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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章 善者不來

第二天天剛亮,老嫗的那只酸與大鳥撕拉刺耳的叫聲把所有人都吵醒了。

大鳥叫起來沒完沒了,堡內到處都是咒罵聲。

眾人見睡回籠覺已是不可能,只得穿衣洗漱,下去吃飯了。

除了歌伎雪梅和那個小孩,所有人都在大廳里了。

小二搬出了熬粥的大釜,一碗一碗盛著,放在銀台上。

壯子和段越用大托盤碼好粥,又撿了一盆粗面餑餑,抬過去一一分給眾人。

那對夫婦依舊並排坐在一起,吸溜吸溜大口喝著粥,面前已摞了一疊喝完的空碗。

昨天晚上喝得醉醺醺的醉漢,今天倒是清醒了,他不再一刻不離手地牽著那個單手單腳單眼的獸人小男孩,而是湊到老嫗面前,逗弄起那只大酸與來。

老巫師把餑餑撕成一小塊一小塊,按進粥里,待泡軟後再吃。

隨後,小孩和歌伎也都下了樓,分別坐在卓展他們旁邊的兩張桌子前,喝粥吃餑餑。

那獸人小男孩見醉漢不再管他,便四處望望,拖著脖子上那個長長的鐵鏈,一跳一跳地向卓展他們過來。

獸人小男孩一撮紅色的額發探出桌面,窄窄的小臉上單純又明媚︰「哥哥,姐姐?」

「喲,小家伙,來湊熱鬧了,喏,給你!」壯子撕下自己手里的半張餅,遞給了小男孩。

「謝謝哥哥!」小男孩接過餅,大口大口地咬了起來。

看他瘦弱的身型和吃東西時狼吞虎咽的樣子,看來平時醉漢是不會讓他吃飽的。

卓展一直盯著這長相怪異的小男孩,很感興趣。

獸人小男孩發現卓展在看他,使勁咽下了嘴里的餅,抬頭問道︰「哥哥,你有事問我嗎?」

卓展一愣,隨即馬上點了點頭︰「嗯……就是想問問你叫什麼名字?」

「我呀,叫桑桑,老家是北山桑榆國的,所以主人就這麼叫我了。」

「你那個主人呢,叫什麼?」赤探頭問道。

「我也不知道,他愛喝酒,大家就都叫他老酒。」

「那……你……是你那個主人買來的?」卓展知道這樣問很不禮貌,但強烈好奇心的驅使下,他考慮再三,還是問了。

桑桑搖了搖頭,他回頭望了望正在逗弄大鳥的主人,低聲道︰「當我還是一個小嬰兒的時候,主人從我爹娘那把我偷來的。」

卓展很驚訝,他見小桑桑說的如此鎮定坦然,看來並不在意自己是被偷來的這件事,于是便不再關照桑桑的情感,不客氣地問道︰「那你沒想過回去找爹娘嗎?」

桑桑再次搖了搖頭︰「我從沒見過他們,也不知道他們什麼樣子。而且桑榆國那麼遠,我只有一條腿,沒法走。」

卓展和赤相互看了一眼,心里有些不好受。

赤探過身子,把自己剩下的半碗粥推到小桑桑面前,輕聲道︰「那……你和你那個主人,是怎麼生活的啊?」

「我會表演啊,我會講傳說,還會鑽火圈,還會潛水憋氣,我會的好多呢。主人帶我一個城池一個城池的走,能賺好多貝幣呢。」桑桑認真又得意地說道。

卓展這下明白了,這桑桑和老酒兩個人,彼此就是「飯票」的關系。老酒靠著桑桑的怪異樣子表演才藝來賺錢,桑桑則靠著老酒的施舍活命,兩人誰也離不開誰。

一開始他還有些同情桑桑的遭遇,現在看來,完全沒必要。桑桑就是在這樣的依賴的環境中長大的,早已習慣了現在的生活方式,此時若是讓他月兌離了老酒,才是斷了他的生計。

桑桑這是典型的受害者對加害者產生心里依賴,甚至惟命是從,這個就是現世那邊所謂的斯德哥爾摩綜合征。除非有人保證以後能負責桑桑的後半生,否則,這種畸形且親密的關系是無堅不摧的。

就在這時,遠處那個醉漢老酒跟老嫗大吵了起來。

卓展他們趕忙回頭,小獸人桑桑也拽著鐵鏈,一溜煙跑了回去。

眾人豎起耳朵仔細听著這二人的爭吵。

大概意思就是醉漢老酒跟老嫗吹噓自己的桑桑有多麼多麼厲害,會各種各種。老嫗不服,說自己這個不會說話的大鳥會的更多。于是兩人就較上勁了,誰也不肯讓步。

歌伎雪梅听完「啼啼啼」笑了起來,她理了理鬢發,陰陽怪氣說道︰「既然誰都不服,就比試比試。我們伶人神女,都是這樣一個一個比過來的。」

老酒一听,立馬來了勁頭,一把拽過鐵鏈,就讓桑桑展示他那些才藝。

就像桑桑自己說的那樣,街頭雜耍那一套,他全都會,而且演的繪聲繪色,很是精彩。

可當老嫗手中那只大鳥開始表演的時候,興高采烈的老酒和桑桑都沉默了。

那只大鳥竟會結繩算數,還會听聲取豆,更會在一根繃直的繡線上打兩個滾而不掉下來,十分抓人眼球。

老嫗很得意,正欲質問老酒時,厚重的木門卻被推開了。

進來的是一伙匪氣十足的男人,一共七個人,各個都是彪形大漢,不用說,也知道他們是來干什麼的。

可他們卻故意大聲說自己是過往商人,要去昆侖山采雪蓮的。

壯子撇了撇嘴,擠眉弄眼道︰「嘿,還商人,商人這個時候從這種地方過,不要命了?真是不坦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長得像不像商人。」

壯子說話的時候,段越一直在掐他胳膊,她生怕那伙人听到,再惹什麼麻煩。

不過那伙人雖樣貌凶悍,但說話做事道還算規矩,沒與任何人發生沖突。

上午的風沙小了很多,小二便將厚重的木門完全打開,用石頭倚上,換換古堡內嘔的有些餿濁的空氣。

陽光出奇的好,天空意外的藍。

堡內憋了許久的眾人都不覺望向門外,感受著透進來的美好。

那伙自稱是商人的彪形大漢最先坐不住了,相繼走出門外,伸著懶腰,活動著筋骨。

「趁著現在天兒好,咱們也出去走走吧,要不下午沙暴又來了,可就出不去了。」段飛提議道。他熱愛戶外運動,在屋里憋著就受不了,更別說這密不透風的石頭堡了。

「好啊。」卓展附和著,看了看邊上的赤,兩人會心一笑。

除了小男孩和小二,石堡內的客人幾乎都出來了,感受著這荒漠中難得一見的風和日麗。

不多時,蒼黃的沙漠與湛藍的天空間出現一個小點,小點越來越大,隨之傳來了嘹亮又怪異的歌聲,由遠及近。

眾人都被這並不悅耳的調子吸引去了目光。

只見縷縷揚起的塵沙間,一匹渾身雪白四蹄踏黑的旄馬悠閑而來,上面坐著一個一身白衣的男人。

男人的發髻扎得很高,臉上的髭須刮得十分干淨,整個人很是寡淨,只有那穿越荒漠的白衣上沾了些許黃沙。

「喲,這是又有新客人了。」歌伎雪梅用手帕掩著口鼻,散漫地說道。

然而那白衣男子听到雪梅的話,卻冷冷一笑,雙手勒韁,翻身下馬,闊步而來︰「客人?別騙自己了,你們自欺欺人也要有個限度。」

眾人一愣,見這男子說話不客氣,都瞬間警覺起來。

那伙自稱商人的大漢中,一個人大喊道︰「你是什麼人?為何如此出言不遜?」

「什麼人?」白衣男子不屑地笑了笑,隨後整張臉都陰了下來︰「跟你們一樣,想要拿到長生果和不老丹的人。」

眾人大驚,雖然各色人在這個時候來到諸夭之野的目的都是如此,但大家心照不宣,誰也沒說破,這讓原本存在著競爭關系的他們能暫時的和平相處。然而白衣男子此時將話挑明,無異于破壞了這種平衡,這也意味著,他們彼此之間,即將撕破臉了。

那伙大漢彼此對望了一眼,為首的一人繼續發狠道︰「別把我們想的跟你一樣,我們只是過路的商人,誰會對那種東西感興趣。」

白衣男子一听這話,登時火氣上涌,他的眼皮抖動了幾下,狠狠說道︰「我生平最討厭說謊的人,信不信我殺了你。」

那問話的大漢看了看男子空蕩蕩的雙手,一把抽出自己腰間的刀,大笑道︰「雖說我們是商人,但也是敢橫穿這荒漠的不要命的商人,你想殺我們,哈哈,那也得有刀才行。」

大漢說著便舉起手中的刀,大喊著沖向了那白衣男子。

白衣男子的雙腳寸步未移。只見他把手掌放在耳畔,做出傾听的模樣,自言自語道︰「什麼?你問我沒有刀怎麼殺人?那我就告訴你我的方法。」

眼看著那雪亮的大刀劈頭而來,白衣男子鎮定自若,猛一抬腿,便踢起了對方的刀。然而就在下一秒,隨著大刀落下,白衣男子再踢一腳,那大刀竟直直刺入了大漢的胸膛。

大漢的眼珠外凸,他僵硬地低頭,只見胸前刀口處一片殷紅,瞬間暈染了整個前襟。

「呃……呃……」還沒等他喊出來,便直挺挺地向後倒去。

這猝不及防的一幕讓所有人都魂飛膽破,眾人倒吸一口涼氣,下意識地向後退了幾步。

那伙商人更是大驚失色,臉色蠟白。他們彼此看看,咽了一口吐沫,知道自己是惹到硬茬子了。

明明剛殺了一個人,那白衣男子就像沒事人一樣,信步走向自己的旄馬,解下插在包袱里的劍,握在手中,自言自語道︰「自己的劍,不能離手。」

商人中一個連須大漢看了看周圍,大喊道︰「兄弟們,剛才是大哥輕敵了,不用怕他,咱們一起上,看看是他的劍快,還是咱們的刀快!」

白衣男子聞言慢慢地抬起頭,疑惑地凝視著那連須大漢,依舊把手掌放在耳畔,作聆听狀︰「什麼?你問我的劍快不快,那我便讓你看不清劍出鞘,便要了你的命!」

說話間只見他另一只手握著的劍鞘一拱,一道寒光閃過,劍依舊好好插在劍鞘里,而對面,那個連須大漢的腦袋卻如生瓜般滾落在地。

他的身體還直立著,脖腔里不停地往外涌著鮮血,鮮血順著身體流下,卻並沒有立馬滲進干硬的土地,而是順著土溝凹陷如小溪般蜿蜒開來,彌彌漫漫。

「啊!!」段越大喊著,頭已被段飛一把攬進懷里。

而壯子則一直進握著她的手,喃喃安慰道︰「不怕,越越,快忘了,忘了……」

其他人也已是面色如土,絞盡腦汁想著自保,不敢再靠前一步。

鐵鏈嘩啦嘩啦響起,醉漢老酒將桑桑牽到了自己的身後。他憎目盯著那白衣男子,結巴道︰「我……我認得他!他就是西山三國十六城都在通緝的要犯,殺人無數。名……名叫蚩虯,對,就是你,我在好幾個城池都見過你的懸賞榜。」

「我也知道這個蚩虯,據說他一言不合就砍人腦袋,是個殺人不眨眼的魔頭!」

「對對,我想起來了,我在星城也看過他的懸賞榜。」

商人大漢中也有兩個人認出了他,一群人靠成一團,手持大刀,不停地後退。

那白衣的蚩虯不屑一笑,緩步走了過來,表情猙獰地望著眾人︰「沒錯,你們說的很對,就是我,怕了吧?呵呵,沒本事的人怎麼敢被懸賞了還橫著走?」

常言道,善者不來,來者不善。眾人此時都明確意識到,這位不速之客,是個來找茬的狠角色。

看著往這邊走來的蚩虯,醉漢老酒嚇得一把拔出了腰間配的破刀,擋在身前︰「你要干什麼?」

蚩虯抬起手,用大拇指抿了一下眼角干結的眼屎,盯著瑟瑟後退的刀,平淡道︰「怎麼,你想跟我一較高下?那前提是你得有手握刀才行。」

「啊!!!」

劍鞘一震,寒光一略,眨眼間,老酒拿刀的手已被砍掉。鮮血如注地淌著。

老酒松開鐵鏈,使勁捏著斷手的那只胳膊,痛苦嚎叫著,撕心裂肺。

「主人,主人!」桑桑完全嚇傻了。抱住老酒的那只胳膊,眼淚簌簌流了下來。

「哼,簡直欺人太甚!」段飛按耐不住,憤恨道。

「誰說不是,裝逼也要有個限度。」壯子也不忿道。

段飛和壯子的聲音立馬引起了蚩虯的注意。

蚩虯眯了眯眼楮,饒有意味的看看段飛,又看看壯子,剛想朝這邊走來,卻被一聲刺耳的驚呼叫住了。

蚩虯回頭,只見小二正撲跪在地上簌簌發抖,兩只眼楮似瞪出血來,盯著那地上的頭顱和斷手,「啊啊啊」直叫。

小二本在堡內收拾打掃,听到打斗聲遍出來看看,誰知剛一出來就看到地上血淋淋的人頭和斷手,登時愣在原地,似是受了極大的刺激,眥目驚呼。

小二殺豬般的叫聲令蚩虯很不爽,他皺了皺眉,神情很是不太煩,轉身就氣呼呼的往小二那邊走,持劍的那只手已在推劍鞘。

「啪啪」

還沒等蚩虯走到小二身旁,他握劍的手和後腦勺就相繼被兩粒石子打中了。荒漠戈壁的石子都很尖銳,蚩虯模了一下後腦,有血。

這血似是撥動了蚩虯最敏感的那根神經,他臉色一紫,怒不可遏,驟然轉過身來,盯著壯子手中的彈弓。

「好啊,好啊,」蚩虯有些發瘋,嘴唇都咬出了血︰「你們這伙人,剛剛我就瞧你們不順眼,既然想這麼快送死,那我就成全你們。」

卓展他們相顧無言,神情凝重地望著一步一步走過來的蚩虯。

蚩虯的視線在他們身上來回掃著︰「有兩個女人,我不跟女人打。剩下的幾個……」

蚩虯抬起手,陡然指向了一身果著一身肌肉的盤長︰「你,是這里面最厲害的,我要放在最後,慢慢收拾。」

「其次是你。」蚩虯的手指向了高挑的段飛。

「再次是你。」這次指著的是剛才把他大出血的壯子。

「最弱的,應該是你。」蚩虯的手最終停在了看起來有些文弱的卓展身上。「既然你是最弱的,那就從你開始吧,看我是怎麼一個一個把你們的腦袋砍掉。」

「我去,這哥們兒真會挑,挑了個咱們中最不好惹的。」壯子側頭跟段飛嘀咕道。

「恭喜他,中獎了。」段飛附和道,一臉不懷好意的笑。

卓展漠然一笑,信步迎了上去,淡淡道︰「好啊,請吧。」

蚩虯的眼楮流露出邪惡的凶光,邁開步子間,寒光再現,映天反日,一眨眼功夫,劍氣已直逼卓展。

然而得意不過三秒。

還沒等蚩虯反應過來,一座冒著寒氣的冰山竟拔地而起,高聳入雲,遮天蔽日。

蚩虯的嘴巴無意識地張開,他仰頭看著這高不見頂、寬不見頭的冰山,驚駭得目瞪口呆。

是的,來者不善,善者不來。能來到諸夭之野搏命的卓展,也不是好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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