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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九章 覆掌之下 螻蟻難逃(一)

湛藍高遠的天空下,鏡面般的雪鹽湖水晶般剔透,細小的鹽晶雪粒在明耀的太陽下星星般眨著眼楮,清爍瑩然。

赤和段越依舊跟往常一樣,裹著厚厚的皮毛披風,相互依偎著坐在枯死的老樹樁上,看著遠處的卓展、段飛、壯子和祁家三兄弟過招訓練。

昨天晚上的攤牌讓段越心中快慰了許多,現在的她,坦然面對自己的感情,享受著初次戀愛的甜蜜,嘴角都時不時溢著幸福的微笑。

赤看了看歡心晏然的段越,將頭側放在蜷起的雙膝上,輕聲問道︰「段越,你……喜歡壯子嗎?」

段越嘟了嘟嘴,仔細想了想,淡淡說道︰「談不上多麼喜歡。」

「那為什麼還要跟他在一起啊?」赤倏然直起上身,大聲驚斥道。

「喜歡和感情……真的有那麼必要的聯系嗎?」段越也側過頭,看向赤。

「赤,你知道的,我之前喜歡卓展哥哥好多年,覺得他什麼都好,人帥,聰明,成績、體育樣樣都好,我覺得他就是完美的,真的是發自內心的喜歡的不得了。

即便現在放棄對他的執念了,我還是覺得卓展哥哥是無與倫比的。

壯子則不同,壯子身上有很多優點,也有很多缺點,他並不完美,也不帥,但是,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他愛我。」

「愛……」赤疑惑著皺起眉頭,有些不解。

「嗯。」段越點了點頭,繼續說道︰「跟壯子在一起,很溫暖,很安心,時刻有種被寵著的感覺。他能逗我開心,能安慰我的悲傷,我感覺我就是他的命。

這種體會,是以往從未有過的。

我想,既然愛與被愛不能兩全,與其苦兮兮執著自己永遠得不到的愛,不如回頭感受這種被愛的感覺,也很幸福。

而且……而且我現在感覺自己越來越依賴壯子了,跟他在一起,就會想笑,我現在很快樂。」

「愛與被愛……好深奧的感覺……」赤依舊很迷惑,雖然有些听懂了段越的意思,但對于她來說,還是有一些不能理解和接受這種想法的。

「嗯……我還是不太懂……可能是我還沒經歷過這麼復雜的情感吧。不過,你幸福就好,不論你做什麼決定,我都支持你,哪怕你再回頭喜歡卓展哥哥,我也會欣然接受你的挑戰!嘻嘻……」赤說著朝段越燦然一笑,很是明媚。

段越看著如此陽光的赤,心中不僅泛起一陣陰霾,沉默了片刻,段越緩緩道︰「赤,有一件事……我一直想向你道歉來著。」

「嗯?什麼事啊?」赤一驚,怔愣地問道。

「就是……我曾經趁著回老家那邊的時候,向卓展哥哥告白過兩次。一次,是在他認識你後不久,從丹穴山離開的那次。還有一次……就在不久之前,是我得知你不能在我們那邊長住之後……雖然兩次都被卓展哥哥拒絕了,但我還是覺得……赤,對不起……」段越聲音越來越小,將頭深深埋進了臂彎。

「這有什麼可對不起的!」赤驀地怒了,一把將段越的頭拉出來,圓圓的包子臉直直湊了過去︰「我和卓展哥哥又沒在一起,我喜歡他,你也喜歡他,你有什麼不能表白的?」

「可是……可是我總是趁著你不在的時候表白,尤其第二次,在你傷心的時候,鑽你的空子……我深深的知道,自己這樣做很卑鄙……但那時的我,真的太想得到卓展哥哥了,所以才……」

赤拉起段越的手,認真注視著她大大的眼楮,溫和說道︰「好了,都過去了,我理解你的心情。有的時候,我也很自私,看到你和卓展哥哥單獨在一起,我也會難受……不過現在好了,你找到了你的幸福,而我……」赤說著默默低下了頭,神情有些黯然。

「那你跟卓展哥哥這種狀態,打算怎麼辦啊?」段越托起了赤的包子臉,憂心地問道。

赤搖了搖頭,低落地說道︰「我沒有想過……我知道這種感情是控制不住的,但我實在不想讓他為難,更不想拖累他……我……哎,我也不知道……」

段越笑了笑,語重心長地說道︰「我知道,現在這種狀況,我沒辦法鼓勵你,但跟你說的一樣,無論你做什麼決定,我都支持你!」

「段越!」赤將小小的手貼在段越的手上,感動得淚光瑩瑩。

「以後就不要叫段越啦,跟我哥他們一樣,叫小越就好了。」段越甜甜地笑著,兩個淺淺的梨渦很是可愛。

「嗯!小越,嘻嘻。」

「嗯嗯,兒!」

兩個解開心結的女孩兒不再直呼姓名,心也因此緊緊貼在了一起,不再淡漠,不再扭捏,更不再隔閡。

「走吧,去看看他們練得怎麼樣了。」兩人說著便牽起手,悠著胳膊,歡快地向卓展他們走去。

鹽湖之上,一排冰梯疾旋轉而上,卓展順勢快步登頂,一個彎身,祁元的擲出的長矛「嗡嗡」的從他頭頂掠過。緊接著,腳下的冰梯瞬間虛化,卓展一下子從高點掉落,然而就在他即將落地之時,一朵冰蓮在湖面上絢然盛開,正正托住了卓展。

祁元正欲上前,然而那朵綻放的冰蓮已散開所有蓮瓣,蓮瓣如同飛鏢般卷向祁元。祁元一驚,一個翻滾拿回長槍,在身前飛快掄舞著,蓮瓣被「叮叮當當」擊落在鹽湖上。

就在祁元立住長矛準備松口氣的時候,一片極小的蓮瓣卻突然出現在祁元的眉心前,祁元大驚失色,一時間竟無法躲開。

九鼎懸絲之際,冰灰色的劍芒閃過,小小的蓮瓣一分為二,冰鎢劍的劍尖停在了祁元的鼻梁處,虎嘯龍吟。

祁元倒吸一口涼氣,脊背一陣寒涼,定神片刻後,難以置信的看向卓展,一邊搖著頭一邊鼓著掌︰「真是不敢相信,這才幾日功夫,竟進步的如此神速,我祁元自問是沒什麼可教你的了。」

卓展將冰鎢劍收進鹿蜀皮套,赧然一笑︰「祁大哥說笑了,我只不過是耍些小聰明罷了,不值一……啊……」突然間,卓展胸口一陣鑽心的刺痛,他捂住胸口弓起身子,剛才還冰冰涼涼的額頭上頓時滾燙的要命,豆大的汗滴順著臉頰流下。

「卓展,你怎麼了?難道又?」祁元一把攙起卓展,關切地問道。

自從上次從小鞍村回來,卓展在訓練使冰的過程中,經常會出現這種情況,他自己心里清楚的很,又是那股魔火在作祟了。之前在丹砂國時,齊坤幫他找巫醫走針起的作用在一點一點消逝,這兩日,更是發作的愈加頻繁。

「卓展哥哥!」正悠閑走來的赤和段越見此情景驚慌萬分,趕忙跑過來。

一旁訓練的段飛和壯子他們也紛紛趕過來。

「怎麼了,卓展?」

「沒事,又是那股魔火,緩緩就好了……」卓展用力地喘著粗氣,盡量讓自己冷靜下來。

過得半晌,這股魔火的躁動才漸漸消退。

卓展直起身,剛剛那股炙熱雖已不在,但隨之而來的,是體內寒氣的瘋狂反撲,此時的他渾身都冷的要命,嘴唇青紫,眉毛上也結了細細碎碎的一層霜花。

「卓展哥哥,這麼下去也不是辦法呀!」赤急的直跺腳,心疼地舉起小手,為卓展擦掉眉毛上的霜花。

「是啊卓展,前天我還跟父親說起你這個情況,父親那邊說會找人打听打听,也不知道怎麼樣了。」祁昊憂心說道。

「晚上我再跟父親商量商量,不知道那里……會不會有辦法……」祁元皺了皺眉眉頭,有些猶疑地說道。

「大哥,你是說……太虛境?」祁尤一驚,駭然地瞪大眼楮看著祁元。

「喂!你們!」珠玉落盤般脆亮的聲音響起,懸鈴那身鮮艷的紅襖在一片雪白中雀躍跑來,打破了這凝重的氣氛。

「什麼事啊,懸鈴?」祁尤用手背遮著刺眼的陽光,咧嘴問道。

「爹爹讓我來叫你們,」懸鈴吐著白白的哈氣,上氣不接下氣地說道,「說是封主晚上設下慶功宴,邀請卓哥哥他們都去呢。」

卓展和段飛對望一眼,心下一沉。

卓展知道,能不能拿到開圖石就在今晚了,但這看似風光的慶功宴,實際上也是一場鴻門宴。

僅憑卓展上一次和封主酉擎匆匆會晤的片刻交集,他便清楚的認識到這位老封住並不是個簡單的人物。

酉擎能取得今天的政治地位並不僅僅靠座下鐵騎和與白帝的姻系,更多的還是憑借他果敢的判斷、敏銳的嗅覺、明里的機變和暗里的手腕,才能在這岸谷多變的廟堂之上縱橫捭闔、永立不敗之席。

想要跟這位老政客過招,談何容易。

想到這里,卓展頓時百感交集,全然顧不得身體上的不適了。

卓展木然的隨著大流向祁府的方向走去,腦子里亂糟糟的一團,即便懸鈴摟著他的胳膊靠在他身上,他也沒有覺察。

赤氣呼呼的快步上前,一把抱住卓展的另一個胳膊,狠狠瞪了懸鈴一眼。

可懸鈴卻一點兒都不生氣,而是用那紅撲撲的小臉蹭了蹭卓展的袖子,隨即朝赤做了個鬼臉。

**********

明月初上,燃燈剪燭。

從祁府到封府只有幾步遠的距離,卓展一行人臨近飯時,才同祁家父子一起前往崇吾府。

封府的大殿內燈火通明,金碧輝煌。

十二張剔透玲瓏的青玉案在偌大的殿中擺成一個方形結構,北二,南四,東西各三。北面墨玉影壁前的王座被金磚墊高足足三尺有余,上覆的銀色錦緞山金絲閃耀,很是豪華。

身姿婀娜的女侍和府僕穿梭在玉案間,端來熱氣騰騰的菜肉和酒鼎,分放在各個案席上。

待所有賓客都入座後,二十四名女侍和十二名府僕分為三人十二組,分列于十二個玉案之後,頷首靜候賓客的隨時差遣。

上將軍祁同淵和中將軍曾亥分坐于北面王座前的兩張玉案,祁元和祁昊分列下手的東西兩側首位。其余眾人,便都是隨意入座,沒有過多講究。

好久不見的懸鈴和金茶挨在一起,擠眉又弄眼,恨不得挪到一張玉案上。

府中司保合手擊掌,殿內鐘鳴樂動,全場肅然。

酉擎身著一身紫色錦袍,頭簪與白發渾然一體的白玉冠,闊步悠悠而來,雖步履身姿老態不堪,但威嚴的臉上卻矍鑠俊逸,讓人頓生敬畏。

酉擎目不斜視地走向王座,端坐在錦緞之上,傲睨全場。

霸氣平掌間,樂聲驟停。

酉擎向前探身,兩個府僕上前抬起案上酒鼎的盤龍蓋。酉擎用金勺舀起一勺清酒,灑向殿前的紅氈,示意開席。

府僕為他們的封主斟上一爵酒,便將酒鼎抬下,退到兩側了。

酉擎高舉酒爵,神采飛揚︰「各位,我崇吾府許久沒有這般大喜宴了,除了打勝仗,我還真找不到什麼由頭來辦一場慶功宴。今日之宴得益與再坐諸位,在你們的鼎力配合下,不僅救回了祁將軍的愛女,還發現了金茶的幽冥之眼。現金茶已入神宮,拜在大巫祝座下為徒,可謂福喜雙至。來,老朽先干為敬!」酉擎大袖掩口,一仰頭,一爵清酒一飲而盡。

階下眾人也紛紛舉杯,禮貌回應。

府僕趕忙上前,再次斟滿。

「這一次,有功有過,曾將軍雖一念之差做錯事,但能將愛女積極送到神宮,也算是將功補過,便既往不咎了。

祁將軍父愛如山,執著深探,這才沒被虛妄的表相遮蔽雙眼,及時就出了愛女,可敬可嘆。然而……」

酉擎話鋒一轉,眯起雙眼,憐惜地看向坐在東邊角落里的卓展.

「此番功勞最大的,莫過于這位華國的小少年,你,叫卓展?」

「正是。」卓展正了正身子,拱手遙遙道,心里開始忐忑起來。

「听祁將軍說,你還是個巫力者,你的巫力是冰凍?」酉擎略具玩味地看著卓展,犀利的眼神從半睜的眼皮中射出,似乎一下釘住了卓展的五髒六腑。

卓展淡淡一笑,故作鎮定道︰「沒錯,不過卓展學藝不精,只是防身健體的小把式,難等大雅之堂。」

「哎,這個無礙,有這樣的巫力說明你的靈性高,日後只要多加以教,定會出類拔萃、佼佼不群。這次的事你辦的很好,出謀獻策,智勇無雙,老朽很是欣賞,說吧,想要什麼賞賜?」

卓展心頭一緊,酉擎終于還是提出來了。他知道酉擎是希望自己向他討官職的,但自己肯定不會那樣做。

若是佞了酉擎的意思,他必然震怒,發生什麼後果都不好說,也許他們今天連這封府的大門都走不出。

之前卓展本想以搭救懸鈴之功換得開圖石,但之後段越遇險,祁元派出軍隊及時趕到也是酉擎首肯的,這一來一回就算是相互抵消掉了,此時卓展手上再拿不出什麼籌碼。

卓展深知,現在實在不是索要開圖石的最好時機,但沒辦法,酉擎既然逼到這一步了,自己只得以退為進,先向酉擎提出開圖石的事,搶得個先機,再另做打算。

心念如此,卓展正襟起身,昂首正色道︰「多謝封主賞識,卓展還真有一物,顏求封主賞賜。」

「哦?請講!」酉眼眸一亮,悠聲問向卓展。

「就是……」卓展正欲提起開圖石之事,不想卻被一個尖脆的聲音給打斷了。

「封主!」懸鈴騰地站起來,眉飛色舞︰「求封主給卓哥哥和懸鈴賜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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