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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曉菱帶著王瑾一起去了謝強的宿舍。

說是謝強的宿舍, 其實和是大家公用的也差不多。因為現在謝強回家住了,自己的個人用品也都拿回家了。

這個屋子和別的空屋子相比,就多了張床, 多了些被褥。

另外多了個煤爐,還有一個熱水瓶。

這是當初他辦那個出租小人書的書攤時置辦的。

因為家里這些東西都有,他就沒有拿回去,放在這里給大家一個方便。

那爐子一般情況下, 誰上白班來的早就會把它點上,然後燒上足夠大家喝一個班兒的水。

平時空閑的時候,大家都會來這屋子喝口水, 偶爾歇個盹兒。

正是因為這個原因, 姜曉菱才會無所顧忌的將外人帶過來。

要是真的謝強還住在這兒, 借她個膽兒她也——敢。

姜曉菱趁王瑾沒注意,借助視覺死角從自己的倉庫里拿出來了一個空罐頭瓶。

然後將桌子上茶缸子里事先晾好的涼白開灌了進去。

這也是他們這兒不成——的規矩。

自從天熱之後, 這茶缸子里的涼水就沒斷過,通常都是誰來得早, 誰都會主動過來把水先晾上。

所以說, 雖然廢品站在大多數的人眼里, 都是一個不好的, 讓人看——起的地方。

可站里的幾個人卻都覺——這里相當——錯,是一個讓人內心踏實, 避世的好環境。

王瑾一直站在旁邊,內心有點忐忑。

她不知道姜曉菱將她叫到這個房間,是要和她說什麼?

她也——好問,只能耐心的。

可等了好久,就見這女孩兒從進了門就一直各種忙碌,又是給自己端水喝, 又是給男人準備路上帶的水,甚至還——忘詢問她,要——要再給小石頭備點什麼吃的?

什麼都問到了,卻唯獨沒提叫她進來到底要干什麼?

這讓王瑾又是感激,又有點不安了起來。

姜曉菱將水灌好,又從口袋里掏出了幾顆女乃糖遞給了王瑾。

「姐,這是我結婚的時候買的喜糖,還剩幾顆,都在這兒了。你待會兒拿給姐夫,讓他路上萬一遇到小石頭哭,就給孩子舌忝舌忝。」

說到這兒,她頓了一下︰「小石頭應該是剛斷女乃吧?有點糖,可能路上會少哭點兒。」

王瑾萬沒有想到姜曉菱會忽然說出了這麼一段話。

猝——及防間,她建築了那麼久的心防一下子坍塌了。

眼淚嘩啦一下流了出來。

望著姜曉菱塞到她手心里的糖塊兒,想象著孩子見——到她,哭得那個聲嘶力竭……

王瑾瞬間就繃不住了。

猛地一下蹲在了地上,抱著雙臂,將臉埋在雙臂間,泣不成聲。

她是在接到父親死訊之後強行給石頭斷的女乃。

這幾天無論孩子怎麼哼唧,怎麼哭,她都咬著牙——讓兒子沾她的身。

當初在村里的時候,她婆婆頭一次對著她破口大罵,罵的就是這個。

婆婆罵她不是人,心比鐵還硬,根本就——像個當媽的。

那個時候她忍了,連一滴眼淚都沒有掉。

可這會兒,看著幾塊糖,想象著兒子以後的情景,她卻再也忍——住了。

再堅強,王瑾也是一個女人,說破天,她也是個還背著女乃的母親。

孩子永遠是她心里最柔軟的部分。

她可以咬著牙和丈夫提離婚,可又怎麼能真的舍棄——了自己身上掉下去的那塊兒肉?!

這樣的變化也是姜曉菱沒有想到的。

她叫王瑾進來,確實是想和她說兩句話,可也是為了給她這幾塊糖。

這糖是兒子寄回來的大白兔女乃糖,據說兩塊兒糖就可以化一杯牛女乃。

這種高級貨哪里真的是買個喜糖就能買回來的?

所以她——敢在外面拿出來。

她把王瑾叫到屋里把糖給她,一方面確實是心疼石頭小,怕哭狠了對孩子——好。

另外一方面她也是想讓王瑾能稍微安心一點兒。

知道兒子有糖吃,路上——會一直哭,至少心里——會那麼難受。

都是女人,姜曉菱可從來沒有想過要拿孩子去戳人家肺管子,那得多殘忍才能干出這種事兒?

再說了,一個外人,又憑什麼呢?

可她沒想到自己好心辦壞事,還是把王瑾給刺到了。

她一下子就慌了。

姜曉菱趕緊蹲子把王瑾給拉了起來,著急的說︰「姐你別哭啊?我沒別的意思。」

王瑾用力的點了點頭,然後又連忙搖了搖頭,用衣袖在臉上抹了一把,這才哽咽的說︰「姐知道,這——關你事。是我,是我心里痛啊!」

她說著話,用空著的那只手死死的按住自己的胸口處,眼淚像月兌了線的珠子,一串一串的往下砸。

「小石頭從生下來到現在,一直是我帶的。他爸是獨子,他又是老趙家第一個孩子,爺女乃都稀罕——很。我婆婆說了好些次,說他們可以幫我們帶,我都死咬著沒松口……」

王瑾死命的咬了咬嘴唇,渾身都在哆嗦,她憋了好一會兒,終于還是沒憋住,再次放了聲︰「我舍——啊!」

看著她這個樣子,姜曉菱也跟著流下了眼淚。

都是當過媽的,她怎麼可能會——明白王瑾此刻的心思?

當初她即將離世的時候,最讓她撕心裂肺的並不是病痛,而是不放心她的慶慶。

那種割裂,那種絕望,可能……和現在的王瑾是一模一樣的吧。

想到這兒,姜曉菱抹了抹眼楮,然後從口袋里掏出了一塊兒手絹遞給了王瑾。

「姐,你別哭了。你這麼哭,我姐夫看到了心里——定多難受呢。既然他必須得回去,那就別讓他難受著走。」

听她提起趙泉,想到趙泉之前待自己的好,王瑾又一次泣——成聲。

人都是這個樣子,可以給自己包裹上層層盔甲,可以自認為經——起歲月的磋磨,刀槍不入。

可總是會有軟弱的地方。

這個點一旦被找到,一旦被戳破,那些盔甲往往會瞬間支離破碎,變——千瘡百孔,再也——復曾經的堅硬。

此刻的王瑾就是這樣。

在此之前她從來強忍著,一次都沒敢哭。

而這忽一放聲,就再也控制不住,但凡一丁點事兒都讓她覺——絕望,想要哭個死去活來。

她們這邊的哭聲實在是太大了,連在前邊倉庫里轉著看的兩個男人都驚動了。

二人同時一滯,一句話也沒說,轉身就大步朝宿舍這邊走來。

結果剛剛走到門口,就听到里面傳出來的姜曉菱說話的聲音,她明顯正在勸解王瑾。

就听她說︰「姐,你想開點,這有啥哭的?能離婚就能復婚,你和我姐夫互相舍——,那過段時間再把這婚給復了——就行了?」

里面王瑾的哭聲猛然一停,然後就傳出了她帶著哭腔的聲音︰「別胡說!那結婚離婚是過家家呢?離了哪兒還能再復?」

「誰說不能?那婚姻法上寫了只能離——能復了?你可趕緊把眼淚擦擦吧,待會兒我姐夫看見了,還——以為我怎麼欺負你了?」

她的話音沒落,趙泉已經控制不住的蹬蹬蹬的走了進去。

他這會兒也顧不——去安慰哭得鼻子,眼楮都紅腫一片的妻子了,兩只眼楮灼灼的盯著姜曉菱︰「這婚離了還能復?妹子,你可不敢誆我,我會當真的。」

「當然能。」

姜曉菱剛才把王瑾叫到這屋里來,就是想勸勸她,過了這個風聲,就去和趙泉把離婚證給換回來。

可她沒想到,自己都還沒來得及勸,王瑾就哭成了那樣。

現在可好,她想單獨先給王瑾說一聲,都沒有機會了。

既然這樣,她也就索性當著趙泉和謝強的面把自己的想法給說了出來。

她說︰「姐,姐夫,你們其實也——用這麼難受,你們就把現在這次的離婚當做一個權宜之計,把它當成假的。」

「這哪是假的?那證兒都換了,還能有假?」趙泉糾正道。

他說著話,眉頭還皺得緊緊的,明顯這件事對于他來說,也是扎心窩子的事兒,他連提離婚兩個字都不願意提。

姜曉菱看了一眼謝強,朝他耍賴般的笑了笑︰「強子哥,我說說我的想法,你听听就行了,可不敢回去不跟我爸還有你爸學。

特別特別是不能讓王伯伯知道了,——然他們肯定——罵死我。」

謝強沒接她的話茬,而是哼了一聲︰「你又想什麼餿點兒呢?」

「怎麼是搜點兒呢?我這是正兒八經的主意。」

說到這兒,她又轉頭看向眼巴巴盯著她的王瑾夫妻,說︰「姐,姐夫,我覺——你們離婚這件事做——沒錯。」

听她說完這句話,趙泉的臉色明顯拉了下來——

他反駁,姜曉菱擺了擺手︰「姐夫,你別生氣,听我好好跟你們分析分析。」

看到丈夫的樣子,王瑾一聲沒吭,猛地朝後給了他一個手肘,正戳到趙泉的肚子上。

嚇——趙泉哎呦一聲,可看到妻子的表情,嚇——也——敢再吱聲了。

閉著嘴朝姜曉菱做了個「你講,你繼續」的手勢,然後默默的跟個小媳婦似的站在了媳婦的身邊。

那家庭地位,一眼便知。

王瑾也——搭理她,兩只眼楮緊張而又熱切的盯著姜曉菱,目光中有忐忑,可也有——敢釋放出的小火苗。

姜曉菱搬了幾個小板凳,擺在了屋子里的地上。

然後又幫著王瑾一起,把趙泉背上的竹簍去下來,把石頭從簍子里抱出來,放在了床上。

王瑾索性坐在了床邊,一邊輕輕的拍著兒子,一邊等著姜曉菱說話。

大家紛紛坐好之後,姜曉菱才再次開了口。

「我真的覺——我姐選擇的這條路沒錯。現在這個情況,你們不離婚,我姐根本回——了城,也幫不了家里。姐夫這兩天的事兒你都親眼看著呢,你自己說說,我姐回來的決定是不是正確的?」

這話說的趙泉的眼神一下子黯然了。

即便他心里有再多的怨,再多的——滿,看了這兩天的情況,他也——能昧著良心說,妻子的選擇是錯誤的。

可讓他承認妻子這樣做是對的,他也——想說!

姜曉菱也沒想等他的答復,她繼續說道︰「事有緩急,之前我姐的做法是沒錯,而且取——的效果也很好。現在戶口遷回來了,工作也確定了,家里那些亂七八糟的事兒也暫時處理完了,以後就只剩下安安生生過日子也就行了。

既然這樣,那就可以進行第二步了。」

听她這麼說,趙泉的眼神又——新亮了起來︰「第二步就是我們可以復婚?」

姜曉菱搖了搖頭︰「我覺——王瑾姐要做的第二步是好好工作,爭取早日轉正。而趙泉哥你需要做的就是好好的配合我姐。」

听她這麼說,王瑾和趙泉還沒有完全明白,可謝強卻已經听懂了。

他真是又好氣又好笑,同時又不——驚嘆這丫頭的腦子——是轉的一般的快。

她天天都在琢磨些什麼呢?

這才多大點兒的人,怎麼什麼事兒都能讓她給琢磨透呢?

他沒有說話,听姜曉菱繼續往下說。

「你們就是要復婚也——能現在。我姐剛進廠,肯定是從學徒工做起。這學徒工和臨時工差不多,干的——好可能廠子里就不給轉正了。

這個時候怎麼也——注意影響,——能給自己添亂,你們現在要是去復婚的話,到時候萬一有人說什麼閑話,或者說我姐就是為了工作,而假離婚,屬于欺騙領導之類的,那就純粹是給自己找事兒。」

听她這麼說,王瑾的臉色又一次的白了。

她連連搖頭︰「那不行!這工作絕對不能出現任何問題。」

「所以啊,我說第二步你——好好工作,爭取早日轉正。」姜曉菱看著她說。

說完之後,她又看向趙泉︰「姐夫,你也別急,我們廠子里的學徒工一般也就是一年的時間。一年後,只要我姐干得好,廠里肯定會給她轉正——轉正了,你們再去復婚,誰說也——怕了。

誰嘴皮子欠就讓他欠去唄,你們自己——在意就行。反正正式工只要——犯什麼大錯,廠里——會隨便辭退的。

到時候讓我姐,或者你們倆一起去廠辦哭訴,說孩子小,離不開媽,兩個人想來想去,舍——孩子受罪,所以決定復婚。咱廠里還能真捏著——給你們開證明啊?

你們到底是因為什麼離的婚,又——是大家不知道?

寧拆一座廟,——毀一樁婚,放心吧,咱們廠子里的人沒那麼壞。

這期間,趙泉哥你就得多辛苦辛苦,照料好石頭,另外兩頭多跑跑了。」

「誒誒,——辛苦,——辛苦,只要能復婚,再苦也——苦。」趙泉要樂瘋了。

他激動的無以復加,興奮的使勁兒搓著手!

這種大起大落,失而復——後的喜悅,真的是言語無法表述的。

如果是在村里,他可能早就跑到外面使勁兒嚎叫兩聲了。

可此刻,他能做的就只有反復的——復︰「行,行,听妹子的。你怎麼說我怎麼做。只要能復婚,能讓我們一家子還團團圓圓的,別說一年,——年哥也——!」

「可能也用不了一年。」一邊的謝強忽然插嘴說道。

屋子里瞬時一靜,三雙眼楮齊刷刷的同時看向了他。

王瑾,趙泉兩口子听了姜曉菱的話,其實都覺——是天大的喜悅了。

謝強又說了這麼一句,讓兩口子同時屏住了呼吸。

「咱廠里的情況,你們可能平時關注的少,——太知道。臨時工和學徒工轉正的時間和正式工的定級不是一起的。正式工的調值晉級是在每年的年底,而學徒工的轉正是在每年的六月份。

現在是八月,馬上九月。就算王瑾九月份入職,到明年六月份也——過是大半年功夫。

以你們家的情況,只要你——出什麼紕漏,好好干,沒人會投反對票,到時候你肯定能正常轉正。這樣的話,最多——個月,你就能拿正式工的工資了。」

一听又能再早兩個月,趙泉的嘴簡直都要咧到耳朵根兒了。

他也——說話了,就盯著妻子,一個勁兒的嘿嘿傻樂,眉眼中全是笑,渾身上下都散發著壓抑——住的喜悅。

看——王瑾都不敢回望,耳朵,脖子慢慢的全都變紅了。

看——他們這個樣子,謝強在心里默默的嘆了口氣。

他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姜曉菱,看她也在跟著笑,傻憨憨的,這會兒看著反倒像個小孩兒了,一點都沒有剛才的精明。

看——他都有點同情自己的兄弟了。

也——知道邵彥成那家伙,天天守著這麼一個媳婦兒,會——會時不時的頭疼?

本著送佛送上天的想法,謝強指了指自己這家宿舍,望向趙泉繼續說道︰「以後啊,你每個月都來一趟,帶著孩子。小孩兒不能總不見媽,大人的事兒大人解決,別讓孩子跟著遭罪。

你來的時候請好假,來之後也別亂跑,就住我這兒。我這屋天天空著呢,你偶爾住一住,有我在,沒人敢說什麼閑話。」

看趙泉要說話,謝強沖他擺了擺手︰「你也——用跟我客氣,我也——是為了你。」

他指了指王瑾︰「我們都是一個院兒的,再怎麼說她也給我叫聲哥。自己妹子的事兒,該我操心。」

說完,他朝姜曉菱瞪了瞪眼︰「你今天上——上班了,還在這兒耗著?你這是等我我扣你工資呢?!」

說得姜曉菱蹭的一下從凳子上站起來,朝著夫妻倆咧了咧嘴,做了個道別的手勢。

然後也——他們回話,溜著邊兒,繞過謝強就往外面走。

走出了門,拔腿就往前院跑,從頭到尾一句話都沒有說。

從謝強瞪眼,到她跑回前院倉庫,總共沒有用夠一分鐘。全套動作一氣呵成,熟練至極。

一看就是演練多遍了。

趙泉目瞪口呆的望著這一幕,王瑾卻忍——住撲哧一下笑出了聲。

她的眼中隱隱的流露出了一抹羨慕。

羨慕姜曉菱和謝強之間的關系,能夠處——如此融洽。

然後她又想起了剛才謝強說的話,謝強說他們都是一個院里長大的,說自己是他妹子,該操心。

一股暖流剎那間流遍了王瑾的全省。

她又想起了在家里出事以來,院子里的阿姨,伯媽們,還有廠里的領導們,給予他們家的關心和照顧……

她覺——,或者自己以以後可以試著放下心防,多和院子里的人們交流交流。

可能大家並沒有自己以前以為的那麼冷漠,那麼看——起他們家人。

王瑾的事兒當然不是短期內能夠解決的。

可能夠讓他們夫妻倆解開心結,給他們一個共同努力的方向,姜曉菱覺——自己的目的已經達到了。

其實有時候人並——怕辛苦,怕就怕辛苦而無望。

更何況今天謝強哥還答應把宿舍借給他們夫妻倆,這也算是一個驚喜了。

也算是給他們苦澀的日子添一點甜吧。

為此,——要說王瑾夫婦,連她對謝強也是心存感激的。

回到家,姜曉菱把今天發生的事兒全都和邵彥成說了一遍。

說完之後,滿足的嘆了口氣。

「要是他們兩個真的能復婚,我覺——我是做了一件大好事,簡直就是在積德行善!」

看著妻子那略帶炫耀的表情,听著她孩子氣的話語,邵彥成忍——住伸手在她的臉蛋兒上捏了捏,眼神極盡愛寵。

他笑著說︰「我也覺。」

雖然即使復婚,王瑾和趙泉將來的路也並不好走。

一個在城里,一個在鄉下,常年的兩地分居,將來肯定還會有諸多的麻煩在前面等著他們。

可邵彥成覺——妻子說的沒錯,只要有希望,有感情,辦法總比困難多。

至少因為今天這番話,他們夫妻兩個人的命運,都會有一個大的改變了。

想到這兒,邵彥成看向妻子的目光里——由得又帶出了一絲贊賞和欽佩。

「你寫你的東西吧,我去把這事兒跟小河說一聲。」姜曉菱把想說的話說完了,人也滿足了。

終于不再纏著邵彥成,要去找她弟弟聊天了。

邵彥成笑著轉身拿出書本︰「去吧,趁小河在,你們多聊一會兒。」

經過邵國慶和邵洋他們多方實驗,現在已經確定,只有邵洋買的這個手提電腦可以和姜曉菱聯系的上。

哪怕是用同一個賬號,登錄同一個網站,換一個電腦,顯示的內容也會全然不同。

所以,小河這一個月的旅行結束之後,他想要再和姐姐說話,就沒有現在這麼方便了。

姜曉菱進了倉庫,邵彥成繼續去讀還沒有讀完的書,同時摘抄著筆記。

現在,他們的汽車廠已經籌備的差不多了。

按照張工的意思,新廠建成想讓邵彥成過去。

他覺——新廠子剛成立的時候,也是最鍛煉人的時候。

這樣的地方最需要的正是像邵彥成這樣的,能吃苦,有技術,又敢打敢拼的年輕人。

張工雖然沒有明說,可意思已經表達的很清楚了,那就是——

新廠子建廠初期,肯定是又辛苦又磨練人,可真堅持下來了,那麼前途必定一片光明。

至少會比留在老廠,進步要更快一些。

邵彥成——想辜負張工對他的期望,同時也——想錯過這樣的機會。

畢竟建新廠這樣的事,人一輩子也——知道能夠遇到幾次?

可是他也沒忘妻子之前跟他說過的上輩子的事。

妻子說那時候的他一心撲在工作上,對家庭的事情毫不上心。

動輒就是去外地學習,一學就是幾個月。

家里的事兒一點不管不說,每次去還都是帶著工資去的。

害得家里的生活時不時的會陷入窘迫。

雖然妻子沒有說得太詳細,言語間也沒什麼指責的意思。

可邵彥成還是听得出來,上輩子的她,應該是因為此而受到了——小的傷害,傷透了心。

甚至很有可能,她那麼早的因病去世,都和這些事有很大的關系。

所以,邵彥成早早的就引以為戒,更是早就下定了決心,工作要顧,家庭也要顧。

無論什麼時候,妻子,親人,還有未來的孩子,永遠都要放在第一位。

即便是他熱愛的工作,如果與家庭產生了沖突,也必須往後排。

因為有了這樣的想法,邵彥成現在更加努力了。

他想讓一切進程快點,再快點。

趁現在家中老人身體康健,他和妻子還沒有孩子,時間還充裕的時候,把更多的空暇都投入到工作中去。

這樣往前趕一趕,待將來妻子懷孕生子的時候,他就能全身心好好照顧了。

邵彥成想到這里,連忙收回了思緒,全神貫注的看起了書。

他以為今天曉菱和小河說話的時間肯定會長一點兒,這樣他也可以看——更久一點。

讓他沒有想到的是,只過了——到半個小時,那姑娘就從床上坐直了身子。

「怎麼沒多說一會兒?」他轉過頭有點奇怪的看著妻子。

姜曉菱抿了下唇,眼神有點復雜的看著他,忽然問了一句︰「邵彥成,你餓不餓?」

邵彥成一愣,然後搖了搖頭︰「——餓——是剛剛吃完飯回來嗎?怎麼,你餓了?」

今天晚上,因為買到了新鮮的黃瓜,所以家里做的是撈面條。

因為全部用的是白面的緣故,面條做出來又筋道又爽滑。

在涼水里浸泡過的手 面,拌上切成細絲的黃瓜,涼絲絲,脆生生,又解暑,又開胃,一家人全吃撐了。

這才剛剛吃完一個多小時,哪里會又餓呢?

听丈夫這樣問,姜曉菱搖了搖頭,老老實實的說了聲︰「我也——餓。」

可是說完之後,她又小聲嘀咕了一句︰「餓不餓都得吃。」

听得邵彥成一頭霧水。

「什麼都得吃?吃什麼?」

姜曉菱從床上爬下來,沖他說了一句︰「你——一下,我給你看點東西。」

說完直接進了廚房。

說起來,他們家也是廚具齊備的,甚至比很多人家的東西還多。

可對于他們倆來說,那些都是擺設。

他們倆一天三頓都不在家里開火。

所以,看到姜曉菱不知道從哪里弄出來了一個大托盤,然後端出來兩大盤冒著熱氣的菜從廚房走出來的時候,邵彥成都驚了!

他連忙從椅子上站起來,慌手慌腳的把書,本子全都放進了抽屜里,把書桌騰出來一個位置。

看著妻子將托盤放在了上面,又看了一眼盤里放的菜,一臉驚詫的問︰「惠萍做的?」

「——是,小河做的。」

「小河做的?!」邵彥成更加的震驚了︰「他會做菜?!」

他的眼前再次浮現出自己那個小內弟兒,上躥下跳,毛手毛腳的模樣,實在無法將他和面前這兩盤散發著撲鼻香氣的菜肴聯系到一起。

「這做的是什麼?排骨?這個是什麼,魚?」他說著,拿起筷子,在大海碗里翻了一下。

「糖醋排骨和紅燒帶魚。」姜曉菱解釋道。

「以前慶慶說過,說你最喜歡吃的是紅燒小黃魚。可是小黃魚咱們這里並沒有,他寄——過來。

然後也——知道他怎麼想起來跟小河說了,小河就說,他記得你最喜歡吃的——是小黃魚,而是帶魚。

他印象小的時候吃過帶魚,應該能寄的過來,所以專門跑去菜場買回去,特意燒給你吃。

小河說,他最早當兵的時候做的就是炊事兵,這些年,雖然早就——在炊事班干了,可手藝沒丟。

偶爾休息的時候也會在家里燒燒菜。他讓你一定要嘗嘗他的手藝,看看是不是你喜歡的那個味兒?」

說到這兒,她拉過邵彥成,將他一把在桌邊按下,然後自己翻身——新坐回床上。

她湊到書桌前,兩手托腮,看著丈夫︰「你趕緊吃,小河和慶慶他們都在那邊——著呢,非要你現在就跟他們說說感想。

小河還說,讓你試試,哪里要改進的跟他說,他明天再做給你吃。他說他以前回家,你都會帶著他下館子,給他買好吃的,現在也該他孝敬你了。」

說到這里,姜曉菱呵呵一笑,語氣里帶出了掩飾——住的酸意。

「好吃嗎?」她拖著長音︰「邵彥成,沒有我的日子,看樣子你過——很——錯啊?還小黃魚……你告訴我,那小黃魚長什麼樣,什麼滋味兒啊?我連見都沒有見過呢!」

邵彥成簡直哭笑。

他哪里知道什麼小黃魚?

要——是妻子剛才告訴他,他連帶魚都沒吃過。

雖然之前也听人提過帶魚這名字,可那都是過年時候的特供。

要憑票購買的。

一戶人家好幾口人,合下來可能都買——了一條,還——大早上恨不——三四點就爬起來去排隊。

他這種一人吃飽全家——餓的單身漢,怎麼可能吃——上那東西?

可這話,他現在說了估計某人也——願意听。

看她那眼神兒,還有酸溜溜的語氣,這根本不是因為魚,明顯是覺——弟弟和兒子待他比待她好,在吃醋呢!

看著這樣的妻子,邵彥成只覺——說不出的好笑。

他沒吭聲,夾起一塊兒帶魚放進了嘴里。

「怎麼樣?」姜曉菱問道。

「好吃。」

他說完,又夾了一塊兒排骨。

「這個怎麼樣?」姜曉菱再次出聲。

邵彥成沒有回答,而是夾起一塊放進了她的嘴里。

姜曉菱咀嚼了幾下,點了點頭,臉上終于帶出了一個笑模樣。

「別說,那小子的手藝還行!嗯,確實還行,比我強。」

「你去跟小河說一聲,就說我說的,謝謝他。能夠吃到他親手做的菜,我很高興。」

邵彥成將一塊兒排骨吃完,擦了擦嘴,說道。

「嗯。」姜曉菱點了點頭︰「听了你說的這話,我想小河也會很高興。」

她說完,忽然伸手將男人的手緊緊抓住,語氣輕柔而真誠的說︰「邵彥成,謝謝你。」

「謝我什麼?」邵彥成面露不解。

「謝謝你上輩子在我去了之後的日子里,善待我們的孩子,還有我的弟弟。」

雖然慶慶和小河都沒有專門跟她說起過她故去之後,邵彥成過的日子。

也沒有說太多他們之間的相處。

可是從字里行間,姜曉菱還是能夠感受到他們之間的那份深厚的感情。

如果說照顧慶慶是他作為爸爸的責任,可她故去的時候,小河已經成人。

他還能一如既往的對待小河,和他絲毫沒有疏遠,與他依然保持親厚的關系,讓小河沒有因為姐姐去世而徹底沒有了家。

這一點就值得姜曉菱由衷的感激。

听她這麼說,邵彥成愣了一下。

他知道妻子又將此時的自己和上輩子的自己混為一談了。

他無奈的伸手揉了揉她的腦袋︰「之前的事都過去了,——要再想了。那些事以後絕對不會再發生。」

听到丈夫這麼說,姜曉菱也發現是自己糊涂了。

她也知道這麼把兩世的人混為一談並不好。

一邊在心里暗暗告誡自己以後一定會注意,一邊朝邵彥成笑了笑。

然後伸手攬住了他的脖子,在他的臉上親了親,說道︰「我相信。有我們家彥成在,那些事肯定——會再發生。」

听了她這話,男人的眼神變——幽深了起來。

可是不——他伸手去拉,姜曉菱已經快速的縮回了床上。

她歪了歪頭,皺起了眉︰「我怎麼听到倉庫里的提示音一直在叫?小河他們又送什麼了?你——啊,我馬上回來!」

她說著,快速的垂下了眼簾。

邵彥成滿腔的熱情只能重新按捺回去。

這一次姜曉菱待的時間有點長,臉上的表情還一變再變,變到後來,明顯能夠看出帶出了幾分苦惱。

邵彥成是再也讀不進一個字了。

他將剛剛從抽屜里拿出來的書又重新放了回去,然後將椅子轉了個方向,面對著妻子坐下,耐心的——待著她從倉庫回來。

想听一听她又遇到了什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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