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就在氣氛逐漸凝重的時候，一陣冰雪坍塌的聲音忽然響起，瞬間吸引了所有人的視線。
循聲望去，只見一位身著深藍色連帽衛衣的男子猛地踏破了一側的雪人，出現在了眾人的眼前。
而在其身後，一架架泰坦巍然矗立著，泛著危險光芒的炮筒緊緊對準了律者，似乎下一刻就要發動攻擊一般。
一拳擊碎了身旁的一個雪人，男子臉上露出幾分癲狂的笑意，放聲道︰
「哈哈！垃圾冰之律者，這一次就讓瓦爾——」
話還沒說完，緋玉丸等人就驚覺一股徹骨的冰寒如火山般猛然爆發，頃刻間便覆蓋了一切。
在這股連靈魂都幾乎被凍結的冰寒之前，她們甚至連顫抖的動作都無法做出，彷佛時間也因此而定格了一般。
這股冰寒來得快去得也快，眨眼之間一切便已恢復了原狀，好像方才只是幾人的錯覺似的。
可看著眼前唯一發生了變化的東西，緋玉丸等人紛紛瞪大了眼楮，連德莉莎眼中也不由閃過濃濃的驚駭。
只見那位身穿連帽衛衣的男子已經全然沒了蹤跡，與他身後的數十架泰坦一齊徹底消失得無影無蹤。
而他們先前所站立的地方，只剩下了一道巨大的縱深劍痕。劍痕已將冰雪完全破開，露出下方那深黃色的大地來。
在那道劍痕的最前方，律者兀自還保持著揮刀的姿勢，道道風雪纏繞在寒獄冰天的縴薄刀身上，彷佛也在為這一劍而歡欣鼓舞一般。
卡通吼姆手套和肥厚的白色羽絨服尚未褪去，以這身裝扮握刀的律者看上去倒是頗有幾分可笑。
然而，在場之中卻沒有一個人臉上能露出半分笑容來。
「唉，逆熵也真是的，什麼路人丁之類的角色都派出來湊數，不知道大家的時間都是很寶貴的嗎？」
隨意地將寒獄冰天插在一旁的地上，冰之律者長長地嘆了口氣，臉上露出一絲無奈的笑容來。
目光盯著那道足有數百米之長的巨大劍痕，德莉莎的雙眼仍是大睜著，似乎完全沒听到律者的話一樣。
在許久之前，她就听明羽說起過，逆熵之中存在疑似律者的戰力。在聖芙蕾雅和新加坡，都曾出現過那樣的個體。
毫無疑問，剛才現身的就是這樣疑似律者的存在。
她很清楚，那種存在即便比不上正牌的律者，但同樣不會弱到哪里去。否則在聖芙蕾雅的時候，也不至于連芽衣爆發雷之律者的力量都無法解決掉對方了。
可這樣一個幾乎不遜色于S級女武神的存在，卻是沒有絲毫反抗地被秒殺了，甚至連一句話都沒有說完。
在她的估計里，如今的琪亞娜等人應該和這種存在處于伯仲之間。既然律者能夠秒殺他，也同樣意味著律者有著秒殺琪亞娜等人的能力。
現在的冰之律者，到底是強到了何等地步！？
心髒急促地跳動著，大滴的冷汗自額頭沁出，淡淡的恐懼自學園長心底升起。
這種可怕的怪物，她們真的要去面對嗎？她真的要讓琪亞娜等人去面對嗎？
「其實啊，我也不是那麼想和你們戰斗的。如果可以的話，我甚至不想和任何人戰斗，也不想去殺死任何人。」彷佛是看出了德莉莎的遲疑，律者苦澀地說道，眼眸中卻滿是溫和而又冰冷的笑意，「如果能夠選擇的話，我是真的想和你們一起堆雪人的。」
「你毀滅那些城市的時候，也是這麼想的嗎？」
沒有相信律者的話，芽衣冷聲說道，目中滿是憤怒。
即便穿著白色羽絨服的律者看上去很是無害，配上嘴角那一抹苦笑，甚至顯得有幾分可憐。
但芽衣的心里卻很明白，這一切都只是律者的偽裝而已。
與她的雷之律者人格的霸道傲慢不同，冰之律者是一位精擅偽裝的律者，更是一位善于利用旁人感情的律者。
無論是祂在休伯利安上對姬子的逼迫，還是在逆熵地盤上的示弱，都證實了律者對于人心有著非同一般的了解。
更何況，冰之律者正是用這樣一副不便活動的裝扮，秒殺了逆熵派出的討伐隊。
雖然不知道那支隊伍的真正實力，但既然逆熵肯將他們派來，自然是不會太弱的，否則也無法突破崩壞獸的阻攔了。
畢竟，逆熵這邊可沒有律者給他們開後門。
但就是這樣一支隊伍，卻連一句話的時間都沒有能夠堅持到。
手上的鮮血尚未干涸，律者卻說自己不喜歡爭斗？！
這種事情，叫她如何能夠相信！？
「既然你不願意的話，又有誰能夠逼迫你？」
同樣怒視著冰之律者，緋玉丸高聲逼問道。
「呵呵~」
听到兩人的話，律者頓時低聲笑了起來，彷佛听到了什麼很好笑的笑話一般。
連笑了數秒，冰之律者才漸漸止住了笑意，凝重的目光落在了幾位少女身上，道︰「你們認為，律者又是什麼呢？」
冰之律者的臉上帶著似笑非笑的表情，似乎在問德莉莎等人，又似乎只是在自我嘲諷。
迎著律者那沉重的視線，眾人的呼吸不禁一頓，卻沒有一個人能夠給出回答。即便是曾經身為律者的緋玉丸，以及如今是律者的芽衣，同樣無法解答這個問題。
但她們也知道，冰之律者從未期待過她們的答案。
祂問出這個問題，只是為了表達自己的認知而已。
「崩壞的使徒？意圖毀滅世界的怪物？」臉上掛著嘲諷的笑容，冰之律者的聲音里滿是說不出的寒意，「所謂的律者，同樣也是人類啊！」
「既是神，也是人。律者就是這樣一種怪物，一種不折不扣的縫合怪！」
冰藍色的眸子里露出幾分無法言喻的失落，冰之律者一字一頓地說道。
盡管這個怪物的範疇里包含了祂自己，可律者語氣中的憤恨卻沒有絲毫衰弱，彷佛完全不在乎一般。
亦或者說，即便是祂自己，同樣也是冰之律者所厭憎的對象。
「你這個家伙，又明白些什麼！？」
「芽衣」猛地大喝道，一雙眸子已經變為了紫色的豎瞳，無盡的雷光閃耀其中，顯然是切換成了雷電女王的姿態。
在解除了炸彈的束縛後，芽衣本身的意識又對其沒有多少防備，這令律者人格的蘇醒愈發容易了起來。
或許是因為冰之律者的諷刺涉及到了自己，雷電女王頓時如被踩到尾巴的貓咪一般叫了起來。
「哦？你難道敢說不是嗎？雷電的女王~」律者用帶笑的眼眸看向了雷電女王，輕柔的聲音里卻滿是自信的堅定，「說到底，身為律者的你和身為人類的芽衣又有多大區別呢？」
「你們，都是一樣的！一樣的…懦弱！」一字一頓地說道，冰之律者的眼中亮起了耀眼的冰藍色神芒，「懦弱到……連崩壞賦予你的使命都不敢去完成！」
迎著律者那無比銳利的視線，雷電女王張了張口想要反駁，卻無法吐出一句話來。
有著芽衣全部記憶的她，比任何人都還要清楚這個女孩心底的脆弱。
用冷傲的表象將自己偽裝，芽衣的內心其實要比誰都要更加軟弱，要更加地渴求愛與認可。
在作為律者而誕生之時，她也听到了自己被賦予的使命，但她卻也因此而迷茫了。
明明是因毀滅而誕生的律者，卻害怕起了毀滅。
因為她知道，有些東西遠比破滅更加珍貴。
慌亂的目光瞥了瞥身旁的白發少女，雷電女王的心中才徹底安定下來。
人與人交織所產生的情感，那種珍視與認同的愛，才是她和芽衣所渴求的東西。
但一想到這，雷電女王的心底卻不由一愣，更深的質疑忍不住冒了出來。
自己和芽衣，究竟有著多大的區別呢？自己難道真的和那個愛哭鬼一樣的懦弱嗎？
瞥了眼雷電女王那啞口無言的模樣，緋玉丸心中不禁長長一嘆。
連一向高傲的雷之律者都能被三言兩語說成這副樣子，冰之律者對于人心的理解簡直堪稱恐怖。
「但是，你和羽大哥卻完全不同！你所貫徹的，是羽大哥絕不會認同的崩壞意志！」
緊緊盯著律者冰藍色的眸子，少女的聲音鏗鏘有力，眼神中沒有絲毫動搖。
听到緋玉丸擲地有聲的話語，幾乎陷入自我懷疑的雷電女王也猛然抬起頭來，用半是迷茫半是期盼的目光看向了冰之律者，等待著對方無法反駁的那一刻。
「哈哈哈~崩壞意志？那種東西誰會去在乎啊！？
我所執行的，一直都只是那個家伙對這個世界的憎恨罷了。」
嘴角露出一抹癲狂的笑意，冰之律者的眸中滿是輕蔑，彷佛一點也沒把宛若神明的崩壞意志放在眼里似的。
听著從律者口中說出的話，德莉莎不禁感到遍體生寒，整個人都如墜冰窟一般。
雖然外界的氣溫已經是零下數十攝氏度了，可對于能夠運用崩壞能的幾人來說，即便穿著輕便的裝甲也無礙于她們保持身體的溫暖。
但在這一刻，德莉莎卻真的感受到那一股直透骨髓的寒意，令她的身體忍不住顫抖了起來。
在以往的認知里，律者是崩壞的使徒。對于律者來說，崩壞意志更是相當于狂信徒心目中的神明一般的存在。
事實上，芽衣體內的律者意識肯站在她們這一邊，幫忙討伐冰之律者已經是夠稀奇的了。
可眼前的這位冰之律者，竟然直言不諱地表示自己對崩壞意志的蔑視，聲稱自己執行的是明羽本身的意志！
一直意圖毀滅世界的冰之律者貫徹的是明羽的意志，而她們如今的行動也是受了明羽所留下的後手的影響。
這究竟是律者的謊言，還是真正的事實？
難不成，這一切都只是明羽的詭計嗎！？
想到這，德莉莎眼前不由一昏，險些連手中的猶大都要握不穩了。
「或許羽大哥真的對這個世界懷著深深的憎恨，但他卻會去努力改變這個世界的不美好，而非像你一樣只知毀滅！」
少女的聲音振聾發聵，瞬間打破了律者制造的壓抑，也如一股春風般吹散了德莉莎心中的寒冷。
眼眸中重新亮起堅定的神采，德莉莎看向冰之律者的眼神卻也多了幾分復雜。
說到底，她終究還是沒有徹底相信明羽，才會被律者的言辭輕易說動。
「唉~」凝望著緋玉丸那不屈的表情，律者幽幽地長嘆了口氣，「那是因為，你從未明白他到底是什麼人……」
「不論羽大哥是什麼人，也不論他的過去到底如何。我只知道，我所遇見的羽大哥是個善良且溫柔的人，始終珍視著每一份生命的美好。」
輕聲說著，少女的眼波變得無比柔軟，卻也無比的堅強，不大的聲音里透著無法被撼動的執著。
看著少女那雙澄澈而又深邃的眸子，澄澈得宛若最晴朗的天空，深邃得又彷佛是最黑暗的海洋，律者一時也無言以對了。
似乎是明白了用語言再也無法令對方屈服，冰之律者身上厚重的白色羽絨服重變為了輕便的深藍色薄風衣，手上的卡通加絨手套也逐漸消失，露出那縴長有力的十指來。
「我其實明白的，他所留下的一切後手我都知道。」輕輕地說著，律者的手掌握上了寒獄冰天的刀柄，「如果可以的話，我真的不想和你們戰斗……」
躲藏在幕後挑撥人類間的矛盾，借用人類自己的力量去毀滅自身，這才是摧毀文明最佳的途徑。
若按律者原本的想法，祂是打算這麼行動的。
可是，祂卻沒有時間了。
祂清楚地知道，人類側的頂尖強者到底能有多麼強大。
在那位最強女武神蘇醒之前，祂必須得獲得可以與之抗衡的力量。
而想要快速獲得力量，以那種慢吞吞的方法是行不通的。祂必須盡可能地收集律者核心，以盡快抵達那最高的巔峰。
「如果你束手就擒的話，我們之間就不用戰斗了。」
嘴角扯出一絲冷笑，德莉莎的眸里已滿是寒意。
都到了這種時候了，律者竟還不忘玩弄人心，干擾一下她們的心緒。
「不過啊，如果只是一挑五的話，我覺得自己還是沒問題的。」
臉上現出一抹瘋狂的笑意，律者舌忝了舌忝有些干燥的嘴唇，目光看向了那道自天空急速墜下的黑色身影，眼中燃起了無比強烈的戰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