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拾參 月影照壁杏方醒 冷雨敲窗被未溫 1

杏花天影,好像是听聞宮中接二連三發生的喜訊一般,終是綻放,笑靨顏顏。一樹繁密的杏花簇擁著,擠擠挨挨的似是佔了天邊的半抹粉色。只是從未留意過,不知它們是綻放在哪一個悄無聲息的月夜中,還是某個我黯然神傷的清晨。

每一個早上自己都不願從睡夢醒來,怕自己留意到寬大的床榻只有我一人,被窩都是寒的。如今竟也體會到了寂寞蝕骨的滋味,這種孤獨,不知會不會讓我倔強的頭,微微頷首。

這幾日天氣突然奇怪了起來,似雨非雨。陰霾沉郁的天空,如自己垂眉的惆悵容顏,朵朵烏雲如墨,浸飽發漲,不知哪一刻便會傾盆雨落。空中還攜著一絲春寒料峭的陡然增急,卷下了幾片杏花花瓣,添了幾分蕭瑟與莫測。

胡洺洵的傷口日益見好,偶爾會看到他出入在宮中,而對呼延的懲處是怎樣,我也無心去過問。一切風逝,似是又回到了那陣手卷詩書、閑臥軟榻的愜意時光,只是此時所擁有的情感卻不如那時釋懷。我斜倚在榻上,手握落筱泡的碧螺春,端到嘴邊輕呷一口,沁人的茶香直入心底。這時,看到一身淺粉的人影款款步入,唇綻櫻顆、榴齒含香,那姣花照水的模樣,正如這春日里初綻的杏花。

墨夷思淺淺笑著,走到我身邊。「王嫂竟也有如此清閑的時候嗎?」她抽出我手中的《花間集》,隨意翻了翻,「王嫂怎想起讀溫庭筠的詩了?他的詞可不諳政事的。」

我笑而不語,把書拿過交給落筱,看著她,「你有日子不來了,最近忙什麼呢?是你和胡將軍?」我眼眉一挑,偷瞄著她。

「王嫂休要開思思的玩笑了。」她害羞的打了我一下,「我與洺洵哥哥不是王嫂想象的那樣的,我待他,他待我,都是只像兄妹般。」

「哦?」我邊說邊打量著她的神態,「你王兄還說要給你們賜婚呢,那看你們這樣子,是兩人都不情願啊,那我趁早告知了你王兄吧,免得他亂點鴛鴦譜了。」我留意著她的眼神,她倒真的是一副無關緊要的姿態。

她點了點頭,「思思可並沒有思慕胡將軍的意思,王嫂與王兄莫要亂牽紅線了。」又像想起什麼似的,緊緊地盯著我。「你還說我王兄呢,王嫂有一陣子都不理我王兄了吧,是還在為上次思思的事生氣嗎?王嫂就原諒了王兄了吧,他也是無意的。」

「他自從那次後,就再也沒踏進我的鳳華宮一步了。」我幽幽的說著,嘆了口氣。「是我不願意原諒他嗎?他倒也給我這個機會,讓我原諒啊!我又怎是那樣小肚雞腸的人?」

「王兄最近在處理呼延與呼延的事,或許沒有那麼多時間吧。王嫂要是真要原諒了王兄,就自己去南書房看看,王兄多數情況下,都在那里處理奏折的。」她看我的臉色略有緩和,掏出一盒茶葉,繼續說著︰「這是王兄最愛喝的明前龍井,去年冬天王兄賜我的時候,我留了些。今年的新茶還沒下來,王兄定是想著它呢,不如王嫂去給王兄泡一壺,也可舒解一下王兄最近心頭的愁悶。」

「你倒是有心,你怎麼不去泡給你王兄喝?」

「恐怕我泡茶的手藝再精湛,也不及王嫂親自泡的好。王兄思慕的哪僅僅是這一口茶呢?」她嗤嗤的笑著,用手帕掩著嘴,又平靜的說︰「思思如今最期盼的,就是你與我王兄能夠幸福。」眼眸微轉,甚是誠懇。

「好。」我答允著,拿過那一小盒茶葉,讓落筱收了起來。「你的心意我知曉了。」我拍了拍她的手,「只是你也要早點找到自己的幸福啊,你現在的幸福,才是你王兄心頭最大的一塊心病。」

「思思還不著急把自己嫁出去呢!」她雙頰浮上紅暈,爬上榻來,歪在了我的身邊。

早春的空氣很是新鮮,帶著湖水煙波浩淼的濕潤和杏花初開的馨香,讓人有蓬勃之氣。有黃鶯棲在樹梢上滴瀝啼轉,鳴叫的更是歡快。柳枝抽絲,似星星點點的玉珠隨風若舞。新柳鮮花,池畔吹拂過的一帶涼風都染著郁郁青青的水氣和花香。而靜汐與靜顏更如這清麗春天里的兩抹瑰綺的著色,穿花扶柳,縴腰楚楚,蓮步乍移。峨眉欲顰,將言未語,冰清玉潤,閃爍文章。出沒于花間,宜嗔宜喜,徘徊于池邊,若飛若揚。

靜顏調皮的去晃動那開的如冰綃暖雲般的杏花樹,繁茂的杏樹被她一搖,那花便如急雨般簌簌落下,燻暖的和風微微吹過,輕薄如綃的杏花便輕柔的灑落了她一身,攪動了漫天流麗燦爛的陽光。

「好了,不要鬧了,好好的花都被你搖了下來,豈不是成了殘花了嗎?」靜汐嗔著她,拉過她的手。眼楮又不時地四下看了看,像是尋覓著什麼。

「姐姐可是在找什麼?」靜顏敏銳的察覺到靜汐的目光,好奇的問著。

「沒……沒什麼。」靜汐敷衍著,又環顧了一下,內心惴惴不安。她望了望東面更加璀璨的杏色,攜了靜顏。「我們去那邊看看吧,那邊的杏花更盛些呢。」

「嗯。」靜顏答應了一聲,甜甜的笑著與靜汐朝東面走去。

東側的杏花開的晶瑩剔透,溫潤和婉,相比剛才的一片杏林,更勝了一分。靜顏美滋滋的折了一支擺弄,可靜汐卻目光渙散,眼神流離,只嘆著自己內心的那一副俊朗面容。

「姐姐,姐姐。」靜顏喚了喚她。

「啊……啊,什麼?」靜汐一下子緩過神來,看著靜顏。

「姐姐又在想什麼呢?這幾日,姐姐便總是心神不寧的,可是有什麼心事?」

「啊,沒什麼。」靜汐遮掩著,「只是看這滿園的杏花,感嘆時光的飛逝,出了神了。」

「是啊,一晃我們都來這這麼久了啊。仿佛還是昨日,與王後姐姐在梅樹下聯詩呢!」

「嗯。」靜汐應著,內心隱約掠過幾分嬌羞。那烏黑的瞳仁,溫潤如墨玉,又帶著與生俱來的王者氣度。雙瞳含笑,如破春風,那笑容使她久久不能忘懷。也或許是這一笑,便永的陷了進去,再也無法全身而退。

正想著,熟悉的聲音似這酥暖的春風,打破了這心緒的寧靜。面前的人笑容美妙,像那一道劃破流雲濃霧凌于滿園春色之上的耀目金光,撩人魂魄。「淑儀今日又來逛園了。」他朗聲笑道,風神朗朗,面容清俊。

靜汐一愣,忙拉過靜顏屈膝一福,「妾身見過軒垣侯。」

「免了吧。」他和顏悅色,目光中仍留有笑意。

「這是我妹妹,靜顏。」靜汐看著軒垣說著。轉向靜顏,「靜顏,這就是王的三弟弟,軒垣侯。」

「見過侯爺。」靜顏怔了一怔,微微屈膝,福了一福。偷偷地抬目留意他,面前的人貌比潘安,舉止盡顯雍容,令人好不仰慕。

「沒想到你們姐妹倆都這樣傾國傾城。」軒垣也打量了一下面前的人,雖說臉上還帶著幾分稚氣未月兌,但更為她增了幾絲干淨清純,仿佛是掉落凡間的仙女,美好的不食人間煙火。

「侯爺過獎了。」靜汐款款笑著,「侯爺今日是又與王來議事了。」

「是啊,最近呼延與呼延的事,攪的王兄頭疼。我身為臣子,又是王兄的弟弟,理應為他分憂的。」他的眼眸垂下,似幾縷清輝,又「呵呵」的笑了一聲,「怎的與你們說了這些?這杏花光影正好,不談政事了。想起那日見淑儀這杏花是剛露淺粉的花苞的,幾日不見,竟全都盛開了。」

「是啊,正是感嘆著時光的短暫。但也是‘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了。」靜汐答道。

「淑儀還年輕著呢,怎說出這樣的話來?你與顏淑儀風姿綽約,定會步步晉升的,榮華無盡。」

「可是我與姐姐並沒有那個念想。」靜顏口無遮攔,一下說出。

「哦?」軒垣听聞,雙眉微微挑起,「那淑儀是……」他看著靜顏,意味深長。

「妹妹無心的話,侯爺不要當真。」靜汐忙接過話來,瞪了靜顏一眼。

像有更漏的滴答聲急急催人,軒垣靜默了片刻,最終打破了這樣的沉寂。「那日人日家宴看到了兩位淑儀的曼妙舞姿,甚是佩服。不知某日能再有幸看到。」

「侯爺若是想看,隨時恭候著侯爺。只是今日妾身們逛花園有些乏了,可能舞姿便會拙劣了。」靜汐婉聲道。

「果真如此?」軒垣眸光亮起,撫掌大笑。「那三日後在這杏園里如何?本王定要備一桌美酒佳肴,琴瑟奏響,在這融融春光中欣賞兩位淑儀的曼妙舞姿。」

「這……」靜汐略有遲疑,怕遭人口舌。不料靜顏失口答道︰「我與姐姐素來也是沒有什麼事的,三日後定會前來,侯爺多備些酒菜,到時候我們一同飲酒。」

軒垣爽快地答應了,「顏淑儀倒是爽快,那說好了,一言為定。」又看了看靜汐,「淑儀們若是沒什麼大事,本王就先告辭了,三日後我們在到此一聚。」

「恭敬不如從命。」靜顏痛快地答應著,軒垣沒再說什麼,目光掃了面前的兩人一眼,斜目橫飛,嘴邊是遮不住的點點笑意。風乍起,花朵漱漱如雨,一朵一朵沾在衣間袖上,如凝了的點點胭脂。微風拂起長發,像紛飛在花間的柳絲,枝枝有情。靜顏痴痴地看著遠去的背影,頷首淺笑。靜汐的目光也一直注視著,內心卻是翻江倒海,帶著幾絲羞喜、擔憂,和夾雜著更多的莫名的驚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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