暉臉上青一陣白一陣,半晌才道︰「斷袖之癖不是——麼大事,高門里這——事多的是……你這樣害我,我阿耶阿娘不會放過你!」

「斷袖之癖的確不是大事,」桓 點點頭道,「那麼□□進士科狀元不成害——性命算不算大事?」

趙清暉不由大駭︰「你含血噴——!」

桓 道︰「是真是假一——後你便知道。」

他頓——頓道︰「希望你一——後還記得自己的話。每受一分折磨,都別忘——,這是你心甘情願為阮月微受的。」

光暈中的——微微抬起,輕輕揮動——一下。

趙清暉身邊有腳步聲響起。

有——用火折——點亮——牆壁上的一盞燭燈,接著是第二盞,第三盞……

很快四壁的燭燈都亮——起來,照得這間斗室亮如雪洞。

趙清暉不自覺地覷起眼楮,半晌方才適應過來,待看清自己身處何地,不由大吃一驚。

一個熟悉的聲音笑道︰「世——,看看這是哪里?」

趙清暉心頭一突︰「趙長白,你這殺千刀的狗奴!我定饒不——你!」

這是一間建——地下的石室,四壁都由厚厚的石板砌成,牆上瓖嵌著一排銅燭台,當——有蠟燭都點燃的時候,這斗室便如白晝一般明亮。

燭火將每一個角落都照得清清楚楚,牆上的鎖鏈,牆邊石台上各色各樣的刑具,還有滲進牆壁中洗不去的褐色血跡。

趙清暉喜歡看——受折磨,看得越清楚越好,——以他——這里安——許多燭台——這是他自己找——建的刑室,——南郊一處田莊的地下,只有他最親信的——才知道。

他萬萬沒想到自己竟被帶到——這里,隨即心中生出一股絕望。

這石室是他專用來折磨「獵物」的,石室建——地底深處,方圓十里都是他的田莊,不管他怎麼聲嘶——竭地喊叫,都沒有——會听見。

而且這地方只有他最得用的親隨知道,連他父母也一無——知,——不可能找到這里來,哪怕將他——這里關上一——,恐怕也不會有——想到他——這里。

上一個最得用的親隨便是死——這里,趙長白正是——那時得知這個秘密的。

趙清暉高聲咒罵道︰「狗奴,我不曾虧待過你,你為何要吃里扒外害我?」

趙長白冷笑——一聲,眼眶漸漸紅起來︰「世——自然不會將我們這些下——的事放——心上,你去——八月里——爛——一個——僮的脊背還記得嗎?他傷口潰爛死。那是我親弟弟!」

他一邊說,一邊拿起個細口壺,走到趙清暉面前,蹲,捏住他的下巴,把壺嘴硬塞進他嘴里︰「奴伺候世——用參湯,世——多喝點,免得一會兒砍——挨不過。到——揚州奴還要好生侍奉你,保證你一——以後平平安安地回到京城,父——團聚。」

趙長白到這時似乎才意識到他們並不是嚇唬他,這一切也不是噩夢,而是千真萬確的現實。

桓 從石台上拿起一套長針,淡淡道︰「听聞趙世——精通針灸之術,孤正好向你討教討教。」

他一邊說,一邊抽出針,一一刺進他的幾處大穴︰「听說如此一來,不管怎麼受折磨,——都不會疼暈過去。」

趙清暉終于後知後覺地害怕起來,他的臉色變得比石牆還要灰敗,整個——篩糠似地抖起來,涕淚似大雨滂沱。

從來都是他砍別——的——腳,自己的——腳被砍,那滋味自然不會太美妙。

「記住,」桓 拔刀出鞘,刀鋒——燭火中閃著寒光,他的聲音也像刀鋒一樣冰冷,「這是你心甘情願為她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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