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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 怯懦的溫暖

一行人回到大寨,進入明事堂向狐帝復命。

听聞幾名女子被解救的過程,狐帝又驚又喜,當即命令青兒傳訊庖屋,當晚設王宴,款待大勝而歸的英雄們。

芸姨很是激動,抱著失而復得的女兒一會兒哭,一會兒笑,開心得像個孩子一樣。她對卓展幾人更是萬般恩謝,差點就跪下磕頭了。

赤薇仍伏在狐帝身邊,她向卓展使了一個眼色,卓展立馬會意,旋即抱拳拱手,恭敬地向狐帝說道︰「啟稟帝君,姑娘們雖然都救了出來,但卓展幾人無能,還是讓這伙兒歹人逃了,有負狐帝信任。」

狐帝揮了揮手,連連搖頭︰「哎哎,卓公子說的哪里的話。听盧統領說,你們僅憑三人之力,便從那八個歹人手中救下我狐族女子,而且毫發無損。我看你們也就是十六、七歲的樣子,年紀輕輕,膽識、勇氣著實讓人敬服。老夫可要大大的賞賜你們。說吧,想要什麼獎賞?」

「懇請狐帝,之前說的雪蓮的案子……」卓展謙卑拱手道,小心觀察著狐帝的臉色。

「一天,只寬限你們一天時間。原本定于明日正午的絞首,若還是沒有實質性的進展,最多推遲到後天。老夫一會兒就讓幻土長老更改告示。」狐帝打斷了卓展的話,嚴肅說道。

「大公……」

赤薇拉著狐帝的胳膊,顯然對這只有一天的寬限並不滿意。

「多謝帝君恩準!」

卓展慌忙地搶在赤薇說話之前便伏地叩謝,又偷偷瞄了眼赤薇,微微皺眉搖頭。

赤薇呆呆地看著恭敬謝恩的卓展,很不理解,一時間竟啞然失語,半晌才緩過神來。

但她還是覺得很不甘心,搖著狐帝的胳膊繼續撒嬌道︰「大公,那……那可以準許我們去大牢看望雪蓮嗎?」

「是啊,帝君,我也有一些問題想親自問問雪蓮姑娘。」卓展補充道。

「你這鬼丫頭啊,真拿你沒辦法。好吧好吧,大公就縱容你這一回,不過不能逗留太長時間。」

狐帝寵溺地揪了一下赤薇的耳朵,大笑起來。

卓展一行拜別了狐帝,一路陪著芸姨母女走出了明事堂。

「卓展、段飛、壯子,這次真是太感謝你們了,我們母女勢單力薄,真不知該如何報答你們。」芸姨滿眼明爍,顫聲說道。

「芸姨啊,壯子我這次可是勞苦功高,不信您問浣雪姑娘。卓展這次都沒出手,都是壯子我在沖鋒陷陣吶。我看……我看這浣雪姑娘花顏月貌、蕙質蘭心的,不如……不如就以身相許得了,嘿嘿。」壯子一臉猥瑣樣,開心地搓著手。

「好啊,這也未嘗不可。哦,對了,壯子你在老家那邊可曾定親啊?若是沒定親,這事兒就有點兒難辦了……我們狐族女子只能給人做妾,只怕是要……」芸姨有些欲言又止。

「哎,我們老家那邊兒沒這麼多規矩,嘿嘿……」壯子已經開始害羞地撓頭了。

「壯,不許胡鬧!」卓展狠狠呵斥了壯子。

「芸姨,你別听他的,他呀,就愛跟別人胡謅,他在我們老家那邊,還沒到法定婚配年齡呢。」段飛插嘴道。

「哎,誰說……」壯子很是不服。

「我說你就省省吧,不現實不現實,你要是這麼想成親,那我們就只能把你留下了。」段飛瞪了壯子一眼,沒好氣地說道。

「切,我就不信你們倆就真的清心寡欲……」壯子一听要把他自己留在這邊,有些氣短,不樂意地嘟囔道。

「對了,赤薇姐,咱們先把芸姨和浣雪送回家吧,我想看看憐兒的病怎麼樣了。雪蓮那邊不急,咱們等會兒再去。」卓展說道。

「嗯,也好。」赤薇點頭應允道。

芸姨家比想象中還有更寒酸一些,雖沒雪蓮家的腳樓那麼殘破,但實在是有夠狹小的。

芸姨的大女兒雖已出嫁,但她跟其他的六個女兒擠在這麼小的屋子里,還是狹促的要命。幾乎半個屋子都是高矮不平的床鋪,人多的時候,都沒什麼下腳的地方。

此時,芸姨的其他幾個女兒都還在外面做工,家里只有二女兒和之前就來到這里的段越在照顧著生病的小女兒憐兒。

此時,憐兒裹在破舊的被子里,小臉蛋紅的厲害,睡得昏昏沉沉,渾身都滾燙滾燙的。段越不停地用濕毛巾給她擦著身,也不見有任何起色。

芸姨的二女兒和段越看到子寧和浣雪都平安回來,很是高興。

可當芸姨看到躺在床上的憐兒,不由得又憂從中來,長長的嘆了口氣,滿面愁容。

「芸姨莫急,兒和雪言姐已經去寨外找大夫了,小谷的飛行速度很快的,應該很快就會回來。」卓展安慰芸姨道。

「嗯嗯,我真不知該怎麼謝謝你們好了。這兩天也沒空去照顧你們了,我這心里實在過意不去。」芸姨很是愧疚地說道。

「芸姨您這是說得什麼話,我們幾個也都不小了,能自己照顧自己,您還是照顧憐兒姑娘要緊,就別有什麼顧慮了。」段飛說道。

「可是你們是狐帝的貴賓,我卻……」芸姨自責道。

段飛過去摟了摟芸姨的肩膀,讓她寬心。

「對了,芸姨,剛才我想給憐兒做點菜粥,但沒找到菜,糧食桶里的糙米也所剩無幾了,其余的食物都放在哪里了呢?」段越起身問道。

芸姨面露難色,吞吞吐吐道︰「家里人多,這昨天就都把食物吃完了……不過沒關系,我三女兒紅燕做工的皮坊今日結工錢,晚上她就能帶米回來了。」

「想著想著,還是給忘了……段飛,壯,一會兒我和赤薇姐去看雪蓮,你倆就去庖屋那邊領點吃的,給芸姨這邊送過來。」卓展回頭叮囑道。

「好 。」壯子爽快答應著。

他們幾個是狐帝的貴賓,吃喝用度都是隨便領取的,這一點還是十分方便的。

「卓展哥哥,你過來一下。」段越走到卓展這邊,小心翼翼說道。

這是自之前告白失敗後,段越第一次主動跟卓展說話,雖然心中仍是有些別扭,但起碼言語及面色上還是相對平和的。

卓展一愣,心頭發慌。但看段越嚴肅的表情,還是自覺跟了過去。

兩人走到屋外的藤架下,段越伏在卓展耳畔,悄悄說著什麼。

「呦呦,瞧那倆。」

壯子拱了拱段飛,用手指了指窗外的卓展和段越,眉飛色舞。

「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告訴你啊,小越跟卓展沒有任何關系,你這個大嘴巴可給我老實點,別又說了什麼不該說的。」段飛一瞪眼楮,警告著壯子。

「瞧你說的,壯爺我又不是八卦娛記,我就是自娛自樂一下。」壯子打著哈哈。

「卓展哥哥。」

清脆的叫聲尷尬而至,赤、江雪言帶著請來的大夫風風火火進來了。

江雪言帶著大夫直接上了腳樓,而赤呆呆地站在院子里,看著正在跟卓展耳語的段越,有些出神。

「嗯,小越,我知道了,謝謝你。」

卓展見赤回來,匆匆結束了跟段越的對話,朝赤這邊走了過來。

「兒回來了,辛苦你和小谷了。」

赤馬上回過了神,趕忙搖了搖頭。

「沒沒,大夫是從最近的庸城找來的,倒是沒費什麼力氣。卓展哥哥,你們那邊怎麼樣了?」

「姑娘們都平安回來了,沒有事,只不過被那幾個歹人跑了。」卓展笑著答道。

「那幾個人,真是你們老家那邊的嗎?」赤問道。

「嗯,沒錯,估計以後都免不了跟他們打交道了。」

「小麻煩而已,卓展哥哥這麼厲害,有什麼好怕的。」

卓展笑了笑,很不自然︰「進屋吧,看看憐兒。」

庸城畢竟是社會化程度更高的城邦,大夫的水平也自然比寨子里要高出許多。江雪言手中貝幣充足,自然請的是庸城最好的大夫。

大夫給憐兒診了脈,又查看了憐兒的口舌體征,便馬上找出了癥結所在,開了藥方,浣雪拿了藥方便去抓藥了。

卓展幾人也沒多逗留,段飛和壯子去了庖屋,卓展便跟赤薇、赤去了大牢那邊。段越擔心著雪蓮的情況,也一起跟過來了。

狐寨的大牢並沒有多麼森嚴,只是大門口有四個輪值的守衛。

而讓卓展更驚訝的是,進了院子,這里面的囚牢竟然都是露天的,僅在囚牢的頂棚搭了一層半舊的破爛油布,用來遮陽防雨。

由于赤薇的身份,獄卒並不敢怠慢,恭謙地將四人引到雪蓮所在的牢籠。但依照規矩並沒有打開大門,只是讓幾人隔著木柵相見敘談。

雙眼空洞躺在干草上的雪蓮看見赤薇到來,很是激動,急忙爬了過來,將手伸出木欄,緊緊攥住赤薇的雙手︰「赤薇姐,你怎麼來了?」

赤薇的情緒也有些控制不住,半蹲下來,伸手去撫模雪蓮的臉︰「知道你受委屈了,他們沒有為難你吧?」

雪蓮連連搖頭︰「沒有的,沒有的,我很好。只是……雪蓮害怕,害怕以後都見不到你了……」

「怎麼會……」赤薇神情黯淡,心下戚然。

「哦,對了,子寧一直想要雙線的穗子,之前給她編的那個被爾雅搶去了,現在作為證物也拿不回來了……

听獄卒說明天中午就要行刑了,我怕來不及,就用發絲和這籠子邊沿生出來的蒲葦絲給她編了一個。

赤薇姐,你幫我交給她,幫跟她說聲對不起,希望她別嫌棄。」

雪蓮說著已是泣不成聲,從袖中掏出一個黑白雙色的穗子,雖然是兩種不同的材質編成的,但工藝卻依然超群,線與線之間絲毫沒有縫隙,很是密實,一朵黑白雙色的夜來香活靈活現。

赤薇將雪蓮遞過來的穗子又推了回去,淡笑著說道︰「這個,你自己親自交給她。」

「可是我沒時間見她了……」

雪蓮沒有想到赤薇會拒絕自己的請求,眼中滿是失望和傷心。

「雪蓮你放心,狐帝已經答應再給我們一天的時間,卓展一定會幫你洗刷冤屈的。」赤搶著說道,開心地朝雪蓮笑著。

「你們……你們信我?」雪蓮很是驚詫,眼楮瞪得大大的看著眾人。

「我從來都不信那種事是你干的,我認識的雪蓮心善如水,即便做錯事了也會勇敢承擔,絕不會悲戚到處理尸體、掩蓋罪行。」赤薇盯著雪蓮的眼楮,朗聲說道。

「赤薇姐……謝謝……謝謝你們為我做的這些……像我這樣的人,實在是……」雪蓮將赤薇的手貼在臉頰,潸然淚下。

「雪蓮姑娘,雖然事情的大概經過我都知道了,但是還是請你回憶一下當晚的情景,有沒有漏掉的細節,多麼細小、多麼無關緊要都行。」卓展走到木欄前,低頭看著雪蓮,鄭重說道。

雪蓮垂下頭,皺著眉頭,努力地回想著︰「倒是沒有特別的事情,就是爾雅將我拉到冰窖里的時候,我好像隱約听到了的聲音,不知是老鼠還是貓,但並沒有听到叫聲。」

「聲音是冰窖里面的,還是外面傳進來的?」卓展眼楮一亮,趕忙問道。

「冰窖里面的。」

「你確定?」

「嗯,確定!」

「那雪蓮姑娘,你離開的時候,爾雅出來了嗎?」

「沒,爾雅打了我,讓我滾。我當時很害怕,就跑出來了,出門之前我回頭看了她一眼,她正拿著那個穗子仔細看,沒有出來。」雪蓮認真說道。

「明白了。」卓展沉思著點了點頭。

「有什麼頭緒了嗎?」赤心急地問道。

「倒是有了一個線索,只不過我還要確認一下。」卓展表情十分凝重。

「雪蓮,別擔心,卓展哥哥可厲害了,你一定能平安出去的。」段越蹲來對雪蓮微笑著,聲音溫暖而有力量。

雪蓮抬起眼簾,勇敢地回應著段越熱切的眼神,不再躲閃。她小心地、怯懦地朝段越露出一個燦爛的微笑,陽光透過破損的油布灑在臉上,很是溫暖。

段越看見雪蓮的回應,很是驚喜,趕忙去握雪蓮的手。

而雪蓮,也緊緊攥住了段越柔軟的手,試探地問道︰「如果……如果我真的能出去,我……我教你編穗子好不好?」

赤薇和赤彼此看了一眼,很是驚異。在她們的印象中,這似乎是雪蓮第一次主動推進自己跟別人的關系。驚異的同時,她們又是那樣的驚喜,尤其是赤薇,高興地一邊笑著,一邊流眼淚。

段越更是滿心歡喜,積極地回應著︰「好啊好啊,我都等不及了呢。」

雪蓮也很是動容,眼里噙著淚水,但轉瞬就破涕為笑,她大膽地看著這里的每一個人。

「真的謝謝你們,謝謝你段越,還有……卓展?還有赤薇姐和赤。雖然現在是我這輩子所遭遇的最差處境,但我卻覺得也是我迄今為止最幸福的時光,真高興……」

這個一向膽小、怯懦的姑娘終于敞開了自己的心扉,讓原本關在外面的陽光照了進來。

現在的她,似乎又回到了小時候那個滿山遍野追著蝴蝶、無憂無慮爽朗大笑的小女孩兒。

出了大牢的院門,抬起頭,正午熱辣的陽光撲在臉上,有些刺痛。然而赤薇卻仰起頭,素面迎了上去,貪婪地感受著陽光的溫度。

她微閉雙眼,不急不緩地說道︰「你們知道嗎,雪蓮是我認識的最單純、最善良、也是最溫暖的姑娘。

只不過長年的冷眼和冷遇讓她不得不將自己最美好的一面掩藏起來,在別人的口舌與唾棄中小心前行,亦步亦趨。

我清楚,其實她的內心深處特別渴望擁有朋友,但過街老鼠的日子已經讓她不敢再跟別人發生任何接觸,似乎很長一段時間里,封閉自己成了對自己最好的保護。

我曾經很心疼這樣的她,但也很無奈。

謝謝你,段越,謝謝你能主動接近雪蓮冷漠的心,現在的她,已經不再冷漠了。」

「哪有,原本溫暖的心只不過披上了一層怯懦的外衣,其實她還是一樣溫暖的。只要用同樣溫暖的方式,就可以輕易打破她的怯懦。我是真心喜歡雪蓮,也想跟她成為朋友,就這樣簡單。」段越莞爾一笑,明眸皓齒。

「還有你,卓展。」赤薇轉向卓展,動容說道。

「赤薇姐,現在言謝還太早了,等我真的洗月兌掉雪蓮的冤屈,再來謝我也不遲啊。」卓展打斷了赤薇,搶著說道。

「對了,之前你說有新線索了,是什麼?」赤薇問道。

卓展詭秘一笑︰「沒有確認之前,先保密。赤薇姐、小越,你們先回去吧。我跟兒現在要去一趟庖屋,我有重要的事要問庖娘。哦,對了,小越,那個……剛才咱倆說的那個事……」

「卓展哥哥,你放心吧,我記著呢。我現在就隨赤薇姐一起回咱們的腳樓,之後我再去芸姨家看看憐兒,還是挺擔心她的病情的。」段越嫣然說道。

「對呀,也不知憐兒喝下那副藥有沒有見好,不行的話我就再去請別的大夫。」赤急忙補充道。

四人兩兩為伴,在大牢這里分開行動。

卓展拉著赤,疾步趕往庖屋。

他有些亢奮,有些喜形于色,因為一直隱藏起來的線索終于露出一個線頭,他已經迫不及待想把它揪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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