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這位新君上位自然要大赦天下,策封後宮,只如今他還未大婚,後宮之中便只有太皇太後、太後以及幾位先帝的嬪妃,當然他也不會忘了為自家出謀劃策的兄弟,卻是不好明賞,只叫了牟斌來吩咐了一聲,
「錦衣衛小旗衛武,忠臣愛國,勇武勤勉,牟愛卿可酌情考量……」
牟斌自然明白聖意當下忙道,
「陛下,衛武盡忠職守,精明能干,微臣對他也甚是欣賞,正預備將他升任錦衣衛總旗一職……」
說罷頓了頓,卻听上頭啞然無聲,忙又道,
「不……不……乃是試百戶一職!」
朱厚照聞言還是不滿意,皺眉道,
「便不能做個千戶麼?」
牟斌聞言後背冒汗忙道,
「陛下,錦衣衛十四所千戶乃是正五品,這……衛武年紀輕輕升任試百戶已是跳了兩級,若是升千戶,只怕……只怕不能服眾!」
這倒也是實話,這小子年紀太輕,升得太快對他只有壞處無有好處,這武人不似文人,性子向來耿直,沒有功勞便不能服眾,便是升上去了,下頭人也多半不會听使喚的!
好在新君也是個肯听得進諫言的,想了想點頭道,
「即是如此便依牟卿就是了!」
牟斌忙叩頭道,
「遵旨!」
這廂回去果然便升了衛武錦衣衛試百戶,乃是從六品的官兒,衛武得訊大喜,這廂自有平日里相熟的過來向他道喜,又起哄要吃酒,這時節自然不能吝嗇了,衛武便請了眾人九珍樓吃酒,王大虎、鐘順、王行等人自然在列。
只衛武卻是悄悄兒對王大虎哼道,
「師父,吃酒還吃酒,只不可再變著法子賣徒弟,若是再有下回,可別怪我翻臉啊!」
王大虎聞言老臉一僵,尷尬一笑道,
「你……你知道啊!」
衛武斜眼兒瞥他哼了幾哼道,
「前頭是看您老人家的面子沒給人難看? 若是再有下回,可別怪我不認人了!」
王大虎如今也是模到這小子的脾氣了,平日里嘻嘻哈哈沒個正形兒,瞧著一團和氣? 但若是惹急了? 立時就翻臉無情,他還指望著這徒弟養老送終呢? 自然是不肯再私下里亂來了!
忙陪笑道,
「沒有了!沒有下回了!」
一眾人在九珍樓吃了一頓,喝得是東倒西歪的出來? 衛武怎麼回了梧桐巷都是不知,只第二日睡到日上三竿,睜開眼就見得滿室的光輝? 晃著腦袋爬起來,在院中的井里提了冷水洗臉這才算是清醒了。
隔壁院子里吳氏听到動靜? 忙出聲問道?
「武兒? 你可是醒了!」
衛武應了一聲,這才過去開了兩院之間的門,吳氏由白露扶著過來喚道,
「已近正午了? 武兒快些過來用飯吧!」
衛武過去坐到飯桌上? 現下胃里難受也吃不下東西,便只喝了一碗小米熬的素粥,吳氏心疼兒子道,
「昨夜里為何吃許多酒,三更半夜回來,又不許白露過去伺候,好好的一個院子不住,非要跑到隔壁去作甚麼?」
衛武瞥了一眼立在一旁的白露道,
「娘,兒子如今升了錦衣衛試百戶,也是個從六品的官兒了!」
白露听了低頭暗喜,吳氏聞言也是笑得合不攏嘴,
「我兒升官兒啦!好好好……」
說著模索著起身又要去給亡夫上香,又硬著衛武給自家老子的靈牌磕頭,口中念念有詞著,待得母子二人重又坐回桌邊時,衛武才又道,
「我那院子里是缺個人伺候……」
一句話說的吳氏與那白露就是一喜,卻听他又道,
「今兒正是沐休,便去人市里買人去!」
說罷卻是在吳氏與白露失望的神色之中起身離去。
衛武出了門轉頭就去尋韓綺,他升官的消息自然要親口告訴三小姐才是,韓綺聞听十分喜歡,
「依你的年紀做到從六品的官兒已是十分難得了!」
衛武笑道,
「總歸也是靠著三小姐指點,解了陛下的困,這才升了官兒!」
他乃是捧著韓綺說話,韓綺如何不知,白了他一眼嬌嗔道,‘
「你如今官兒不大,這捧人的伎倆倒是學得快!」
衛武聞言模著下巴想了想點頭道,
「三小姐說的是,我這官兒確是小了些,岳父大人如今乃是六品,又在吏部當職,且我這是武職,我這小小的從六品實在不能入他老人家的眼,怎得也要弄個千戶當當才敢上門提親呀!」
韓綺听了羞紅了臉,
「誰……誰與你說這個了?」
衛武卻是正色道,
「眼看著翻了年,三小姐便十四了,應該是說親的時候了,我自然是要著緊了!」
說著去拉她的手,
「三小姐可是應了我的,不能反悔!」
韓綺咬唇半晌才低聲道,
「我幾……幾時說過要反悔了!」
衛武笑眯眯道,
「總歸要多問幾遍,我心里才踏實的!」
將她拉入懷中,低頭親了親她頭頂的發旋又道,
「三小姐想法子拖上一拖,待我再辦幾件大案子,升到千戶一職時,便上門提親!」
「嗯……」
韓綺依在他懷里,微微點了點頭……
當日衛武又拉著韓綺去人市,說是要買兩個下人在身邊伺候,韓綺奇道,
「你買小廝叫上我作甚?」
衛武應道,
「即是我貼身伺候之人,總歸要先三小姐滿意才成,還要讓他們認認女主人,以後再見也免得冒犯!」
一番又說的韓綺心里泛了甜,心中暗道,
「他這樣的人,但凡是有心,便能無時無刻無處的把你放在頭里,試問哪一個姑娘家不會動心,也難怪道前世里教坊司里多少姑娘為他爭風吃醋了!」
到了人市,衛武果然讓韓綺挑人,韓綺看了半晌,看中了一個面相老實忠厚的,卻是躊躇不肯說,衛武問道,
「三小姐瞧中了何人?怎得不肯說,莫非是瞧中了哪個俊俏小子不成?」
說罷目光在那一干人之中掃來掃去,納悶道,
「也未見有人能比過我呀?」
韓綺被他的厚臉皮逗笑,嗔道,
「胡說甚麼,我只不過瞧中了一個老實的,怕你不喜歡罷了!」
衛武奇道,
「三小姐為何以為我不喜老實之人?」
韓綺應道,
「你這人便是個機靈百變的,若是下頭人太笨了,沒有眼色,不知進退,你豈不是要厭煩?」
衛武笑道,
「我不過尋個人給我打掃院子,收拾屋子,再喂喂馬,正要老實肯干活的才成!」
韓綺听了便指了看中的一個道,
「即是如此,你瞧著這個如何?」
衛武上下打量一番,這見不過十歲的一個小子,一臉的憨厚,十指粗壯,一看便知應是做慣了活計的,便叫了那人牙子將人帶過來問話,先問這小子叫甚麼,這小子吭哧半晌才道,
「小的沒名兒,我爹娘賣小的出來時說了,即是賣出來了便要主人賜名,原先的名字就不用了!」
當下又問他家是哪里的,小子說了一個地兒,卻離著京城十萬八千里遠,人牙子笑道,
「大人,我們這處乃是正經的官牙,這些個人都是從外地帶回來的,離得遠不同家里來往,以後也少事端!」
說話間,韓綺便見這孩子眼里閃過一絲淒然,拉了拉衛武的袖角,衛武會意點頭道,
「這小子我們買下了!」
人牙子大喜,卻是收了二兩銀子,又領了衛武去那官府設在牙市里的辦公之處,登記入冊交付了稅錢。
衛武將這小子買了,又轉了轉便是瞧中了一個身形中等,同樣一臉憨厚的中年漢子,卻是只花了一兩銀子就買下了,實則現下買人,便如同那買狗兒貓兒一般,越小的越值錢,越大的越不值錢,皆是因著小的自小教,可養的十分忠心,花費也少些,成年的漢子吃用要多費銀子,有自家的主見,倒不好使喚,若是遇上那歹毒膽大的,還有謀害主家的!
韓綺便問衛武為何不再選個小的,衛武道,
「總歸有一個年紀大的穩重些,看家護院倒比小的強!」
以後必是常常不在家的,幾個兄弟也是時常在外頭跑,有個年紀大的遇事倒也能頂上一二。
當下便讓二人給韓綺行禮,
「以後這便是女主人了!」
二人有些手足無措,也不知應如何向女主人行禮,韓綺撩了帷紗看了二人一眼,輕聲道,
「不會行禮無妨,待回去慢慢教就是了!」
衛武領著二人,送了韓綺回轉柳條巷子,自己才帶著人回去了。
到了自家那院子里,又問那中年的漢子,
「你叫甚麼名字?家在何處?為何到了京師?」
那漢子苦著臉道,
「少爺,小的是成都府人,姓周,家里排行老二,人家都叫我周二……」
這周二也是命苦,原是農戶出身,也娶妻生子,上有老下有小,一家子清貧但也算得齊整,但前頭五年時先是兒子染怪病死了,之後婆娘也死了,再後頭老子老娘都跟著死了,家里房產田地也全數變賣用來治病了,到後頭一家子全死光了,就剩下他一個,也沒個生計,也無個手藝,便將自己給賣了,想投到大戶人家混口飯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