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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六章 意料之外

接下來的某一天,于陽城里發生了一件震驚全城的大事。

那就是,竟然有一幫不知天高地厚的外邦凶徒,趁著夜深人靜的時候,潛入了化蠱閣,撬開了所有的鎖,摔爛了能找到的全部丹藥,連煉丹爐都被扔進化藥池,能毀的都毀了,就差拆房子撅地基了。

據說,白帝派去守衛化蠱閣的神護營,當天晚上就因為飲食出了問題,上吐下瀉,想來就是這幫人搞的鬼了。當時化蠱閣實際的戰斗力的就是十來個小藥徒,全都被當場制服,反手反腳捆著吊上了房梁。

第二日一早,見到這一幕的荼以魚簡直氣瘋了,那根一直被他拿在手里的瓖金手杖猛地敲在門柱子上,直接碎成了渣。那十幾個小藥徒非但沒得到他的可憐,反而以護閣不利為名全被投進了大獄。

城里傳言,這種砸釜掘灶的行為絲毫不留情面,定是與化蠱閣有血仇的仇家所為。而且這伙仇家人人都是有著頂級身手的高人,據說還有會巫力的。

只不過這場騷動除了趁亂跑了一個被化蠱閣抓來磨藥的巫師,便沒再多的意外了。城里沸沸揚揚傳了幾天,也沒什麼更多可供茶余飯後作為談資的,慢慢的,也就再次風平浪靜,似是壓根兒就沒發生過一樣。

化蠱閣給白帝煉制的丹藥毀于一旦,白帝震怒,派兵緝拿。只是將軍府派出了一萬府軍,都沒找出這伙人的下落。這幫「世外高人」就像人間蒸發了一樣,再難覓蹤跡。

這期間花將倒是經常來草廬,並找機會悄悄告訴了卓展,他已經去探查過了。北地白虎營的大獄中,確實關押著血葫蘆,而且還有三個成年的血葫蘆。化蠱閣的幾個掌事會輪流去,而且每次都是帶著陶甕去的。

卓展心下彷徨。

出于私心,他很想救下盤長。如果好好謀劃一番,想要偷梁換柱,還是不難的。只不過卓展實在不能這樣做,也只敢在腦子里想想。

就像白藍兒說的,就因為他們跟盤長相熟,那別人的命就不是命嗎?生命不分貴賤,對于上天來說,白帝的命跟被投下大獄的小藥徒的命沒有什麼區別。命的金貴與否,只是人在權力膨脹到一定程度後自我加的設定。

卓展明白這些善惡曲直,所以才只是在腦子中想想。因為他比誰都清楚,既然白藍兒和盤長都自我接受的事實,作為一個外人,實在不應該按照自己的好惡,來代替他人去判定這其中的黑白灰。

于是,知道北地白虎營有秘養的血葫蘆這事,他只能爛在肚子里,沒對任何人提起過,包括赤。以免再釀成當日陰晷谷懸鈴之禍。

之後花將催問過他幾次,他都不置可否,花將也只得悻悻作罷,不再提起。

只是這被卓展忽略的微小細節,卻在不起眼的角落里滋生、發酵、膨大了,以致于釀成一場令他們都追悔莫及的驚天大禍。

**********

這一天,壯子嘴上起的那倆泡好了,菊花也不那麼火辣酸爽了,于是乎饞蟲上了嘴,便嚷嚷著要去嘗一嘗于陽城百味樓大名鼎鼎的燻魚。

花將自告奮勇做向導,壯子便拉著段飛,三人樂顛顛地去了。

卓展不怎麼貪那口舌之歡,沒跟著一起去,因為,他還有其他事情要做。

卓展繞著草廬前前後後地打量了一番,將手放在牆壁上,元神匯聚,巫力游走,仔細地拿捏著這細微的分寸,陡然發力。一股寒氣自手掌處逼出、擴散,瞬間充斥了整個草廬的外牆、屋頂、窗欞。

卓展收氣抬手,輕呼一口氣,後退幾步,使勁摁了摁外牆,又抬頭望望房頂,很是滿意。

一旁的盤長奇怪地皺起了眉頭,起身走了過來,推了推這外面看起來並無變化的牆,一愣︰「卓展兄弟,你……把草廬凍上了?」

卓展雙手叉腰,笑著點了點頭︰「怎麼樣,挺結實的吧,等段飛回來,硬化加固就大功告成了。還是得提防著點兒啊……」

盤長搞不清楚卓展在干什麼,心想著卓展一直都是這個怪脾氣,不善言談的他便也沒再多問。他覺著這草廬加固下總是好的,還省得半夜漏風,便繼續埋頭,擦起血雅騅的馬鞍來。

白藍兒則同赤、段越一起坐在草廬中,靠著窗,望著外面的盤長和卓展,縫著襖褥,打著草繩,輕松地聊著家常。

誰都看得出來,白藍兒有心事。因為她的眼楮從來沒從盤長身上離開過,嘴角雖有笑,卻怎麼都給人一種僵硬的感覺。

赤也是一樣。那日白藍兒問她的話不時地在她心底浮現,加上之前在諸夭之野過欲念之門的時候,那個噩夢。于是,濃厚的情感與不明朗的未來疊加著、踫撞著,絞著她的心、噬著她的肉,讓她痛苦萬分,卻又無能為力。

三人中唯一一個沒被情事所困的段越,左看看愣神的赤,右看看目光渙散的白藍兒,無奈地嘆了口氣。

段越輕輕咳了咳,見兩人都沒反應,又打了一個大大的噴嚏。

白藍兒和赤同時回神,呆滯了幾秒後,又同時微笑。

段越看著步調一致的兩個人,「噗嗤」一笑,搖了搖頭。

白藍兒和赤也相視而笑,心照不宣,臉上飄起了紅霞。一時間,甜蜜與苦楚都寫在了臉上。

「怎麼,赤,你……有心事?」白藍兒將手中的活計放在膝蓋上,關切地問道。

「是關于卓展哥哥的吧……」段越撲閃著大眼楮,也小心翼翼地問道。

段越很是在意赤和卓展之間的感情走向。雖然她已放棄了對卓展的那份執著,徹底從情殤里走了出來。但現在的她依然覺得,卓展是這個世界上最好的男孩。而且她和赤之間的隔閡也已消除,成了互通心意的好姐妹。于是,可能是肥水不流外人田心理的作祟,她特別希望卓展和赤能走到一起,也不枉費她主動結束那麼多年的單戀。

赤看了看段越,又看了看白藍兒,眼簾低垂,點了點頭︰「嗯……」

「你們倆不是挺好的嗎,再糟心的事,還能有我和盤長哥糟心?」白藍兒溫柔地攬住了赤的肩,就像長姐一樣,溫暖而又力量。

卷翹的睫毛抬起,憂傷的少女再次點了點頭︰「我和卓展哥哥……也是沒有未來的……」

「啊?」白藍兒瞬間花容失色,趕忙抓起赤的手,卻有些欲言又止︰「是你……還是卓展?到底……生了什麼病?」

赤無奈地搖了搖頭,兩條細細的眉毛不自覺地蹙成了一座小山︰「並不是。我們倆,並不是像你和盤長哥那樣要經歷生死的。我們倆……我們倆是屬于兩個世界的人,注定不能在一起的……」

白藍兒顯然沒有明白赤這話的意思,她嫣然一笑,有些責怪地說道︰「我還以為什麼呢,這個不難,只要你們是真心相愛,這些困難都能克服的。我和盤長哥也是屬于兩個世界的人啊,他是父王的血葫蘆,而我,則是公主。旁人怎麼想也覺得不可能的姻緣……呵呵……可是我們還是歷盡千辛萬苦在一起了。」

段越嘆了口氣,淡淡道︰「藍兒姐姐,不是你想的那個樣子的。我來說吧,兒和卓展哥哥,真的不是兩個世界的人。卓展哥哥,早晚是要回我們家鄉那邊的。而兒的身體狀況,是沒辦法在我們家鄉呆太久的,若超過七天,會要了命的……」

最後這句「會要了命的」段越說的很輕很柔,聲音小的就快听不見了。她小心翼翼地瞄了赤一眼,赤的眼眶有些泛紅,眼淚已噙在眼眶里了。

白藍兒有些微怔,她望著赤委屈的樣子,仿佛看見了當年的盤長。那個時候,他也是這樣,委屈地、自卑地、又情不自禁地愛著,生怕自己的一個主動,就將對方拖入泥淖,跟自己一起困在冰冷、絕望中受罪。此時的赤,又何嘗不是如此?

心水微瀾,鼻子泛酸,感同身受的白藍兒緊緊抱住赤,輕撫著她的後背,低語道︰「你若是怕拖累他,那才真是剜了他的心。听我的,勇敢一點兒,告訴他你需要他,告訴他……不要走。」

這些話是當年的白藍兒多麼渴望從盤長嘴里說出,卻一直沒听到的。她一直等啊,等啊,等著他自私一次,等得那般辛苦,那般絕望。若不是當初江老鼓勵她勇敢邁出那一步,恐怕,如今她早已成了某某個謀臣將士亦或大巫術士的妻子了吧,哪還來得這刻骨銘心的愛情?

赤的心倏地溫暖起來,她安然地將頭放在白藍兒的肩頭,完全放松,沒有一絲僵硬扭捏,就像兒時靠在大姐和母後懷里一樣舒坦。

「真的嗎……萬一我開了口,讓他為難怎麼辦?」赤喃喃問道。

「難道現在這樣,你就覺得他不為難了嗎?」白藍兒反問道,當年的苦澀一時間涌上心頭。

赤驀地愣了,這個角度她是從沒想過的。卓展哥哥會為難嗎?會因為自己的遷就和隱忍而不自在嗎?突然間,她很希望那樣,又不希望那樣。一種更深的矛盾與糾結在心中蔓延開來了。

白藍兒看出了赤的糾結,她將赤從自己懷中推出,定定看著那雙美麗又迷茫的黑眼楮,捏了捏那張誰看了都想捏一把的包子臉,溫柔道︰「你呀你,真是個糊涂的姑娘。我問你,你到底確不確定,他是否真心喜歡你?」

赤愣了,一顆頭似乎僵住不會動了,不知道應該點頭還是搖頭。

旁邊的段越看到赤這副小呆鵝的樣子,又好笑,又好氣。她伸出雙手,將赤的頭強制轉向自己,盯著那又黑又深又不知所措的眸子,一板一眼說道︰「如果連你自己也不清楚,那麼我來告訴你。卓展哥哥喜歡你,他只喜歡你。」

「什麼……」赤貌似平靜地盯著段越那雙大眼楮,心里已是驚濤駭浪。

「你忘了嗎,我跟你說過的,我跟卓展哥哥表白過兩次。兩次,他都拒絕得那樣干脆。第二次的時候,他親口告訴我,他說︰他心里在乎的,只有兒,以前是,現在是,今後也是。」段越說得很慢,卻很認真,澄澈的眼眸晶瑩爍動。

「真的嗎……」赤小小的雙手捂住了自己的臉,淚水止不住地撲撲簌簌落下,頃刻湮沒了她所有的糾結與焦躁。

「段越……你……」白藍兒只知道段越和壯子是一對兒,還不知道她曾有過這樣一段卑微又痛苦的單戀。白藍兒不禁為她自揭傷疤去安慰好友的行為動容又震撼。

院內的卓展此時正伸著頭,疑惑地看向窗邊。他似乎看到他的兒哭了,哭的那樣傷心,哭的那樣放肆。

卓展心下一緊,心想這是出了什麼事了?便不自覺地向窗邊走去。

「喂,兒,卓展哥哥過來了!」眼見的段越趕忙用腿輕踢了下赤,小聲提醒道。

赤一驚,慌亂地用袖子拭了拭眼淚,抬頭望向窗外,擠出了一個特別燦爛的笑容,兩個腫得跟桃子似的眼楮彎成了細細的月牙。

就在這時,小院的木門被「 」地撞開,花將像枚子彈般射了進來。

卓展嚇了一大跳,心驚肉跳間,花將已撲在他的身上,雙手死死地抓著他的雙臂。

只見花將的臉上都是傷,身上的衣服也壞了,最要命的是他的表情,一向陽光愛笑的他此時竟像被貓拿住了的耗子,滿是驚悚,魂飛魄散。

「小將,你這是怎麼了?」卓展慌張問道。

「卓哥哥,段哥哥和壯子哥……」

「我哥他們怎麼了?」從草廬里出來的段越驚恐地問道。

「他……他們去了北地白虎營,被扣下了!」

卓展腦袋瞬間炸裂開來。

他清楚得很,段飛和壯子並不確切知道北地白虎營大獄中有秘養血葫蘆的事,就算知道也不會不跟他商量就在光天化日闖進去。他倆定是被人給算計了,而算計他們的人,不可能是別人,定是那陰險狡詐、心胸狹隘的荼以魚。

「啊!卓展哥哥……怎麼辦呀……」段越大叫一聲,已經哭出聲了。

卓展強迫自己鎮定下來,他扶起花將,放平語速,用盡量讓人心安的語氣說道︰「先別急,慢慢說。小將,你們不是去百味樓了嗎,他們倆是怎麼到了北地白虎營的?」

「是這樣的,我們三個剛進百味樓,就遇見了我們銀鋒營的兩個軍長,他們說正全城找我,說是我師父在北大營演武場被新兵誤傷,失血過多,人快不行了。

我听完之後就趕緊去了北大營。

可誰知,等我到了北大營,卻看見我師父在指點我師哥練棍,我這才知道被騙了。我剛想回去找他們,就听見大獄那邊傳來了軍鼓聲,說是抓了兩個擅闖大獄的人。我跑過去一看,他們抓的,正是段哥哥和壯子哥。

我上前去解釋,他們卻連我也要拿下,我便跟他們打了起來,不過寡不敵眾,最後還是我師父和師哥出面,我才得以僥幸月兌身,過來找你。」花將哭喊著說道,淚水和血水在臉上和了泥。

然而花將話音剛落,還沒等卓展反應,小院的門再次被急勢推開了。

九婆慌張沖了進來,一隊精甲兵士手持長戈,在外面肅立等候。

「藍兒,藍兒吶!大事不好了!」

「怎麼了,九婆?」白藍兒快步上前,攙扶起踉蹌著就快跌倒的九婆。

九婆那張滿是皺紋的臉已經扭成了苦瓜,一雙渾濁的老眼泛著淚光︰「就在剛剛,軍中來報,北地白虎營密養的血葫蘆全部被殺。白帝震怒,為防生變,命老身即刻把盤長接到宮!」

九婆沙啞卻分外有力的聲音仿若一道驚雷,擊得所有人亂了陣腳。

一聲刺耳的嗡鳴,白藍兒只覺眼前一陣眩暈,身子一軟,暈倒在地,不省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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