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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八章 無處逃遁

前任上將軍青陽戟的舊宅位于城北宮城外的魚目街,並不難找。

宅子圍牆高聳,古樸闊氣,但破敗的朱漆大門和蛛網纏繞的門釘銅鎖,還是告訴過往的人們,這個氣派的宅子,已經廢掉了。

就跟段飛和壯子說的一樣,這偌大的宅子真的就只剩下一個看門的老大爺了。

老大爺一身粗衣短褡,雖然很舊,但看的出都是好布料。老大爺看起來老邁,卻並不昏聵,人也很是和藹可親,听說卓展他們此行的目的,沒用卓展開口,便讓他們進了這大宅。

老大爺快步走向二進院的前庭,將那張從房頂上一直扯到地中間的破漁網趕忙收起。

漁網上鋪滿了各式各樣晾曬的干菜,隨著漁網的抖動,簌簌掉下,連帶著漁網上抖落的灰,嗆得幾人趕忙去捂口鼻,卻還是一陣抑制不住的咳嗽。

老大爺見狀,尷尬地笑笑,「呵呵,曬點兒過冬吃的干菜。我一個人住,也懶,掛著一個多月沒收了,讓你們見笑了。」

段飛忙過去幫老大爺一起扯那漁網,寬言道︰「不礙事不礙事,是我們來的冒昧了。」

老大爺回頭指了指正往這邊來的壯子︰「這位小壯士之前來過一回了,怎麼,你們還是想問青陽老爺的事?」

段飛點了點頭。

站在影壁前仔細觀摩的卓展趕忙轉身,漫步走了過來︰「老伯,您跟著青陽上將軍多少年了?」

老大爺將手中的漁網交給壯子,仰頭望天,若有所思地回憶起來︰「哎呀,我算算吶,從老爺三十六歲被封上將軍,得了這宅子,我便在這里當門房了,算下來,已經四十一年了啊。」

「那老伯,青陽將軍可是這籜澤國人士?現在可還有往來的親眷子佷在這城國之中?」卓展急忙追問道。

老大爺搖了搖頭,長出一口氣,神色很是愴然︰「老爺不是籜澤國人,十六歲征兵過來的,據說老家那邊發大水,親人都不在了。為了不惹老爺想起傷心事,誰也不敢提,老爺也不說,所以我們也不知道老爺的老家在哪兒。

至于你們說的什麼親眷子佷,哎……造孽啊……五年前,老爺攜夫人少主們隨國主秋獵之際,遭遇山火。當時老爺全力護送國主下山,卻疏忽了在行轅營帳中的家眷。大夫人、兩個姨娘,連同少爺和小姐,以及親眷在內的三十四口,都被活活燒死了……」

老大爺說完一陣哽咽,渾濁的老淚順著溝壑縱橫的臉頰流了下來,嘴里喃喃叨咕著︰「報應,報應啊……」

兄弟三人對望一眼,心下淒然。

卓展趕忙過去扶老大爺坐到石桌前,掏出一方帕子遞給老大爺。

老大爺接過帕子,擦著眼淚,抬起頭,看向三人︰「上次听這位小壯士說,你們是江酉國的佷孫輩?」

卓展點了點頭︰「沒錯,江老是我們父親的老師。」

老大爺又是一聲嘆息,半晌,抬起頭,愴然道︰「也不知江酉國使的是什麼神力,突然就出現在這籜澤國,突然就跟寡僻的老爺成了無話不說的好友,之後又突然離開。只不過,他離開後,老爺性情大變,愣是把這宅子里的人都遣散了。我是因為老家已沒有其他人,老爺便讓我留下來了,也算有個住處。他自己一個人背著包袱就走了,我問他去哪兒,也不說。」

卓展握住了老大爺的大手,希望給這個獨居的老人一些溫暖,畢竟能跟人說說傷心事,也不是件容易的事了。

看來那日壯子來,確實是盡力了,該問的都問了,再多的也問不出了。

于是兄弟三人便辭別了老大爺。

臨走前,卓展悄悄往石桌上放了一個赤貝,希望老大爺能吃口好的。

**********

小單一路從南城門進來,走中街,直奔城北的府衙。

他一路跑的肺都要炸了,腳跟已經被草鞋的拉繩磨出了血,然而他已顧不得這些了,他只想第一時間報官,將那些邪門歪道的殺人惡徒繩之以法。

然而剛過了中街,他就迎面看到自北而來的卓展、段飛、壯子三人。

由于此時還未到晌午,即便是平時最熙攘熱鬧的中街,也沒多少行人,卓展他們一眼就看到了拎著盲杖跑的呼哧帶喘的小單。

就在雙方的目光交匯的剎那,小單闃然大驚,因為對面的壯子正瞪著眼楮擼起袖子跑了過來,邊跑還邊喊︰「小單你個世紀大騙子!我看你今天往哪兒跑,快把壯爺的貝幣都還回來!」

小單先是一怔愣,之後立馬意識到自己裝瞎可能是被識破了。情況緊急,小單顧不得許多,看看左右,眼前一亮,轉身就拐進了左邊的一條狹窄的泥鰍巷子里。

「哼,還想逃?籜澤國就這個屁大個地方,我看你能逃到哪兒去!」壯子大喊著,也追著小單進了那條巷子,緊追不舍。

可壯子這個外來漢,哪里追的上小單這個打小就在籜澤國走街串巷的熱腳藝人。七拐八繞,便把壯子給繞蒙了。

壯子只能站在擠得快要貼上前胸後背的巷子,雙手插著頭發,憤怒地大聲叫罵著,卻無濟于事。

擺月兌了壯子的追逐,小單長長出了口氣,繼續向北,往府衙的方向加快了步伐。

來到森嚴的府衙門前,顧不得掩飾,小單拿起大大的包頭木槌,重重地敲響了架在門口的警世銅鑼。一聲接著一聲,越敲越使勁,似是要把那銅鑼給敲漏。

銅鑼「當當當」的聲音越來越急促,很是刺耳,惹得過往行人紛紛皺起了眉頭,捂上了耳朵。

兩個典門的兵士看了看小單,很是不悅。

其中一個快步走了過來,推搡了小單一下,不耐煩道︰「干什麼干什麼,有什麼事敲一下就行了,你怕不是又瞎又聾?」

小單這才意識到自己因情緒太過激動而忘記了停下,于是趕忙放下木槌,僵硬地堆笑道︰「對不起對不起!官爺,小的有重要的事稟報府尹大人,只是事態嚴重,小的太過心急,還請官爺莫要怪罪。」

其中一個兵士盯著小單白色的眸子瞅了半天,嘀咕道︰「你一個瞎子能有什麼嚴重的事?行了行了,進來吧,跟我走。」

「哎,謝謝官爺,謝謝謝謝!」

小單點頭又哈腰,點著他那根盲杖,就隨典門的兵士往院內走去。

小單前腳剛跨過門檻,後腳就被猛絆了一下,一個踉蹌撲倒在地,摔了個狗吃屎,鼻子、嘴上全都是土,下巴有些疼,應該是磕破皮了。

只听後面傳來一陣嘲諷的怒喝︰「喲,死瞎子,果然沒長眼楮,敢往爺的腳上踩,活膩了是不是?嘶……」

小單知道,是那兵士故意絆的自己,還反過來咬自己一口。他裝瞎裝了十五年,這樣的虧,自己沒少吃。只是近年來,他裝瞎裝得越來越游刃,日子也過得越來越順了,便沒再發生過這樣的事。今天他的情緒失衡,情急中竟又著了他人的道。

不過,現在的他雖然滿肚子的憤恨和委屈,卻只能掙扎著爬起,帶著滿臉的血灰,滑稽地打躬不跌︰「官爺息怒,都是小單的錯,是小單眼瞎,您大人不記小人過!」

那兵士看小單態度不錯,捉弄人的心態也得到了滿足,便也不再跟他計較,而是擺了擺手,故作「大度」狀︰「去吧去吧,以後走路長著點兒眼楮!」

剛說出口,那兵士趕忙捂嘴,卻愣是生生憋出了豬聲。另一個在小單前面引路的兵士也「噗嗤」大笑起來。兩人互相指著,諧謔著,可樂著。

「讓你給氣的,我都忘了,你是個瞎子的啊,本來就沒長眼楮嘛!」絆倒小單的那個兵士笑著,得意洋洋地回到了門口,繼續他一天枯燥又無聊的典門工作。

被羞辱了一通的小單強忍著滿腔的怒火,跟隨另外一個兵士一瘸一拐進了穿堂,來到了府尹的公堂。

「府尹大人出去了,你就在這兒等著吧。」兵士丟下一句話,就要往外走。

「可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官爺,府尹大人他什麼時候回來?」小單忙焦急問道。

「你問我呢?」兵士一愣,揶揄一笑︰「我要是知道,我還會在門口當個典門嗎?切,你這人,不僅眼楮不好使,腦子也不好使,你娘是怎麼生的你呢。」

一陣譏諷和冷笑後,兵士便頭也不回地出去了,留下緊張、憤怒又忐忑的小單獨自一人等在公堂。

小單等啊等啊,寸陰若年。也不知等了多久,身後終于傳來了鏗鏘有力的腳步聲。

「大人,這瞎子在這兒等了一個多時辰了,說是有要事求見……」

小單登時臉上放光,如沐驕陽般燦爛。

他匆匆轉身,焦急喋喋道︰「府尹大人不好了!城外的白冥神廟……」

剛回身的小單,只看到那府尹大人裙袍的一角,登時就愣住了,手心里直冒冷汗,嚇得魂不附體,一雙混白的眼珠就快容進煞白的臉色中。

那掐絲勾錦的考究袍角,和那精絨厚底的靴子,正是剛剛在白冥神廟中那兩個人之中的男人。

即便小單裝瞎的技術再好、心里素質再強,這瞬間的心驚還是讓他臉上的表情不自覺地由晴轉陰。小單悚然倒吸一口涼氣,雙腿一軟,竟「咚」地跪了下來。

「喲,這小瞎子還挺懂規矩,見到方大人就知道下跪。」旁邊的兵士戲謔道。

是他……

此時的方壺也愣住了,他穩了穩心緒,面色暗沉,陰郁的聲音幽幽響起︰「你剛才說,白冥神廟……出了什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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