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體版

第一百二十八章 萬鈞重擔

天空露出魚肚白,黎明揭去夜幕的輕紗,吐出微弱的晨光。

太陽還沒冒出來,空氣中依舊彌漫著秋涼破曉的寒氣,以及刺激神經的血腥味,石牆上凝聚著冰涼的露水,腳下的青苔也變得異常濕滑。

經此一役,晶丹觀損失慘重,全觀上下幾乎人人都掛了傷。傷勢輕的便擔負起給其他人療傷、包扎的任務。晶丹觀中雖傷藥充足,但受傷的人實在太多了,折騰了大半宿,還沒有處理完。

此時正殿院中,藥徒藥童們還在進進出出忙碌著。一盆一盆的血水被抬出去,一箱一箱的藥被抬進來,人人的臉上都如死灰般枯槁。

掌門被殺,懸元珠被搶,換做是誰也無法樂觀得起來的。看來晶丹觀若想重新振作起來,需要很長一段時間了。

赤已經醒了,並處理好了傷口,此時正裹著毯子給棲霜喂著湯藥。

卓展、段飛、壯子都不同程度受了傷。

尤其是壯子,最開始的霜花穹頂塌陷就將他的肩膀砸傷了,緊接著小腿又被卓展的冰蓮利刃誤傷,後來被掏心魔戳透的手傷勢最重,加之跟黑衣人打斗時留下的一處處小傷,整個人全身上下都沒什麼好地方了,渾身纏滿了白色的布條,像一具木乃伊一樣,走到哪里都飄散出一股濃濃的藥味。

段越沒有受傷,一整夜都在幫著藥徒們給受傷的人清創、敷藥、喂湯水,累得幾近虛月兌,眼圈青黑的跟個熊貓似的。

姚大花抱著虹現的尸體哭了一夜,藥徒們想要收殮掌門的遺體,她便舉著藍嵌劍,一步都不讓別人靠近。

姚大花的後背被那疤臉月婆的兩把短刀插得不淺,段越要給她處理傷口,她也不讓,整個人就跟魔怔了一樣,只是在那里抱著虹現兀自流淚。

眼淚流干了,喉嚨也哭啞了,便呆滯得像尊雕像似的抱著虹現的尸體一動不動,直到天亮。

眾人實在沒轍了,最終還是段飛月兌了鞋,悄聲繞到姚大花身後,一掌將她敲暈,這才讓段越和藥徒們給她處理了傷口、上了藥。

而虹現的尸體也被藥徒們抬下去入殮去了。

**********

三天後,虹現下葬。

依照門規,掌門要被葬在太華山巔的留芳冢。這里地高平坦,周圍怪石環繞,埋葬了千年來晶丹觀的幾十位掌門,包括姚大花和虹現的師父。現在,虹現也要長眠在這里了。

沒有淒厲的吹奏,也沒有繁縟的哀禮,晶丹觀掌門的葬禮簡單而古樸。

作為虹現掌門的入室弟子,棲霜扶棺,跟眾藥徒們一起將玄色的寶棺落進了棺坑,灑上了枸子和楸葉,便開始填土。

姚大花身著白麻布衣,她今天倒是淡定的很,沒有哭也沒有鬧,只是默默地給虹現填著土,一鍬又一鍬,很是賣力。

隨著最後一捧土填完,隨著小藥童們潑上羊血、插上了羊角,下葬正式禮成。全觀藥徒一齊匍匐跪拜,恭送虹現掌門元靈升天。

跟眾人一起匍匐在地的姚大花緩緩抬頭,目光呆滯,雙手顫抖,直勾勾地盯著虹現的墓碑怔愣發呆。

身邊的棲霜悠悠起身,從一名藥徒手中接過一方木案,上面正是當初先掌門傳給虹現的掌門之印和銀玉簪冠。

棲霜莊重地端跪在姚大花面前,齊案當胸,肅容恭敬道︰「師伯,晶丹觀上下懇請師伯繼任掌門之位,一雪恥辱,振興晶丹觀!」

隨後,姚大花身後的幾百名藥徒藥童高舉雙手,又撲地一拜,齊齊高呼︰「懇請師伯(祖)繼任掌門之位!」

姚大花起身定了定神,聲音嘶啞而渾濁︰「棲霜,結界是我打破的,你師父也是我先弄傷的,我算是半個凶手,你,你們,不恨我嗎?」

「恨……怎麼可能不恨。」棲霜的眼楮倏地紅了,目光復雜而熱切︰。

「可我們更恨那幫闖觀的凶徒,掌門是他們殺的,懸元珠是他們搶的。

師伯,你是先掌門的入室弟子,是全觀上下唯一有能力承襲這晶丹觀掌門之位的人,你若不答應,晶丹觀就真的完了。

師父臨終前將晶丹觀托付給你,只有你在,晶丹觀才不會垮下去,這是師父的心願,也是我們的心願。

求師伯成全!」

棲霜言辭懇切地說出這番肺腑之言,並將木案高高舉起,目光異常堅定。

「求師伯成全!」身後一眾藥徒高呼道。

姚大花抽泣了一下,卻並沒有落淚,她心情復雜地注視著木案上的兩樣東西好久好久,感覺它們就像有萬鈞重量一般,僅僅是擺在眼前,自己便已經喘不過氣了。

這就是虹現一直以來所承擔的嗎?不,她所承擔的遠不止這些,她還背負著來自自己的謾罵和仇恨……

心念及此,姚大花心頭驀地涌過一汪苦水,她陡然拔出身後的藍嵌劍,朝自己的大腿猛刺下去,慘白的白麻布頓時殷紅一片。

「師伯!」

「師伯祖!」

棲霜及一眾藥徒藥童們失聲驚呼。

卓展他們也被姚大花的瘋狂舉動嚇了一大跳。

姚大花強忍巨痛,目光如炬,咬著牙,一字一頓地說道︰「我姚大花知道,這一劍,遠遠還不了我欠虹現的、欠晶丹觀的,剩下的債,我會用一生去還。」

「師伯!師伯你答應了?」棲霜頓時面露喜色,連聲詢問著。

身後的藥徒們也都紛紛交頭接耳,暗自竊喜。

卓展和段飛相互看了看,五味雜陳地苦笑著。到頭來,這只自由的鳥,還是回到了石籠里。

然而姚大花卻仍舊沒有接那個木案,她用藍嵌劍撐地起身,直立大喝道︰「現在,我還不能當這個掌門。」

「為什麼……」

「怎麼回事……」

「師伯剛才不是說…」

「不知道…」

剛剛還竊喜的藥徒們陡然心驚,棲霜也疑惑地看著姚大花。

卓展則淡漠地一笑,無奈地搖了搖頭。

「晶丹觀千年門規,一旦當了這掌門,若無天崩地滅之大事,斷不可輕易下山。如今虹現掌門大仇未報,晶丹觀的鎮觀之寶、煉丹之魂懸元珠亦未尋回,我怎能安心坐上這掌門寶座?明日,我便下山,追絞凶徒,報仇雪恨,奪回寶珠!」

姚大花一席話慷慨激昂、擲地有聲,比男人還要豪氣軒昂,說的在場的人都豁然振奮、歡心鼓舞。

「可是師伯,那伙凶徒十分殘暴,他們是什麼人我們都還不知道,你一個人去,若真有個什麼萬一,我們晶丹觀就真完了。但掌門之仇不可不報,懸元珠不可不尋,若是師伯執意要去,就讓棲霜帶領一隊武藝高強的藥徒隨您一起去吧!」棲霜焦急又懇切地說道。

「不,棲霜,晶丹觀大難之際,難保不會再有別人打晶丹觀丹藥的主意。你務必要留下,跟眾師兄弟姐妹一起守好晶丹觀,等我回來。我一個人行動方便,便于隱藏、逃月兌,你們大可放心。」姚大花凜然說道。

「誰說你要一個人去?我們跟你們一起!」段飛霍然起身說道。

「這是我們晶丹觀自己的事,與你何干?我知道你擔心我,但我決不能讓你也去涉險。」姚大花盯著段飛,認真地說道。

「完了,咱大花姐這是又听擰歪了……」壯子用那纏滿白布條的大手捂著臉,跟邊上的段越嘟囔道。

「大花姐你誤會了,」卓展快步走到姚大花面前,趕忙解釋道︰「這伙凶徒,我們有些頭緒,他們很可能就是我們一直要找的,殺父殺母殺恩師的仇人。」

「你說什麼?」姚大花一驚,臉色微青。

「這件事說來話長,咱們回到觀中再詳說。」

**********

晶丹觀中損毀的部分,已在藥徒們連日的趕修中恢復了大半,滿院的霜雪也被清了出去。

但這幾日丹藥、創藥消耗都十分巨大,藥徒們下山跟藥農收草藥、研藥材,里里外外也是忙得不可開交。

卓展將父母和江老在山海禍中遇難一事告知了姚大花,又將黑巫師文魎和本杰明一伙勾結,禍亂南山、盜走九黎壺一事的來龍去脈詳細說了一遍。

姚大花從沒經歷過、也沒听說過這麼復雜的事,更不明白他們那伙亡命之徒在密謀些什麼陰謀,驚得是目瞪口呆,腦細胞都跟不上運轉了。

「真沒想到,江老頭居然沒了……那麼硬實的一個人,我以為他那種人會千年不腐呢……」姚大花難以置信地嘟囔道。

「又不是僵尸,還千年不腐……」段飛沒好氣地吐槽道。

「可是……他們這麼做是為什麼呢?」姚大花使勁一拍桌子,不解道,眉頭擰成了一個大疙瘩。

「我們要是知道為什麼,也不至于跟你在這兒猜來猜去的了。」段飛有氣無力地回道。

「他們偷那九黎壺可以理解,也許是想制造點兒什麼禍亂,但搶我們晶丹觀的懸元珠是干什麼呀,我們這珠子就是煉丹用的,想不通,真是想不通……」姚大花撇著嘴,腦殼都快炸掉了一般。

卓展倏忽眼前一亮,急切問道︰「大花姐,可否告知,你們的懸元珠在藥爐里的作用是什麼?」

「提純、淨化啊,你們知道,藥材里除了有我們想要的成分功效外,還會有一些其他的別的成分和功效,幾種藥材混在一起的時候,這些輔助的成分難免就會彼此相克,阻礙了藥效。」

「我們晶丹觀煉出來的丹藥之所以舉世無雙,全靠這懸元珠在藥爐內的提純淨化作用。它會把一味藥材中最突出的那種藥效無限釋放出來,並噬滅其他雜七雜八的成分。」一提起煉制丹藥,姚大花說的頭頭是道。

「大花姐,沒想到你說起自己本專業的事兒還是挺正經的。」壯子見姚大花一本正經的樣子很不適應,忍不住打岔道。

惹得赤和段越在邊上啼啼啼的偷笑。

「我懂了!」卓展猛然站起,滿眼放光︰「他們是想用懸元珠淨化九黎壺。」

「對呀……那九黎壺最初本不應該是這樣的,只因吞噬了太多人命才變成了現在這樣的妖壺。」赤拍著手,恍然大悟。

「那也就是說,他們並不是想用九黎壺去制造禍端,而是想要最原始的九黎壺。最原始的九黎壺是煉妖的,究竟是想煉什麼妖呢……」段飛苦苦思索道。

「相公,你真聰明,我也是這麼想的……嘻嘻嘻……」姚大花崇拜地看著段飛,兩個細長的鳳眼放著捕獲獵物般的光芒和興奮。

「我去,啥時候改口了,段飛你給改口錢了嗎?你倆……圓房啦?」壯子一臉壞笑地湊過來。

「壯子,你討打你!」段飛說著就抄起姚大花手邊的拂塵,打向了壯子。

「圓房吶……嘻嘻嘻……還沒有,不過……也快了!」姚大花興奮地啼啼笑了起來,表情造作得很。

一听這話的段飛差點兒升天,抖著手里的拂塵,指著姚大花的鼻子,氣急敗壞道︰「姚大花,你是個女人,而且是馬上就是要當掌門的人啦,臊不臊的慌?」

「喲,嘖嘖嘖,瞧你,女乃凶女乃凶的的,還噘嘴,太可愛了……」

姚大花說著便扭動著僵硬的腰肢繞了過來,食指指尖在段飛嘴唇上輕輕滑過。

段飛的臉都綠了,渾身上下抖起激靈來,脊背涼得發毛。

赤、段越、壯子則笑得直不起腰來。誰也想不到,平日里傲氣飛揚的段飛也有這般束手無策的樣,實在可樂。

「你們倆別鬧了,說正事兒要緊。」卓展雙眉緊鎖,嚴肅說道,「既然決定去討回懸元珠,跟上次那四個人打交道是免不了的,咱們也跟他們交過手了,論實力,根本不是一個量級的。」

「那是你們哈,別把我包含在內,花姐我可是很厲害的。」姚大花翹起腿,蹬著桌子,得意地說道。

「大花姐我知道你厲害,可他們是四個人,而我們這邊只有你一個人能與他們抗衡的,兩方實力還是懸殊的很。」卓展憂心道。

「別這麼敗士氣行不?我看你也挺厲害的呀,冰凍啊,巫力也進階了。」姚大花不滿地說道。

「我的巫力剛剛進階不久,而且只會冰蓮這一種招式,近身戰的時候,身手也吃虧……」卓展無奈地說道。

「沒關系,到時候見招拆招,怕他作甚?」姚大花倒是滿不在乎。

「真是無腦者無畏……」壯子嘴賤得很,又忍不住小聲嘀咕了,雖然下一秒姚大花瞪過來的眼神讓他瞬間就滅了火。

「他們四個應該都是黑巫師,」卓展沉吟片刻,繼續說道,「但除了那個青袍童子,其他幾人並未使出瞳力,這說明他們跟我們戰斗的時候根本沒必要用到瞳力,因為在他們眼里。我們根本稱不上是對手。」

「那個青袍童子,你也沒打過人家啊,若不是他們拿了懸元珠,急著撤退,估計那小童子也不會使出瞳力的。」段飛泄氣地說道。

「壞了!」姚大花突然站了起來,面色蒼白。

「怎麼了,大花?」

「我差點忘了……虹現臨死前說出了懸元珠的秘密,懸元珠是需要功力深厚的人,每日以鮮血祭奉的,他們若想淨化那九黎壺,得需要多少人的血啊……」姚大花顫抖地說道,心驚膽寒。

「糟了!咱們得趕緊找到他們,否則後果不堪設想。」卓展緊握拳頭,凝重地說道。

「大花,你這次真是聰明了一回。」段飛下意識夸贊道。

「就知道你愛我愛到骨子里。」姚大花甚是得意,情緒高昂地說道︰「既然是人命關天的大事,那咱們現在就下山吧。」

「下山?現在,立刻,馬上??」壯子吃驚地張大了嘴巴。

「沒錯啊。」姚大花認真地點著頭,隨即又像想起了什麼似的,低落地垂下了頭︰「不過走之前,我還想再去一個地方…

溫馨提示︰方向鍵左右(← →)前後翻頁,上下(↑ ↓)上下滾用, 回車鍵:返回列表

投推薦票 上一章章節目錄下一章 加入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