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照聞言立時垮了臉,
「那朕豈不是還要捱上好幾個月?」
夏皇後那肚子里的胎兒才五個月左右,十月懷胎一朝分娩,那自己就還要等上五個月,這……這……朕是一日都捱不下去了!
衛武模著鼻頭想了想道,
「好似……也只能如此了!」
想了想便道,
「想來皇後娘娘在宮中也是寂寞,不如讓臣的妻子進宮來陪皇後娘娘說說話吧!」
朱厚照聞言大喜,點頭稱善,
「好好!她性子溫和又腦子聰明,同皇後說說話自是最好的!」
當天晚上衛武回轉家中同韓綺說起此事,韓綺便道,
「懷孕的婦人性情大變乃是常事,有人陪著說說話也能舒散心結,有利月復中胎兒,左右這兩日就無事,便去陪陪娘娘吧!」
第二日果然拿著夏後給的牌子進宮求見,青硯便出來迎接,見得韓綺卻是一臉的歡喜,
「有夫人來自然是最好了!」
接了韓綺進去,夏皇後見著韓綺也是十分高興,下來拉著她的手卻是一臉哀怨的埋怨道,
「綺姐兒,你倒在外頭快活,卻不知我在宮里如何的受罪,今日總算是想起我來了!」
韓綺仔細打量她,見她整個人都胖了一圈兒,臉色卻並不是很好,眼下有些青色,鼻梁與臉頰上也生了些許痕點,眼角帶紅,顯是體熱所至,如今是六月,孕婦本就燥熱,夏皇後身上穿著薄紗,行動時貼便在身上,那隆起的肚子與粗壯的腰身便十分的顯眼。
夏後見她打量自己的肚子,不由也苦笑道,
「你瞧瞧我……是不是變丑了?」
韓綺微笑道,
「懷孕的婦人都是如此,並不難看的!」
夏後卻是不信,
「她們誆我,你也誆我,我自家照著鏡子都覺不堪入目,連皇上這些日子都躲著我!」
一旁的青硯听了忍不住出聲道,
「娘娘,陛下不是嫌您不好看了……」
陛下只是被您嘮叨怕了!
夏皇後卻是鑽進那牛角尖里出不來,眼圈一紅道,
「青硯你也騙我,明明就是陛下嫌棄本宮,昨兒還跑去召妃那處呆了半日……」
說著卻是抽了帕子來擦眼淚,韓綺看了很是驚詫,轉臉去瞧青硯,見她也是連沖自己使眼色,不由心中暗道,
「我以前也是知曉女人懷孕時,有人會性情大變,只皇後這也變得太過離譜了,以前多麼大方豪爽的女子,怎得如今也做那些小肚雞腸的女人樣了?」
夏皇後拉著她坐下果然便向她傾訴懷孕的艱難,
「前頭兩月還好些,吃睡並沒有不同,待到了後頭,肚子顯了懷,不單單是行動不便,如今到夜里,一躺便覺著壓著腰上重重地,都睡不著了……」
說著說著掉下淚來,韓綺忙寬言安慰她,
「且先撐一撐,待孩子出世之後便好了!」
夏皇後苦著臉道,
「說是這麼說,可還有好幾個月呢,到後頭孩子越發大了,這日子便越難捱了!」
韓綺自己也未生過孩子,自然也不明白懷孕女子的難過,但想起大姐韓繡懷孕生子,雖同樣辛苦,卻沒有夏皇後這般心緒起伏過大,想來是各人不相同麼?
她也不多說話,便陪著夏皇後听她嘮叨種種辛苦,自始至終都是溫和的點頭應對,
夏皇後總算是逮著人听她從頭到尾訴完了苦,郁結發散之後,擦干眼淚道,
「我也不知怎得了,自從懷了這孩子,便動不動要掉眼淚,明知自己做的不對,只……怎得也控制不住自己!」
韓綺了然的點了點頭,想了想道,
「想來是天氣炎熱,娘娘又久呆在一處地方,難免憋悶,不如尋個清靜的地方避暑可好?」
夏皇後卻不肯走,
「本宮若是走了,留陛下在這處,豈不是便宜了那幫賤人?」
現下那賤人都要趁機會勾引陛下,我一走她們豈不是要翻了天?
韓綺暗中嘆了一口氣,
「難怪陛下要尋衛武想法子,如今的夏小妹哪里還是從前的夏小妹呀!」
以前多大方豁達的人,如今也是患得患失,全然沒有自己了,女人家生個孩子當真會變的如此可怕麼?
當下便反問道,
「難道娘娘在時,陛下便沒有去旁的妃子宮中麼?」
夏皇後一愣想著前頭陛下被她鬧得煩,便到別的宮中去坐坐,自己知曉了便又鬧起來,卻是惹得陛下更是心煩,如今竟是日日以朝政繁忙為借口,十來日不到後宮來也是常事了,想到這處不由嘆了一口氣,
「綺姐兒說的是!」
這男人心里要是長了草,便是拿繩子栓著也要往外爬的,自己守著又有甚麼用?
她也是覺著自己這樣兒實在不對,再這麼下去,只怕等不到孩子生下來,自己便要同皇帝鬧得形如陌路了!
心里想通了,便回復了以前的果斷性子,吩咐道,
「即是如此,說走便走……」
回頭叫青硯道,
「收拾東西,我們去西苑!」
青硯也不敢耽誤,便領著宮人們收拾東西,卻是按著夏後的吩咐,只收撿了寥寥幾樣常用的帶上,便輕車簡從的要出宮,這廂自有人報給了皇帝,朱厚照便笑道,
「皇後肯出去散心自然是最好的了!」
便吩咐身邊的張永道,
「去,你代朕先去西苑打點一番,免得下頭人不長眼,怠慢了皇後!」
張永聞言陪笑道,
「瞧陛下說的,奴才們便是有一萬個膽子也不敢怠慢皇後呀……」
張永這廂過來見夏後,
「稟報娘娘,奴婢乃是奉了陛下之命,特意陪著娘娘過去西苑,為娘娘打點宮中事務的!」
夏皇後聞言不置可否,韓綺卻是笑道,
「娘娘,依臣婦瞧著陛下心里可是裝著娘娘呢,這一听您要出宮,便立時派了身邊的人過來!」
夏皇後听了眉頭的郁色,總算松動了一些,笑了笑道,
「即是如此,便有勞張公公了!」
張永笑眯眯道,
「為娘娘辦事,是奴婢的本份!」
夏皇後一旦想通了,便又恢復了雷厲風行的性子,說走便走,當時就起駕出宮去西苑,這廂拉了韓綺的手道,
「綺姐兒不如過去陪我住幾日?」
韓綺想了想應道,
「隔不了多久,待得暑氣大盛之時,書院里便要放了學生們休假,屆時臣婦再來陪娘娘吧!」
夏皇後聞言點頭,
「好,你可一定要來呀!」
韓綺點頭承諾必是一定要去的,夏皇後這才放了人,往西苑去了。
韓綺回到家中,同衛武將事兒一講,衛武便心有戚戚道,
「這婦人懷孕怎得如此麻煩,我看還是暫時不生為好!」
一想到溫柔乖順的綺姐兒會變成母夜叉,衛武便自在心里先打了一個寒顫!
韓綺如今年歲還小,倒還沒真想過如何當娘,聞言也點頭道,
「武哥說的是,我們且再待兩年再要孩子吧!」
衛武笑眯眯道,
「正是!」
一面應著一面又動手動腳起來,手上不停嘴上還在抱怨,
「你怎得也不商量一下,便應下了皇後娘娘,去西苑陪了她,誰又來陪你夫君我?」
韓綺紅著臉任他施為,聞言卻是一口咬在他肩頭上,
「去了西苑……正……正好……也好讓我歇上一歇……」
也免得你夜夜不肯歇,那……那東西又不是當真萬無一失,若是中了招兒,看你還如何快活!
又隔了十來日,書院果然給年紀小的學生們休假,韓綺所教授的兩個班正在其中,她也跟著學生們得了空閑,便收拾了衣物,辭別了婆母,領著桃李去了西苑。
再見到夏皇後時,她卻是臉色好了不少,眉宇間也少了煩躁之色,這廂拉著她的手笑道,
「還是綺姐兒的法子好,我自來了這里,便覺得心頭疏朗了許多,這心里的煩惱也少了,能睡得好了!」
韓綺聞言輕嘆,暗道,
「她本就是個不拘的性子,自嫁入了皇家只怕沒有一日得了舒展,到了懷孕之時,積壓在心里的抑郁便爆發了出來,因而才性子大變,如今換了一個地方,見不到宮里那些煩心之事,糟心之人了,這心里自然舒坦,身子也好了許多!」
當下笑眯眯道,
「娘娘能身子健康自然是臣民的福氣!」
夏後笑道,
「倒不敢說那麼大,只盼著這小祖宗能平安出世,不再折磨我,便已是我的大福氣了!」
二人說笑一番,又青硯過來請示,
「娘娘,衛夫人在哪一殿中下榻合適?」
夏皇後卻是想也不想應道,
「要去何處?便在這太素殿里豈不是正好!」
說著親親熱熱的拉著韓綺的手道,
「左右這不是在宮里,也不怕人言,我們不如睡在一塊兒,晚上好說話!」
韓綺還未說話,一旁的青硯卻是一臉的驚慌之色,
「娘娘……夜里陛下可是要過來的!」
此話一出,夏皇後才恍然,拍著額頭道,
「哦……我倒是忘了,這兩日陛下都過來歇在了太素殿的!」
韓綺聞言便為她歡喜,笑著打趣道,
「前頭也不知誰怪陛下嫌棄了她,現下陛下的心里向著誰,不是一眼便能瞧出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