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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二章 埋伏

第二天一早,太陽剛剛露出山頭,女刺客便起來了。

她換下了昨天的那身黑衣服,穿上一件尋常農婦的粗布簡服,將闊口短劍藏在袖子里,戴上一頂遮臉的斗笠便匆匆出去了。

女刺客趕在丹砂國城門打開時,隨著大流的農賈車馬一同進了城,徑直奔向了主街後面的咼府。

然而剛到天街,女刺客就看見街口的小攤販在對著遠處的咼府指指點點。女刺客心中疑惑,便走過去探听︰「老板,要三張大餅。」

「好 。」賣大餅的小販一邊收著貝幣,一邊興致勃勃地跟邊上賣豆漿的小販八卦著︰「這咼老爺啊,此番大難不死,乃是天意啊!哎,你知不知道,咼老爺平時最信奉咱這皋涂山的山神,常去祭拜,這不,山神終于顯靈了,昨晚硬是保下咼老爺一命。」

「真有這麼靈的事啊?」

「可不是嘛,我昨天听咼府的阿貴說啊,昨夜咼老爺大難不死,感慨頗深吶,朝著皋涂山的方向跪拜了好久呢。明天不剛好是皋涂山神的歲辰嗎,據說咼老爺要親自上山祭拜答謝山神呢。」

「喲,看來咱這皋涂山的山神是真的靈啊,那改天咱們也去拜拜吧。」

「行啊行啊。」

女刺客接過小販遞過來的油葉包,壓低了斗笠,匆匆離開了天街,向著咼府的方向走去。

還沒到咼府門口,女刺客就看到咼府的圍牆下每隔一段就站了個家丁,手持長棍,一動不動。

等到了咼府門口,大門前的家丁更是堆成了山,老掌事咼燈的在門口忙不迭地安排著。

「咼府今天這是怎麼了?」女刺客低聲問著旁邊看熱鬧的一個老漢。

「喲,這全城都傳開了,姑娘你還不知道呢?外地過來的吧?」老漢吧唧著嘴說道。

女刺客笑了笑,不自然地點了點頭︰「外郭村子過來城里抓藥的。」

「呵呵,這咼府呀,昨天晚上進了刺客了,好在咼老爺命大,逃過一劫。這不,從今天開始這咼府上下都開始嚴防死守了。看到這些家丁了沒,都是咼燈老掌事今早親自去圈場買回來的,咼家這是想破財免災。嘖嘖,有錢人哩,命就是金貴……」

老漢搖著頭感慨著,再轉頭時,已不見了那農家女的身影。

「哎,人呢?」老漢疑惑地張望著。

段越在崖洞中呆得甚是無聊,便抓起了地上的干草,編上了穗子,卻什麼也編不好。

一陣輕輕的碎響,抬眼間,一身農婦打扮的女刺客已站在了段越眼前,她摘下斗笠,將油葉包扔到了段越懷里︰「吃吧。」

段越飛快地拆開油葉包,抓起一個大餅大口地咬了起來,餓過頭了的她從未覺得粗面大餅這麼好吃過。

女刺客也從段越懷中拿起一張餅,咬了一口,背著手俯視著段越︰「多吃點,這沒準是你最後一頓飯了。」

心中閃電劃過,段越的嘴霎時停止了嚼動,抬起頭怔愣地看著女刺客。

「明天咼老爺上山祭拜,這一次,我務必要成功。」女刺客冷冷說道,絲毫沒有防備段越,因為被鎖在這里的段越根本不會對她的計劃造成任何威脅。

段越低下頭,繼續嚼著手中的大餅,卻沒有了剛才的味道。

她心里清楚,自己被綁在這里,只是女刺客為她刺殺失敗留的一個保命籌碼。如果女刺客刺殺成功了,她回來便會把自己殺死,因為自己知道了女刺客的藏身之地,她必不會留著自己。倘若女刺客沒刺殺成功,必定被哥哥他們捉住,到時候她如何用自己換命都是個未知數。

想到這里,段越心里不禁一陣悵然,放下了手中剩下的半個大餅,將頭埋進了臂彎。

又是無聊又忐忑的一夜。

翌日,天邊剛泛起魚肚白,女刺客便早早起床,穿上了一身緊身的適合戰斗的衣裳,配好她的那把闊口短劍,靴子里插好備用的匕首和小梭鏢,很是利落英氣。

女刺客輕慢地看了一眼角落里一臉呆滯的段越,詭秘地笑了一下,轉身走向外面的洞道,拿回一只昨天她打的一只山雞。

女刺客拎著山雞的早已折斷的膀子往段越身上一丟,又從石桌上抄起一把短刀扔在了地上,滿眼幸災樂禍地說道︰「我回來之前,把這雞殺好,褪了毛。若是你不殺它,我便殺了你。」

段越被那撲稜稜的山雞嚇得臉都白了,別說殺雞了,就是連踫一下都不敢。

段越怨憤地瞪著女刺客,大大的眼楮里噙滿了淚水。看著女刺客那得意的笑,段越覺得她似乎就是想戲謔自己,自己越是害怕,越是狼狽,女刺客就越是高興。似乎看著自己被捉弄、被虐待,她就無比快樂一樣。

女刺客俯身撥弄起段越的頭發,冷冷的聲音中透著興奮︰「乖乖女,好好殺……哈哈,哈哈哈哈哈……」女刺客大笑著轉身走出了山洞,沒再回來。

**********

皋涂山上,山神廟里。

卓展他們半夜就來了,排查地形,布置陷阱,分析排演了一切可能發生的狀況,生怕出現一絲錯誤而致計劃失敗。

到得清晨,從演武場操兵回來的齊坤也匆匆趕來了,風塵僕僕。

「怎麼樣,都安排好了嗎?」齊坤接過赤遞過來的一陶碗水,仰頭咕咚咕咚一飲而盡。

「嗯,都差不多了,如果那女刺客沒留後手的話。」卓展用將下巴墊在虎口處,微皺著眉,目光有些呆滯。

「什麼意思?」齊坤放下陶碗,疑惑地看著卓展。

「我是說,之前那女刺客在咱們面前展示出來的,都是她的身手武功,咱們布置的一切也都是針對她的身手來設計的。不可否認,她的身手是上上乘的,甚至可以說是跟石川大哥一個級別的。但是,她並未使用巫力,現在唯一的未知數就是,我們不知道她到底有沒有巫力。」

「不可能,」齊坤驟然放松了緊繃神情,大手一揮︰「有巫力這麼好用的東西干嘛藏著掖著不用,她呀,肯定就是個庸。」

「不一定。」卓展淡淡說道,滿眼的憂慮。

「你是在想那些白冥神使的巫師?」段飛問道。

卓展點了點頭,喃喃道︰「若是從前,我也會跟齊坤大哥一樣的想法,但見過他們之後,我不得不對自己的認知常識有所懷疑。」

「白冥神使不是郊外那個人神廟的使徒嗎?怎麼回事?」齊坤一臉懵逼問道。

「一群不要命的巫師。本有可以一招制勝的幽冥之眼,不到迫不得已卻從來不用,只用功夫武力解決問題。」段飛看了眼齊坤,解釋說道。

「竟還有這種人?」齊坤驚愕。

「可怕的是,他們僅用武力,就可以輕易把我們逼入絕境。」赤心悸地說道。

「你們?你們幾個?都有巫力的人,還有兩個自然屬性……」齊坤難以置信地看著他們。

卓展他們幾個都不約而同地點了點頭,心頭又籠上了一層陰影。

「哎呀,白冥神使那幫亡命之徒腦子都不正常,沒幾個人會像他們那樣的。壯爺我就覺得那女刺客就只是個庸人而已,沒什麼好怕的。咱們既然都布置好了,還能有太大偏差嗎,到時候真發生點什麼意外,就見招拆招唄。」壯子一番話倒緩和了緊張的氣氛,不管信不信,幾人心里都輕松了不少。

辰時一到,山神廟內開始鳴鐘。

咼府一眾家丁雙手持著鈴杖,咚咚捶地,杖上細密的青銅小鈴鐺發出「嗡嗡」鳴響,刺激著所有人緊繃的神經。

咼燈老掌事帶著咼家的三個子佷恭敬地在神像前奉上三牲祭品,倒上泡過高粱酒的糯米,又各插上了三把刀。一切料理停當後,老掌事便跪身捋平了團墊上的褶皺,隨即躬身退進了邊上的陰影里。

咼笏身著青色錦服,腰扎縞素白搭,頭戴玄黑緇布冠,手持三柱高旋香,闊步上前,腳踢白搭,神情莊重地仰視著上方的山神石像。

就在咼笏插好旋香,撩開白搭,跪在團墊上的時候,多年來養成的謹小慎微的警惕心讓他感覺自己的後脖頸似乎被人火辣辣地盯上了。

咼笏心知肚明,是那個女刺客來了。

他雖跟之前一樣氣定神閑,依舊不緩不慢地謙卑叩首,但心中早已不再虔誠,順著黑色的緇布冠流下了豆大的汗滴。

突然,只听「嗖」地一聲銳響,窗子透進來的陽光下閃過一道耀眼的光影。幾乎同時,咼老爺身後倏地平地伸起一道一人高寬的弧狀冰牆,「叮當」兩聲脆響,墜地兩枚晶晶亮的梭子鏢。

早已埋伏在石柱後面的壯子拉緊彈弓,瞄準松手。

「啊!」一直縮伏在梁上的女刺客捂著鮮血淋灕的額頭大叫一聲,惡狠狠地盯著下面,已然知道自己上當了。

隨即,女刺客起身夾腿飛旋,跳下了房梁。

然而就在她雙腳落地的瞬間,腳下的地面卻乍然碎裂,女刺客整個身體都陷落下去。

原來,這並不是地面,而是卓展他們事先挖好的坑洞,再被卓展薄薄的封上一層冰層,撒上些香灰塵土,看起來便跟周圍的青石板磚相差無幾了。

驟然失去重心的女刺客心中一驚,卻憑著長年的戰斗經驗做出了最正確的反應。只見她趁著自己還沒完全掉落之際,揮起腰間的闊口短劍,一劍扎在了冰面上。

雖然劍尖周圍的冰層再次疾速碎裂,然而女刺客卻在那一瞬的堅固中獲得了向上用勁的力量。她沒有停手,拼了命的一直在向前錐著冰層,連著兩三劍後,終于在插到石板邊緣的剎那飛身躍起。

然而就在她飛身躍起的同時,殊不料卓展的冰鎢劍已迅雷般突刺而來。女刺客驟然一驚,偏身躲閃,還是被冰鎢劍鋒利的劍刃劃破了左肩,薄布裂開,皙白的皮肉和鮮紅的血完全暴露出來。

女刺客扭頭瞄了一眼左肩,右手的短劍倏地上撩,然而卓展那邊在短劍上撩時步伐已經在急速地向右旋轉,女刺客的闊口短劍回防下攻時,卓展的冰鎢劍已經收回,腳下生出一片冰面,順勢輕盈地滑到了女刺客的左側,非但避開了闊口短劍正面的弧形劍光,而且再次伸出的冰鎢劍已迅疾刺向了女刺客的左腰。

女刺客左腰中了一劍,登時衣服上一片殷紅滲出。

當此攻勢,她心里清楚想要擺月兌這種被動困境,必須疾速抽身到更寬敞地地方去。

女刺客捂著左腰飛速地掃了一眼四周,剛想往廟門口的空地奔去,然而卓展的冰鎢劍卻再次直直刺來,她一個蹲身後跳,避開了冰鎢劍的正面突刺,然而緊跟上來的卓展卻在自己離地尺許高度的地方向外劃開一個半圓,逼得女刺客身前一丈之內竟沒有分毫落腳之處。

女刺客趕忙回頭看向後方,卻驚喜地發現後方一個小拱門徑直通向神廟的後門。女刺客飛身鑽入拱門,跑向敞開的神廟後門。

正當她回頭後望、疑惑著卓展怎麼沒跟上來之時,自己的整個身體突然被角落里飛出來的九節鞭緊緊纏住,轟然摔倒。早已埋伏在拱門側面的赤閃身沖出,扯著赤龍九節鞭向門外拖去。

女刺客用盡全力掙月兌著鞭子,終于在滾了幾圈後展開雙手,月兌身而起。然而一抬頭,一張大網倏忽從天而降,女刺客被嚴嚴實實地裹在了下面。

「硬化!」

齊坤抽繩的瞬間,段飛已將這大網硬化,全然成了一個堅硬的小籠子了。

女刺客現在終于明白了,自己這是徹底中了他們的埋伏,從剛剛自己飛上房梁的那一刻開始,就一步步地深陷進他們早就設好的圈套。

女刺客在硬化的網中蜷縮著、掙扎著,那雙極其標致卻冷若冰霜的杏眼憤恨地看著蹲下來的段飛。

「說吧,我妹妹在哪兒,找到她,還能饒你不死。」段飛拋玩兒著手中的匕首,威脅道。

「我把她藏起來了,你們想找到她,就放開我,一命抵一命。」女刺客冰冷地說道。

「我們對你的命沒興趣,別耍花招,真撕破臉,對誰都不好。」信步踱過來的卓展盯著女刺客,嚴肅說道。「段飛,收解。齊坤大哥,防備她搞小動作。」

「好 。」齊坤手舉大刀,瞄準了女刺客的脖子,眼楮瞪的老大。

「收解!」

然而就在繩子變軟的瞬間,女刺客竟揮劍破網而出,完全不顧架在她脖子上的那口刀。

全然沒有預料到的齊坤下意識地揮刀砍下,大刀結結實實剁在了女刺客的後背上,頓時皮開肉綻,血肉模糊。

眾人一時間竟都被女刺客不要命的悍勇震撼到了,待到反應過來去追時,那女刺客早已憑借著自己上乘的輕功閃進了密林之中。

「快追,她傷得這麼重,跑不遠的。」段飛著急地快步跑了出去。

「慢著,」卓展大叫了一聲,蹲來,用手沾了一下枯草上的鮮血︰「順著血跡去找。」

眾人尋著女刺客的血跡一路追進密林,又出了密林,然而血跡卻在一處絕壁山崖處消失不見了。

眾人向下望著。

刀削的峭壁危峰兀立、深不見底,只有下方湍急細流泛起的團團水霧在森然地氤氳著、裊娜著,斷人肝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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