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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七章 情到深處 意到濃時

初秋之夜,月明風清,闌珊靜謐,唯有晚風掠過椿林時留下的「沙沙」細響,舒服地撩動著酣眠的臉頰。

咕嚕……咕嚕咕嚕……咕嚕……

肚子有點兒痛,段越翻了個身,將整個身體蜷成了一個蝦米型。

咕嚕……咕嚕咕嚕……

一陣疼痛閃電般鑽過小月復,段越倏然坐起,頭上冷汗涔涔。

應該是下午的那口臭椿面吃壞了肚子。

段越輕輕推了推邊上的赤妘,睡得又熟又沉的赤妘只肩膀轉了一下,腦袋一滾,又再次鑽進被窩,睡死了過去。

段越無奈,只得忍痛爬起,輕輕拉開了她倆那架橘色小帳篷的拉鏈,將頭探了出去。

外面漆黑一片,幢幢樹影像怪物一樣張牙舞爪地映入眼簾,段越立馬將頭縮了回去,有些可怕。

怎麼辦,去找哥哥?可是卓展哥哥和壯子也在,萬一他們醒了,那也太難看了……

咕嚕咕嚕……

疼痛更加密集了,段越一咬牙,闃然鑽出帳篷,小步向後面的密林挪去。那里有一個姚家家僕臨時弄起來的茅廁,其實就是用兩塊木板墊在深坑上面,很是簡陋。雖然四周掛著草席遮擋,但段越還是有些害怕,萬一有男的在里面……用幽冥之眼?不行不行,太齷齪了……自己絕對不能……

就在段越處于月復痛、恐懼與猜疑的三重折磨中時,一個黑影突然出現在她眼前。

段越登時嚇得「啊」地一聲,卻在抬頭的瞬間立刻捂住了嘴巴,愣是把這聲原本應該驚天動地的叫聲給憋了回去。

因為對面的那張臉,是易龍。

「你怎麼在這兒?」驚魂未定的段越拍著胸口,有些驚喜地盯著月光下那張好看得一塌糊涂的臉。

易龍揪了下自己的耳垂,打了個打哈欠︰「小爺可是有順風耳。我還以為誰呢,大半夜的鬼鬼祟祟,抬頭一看,居然是你。怎麼,想上廁所?」

「嗯,吃壞肚子了……」段越小聲嘟囔著,低下了頭,不讓易龍看見她的大紅臉,雖然這麼黑的夜色根本看不出來她臉紅不紅。因為這種跟排泄有關的事情,多少有些不那麼美好,作為女孩子來說,總是有些難為情的。

易龍不動聲色,快步走向那個臨時茅廁,拉開草席,往里面瞅了一眼,回頭說道︰「沒人,你快去吧,我在外面給你望風。」

段越心中一暖,蚊子般地「嗯」了一聲,便低頭一溜煙地沖了進去,輕輕拉上了草席。

空氣靜止了,時間也靜止了,尷尬得令人心慌。

雖然膽小的少女已不再害怕,但巨大的羞恥感還是讓她心煩意亂,連上大號都沒法專注了。

就這樣安靜的過了好一陣子,段越終于顫顫巍巍地喊了一聲︰「喂……你還在嗎?」

「嗯。」淡淡的回答。

又是無盡的沉默。

過了好久,草席被挑起,怯懦的少女撲閃著大大的眼楮,悄聲地閃出。

即便她的動作很輕柔,但那個擁有順風耳的男人還是立馬就听到了。

易龍回頭,平淡問道︰「完了?」

「嗯。」

「那回去吧。」

「那個……能陪我去小溪邊洗洗手嗎?」段越怯懦地問道。

「啊?你沒帶紙啊,用手擦的?」易龍一臉認真地問道。

「滾!」段越一瞪眼楮,登時怒了,伸手就使勁掐了易龍胳膊一下,疼得易龍齜牙咧嘴,一個勁掄著胳膊喊疼。

看到易龍這副樣子,段越「噗嗤」笑了。

一個小小的調侃瞬間融化了兩人之間的隔閡,現在的氣氛,就像又回到了那日在易龍家,一切舒服得讓人貪戀。

「小溪……得穿過這片林子,有點兒遠吶。」易龍抽抽著臉,雙手插進前襟,為難道。

「那也要去。」執拗的少女仰起頭,態度很是強硬。

「你不是都帶紙了嗎,又沒弄手上。嘖嘖,你們女生啊,就是窮講究,真麻煩。」易龍撇了撇嘴。

「那你不還是愛得死去活來的……」少女捏著嗓子,拿腔作調,眼神卻小心翼翼地瞥著她小哥哥的表情。

易龍登時噎了一下,半晌無言,過得片刻,才故作輕松地不屑道︰「喂喂喂,有這麼自戀的嗎?」

「我有說是我嗎,你就對號入座了。明明喜歡人家,還不承認……」段越的聲音越來越小,有些無奈,又有些委屈。

易龍沒有出聲,心里卻已苦水橫流。他何止是喜歡吶,簡直就是愛到骨髓。可誰讓自己是自己呢,如果自己是卓展或段飛那樣的人,哪怕是壯子,都會毫不猶豫地去爭取這來之不易的幸福。可他不配,跟他在一起,他的月牙兒,是不會幸福的。

悻悻著,沉默著,兩人竟已穿過這片茂密的椿林。

銀白的月光傾斜而下,眼前豁然明朗,一條鋪滿星輝的小溪安靜地流淌著,美的不像話。

段越深吸一口微涼的空氣,蹲來,將小小的手插進清涼的溪水里,仔細地洗著。

易龍也蹲了下來,捧起一捧涼涼的水,洗了把臉,透徹的清爽。

「擦擦臉上的水吧。」段越遞過半包紙巾,大大的眸子比溪水還明淨。

易龍沒有接,淡然一笑︰「不用擦,風一吹,一會兒就干了,還涼快。」

「風一吹臉就煽了。你在家里可是都有擦臉的,怎麼,不想用我的東西?」段越依舊抬著手,不依不饒。

被說中心思的易龍很不自然,不敢看那雙大眼楮,而是捏著下巴望向頭頂的月亮,中氣不足道︰「用紙擦臉會留紙屑,不舒服,就這樣吧。」

「那用這個吧。」

還沒等易龍說完,蠻橫的少女快步上前,一方還帶著體溫的溫暖絹帕已貼在易龍那張冰冰涼的臉上。

易龍一愣,一股洶涌的暖流涌過心頭,久違的熨帖。

不由得多想,易龍已情不自禁地摁住那方輕柔的手帕,還不小心剮蹭到了少女冰涼的小手。

易龍仔細地擦著臉,故意調侃著︰「得,我擦。霸道總裁嗎?」

「去你的,我若是霸道,早就由不得你這樣了……」段越噘著嘴,嘟囔道。

「不過啊,白天你那個舉動可是挺霸氣的,給我都看呆了。」

「你是說……我出面為卓展哥哥開月兌?」

易龍點了點頭,後退了幾步,一坐在了有點扎人的草地上︰「不過那個小仙女可真夠陰險的,她那點兒小心思,誰看不出來,就連大彪那個傻大個都看出來了。所以,你做的對,解氣。」

段越開心地笑了,也後退了幾步,用手捋了捋身後的裙擺,緊挨著坐在了易龍的旁邊。易龍剛想往邊上挪挪,不想段越已先一步拉住了他的胳膊,輕輕地挽了起來,很自然地將頭靠在了他的肩膀上,抬頭看著天上的月亮,大大的眼眸異常明亮。

「誰讓她公開欺負妘兒,卓展哥哥那麼好,這種心機的女人,可配不上。」

易龍有點兒傻了,左邊的胳膊像凍住了一般,完全不會動了,就這樣僵硬地架著,任憑少女柔軟細碎的頭發將自己的側臉蹭得癢癢的。

「我也不喜歡她,好看是好看,太復雜,哪像你這麼單純。」易龍盯著自己的靴子,強作鎮定。

段越抿嘴一笑,甜到了心里。

「哎,不過你剛才說,卓展哥哥那麼好……你現在還想著卓老大呢?」易龍微微側過頭,盯著斜下方那長長密密的睫毛,心跳加速。

「哪有!卓展哥哥是很好,但他是妘兒的,別人誰也搶不走。即便他沒有妘兒,我的心也不屬于他了,因為……我有你了……」

段越仰起頭,迎向易龍的目光,大大的眼楮如湖水般澄澈,眼底不知是盈著淚,還是泛著瑩芒,總之就是,美得很。

就像被箭射中了心髒,易龍只感覺胸中一顆滾燙的心就快要跳了出來,耳鳴眼花,眼前只有那張美麗又朦朧的臉,全世界只有那張美麗又朦朧的臉。

盯著那張溫潤的唇,易龍不自覺地低頭,好想去觸踫一下那未知的溫度。

雖然他從輟學後混社會開始,身邊就一直沒缺過女朋友,早就抱過了、吻過了,但卻從來沒像現在這般激動難耐,仿佛就像第一次吻女孩子一樣,一切都緊張得要命。

然而一瞬,腦海中的理智突然覺醒,易龍猛然抬頭,一把推開了身邊的段越,不停地喘著粗氣,額頭上大汗淋灕。

他到底沒有那樣做,因為他的月牙實在太干淨、太純粹了,而自己,太骯髒、太齷齪,自己不能毀了她,不能,絕對不能……

被推開的段越就快哭了,她不甘心地往易龍那邊挪了挪,委屈地問道︰「為什麼不?」

「你哥知道會殺了我。」易龍眼楮看向別處,兩只手不停地揪身邊的雜草。

「難道只是因為我哥嗎?」段越咬著嘴唇,哽咽問道。

易龍沉默不語。

「為什麼就不能遵從你的本心呢?」兩行清淚順著少女的臉頰滑下,月光下,晶瑩剔透。

「人活著,有很多身不由己,凡事都遵從本心,太危險。」易龍抬起頭,盯著段越那張悲傷的臉,沉重道︰「月牙兒,以後不要跟我走的這麼近了。忘記沒那麼難,又不是什麼了不得的事。時間一長,你就忘了。」

「不會的不會的,我不會忘的!」段越聲嘶力竭地大喊著。

「會的,會忘的。」易龍淡淡一笑,扭過了頭,迷茫地看向遠處的黑暗︰「就像听歌一樣,當你固定歌單後,你就很少會去听新歌,但假如有一天路過某個小街口听到了喜歡的,你會把它下載下來單曲循環到死。所以你並不是不能像愛最初那個人一樣再去愛一個人,只是你還沒遇到更好的,等不小心遇到了,你會發現自己會更加去愛。」

被發了好人卡的段越頃刻決堤,嚎啕大哭著︰「不一樣!怎麼能一樣呢?!你是個活生生的大活人,不是歌!兩個人之間的感情是點點滴滴的快樂累積起來的,不會因為有了新的快樂就會忘記。我既然認定了你,就不會放棄!」

「可是我們之間沒有快樂……」易龍哽咽地說道,字字都如刀子般剜進自己的心口。

「怎麼沒有?在你家的時候,我們一起吃東西一起瘋,你給我講你的故事,我給你涂藥、做粥,還有你說你喜歡我,我說我喜歡你……難道我感受到的那點點滴滴的快樂,都是假的嗎?」段越大聲喊道。

易龍心中一動,剎那的沉默,刀子已把心髒刺穿︰「全是假的,你,跟她們,都一樣。」

段越一驚,難以置信地搖著頭,蜷著腿,將頭埋進臂彎里,哭得天昏地暗。

望著被自己深深傷害了的女孩,易龍心如刀割,剛想伸出顫抖的手去模模她的頭,卻陡然縮了回來。就讓她哭吧,哭透了,以後就不會傷心了,長痛不如短痛。

于是,本是情投意合的兩人,就這樣坐得很遠,一個痛哭著,一個煎熬著,不知過了多久。

有道是情到深處自然濃,意到濃時怎忍舍。易龍做出這樣的決定是殘忍的,卻也是無可奈何的,如果真的有可能,誰又願意做出這樣的違心選擇呢?段越也是一樣,戀愛經歷從來就沒順利過的她似乎在易龍這里,尤其坎坷。自己仿佛被掐住了脖子,活不成,也死不了,難受到骨頭里。

夜色愈濃,山風漸涼。

易龍叫起已經哭不動的段越,兩人一前一後,始終保持著兩米左右的距離,再次穿過椿樹林,向那邊扎營的空地走去。

易龍站住不動,目送著段越往她的那頂橘色的帳篷走去。

然而就在這時,一個黑影卻倏然鑽進了不遠處卓展他們的紫色帳篷。

段越大驚,忙回頭看易龍。

易龍點了點頭,兩人大氣不敢喘,悄無聲息地湊了上去,黑暗中,一雙漂亮的銀色眸子幽幽亮起。

那一邊,易龍猛然扯開紫色帳篷的簾布。

只見一把泛著寒光的匕首被高高舉起,正準備刺向昏睡中卓展的喉嚨。

電光火石間,易龍奪刀、段越撲人。

卓展、段飛、壯子三人都被驚醒了。

火折子被慌亂地擰開,幾雙眼楮齊齊盯著地上那張驚恐萬狀的臉。

「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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