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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七章 大活兒

籜澤國雖坐落在甘棗山面陽的南麓,但有共水相環,又隱蔽在一片茂密的籜木林後面,雖正值盛夏,卻很是宜人。

一天當中,除了正午過後那一兩個時辰比較炎熱,一早一晚的河風山風交替吹著,沒有一絲悶熱難耐的感覺。

又是一個涼爽的清晨,小單早早便起來了,洗臉、纏頭、用線繩刮面、用竹篾挑指甲縫,將自己收拾得利利索索、一絲不苟,才滿意地掛上那個寶貝的小皮褡褳,拾起昨天被他扔在地上的盲杖,推開門,深吸一口氣,讓溫暖又不刺痛的陽光將自己整個人都沐浴一遍,期冀能有好運加持。

心情不錯,狀態也不錯,看來今天這個大活兒,也會同樣順利。

等拿到那三個赤貝,就去東城的咬兒金那里,給芳菲打一對好看的金鐲子。

這樣想著,小單就更加有動力了,步履穩健,腳下都生風,只是那根粗粗的盲杖有些礙事,讓他想快也快不起來。

籜澤國的白冥神廟沒有在城國里面,而是在郭外那片籜木林深處。出了城門,順著壟邊小路,走上不到半個時辰,便來到了那氣勢恢宏的白冥神廟。

這座平日里興旺喧鬧的宏偉廟宇,此時還沒有開門迎香客,院內也沒有人流車馬,只是那地上沒有掃盡的一堆堆香灰,還散發著虔誠的味道,似在彰顯著昨日的盛況。

看來是自己來早了。不過既然是有祭祀大典,那神廟中的尊使信徒應該早早起來準備才是,怎麼連個人的影子都見不著?看來,這香火旺盛的神廟,神使也不那般勤快虔謹了。

小單無奈搖了搖頭。既然沒有人,他也不必再點著盲杖裝模作樣了。于是便徑直繞道後院,尋思著找個人問問,到底什麼個情況。

還好,後堂的門沒有鎖,是虛掩著的。

小單將門推開了個小縫,側著身子,欠了進去。

繞過堆放香燭的甬道,小單來到了後堂,舉頭就看到了那足有丈高的白冥虛空神的披金神像。

小單不禁張大了嘴巴。這是他第一次近距離且毫無忌憚地看神像,那精美的雕刻工藝和華麗的嵌寶裝飾,實在令人嘆為觀止,就連那背後的衣領紋飾都做的一絲不苟。

就在他驚異于這神像的鬼斧神工之際,卻隱隱聞到一股淡淡的腥味兒。

哦,也許是在準備三牲祭品吧,這麼說,里面一定有人了。

這樣想著,小單悵然一笑,邁開步子,向內堂大廳走去。

剛一繞過神像,突入眼簾的景象嚇得小單魂飛魄散。

只見滿地的鮮血,滿地的尸體,足有二三十人!鮮血淋灕的斷手斷腳亂七八糟地散落在四處,活月兌月兌一副人間地獄的慘相。

一個穿著考究的男人和一個身材高挑的黃衣婦人,正在離他不遠的柱子後面,私密交談著什麼。

「又是十七皇子派來的人?」女人問道。

「回稟刃主,都搜過身了,發現了麒王府的腰牌。」男人答道,遞給女人一個綁著黃布的木牌。

女人接過木牌,看了看,冷笑一聲,隨手扔到了地上的血泊中。又從袖兜掏出一方雪白的巾帕,擦了擦手,將巾帕也順手丟了出去。雪白的帕子剛一落地,便洇紅了大半。

「麒王府?呵呵,我都忘了呀,現在中山,已經變了天了,他十七皇子也搖身一變成了麒王了。」女子搖著頭,陰陽怪氣道。

男人冷哼一聲︰「也是個沒骨頭的賤命,看到死了四個哥哥,立馬就臣服到那含凰英的腳下,這才當了這個麒王。不過他這麼個軟骨頭,怎麼就咬上咱們不放了?也不知道上次荊承那家伙折在了他手里,被他問出了什麼。」

「你也別小瞧了他含征井,他可是含凰英的母親撫養長大的,兩人雖不是一母姐弟,卻比一母姐弟還要親。原本他就有不世之才,只是因為不到弱冠,沒有實職,不構成對含凰英的威脅,才被放過一馬。現在,他有了含凰英這個靠山,要風得風要雨得雨。而且據說馬上就要跟上將軍姚無殤結親了。被這樣一個人咬上,咱們往後,甭想太平了。」女人有些無奈地說道。

男人聞言趕忙說道︰「哼,那家伙,狗鼻子靈得很,刃主你前腳剛到籜澤國,他們後腳就跟過來了。不過刃主你放心,他含征井再厲害,充其量不過是個沒有軍權的臣王,跟普通的皇親貴冑沒什麼兩樣,能撲騰起多大的水花?刃主,你就安心在這兒住下,只要你在籜澤國一天,我方壺定護你周全。」

「呵呵,你還真以為他含征井能動得了我?」

見兩人聊得正酣,並沒有發現自己,小單不禁緩過一口氣。一邊慶幸著,一邊小心翼翼地轉身,試圖消無聲息地繞到神像後面,再消無聲息地順著甬道溜走,便萬事大吉。

小單屏息凝神,仔細看著腳下,小心翼翼地挪動著。

可誰知就在轉身的剎那,他手里拎著的那根粗笨的盲杖竟剮到了地上的一條斷腿,而那斷腿連帶著踫倒了一個靠在牆上的傘蓋,傘蓋又帶倒了依在牆角的一捆竹竿。竹竿倒地,嘩啦啦啦,仿若節日里擊打的竹板木節,喜慶得很。

「誰?!」男人怒喝一聲。

登時,四只凶狠如虎狼的眼楮齊齊射了過來。

已轉到神像後面的小單心驚膽破,閉上眼楮,瞬間冒出一頭冷汗,心想這下完蛋了。

不行,不能完蛋,我不想死,我還沒娶芳菲……

勻了勻氣息,小單咬了咬牙,猛一睜眼,把盲杖敲得咚咚直響,雙手向前探索著,繞過了石像,一臉傻笑。

「哈哈,準備祭品呢,我說怎麼在外頭喊了半天也沒人應。不好意思,我第一次來這兒,不熟悉,進來就把東西給踫倒了,對不住了!」

「瞎子?」

男人和女人相互看了一眼,跨過一具具尸體,將信將疑地走了過來。

「你來干什麼的?」男人不停地盯著小單那雙白色的眼眸看,警覺地問道,粗啞的聲音震人心魄。

小單面不改色,依舊笑露八齒︰「這不是有祭祀大典嗎,我是來吹曲兒的啊,你們師尊讓我來的。」

「師尊讓你來的……師尊沒告訴你,祭祀大典是初六嗎?」

「是啊,就是初六啊,今天啊……今天……」小單一愣,猶疑地答道。

男人女人對望了一眼。

女人使了個眼色,男人點了點頭,上前一步,怒視著小單那對白色的眼眸,幾乎和小單要貼上了︰「瞎子,你來早了一天,今天是初五。」

一語驚醒夢中人。

小單突然想到,昨天在披星苑跟那個叫卓展的家伙切磋,自己顏面盡失,為了盡快逃離,才口不擇言,說第二天有大活兒。誰料之後回到家里也沒反應過來,自己竟給自己催眠了,真把白冥神廟的祭祀大典記成了第二天。于是今早起來就直接過來了,這才趕上這倒霉事。

「哦?啊!喲,你瞧瞧我,我一瞎子,平時都結繩記日子,可能是哪天少打了個結,給記漏了一天。哎,白跑一趟……你們說,我這出一趟門也不容易,哎,真是自作自受……那行 ,你們繼續忙吧,我先告辭了,等明天正日子再過來。」

說完,小單便拱了拱手,依舊是傻里傻氣的笑著,點著盲杖就往甬道那邊模索。

「慢著!」一直沒吭聲的女人突然喊道。

正暗暗慶自己幸終于可以月兌身了的小單,倏地停住了腳步,滿臉抽搐,神情痛苦萬分。

然而他還是在回身的剎那笑得燦若春花︰「還有事?」

女人沒說話,只是從腰間悄無聲息地抽出一支匕首,慢慢走向了心鼓雷鳴的小單。

銀亮的匕首反射著窗口射進來的太陽光,晃得小單眼楮生疼,就快睜不開了。

然而多年來的裝瞎素養,還是讓他盡己最大所能克制住了,連眼皮都沒抖一下,因為他知道,此時此刻,只要抖一下,他就死定了。

匕首在小單的眼前晃了兩圈,鋒利的刀尖停在了小單的眉心,卻未沾皮膚。

小單一顆狂跳不止的心就快吐出來,雖然喉頭似堵了一塊大石頭,但小單還是讓自己看似輕松地說了出來︰「兩位,還有什麼事?」

女人死死盯著小單的眼楮,片刻後,收起了匕首,那雙細長的眼楮白了小單一眼,冰冷說道︰「你可以走了。」

「行,那明天咱們再見了。對了,你們要是有親戚朋友家需要吹曲兒的,找我就行,紅白喜事、壽宴祭酒,我都能接,吹得好著呢。真有需要的話,你們二位記得有我這麼個人就行。」

小單說著傻呵呵地揮了揮手,盲杖咚咚敲打著地面,模模索索地進了甬道,出了後門,三步並兩步地離開了這個地獄般的地方。又穿過密林,越過田壟,飛也似地往城國的方向跑去了。

「刃主,真的要留活口?」男人疑惑道。

「他這種人,籜澤國里認得他的人多,咱們做了他,後患無窮。不像是裝的,留著少些麻煩。」

「方壺明白了。」

「找人把這些尸體處理一下,你也趕快回去吧。」

「刃主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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