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綺看書直到二更天,這才上床睡了,只這一覺並不踏實,輾轉之間恍然回到了前世,還是那一夜,床上的邢昭明明已經死了,雙眼瞪大,氣息全無,連尸體都開始僵硬起來了,卻沒想到他突然白眼一翻,又活了過來,抬起血紅的雙手, 怪笑著向掐向了她的脖子……
「啊……」
韓綺尖叫一聲,從睡夢中醒來,氣喘吁吁的看著床頂,床幔外頭燈影晃動,有人走了過來,
「綺姐兒?」
衛武撩開帳幔坐到了床邊,
「綺姐兒可是做惡夢了?」
韓綺坐起身來,額頭上全是冷汗,
「你……你回來了?」
衛武點頭,臉上濕漉漉的顯是剛洗漱過了,
「甚麼時辰了?」
「三更快四更了……」
韓綺點了點頭,便半倚著床坐著,看衛武月兌衣上床,輕聲問道,
「今兒你同婆母吵嘴兒了?」
衛武一愣繼而笑道,
「怎得,娘罵你了?」
韓綺搖頭,
「婆母推說累了,連晚飯都未用……」
衛武便又笑道,
「她老人家有時好使個小性子,你也別同她頂,也別慣著她,她說甚麼便是甚麼,但也不用太搭理便是了!」
韓綺聞言沉默半晌問道,
「婆母不喜我去書院,那武哥的意思呢?」
衛武哈哈一笑,卻是赤著腳跑到了桌上,將桌上放著的一樣東西拿了過來,
「你瞧瞧這個……」
韓綺拿過來一看,白白的薄膜一樣的東西,捏在手里軟軟的,也不知是甚麼,
「這是甚麼?」
衛武便嘿嘿的笑,
「你不是讀書多麼?仔細瞧瞧這是甚麼?」
韓綺又仔細看了看,
「瞧著好似魚膘……做甚麼用的?」
衛武便湊到她耳邊低低說了幾句,韓綺立時便紅了臉,
「你……你怎麼去弄這東西回來?」
衛武笑道,
「我這不是想著我們年紀都還小,不想讓你這麼快做娘,又是藥三分毒,我也不想你喝那些苦嘰嘰的東西,便去呤香院問老鴇子討了這個東西!」
韓綺臉上更紅了,卻又止不住的好奇,
「這……這個東西怎麼用?用了它便能避孕麼?」
衛武笑得很有些不懷好意,欺身過來動手動腳道,
「試試不就知道了?」
說罷便將人給壓到了身下……
這一試便到了近五更天,雲收雨歇,二人慵懶的抱在一處,衛武笑得很是得意道,
「果然找那老鴇子沒錯,早前便听說她那里私藏有不傳之秘,今兒晚上過去一問,便問出這東西來了!」
韓綺早累得不行了,聞言勉強抬起頭來問道,
「這……這東西還有秘法麼?」
衛武笑道,
「這東西听說是古人傳下來的,到了如今卻不常用了,皆是因制作不得法,做出來的東西或是不耐用,或是不夠軟,或是兜不住又或是讓人用著不爽利……這呤香院的老鴇,也不知從何處搞來了上古秘法,制出來的這東西薄如蟬翼,經久耐用,且不腥不臭,最主要是……」
悄悄湊到她耳邊道,
「……全無感覺!」
韓綺氣得抬手擰他,見他不痛不癢的只是笑,這才開口問道,
「那……前頭我們說的事兒,同這個……這個東西有甚麼關系?」
衛武笑笑道,
「即是不想你這麼快當娘,那成日價在家里也是無所事事,我也舍不得你關在小小的院子里無聊,倒不如去書院打發打發時間也好!」
「可……婆母那里?」
「娘那里你不用管,由我去說便是了!」
「若……婆母還是不喜呢?」
「放心,我自有法子的!」
衛武的法子極是簡單,第二日一早過去當面直告老娘道,
「娘,綺姐兒去書院的事,是兒子早在成親前就答應了的,大丈夫一言即出駟馬難追,即是答應了便不能食言……」
吳氏仍是不悅道,
「可這婦人拋頭露面與你名聲有損,你大小也是個五品的官兒了!」
衛武挑眉頭看了自家老娘半晌不說話,吳氏雖看不見,但兒子一不說話,她還是覺出兒子的不悅來了,有些委屈道,
「怎得,你又要為了你媳婦兒氣老娘麼?」
衛武心頭暗嘆,
「這女人啊,別管是甚麼年紀,也別管是甚麼身份,只要吃起飛醋來,那是半分不講理的!」
想了想便道,
「娘說的倒也對,拋頭露面是不好……」
吳氏聞言臉上一喜,又听見兒子道,
「兒子這就讓她回來,不要去那勞什子書院了,明兒兒子就去看座宅子……」
吳氏聞言一驚問道,
「看宅子……看宅子做甚麼?」
衛武應道,
「我嫌這處離著北鎮撫司太遠,每日里去衙門不方便,便換一個宅子住得近些……」
吳氏不知是計,便問道,
「挨著北鎮撫司的宅子只怕價錢不少!」
北鎮撫司在內城,附近的地價自是不便宜。
衛武一笑,
「那便買小些就是了,只我與綺姐兒過去住用不著太大的!」
吳氏聞言又是一驚,
「你……你們過去,那……那為娘我呢?」
衛武便笑道,
「娘就在這兒住著,得了空我們回來看你就是了!」
吳氏呆了一呆,半晌才明白兒子的意思,不由委屈的要哭了,
「你……你要將我一個孤老婆子扔在這里?」
衛武應道,
「怎麼能是扔娘一人在這里……顧婆子不是陪著麼?若是娘覺著不夠,我再買上兩個小丫頭,兩個粗使的僕人,想來應是夠了……」
吳氏聞言一臉的欲哭無淚,
「你……你……」
「你」了半晌卻說不出話來,衛武笑著拉了吳氏的手道,
「娘放心,綺姐兒一向心思細膩,必能將兒子照顧的很好,再隔上兩年有了孫子,便會帶回來給您看的!」
吳氏被兒子氣得個半死,死死抓了他的手道,
「你……你這混賬小子!」
這小子自小便是這狗脾氣,一不順心回頭就是一口,這一回是咬得吳氏猝不及防,衛武見嚇唬的差不多了,這才柔聲對吳氏道,
「娘,這過日子呢便是圖個清靜,兒子我的事兒,我自家有計較,您也不用瞎操心,安安心心做你的老封君便是了!」
說罷起身對一旁垂頭不敢吱聲的顧婆子道,
「顧媽媽好生照料老夫人,我去衙門里辦差了!」
顧婆子忙諾諾應了,卻是暗暗心驚,
「這……這……養得是個甚麼兒子呀!連親娘都敢說要就不要了,他也不怕被世人的唾沫給淹死!」
衛武卻是不管她的心思,這廂轉身出來,便吩咐周二備馬自己去衙門了。
吳氏呆坐在那處,半晌才悠悠的嘆了一口氣,
「都是我呀!都是我沒用呀!」
她似是在同顧婆子說話,又似在自言自語道,
「他自小便沒有爹……我又管教不了他,便讓他在外頭混著,待長大了些後,家里的吃穿用度便全是他一手張羅,我這當娘的就一直靠他養著,他……甚麼事兒都是自己拿主意,自己說了算,到如今做了官兒了,娶了媳婦了,翅膀便更硬了,更不會再听我的了……」
說著話卻是流下淚來,顧婆子見狀忙勸道,
「老夫人這話說的,您是大爺的親娘,大爺自然是敬著愛著您的,您的話哪兒有不听的……這…………這一回是大爺心里有主意,自家會處置好的!這是好事兒,萬事不用您操心,直管享福便是了!」
顧婆子好一通勸,才讓吳氏收了眼淚,長長嘆了一口氣道,
「罷了!我這瞎眼的婆子,操那麼多心做甚麼,沒得惹人厭煩,以後我也不管了!」
她有這麼一說,顧婆子倒是松了一口氣心中暗道,
「想開了便好,管不了便不管,非要攬過去,惹得兒子不喜,媳婦討厭,有甚麼意思?」
只吳氏說是想開了,但總歸心里還是覺著兒子向著媳婦,她早年喪夫,這麼多年都是同兒子相依為命,如今覺著兒子有了媳婦忘了娘,心里如何不失落如何不難過?
于是又在房里悶了一日,到晚上才出來用飯,韓綺不知衛武用甚麼法子說服親娘,但老人家一日都不出房門,想來必是心里難受著呢,于是晚飯時更是小心伺候,軟言哄著,吳氏心里是不痛快,但見著兒媳婦對自己畢恭畢敬的,又處處小心周到的樣子,心里那點怨氣便散了許多,心中暗道,
「罷了!總歸是個乖順的孩子,她要去便去吧,總不會做出甚麼辱沒名聲的事兒,待以後有了孩子,想來便不會去了!」
如此倒是讓衛武與韓綺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將吳氏哄得心里舒坦了,再不提此事了!
卻說日子過得快,眼看著韓綺成親已有三月了,天氣也是入了六月,又是一年驕陽如火的時候了,夏皇後那肚子是眼見著吹氣似的往大里長,那脾氣也是一天天的見長了!
如今也不必夏皇後再立甚麼威了,只見天的將脾氣拿出來,別說是宮人們個個戰戰兢兢,便是四妃與皇帝陛下都要心肝兒發顫。
朱厚照便又問衛武,
「有甚麼法子可用?」
衛武摳著頭皮道,
「微臣也問過了,說懷孕的婦人就是如此,也沒法子變,只有捱到肚子里的孩子降生便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