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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章 覆掌之下 螻蟻難逃(二)

「求封主給卓哥哥和懸鈴賜婚!」

懸鈴這句話仿佛晴天霹靂般,瞬間擊得卓展外焦里女敕。

卓展感覺自己體內像穿入一根絲線,把五髒六腑都拽了一遍,揪心的疼。

「哦?哈哈哈哈……」酉擎褶皺的老臉登時眉開眼展,扶須仰天大笑起來︰「懸鈴啊,不愧是將門之女,果然有膽量!」

懸鈴羞澀地一笑,稚女敕的小臉桃花般燦爛,俏皮地朝著王座下的祁同淵擠了擠眼楮。

懸鈴這個驚天之舉,顯然沒有事先和祁同淵通氣,此時祁同淵瞪大眼楮怔愣地盯著懸鈴,手中青銅爵里的酒灑了一案也不自知。

不僅祁同淵,在座的所有人都被驚得目瞪口呆,赤更是像霜打了的茄子般,臉色蔫青蔫青的。

然而懸鈴的這一舉動卻深得封主酉擎的心,剛剛卓展拱手向酉擎求東西的時候,從卓展的神情中,酉擎就預感到卓展求的不是官職,但被懸鈴這麼一打斷,反而柳暗花明起來。賜婚比賜官要更容易留住這伙人,而且更加的名正言順,酉擎怎能不心生歡喜?

酉擎大笑,迫不及待地開口道︰「既然還有這層姻系,那老朽就成全你們!明日,便讓禮玄司跟神宮商擇良辰吉日。祁卿啊,你真是好福氣喲。」

經懸鈴這麼一攪和,卓展挖空心思打的如意算盤全都廢了,此時再想要回開圖石已不可能。但更麻煩的是這門突如其來的婚事,看著酉擎那欣喜若狂的樣子,回絕肯定是要觸他的霉頭了,但此刻已別無他法,硬著頭皮應下來反而更麻煩。

眼看著酉擎已經開始安排選日子了,卓展心急如焚,慌不迭的離席,快步走到紅氈正中,拱手低眉道︰「封主,懸鈴年僅十二,卓展也不過十六有余,年歲太小,實在不易過早成親。」

酉擎臉色一沉,瞬間明白了這只是懸鈴單方面的相思,卓展並不情願。

他雖心中不悅,但表面上仍鎮定和樂地笑著說道︰「哎,無礙無礙,如果你覺得懸鈴年紀小,大可先訂婚,等過兩年她滿十四了,再安排你們成親也不遲啊。卓展,我先安排你做祁府的幕卿,這樣你便可住在祁府,也好方便你與懸鈴朝夕相處。」

卓展心中倉惶,見已別無他法,只得搬出他最不願搬出的一招。卓展俄然雙膝跪禮,匍匐在地,前額放在疊合的雙手上,大喊道︰「封主,卓展有罪!」

酉擎愕然,快嘴問道︰「你何罪之有啊?」

「卓展先前對封主隱瞞婚約,令封主和懸鈴有所誤會……事實上……事實上卓展早有婚約在身。」

「哦?莫非是你在華國老家定下的女圭女圭親?」酉擎霍然起身,直視階下的卓展,面色很是難看。

「並不是。」卓展起身,屏息拱手道︰「乃是南山赤帝之三女,赤。」卓展趕忙回頭看向赤,擠了擠眼楮,嚇的一直呆若木雞的赤趕忙起身,驚慌失措地叫道︰「正是我!」

酉擎微眯的雙目驟然睜開,冷冷道︰「哦?南山三公主?有此等貴客到此,之前為何不通稟?」

「回封主,」卓展再次拱手︰「兒只是隨我外出游歷,並不是以公主的身份出行巡訪,因此便未驚動封主。」

酉擎冷冷一笑︰「那如何證明她就是南山的三公主?我看她,跟懸鈴、金茶也沒什麼區別嘛。」

「赤帝之三女,火年火月火時出生,降生便被火神祝融收做內徒,此事五方五山人盡皆知。兒雖十二歲出師,但一直隨身攜帶著火神祝融的避火牌,兒!」卓展再次回頭看向赤。

赤趕忙從腰間掏出了赤玉避火牌,高高擎起,紅焰如灼的光芒頃刻間將赤周身三尺之內照得燦若蓮火,殿內眾人無不驚駭不已。

「兒還有火神座下的靈獸神傍身,兒!」卓展繼續說道。

赤慌地收起避火牌,急忙去撩頭發,可愛的小谷從赤頸後鑽出,眨巴著兩個黑油油的大眼楮,怯懦地看著齊齊掃向它的十幾雙眼楮。

西山雖不與南山交惡,但也並不親和,見自己看中的人竟拿南山來壓他,酉擎的臉色十分難看,心中早已氣沖斗牛。但他還是強按捺住滿腔的怒火,壓低聲音怒斥道︰「少年,你這是在拿南山赤帝壓老朽嘍?老朽征戰多年,中山都不放在眼里,還畏懼他南山赤帝不成?」

「卓展不敢!」卓展趕忙再次伏地,豆大的汗珠從額上密密滲出︰「只是卓展和三公主的婚約在先,且有火神祝融做媒,卓展實在不願欺瞞封主。」

這個謊話卓展說的是面不改色心不跳,雖然搬出赤帝和火神這兩座大山來壓酉擎著實有點態度強硬,但若想今晚能從封府安全月兌身,也只有這個法子了。

「哼!」酉擎大袖一甩,金剛怒目,終于露出了真面目︰「你跟誰定親我不管,但既然你來到我崇吾府了,就要為崇吾府效力!」

「封主!」卓展再次拱手,卻被祁同淵攔了下來。

「哎哎哎,卓展,少說兩句行不行?!」祁同淵起身離案,給階下的卓展遞了一個眼色,示意他不要再說話。

祁同淵恭敬地面向酉擎︰「封主,卓展這孩子性子直,一根筋,不太會說話,回頭我好好開導開導他,等他想明白了,再來面見封主,如何?」

酉擎也自知想永久留住卓展這伙人,強硬雖然有必要,但卻急不得。此時祁同淵願意出面調和,也是給他們彼此雙方一個緩和的機會,畢竟以後還要成為君臣,徹底撕破臉就不好了。

酉擎定了定神,抬起眼皮厲聲說道︰「那就好好給我回祁府想想,想明白了再來見我!」

酉擎的雷霆之怒頃刻讓殿內所有人頭上都罩上了一層陰影,仿佛一張巨大的手從天而扣,任誰也逃不掉,量誰也不敢逃。

卓展慌忙跪身拜謝,赤、段飛等人也紛紛起身叩謝。

酉擎大袖一揮,憤然離場,這場本應熱熱鬧鬧的慶功宴算是泡湯了。

卓展跟在祁同淵的身後,踏著朦朧的月色,心神不寧地回到了祁府。

然而祁同淵卻並沒放他們回各自的房間,而是直接把他們所有人都叫到了後院中廳。

他們前腳剛進中廳,走在最後的祁尤就驚慌地跑了進來︰「父親,封府的紅翎侍衛已經把咱們家團團圍住了!」

祁同淵驟然色變,急忙問道︰「可有下一步的動作?」

「並沒有,」祁尤搖搖頭,「只是站在大門和院牆外,不像是要進來的樣子。」

祁同淵緩了口氣,凝目看向卓展︰「是來盯著你們的了,看來這一次,封主是絕對不會放你們走了。」

「那怎麼辦啊,總不能窩在這里這一輩子吧?」壯子著急了,大叫起來,「卓展,你趕緊想個辦法讓咱們逃出去啊!」

「開圖石還沒拿到,怎麼逃?逃走容易,但要想再回來拿開圖石,可就難了。」卓展皺眉說道,心中越來越亂。

「哎,懸鈴這個事兒,我也沒想到,卓兄弟,對不住了。」祁同淵的大手重重拍了拍卓展的肩膀,沉重地說道。

「爹爹!我怎麼就錯了?想跟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有錯嗎?而且吃虧的是我啊,誰知道卓哥哥早就有婚約,害我當眾出了那麼大的丑!」懸鈴一噘嘴,眼楮紅紅的,轉身就跑了出去。

「哎,懸鈴!」祁尤大喊著,就要跟出去。

「不要追。」祁同淵冷冷道,「這段時間這丫頭鬧得有點兒過頭了,讓她自己冷靜冷靜吧。」

卓展本以為祁同淵會和封主酉擎一樣,為留住他們不擇手段,因為祁同淵最初給他的感覺就是這樣的。但不想他竟如此通達,非但沒有幫酉擎為難他們,更是為他們的處境而憂心。

「卓兄弟,」祁同淵沉聲說道,專注地看向卓展,「你們,當真不想留下來建功立業嗎?」

「祁將軍,你我多日來推心置月復、契若金蘭,卓展無需對你隱瞞,卓展幾人只想給父母恩師報仇,志不在此,還望將軍寬佑!」卓展誠懇說道。

「那好,我明白了。」

祁同淵沉吟片刻,嘆了口氣,緩緩說道︰「封主現在正在氣頭上,這樣,你們這幾日先出去躲躲,開圖石的事,我來想辦法。」

「躲……可去哪兒躲?」卓展困惑地看向祁同淵。

「太虛境。」

這三個字從祁同淵嘴里說出來,仿佛自帶魔力一般,頃刻間讓整個中廳的空氣都凝固了。

祁元、祁昊、祁尤齊齊瞪大眼楮看向祁同淵,大氣不敢喘。

「太虛境?」卓展皺了皺眉,這個詞上午的時候他從祁元嘴里听到過一次,不過這一次從祁同淵嘴里說出又是另一種重量。

「沒錯。你們應該知道,就像中山是政治權謀的淵藪之地,西山則是神主仙侶的宗源之所。

西山臨近瑤池,是仙氣靈元匯聚之所,創世神、造物神、山神、人神的數量比其他四方四山的神加在一起還要多。

而這太虛境,就是以西山護佑神金神蓐收為首的群神聚居地。」祁同淵肅容說道。

「那祁將軍,我們為什麼要去這太虛境啊?」段飛不解地問道。

祁同淵用拳頭捶了捶卓展的胸口︰「他這里不是有魔火嗎,我這幾日和祁元商量了一下,可想來想去也只能想到那個地方興許有解決辦法。若是沒有今日封主這檔子事,我也打算讓你們去踫踫運氣的。」

「哦?太虛境的神明能治好卓展哥哥?」赤眼前一亮,興奮地問道。

「我也不能確定,但若是那里都沒有辦法,別的地方就更無解了。」祁同淵說著,抬眼看了眼赤︰「小姑娘,你真的是火神祝融的徒弟?」

赤點了點頭︰「沒錯啊。」

「那我勸你,進入太虛境後千萬別露出這層身份。」祁同淵笑笑,煞有介事地說道。

「為什麼?」赤鼓起腮幫子,不解地問道。

「你既是火神的座下弟子,難道還不知道他和那金神蓐收是千年的宿敵?」祁同淵揶揄道。

「哦!」赤恍然,「原來師父口中那個俗氣、油膩又沒脖子的老不死的,就是金神蓐收啊。」

祁家三兄弟都不覺掩口而笑,祁同淵也一下子怔住了,想不到神仙積怨起來也是這般的斤斤計較、口下無情。

祁同淵清了清嗓子,斂色道︰「總之,你們去那太虛境時要萬分小心就是了。我會手書一封,再給你們一個信物。蓐收除了是司管刑罰和秋收之身,還是司管日升日落的太陽神,你們趕在日月交替之時,也就是那太虛境結界最薄弱之時進入即可。

祁尤,去我書房把那個東西拿過來。」

祁尤應著,快步跑了出去。

「祁將軍,您是如何與這太虛境結緣的?」卓展好奇地問道。

祁同淵呵呵一笑,轉身坐在椅子上,悠悠說起︰「想必你們也听聞過我祁家的一些傳言,說我祁氏子孫有陰神庇護,因此才能百入戰場而毫發無傷。其實,這並不是空穴來風。」

「哦?」

「祁將軍,快給講講,快給講講!」喜歡獵奇的壯子登時來了興致,急忙催促道。

祁同淵笑笑,繼續說道︰「那是我十八歲初入軍營之時,還是個傳令兵,一次在傳書的路途中,在日月交匯之時誤入了那太虛境。說來也是機緣,當時天色漸黑,我也看不太清楚,只見一團肉狀的東西卡在了一個巨大的丫形樹杈上,我當時也沒多想,以為是什麼小動物,就上去幫它月兌了身。沒想到啊,那團肉竟是混沌之神帝江。」

「啥玩意,一團卡在樹上的肉,居然是神仙?他自己下不來啊?」壯子訝異道。

「哈哈哈哈,神仙也是肉身吶,那帝江神天性貪吃,那幾日靈樹上的紅元果漸熟,他便攀上去吃起個沒完。可仙果的神力不是凡間食物所能比的,那帝江神不知不覺便吃圓了身軀,卡在樹上下不來了。」

「于是將軍便借了這個機緣得到了帝江神的佑護?」卓展接著問道。

「正是。帝江神性情溫吞,心性純良,當即便感激涕零地許我祁家三代無憂。」祁同淵感慨道。

「怪不得,看來這次懸鈴能虎口逃生,也有半數的機緣是因那帝江神的佑護了。」卓展唏噓道。

「所以這次啊,我還有個私心,就是要你們幫我帶三壇烈酒送與那帝江神,他嗜人間烈酒卻苦于無法自由現身人間,這也算是我對他此番佑護懸鈴的答謝吧。」祁同淵悵然說道。

「父親,取來了!」祁尤大步流星地走進中廳,手里拿著一截皮繩,皮繩的末端拴著三根灰白色的羽毛。

「給卓兄弟。」祁同淵指了指卓展,祁尤便將此物遞給了他。

「這便是帝江神的信物?」卓展仔細翻看著這三根看似毫無特殊之處的羽毛,疑慮道。

「正是,仔細收好,事後老夫可是要收回的哦。」祁同淵笑著說道。

「放心吧,祁將軍,卓展自當仔細保管。」

「你們打算什麼時候走?」祁同淵正容問道。

「遲則生變,趁酉擎封主那邊沒生疑,咱們今晚就走。」卓展思忖著,凝重說道。

「不是,卓展,現在封主派來的侍衛都在外面堵著呢,咱們咋個逃法啊?」段飛剛就在想這事兒,此時終于憋不住了,焦躁地問道。

「金蟬月兌殼啊。」卓展淡淡一笑,平和地說道。

「又賣關子,最煩你這人這點。」壯子鄙夷道。

卓展笑笑,看了看壯子︰「易龍他們,此刻還在府中吧?」

「在啊!」壯子一愣,粗聲說道︰「他們那幾個饞蟲,在土鼠城這段日子也沒啥好吃的,克犒壞了。這不是來到這邊有的是好吃的嗎,吃起來沒完了。今天白天我就攆他們走了,非賴著不走。哎,不是,你問易龍他們干什麼啊?」

卓展頗具玩味地看著壯子,悠悠道︰「還好沒被你趕走。他們既然喜歡住在這兒,就讓他們代替咱們在這兒住著吧。」

卓展說著轉向祁同淵︰「祁將軍,這幾個能吃能造的潑皮無賴怕是要在府上叨擾一陣子了,你不介意吧?」

祁同淵哈哈大笑起來,朗聲道︰「既然是潑皮,那就讓我這三個兒子好好陪他們玩兒玩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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