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拾貳 花緣經冷凋容顏 月疏虛窗雁歸遲 3

我定楮看向那片梅瓣簌簌被風吹落的樹下,那枝杈有些光禿,便可以隱約看清後面的人。女子一襲白衣,仍是恬淡的模樣,雙頰紅暈,眼中略閃爍著興奮的目光。男子高挺雄偉,靠在樹下與女子談論著什麼,時而開懷大笑。我看著這般美好的人,盡管不想去打破,卻也不禁掠過幾分憂慮。

我走過去,大方的微笑著。他們看到我皆驚了一下,猝不及防的拜了拜。那男子拱手微笑,「不知王嫂路過,臣弟失禮了。」

「哪里哪里。」我笑著看他,扶起靜汐,「妹妹今日怎麼有空自己在這里賞花,還偶遇了三侯爺與本宮,你說,我們三個人豈不是有緣?」

「是啊。」靜汐悵然的笑了笑,「妾身也是無意來逛逛園子,看這幾日杏花要開了,便來看看。不想侯爺也在此處,就正好聊聊天。」

「嗯。」軒垣侯的聲音清朗,笑著說︰「沒想到汐淑儀是那樣的博學又有才情,當真是才女。臣弟與她談著談著,一時興起,竟什麼都忘了。若是失了身份禮節,還望汐淑儀不要責怪。」

「靜汐妹妹不是那樣小氣的人。」我不容靜汐回答,便接過來說。看著靜汐,她已沒有說什麼,只是雙眼看著軒垣,眼神是似水的溫柔。我看著,盡管默不作聲,心卻也驀地一緊。

「那王嫂與淑儀在這賞花吧,臣弟還要去找王兄議事,先告辭了。」軒垣拜了拜,轉身走開,回頭望了靜汐一眼。

我裝作視若無睹,卻也看在心里。靜汐看他離去,沒有再說什麼。看著我,「姐姐今日怎麼這樣得空?听說思思公主攜胡將軍回來了,是真的嗎?胡將軍前些日子去哪了?怎麼耽擱了這麼久?」

「他……」我剛要說,卻不禁想起剛才這一幕。軒城如今是防備著軒垣的,凡事小心,可不要從我這透漏出什麼風聲才好。我停了停,沒有說下去,轉了個話題。「你剛才……」我拉長了聲音,嚴肅的看著她。

「姐姐相信妹妹啊,千萬不要誤會,妹妹絕不是那種人的。妹妹與三侯爺只是偶遇的,妹妹……」她極力的申辯著。

「好了。」我打斷了她的話,「我又沒說你什麼,你以後還是小心些便是了。這次看到的是我,若是其他人,就不知傳出什麼閑話了。」我拉過她的手,她的手汗津津的,「走吧。靜顏在宮里呢吧,我去與你看看她。」

「嗯。」她牽著我,看似沉靜的向前走著,可是看她的背影卻也是微微發顫,走路也有些搖晃,我看著她,皺緊了眉頭深深思索。

墨夷思走進宮里,胡洺洵還在睡著。剛剛問過了太醫,終是沒有生命危險,可是卻還未醒來。她倒了一杯水,走到了胡洺洵的床前,擔憂的看著他。

胡洺洵隱約從夢中驚醒,緩緩睜開雙眼,看到面前似要望穿秋水的明眸,很是詫異。

墨夷思看著他醒來,忙把水遞給他,臉上流露著喜悅。「洺洵哥哥,你醒了?太醫……」還未喊出,胡洺洵便抬手捂住了她的嘴。

他看著她驚訝而放大的眼楮,笑了笑,聲音微弱。「我想安靜一會,先不用叫太醫。我們這是回宮了嗎?我怎麼在這呢?」

「是我去把洺洵哥哥救出來的。你已經昏迷了幾天幾夜了,嚇壞我了。」

「思思是在為我擔心嗎?」胡洺洵直起了身子,墨夷思為他拿來靠墊,讓他靠著。他看著她的疲憊,心里更多了心疼。「你忘了嗎?洺洵哥哥是將軍啊,戰士的身子都很強壯,這點小傷不算什麼的。」

「哥哥的身子又不是鐵打的。」墨夷思看著他,眼淚不禁滾出了幾滴,看胡洺洵皺起眉,忙用手拭淚。她氣憤的說︰「他們怎麼如何待你?竟然還用鞭抽你?我定要讓王兄將他們滿門抄斬!」

「先不要說這個了。」胡洺洵轉移了話題,「你是如何把我救出的,自己沒事嗎?」

墨夷思得意洋洋的笑著,「沒事啊,我那麼聰明,洺洵哥哥還信不過嗎?」說著,又把如何去救他的事給胡洺洵復述了一遍。

胡洺洵听著,卻也逐漸意識到墨夷思的成熟與穩重。她終究是長大了,縱使她再在他面前表現的乖巧,她也如所有少女一般有著自己的閨思。他苦笑了一下,看著她,若有所思。「若是這次我死了?你怎麼辦呢?」

「哥哥不要說這樣的話!」墨夷思大聲的朝他喊著,「哥哥不會死的,哥哥還年輕,老天怎會忍心收走哥哥?哥哥還未娶妻生子呢!」她猛的喊出,自己都驚了一驚。

「哦?那你覺得哥哥應該娶一個怎樣的嫂嫂呢?」胡洺洵看著她,假笑著,掩飾著自己內心的苦楚。

「只要嫂嫂能夠全心全意的愛洺洵哥哥就好了,當然也希望嫂嫂能夠如我王嫂一般,溫婉賢淑,又多才多藝。可是,這樣的人似乎太難找些了吧。」墨夷思訕訕的笑了笑。

「哦,是麼?那萬一……娶一個自己不愛的人怎麼辦?」

「凡事都會有變數的。若是那女子真能誠心待洺洵哥哥,哥哥一定會被他打動的。」她看著胡洺洵,簡單敷衍著,怕他再問什麼。她連忙站起,「洺洵哥哥好生休息吧,我還要去看看王嫂,或許一會王兄便會來看你,你再與他好好說說。」她仍笑顏舒展,卻像逃一樣的離開了。

月掛枝頭,我坐在宮中等帶著軒城進來與我解釋,可卻是了無期盼。落筱端著一壺冰梅菊葉茶徐徐走進,我看向她,不由得想起一些事情。

我轉過身,「落筱,你可知道三年前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落筱正要倒茶,一下失手踫倒了茶杯。她收拾了一下,又重新倒了一杯。「公主怎地想起這件事了?這都過去三年了。」

「忽然想起來了,自從上次在花園听白大人說起便一直想問你,曾經也听他偶爾說過幾句,一直好奇。究竟怎麼回事?」我疑惑的望著她。

「其實……也沒有什麼的。」落筱把那杯水給我端了過來,微笑著。「三年前,公主隨皇上來這里游玩,那時便認識了墨夷王子與思思公主了。你們去郊外賽馬,不像公主卻摔下了馬,撞傷了頭部,所以便什麼都不記得了。」她嘆了口氣,又兀自收拾了一下桌面。

「為何我這麼久卻一點也不知情?」我眉眼挑起,有些惱怒。

「皇上下令誰也不要在公主面前提起這事,所以大家都不曾提起過。」落筱幽幽地回答著。

「那我之前也是一直喜歡白沐修的是嗎?」

她看我看了一會,款款說著︰「公主曾經喜歡誰,不是已經不重要了嗎?重要的是公主您現在愛的是王。」便又低下頭,「曾經公主是與白大人關系很好,也總是在一起彈琴吹簫。奴婢們都認為公主日後一定是要嫁與白大人的了,可是……沒想到變動這樣快。」

「是麼?」我的心忽的一緊,若是這樣,倒是真苦了白沐修痴痴等了自己這麼多年,而軒城,如若他真的不如自己所望,自己豈不是真的要在這宮中困一輩子?

我沒有再想下去,眼前映出了那兩條繡著淡藍色小花的帕子,便繼續問著︰「那你知道那條手帕是怎麼回事嗎?」

「手帕?」落筱抬頭看了我一眼,「奴婢不知有什麼手帕啊!」

「真的不知?」我詫異的望向她,她向來如我的心月復一般,難道唯獨這件事隱瞞了她?我看了看,已不再去問。

仍是一片寧靜祥和,一連幾日軒城都不曾來我這探望一步,心中愈發的悲戚。梅花全紛落了,暖風催紅了一小片吐蕊的杏花,惹得人們駐足觀賞。這花也如人一般,想獨佔枝頭,望斷春色吧。而今,梓嫣也要馬上回宮了,軒城所說的辦法,便是召她回宮冊封。梓嫣被加封為貴人,瓊琚堂也一轉身擴成了瓊琚宮。這一陣接二連三的恩寵倒是真的讓音若她們都惱怒了起來,而自己的緊迫與惶恐感,卻也如浪潮般席卷而來。

梓嫣自從回來之後,也只是來請安了兩次,一直稱身子虛弱,不好見人。軒城去看她,卻也被她阻擋在門外。而自從那日我與他生氣之後,軒城也仍倔強的不再踏進我宮內,而我也固執的不再去找他,兩個人都各執己見,毫不認輸。每天只是听著落筱時有時無的說著他去了瑤音宮,或者是走到潤漪樓喝了幾杯茶,與薄婗聊天。或是繁忙與朝堂,議事在南書房。可卻再未來看望我,每想到這些,內心便是瑟瑟的難過。

著衣敷紛,再多的裝飾也無法掩埋心中的落寞。高燭華燈,將我的影子投在明亮的宮磚之上,即便在異彩流光的中央及一身繁華,卻突然覺得沒有那雙溫柔含笑的眼眸注視,一切都是如此的遙遠。而我,卻無法放下我可憐又可笑的高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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