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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九章 方糖與茶葉梗(一)

電梯門打開,靠坐在一起就快睡著了的大彪和小春一個激靈,登時坐直了身子,模了模嘴邊的涎水,怔愣地盯著灰頭土臉的易龍朝他們走來。

他們的老大左邊的臉頰又添了新傷,下巴上還有淤青。

「龍哥!」

「龍哥。」

兩人站得筆直,就像崗哨一樣。

大彪將那一大串鑰匙雙手拎著還給易龍。

易龍接過鑰匙,把兩個加料的煎餅果子遞給大彪和小春,呆呆看了看防盜門︰「人在里面了?」

「嗯。」兩人點了點頭。

「怎麼樣,鬧沒鬧?」

「挺安靜的啊……」兩人面面相覷。

「行,我知道了。」

易龍嘆了口氣,遲疑了一下,轉動鑰匙,打開了門。

段越正坐在床上盯著照片發呆,听到門響,嚇了一跳,趕忙把相框塞到枕頭下面。雙手放在膝蓋上,乖乖地坐好。

見到易龍走了進來,她又慌張地站了起來,捋了捋頭發,手不知道該往哪兒放。

易龍環視著四周,又看了看段越,一句話也沒說。

「呃……不好意思……動了你的東西……」段越有些不好意思,半曲雙腿,伸手將自己坐皺的床單鋪平。

「 ,真不把自己當外人。我可告訴你啊,我的房間,誰也沒進來過,就我那群兄弟都只進到客廳。你呀,頭一份。怎麼,想跟我過了?」

見易龍又恢復了往日痞里痞氣、油嘴滑舌的樣子,段越反倒心安起來。她背著手,撅了撅嘴,表示不屑︰「她也沒來過嗎?」

易龍臉一抽抽︰「誰?」

「那個……你女朋友啊,夢瑩。」段越眨了眨水汪汪的大眼楮,一臉認真。

「嗨……她呀,連我家在哪兒都不知道。不過大眼美妞兒,你這雙眼楮可真水靈,我見你第一眼,就喜歡上這對眼楮了。」易龍盯著段越的眼楮,聊騷道。

「小心再讓那個夢瑩知道了,收拾你。」段越白了易龍一眼,切入正題︰「我哥他們知道了嗎?」

「嗯,我親眼看見的,三爺給文泰打的電話。」

「那我應該很快就能回去了。」

「喲,太自信了吧,那可不一定。你啊,還是安心在這兒呆著,我虧待不了你,啥時候能走了,我自會通知你。喏,出去吧,先吃飯。」易龍說著提起了手中一直拎著的那個塑料袋。

既然反抗不了,也逃不出去,段越只能听話,乖乖的跟著易龍去了客廳,端坐在餐桌旁,看著易龍把塑料袋拆開,拿出一個一次性餐盒和一雙方便筷子放在自己面前。

「這什麼呀?」

「炒面。」

段越遲疑了一下,沒動筷子。

易龍瞄了她一眼,呵呵一笑︰「放心,我沒讓他放辣椒和紅油。」

「你怎麼知道我不吃……」

「兩年前,在天樞城的時候,紅燒牛肉面,你不是不吃嗎?」易龍反問道。

「哦。」段越淡淡應著,掰開筷子,挑了一小口,心里竟有一絲溫暖。「你不吃嗎?」

「在外面吃過了。」

話音剛落,易龍的肚子就「咕嚕」響了一聲。易龍有些尷尬,瞅了瞅段越,暗罵一聲︰「擦,真特麼打臉……」

段越「噗嗤」一笑,低下頭安心吃面,也不去管他,愛吃不吃。

這個點兒了,段越也吃餓得夠嗆,很快就把一整盒炒面吃完了。不過外面小吃攤的東西,濃油重鹽。吃完炒面的段越,有點兒口渴了。

「有水嗎?」

易龍起身,向一個小斗櫃走去︰「別喝水了,沒意思,喝點兒有味道的吧,嗯……咖啡還是茶?我這兒有上好的西湖龍井……」

「咖啡吧。」段越果斷打斷了易龍。

易龍頓了頓,抬起了頭,挑起一只眉毛︰「我這兒只有幾塊錢一袋的速溶咖啡,喝茶吧,茶可都是我……」

「沒關系,就咖啡。」段越很堅持。

易龍沒辦法,點了點頭。

他從褲兜里掏出了那串鑰匙,密密麻麻的串成一大串的鑰匙,足有20幾把,每次一拿出來都叮當作響,風鈴一樣好听。然而易龍卻看都不用看,熟練地從其中盲模出一個,插進了斗櫃的鑰匙孔,擰開。

只見他拿出兩個干淨的玻璃杯,一小袋速溶咖啡,一小袋真空塑封茶葉,分別倒入兩個玻璃杯。然後走進廚房,點開了熱水壺的加熱開關。

「真想不到,你還挺干淨利索的,只不過……擺的東西太單調了,顏色也太土氣,像老年人的家。」段越想了半天,終于忍不住說道。

易龍無奈笑了笑︰「怎麼著啊,你想象中我的家應該是什麼樣啊?臭襪子、臭內褲滿天飛,一次性外賣盒堆成山,滿地的煙頭啤酒罐,床上都是大波美女的雜志和成團成團的衛生紙,桌上、窗台上的灰有二尺厚?」

段越臉一紅︰「你怎麼知道……」

易龍聳了聳肩︰「大彪和猴子他們住的地方就這樣兒啊。」

「叮」

熱水燒好了,易龍趕忙將滾沸的水倒進兩個玻璃杯中。

左邊,墨綠的茶葉活潑地打著轉,上下翻滾著,漸漸舒展開卷曲的葉片。

右邊,奇妙的粉末將白水染成漂亮的卡其色,溫溫吞吞的,吐著泡泡。

易龍拿著兩個杯子的杯口走回餐桌,將裝有咖啡的那一杯放在段越前面︰「小心燙。」

「沒有方糖嗎?」段越揚起小臉,很鄭重地問道。

易龍一愣,撇了撇嘴,搖了搖頭︰「哪有那玩意?這速溶的,里面女乃精啊糖啊應該都有吧,我這兒不講究那些,你就湊合喝吧。」

「不行,沒有方糖的話,那我還是喝白水吧。」段越將玻璃杯向前推了一下,說得干脆利落。

其實段越在女生中屬于比較愛作的那一類,之前跟壯子單獨出去吃飯的時候也總是這樣,很愛使小性子,自己還覺得理直氣壯、天經地義。不過她作得不煩人,執拗的小樣子甚至還有些可愛。

易龍看愣了神,憋不住笑了,點了點頭,拉著長聲︰「好,好好好,小姑女乃女乃,我讓小春去給你買。」

說著他便走向門口,打開門,指使小春去買方糖去了。

關上門,回到座位上,易龍端起了茶杯,吹了吹︰「咦?茶葉梗立起來了,看來會走狗屎運啊。」

段越抬頭看著易龍天真的笑,就像照片里那個孩子一樣,不禁問道︰「你也喜歡看動漫?」

「動漫?啥玩意?」易龍一臉懵逼。

段越將額頭貼在了桌子上,又抬起頭,滿臉同情︰「果然,跟只會喝茶的老人家是沒辦法溝通的……就是扶桑國的動畫片啊,壯子總看,里面總會出現茶葉梗立起來會有好事發生的橋段。」

「哦!」易龍恍然,撓了撓頭,不好意思地笑著︰「扶桑國啊,我在那兒帶了兩年,就是那兩年養成愛喝茶的習慣。不過他們那些個茶道我覺得很麻煩,我喝茶呀,就開水一沖,也甭管什麼輕發酵、半發酵的,好喝就行。」

「哦?你還在扶桑呆了兩年呢,說說看……」听到自己不知道的故事,段越很感興趣。

「初二那年,我媽車禍去世了,我就不念了。在扶桑國打了兩年工,那邊花銷大,也沒攢下什麼錢,之後就被三爺找到,接回來了。」

段越忽然想到文叔曾經說過的,易龍是顧三爺的佷子,也可能是私生子的傳言,正好趕上這個話頭兒,便忍不住試探地問道︰「顧三爺……是你親戚?」

一听這話,易龍那單薄的身子忽然變得很重,癱靠在椅背上,兩眼盯直勾勾著天花板上的燈,出了神︰「我也不知道……按理說我應該管他叫一聲大伯,我爸是他的遠方表弟,也是他的馬仔。不過,我爸媽結婚剛三個月,我爸就死了,死于幫派械斗。九個月後,我出生了。他對我們母子不錯,經常來看我們,每次都拿很多東西。再後來……我不在家的時候他也來,撞見過幾次,我便不回家了……」

「對不起……」

「沒什麼好道歉的,這在隱土邦里,這不是什麼秘密了。」易龍自嘲地說道,隨即歪過了頭,看著段越︰「床底下的照片,你看了吧?」

「你怎麼知道?」段越一驚,立馬將身子向後仰,雙手緊緊攥在一起,羞愧得像只不知所措的小白兔。

「你動了我哪樣東西,我都知道。」易龍再次將頭仰向天花板︰「小時候,我回到家,發現我放的東西被動過了,就很不爽,你懂吧……」

「對不起……」段越聲音更小了,就快听不見了。

「都說了,別跟我道歉。不需要。」

「你媽媽……很漂亮……」段越實在不知說什麼好,不知怎的,就說了這麼一句。

易龍冷冷一笑︰「所有人都這麼認為,包括他。後來听別人說,我爸媽的婚禮是他主婚的。那天,他看到了我媽,驚為天人。所以,我爸才會死。不,死的那個人是不是我爸,我都不知道。」

「你是懷疑……」段越瞪大了眼楮,大膽地問道。

「沒錯,我是懷疑過,他到底是不是我爸。有的時候對我偏袒得要命,隱土邦許多弟兄都對我有些意見,礙于他,不敢說,我心里明鏡的。但有的時候,他又對我特別絕情,連條狗都不如,真讓我懷疑他是不是我冤家。呵呵,我還真是悲哀,天天跟著的這個人,到底是我爸還是我殺父仇人都搞不清楚。」易龍說著說著有些崩潰,雙手情不自禁地抹了把臉,滿面衰容。

「那你沒想過去做親自鑒定嗎?」段越將身子往前探了探,很真誠地建議道。

易龍將頭轉過來,面無表情地看著段越,有些嘲諷地說道︰「怎麼做?我拖著三爺去?呵呵……」

「現在不是說,薅根頭發就行嗎?」

「哈哈,哈哈哈哈哈……」易龍突然大笑起來,拍著桌子,上氣不接下氣。

「你笑什麼?」段越被笑毛了,有些不高興了。

「頭發?你還不知道吧,三爺他呀,是個禿瓢!哈哈,哈哈哈哈哈……那我,去拔他的眉毛?哈哈哈哈哈……」

段越有些懵了,半天才反應過來,也笑了起來,哂然道︰「罷了罷了,當我沒說。」

不過沉重的氣氛因為一句玩笑就緩和下來,段越心里還是有些開心的。

「咚咚咚」

響起了敲門聲,易龍忙起身去開門,段越也趕緊憋住笑,正襟危坐。

小春將頭探進來,遞過一盒方糖,滿面春色,小聲說道︰「哎龍哥,我剛才听見,你倆氣氛挺熱烈啊!」

「滾蛋,別瞎說!」易龍狠戳了小春額頭一下。

小春並不在意,一臉的詭笑︰「知道了知道了,我滾,我滾!龍哥,你們繼續,繼續哈。」

易龍一腳將小春踹出去,猛地關上了防盜門。

「別听他瞎  。」

易龍的表情有些不自然,段越也是。

拆開包裝紙,易龍將方糖推到段越面前︰「你自己加吧,我手不干淨。」

「兩塊就夠了。」段越說著就去拿方糖。

「慢著。」易龍模了模段越的杯子,一把奪了過來︰「這都不怎麼熱了,我去給你沖杯新的。」

「不用!」眼見著杯子被拿走了,段越有些著急地喊道︰「那這杯怎麼辦?」

「倒了。」

**********

此時的江宅,文叔、卓展、段飛大眼瞪小眼地在客廳坐著,氣氛沉重得令人窒息。

「段飛,還是沒聯系上壯子?」

「誰知道死哪兒去了,不管他了。對了,要不要報警?」

「不行,報警的話,司空的事兒就搬到台面上了,不好辦。」

「哼哼,顧三兒就是吃準了咱們這一點,才敢跟咱們談條件。」

「不過他不會把小越怎麼樣。」

「不行,小越在他那里多呆一分鐘我都難受!」

「文叔,他們只要這兩樣嗎?」

「沒錯,長生果和司空,任意一樣都行,顧三兒在電話里是這麼說的。」

「長生果跟本就沒了……」

「我說了,他不信吶……」

「那咋辦?」

「段飛,我記得你不是有個同學,計算機超厲害那個,曾經做過黑客?」

「有啊,你想?」

「聯系他,看看能不能把從中民路天橋到你家這一路上的監控黑了,任意一個都行。只要發現隱土邦那伙人的身影,不止易龍,猴子、大彪、魏子、小春、來喜、虎頭他們,誰都行,發現一個就盯準了。」

「明白了,我這就打電話。」

「還有,文叔,讓文遠派輛車過來。」

「卓展,你要?」

「我要去西市劉各莊屠宰場和城北的香墅苑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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