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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章 兄台好生面熟

糊涂堂後山。

夜未央斟滿一杯酒,緩緩倒在南華的墓前,身後,一眾屬下靜靜看著,皆不敢言。

夜未央再斟滿一杯,自己喝下,這才對身後的勞桑心道:「六日,你即刻動身前往飛龍引,看住南無詩。」勞桑心沒有多問,只是點頭回道:「是!」

夜未央接著斟第二杯酒,同樣倒在地上,同時對冉必之道:「必之也去武陵鎮,隨時接應我們。」倒滿,喝下,頓了頓,又道:「我再休養幾天,便和小白一同過去。」

身後冉弄衣有些不滿,問道:「那我們呢?」

夜未央道:「你和天都另有任務。我要你們在江湖上散布消息,就說南無詩攜魔靈珠藏身于武陵鎮。不出幾日,江湖中人便會聞風而動,天魔教自然也不例外。」他斟下第三杯酒,緩緩倒下,眼中含著冷冽的光芒,「這一局,誰也別想逃開。」

「至于南華的這筆賬,武林莊的人遲早是要還的!」

夜未央猛地將空杯摔碎在地,在幾人的驚訝目光中,轉身離去。清風拂動他的衣衫和飄散的長發,吹盡他一身的憂愁。遠遠看去,似空靈,似霧幻,背影看起來卻是如此的蕭條寂寥。

勞桑心和冉必之下了驪山,乘船走水路,天黑才趕到武陵鎮。冉必之在鎮中找了一家客棧住下,勞桑心則直奔飛龍引,恰巧比孟傳情幾人先一步到達。被南無詩留下來看門的齊叔,見幾人三三兩兩的回來了,也不多說,細心招待著。

孟傳情此時根本無暇想武林莊的那群殺手是誰,見了勞桑心也沒有多說什麼,只是讓齊叔幫忙給夏星辰準備房間。

勞桑心想起南華是因孟傳情而死,心中隱隱有些怒氣,但見人多,只有強忍著。見孟傳情面色蒼白,身體飄飄忽忽,似乎風一吹就會倒,不禁心中暗想︰受了堂主那強烈一掌,就算勉強支撐著活下來,也是苟延殘喘吧!不禁將目光投向孟傳情身側的那個女子,問道:「她是誰?」

「她是千機子的弟子,名字……」孟傳情忽看向夏星辰,他貌似還不知道這個女子的名字。

夏星辰輕笑,道:「我生于夏季,因當夜星辰漫天,所以,師父為我取名夏星辰。你們叫我星辰就好。」

孟傳情看著她,「我們好像還沒那麼熟。而且,我也不會猜不出你跟在我身邊的目的。」

夏星辰道:「你大可以放心,我保證,在你受傷期間,絕不會對你出手。」

一旁的勞桑心听了這話,有些理不清兩人之間的關系。這時,又听莊伏樓道:「最好你說到做到,若不然,我定會先送你走。」

夏星辰道:「當然,有劍神在此,我也是不敢輕舉妄動的。」她嘴上雖這麼說,但眼里的神情卻無一絲懼怕之意,顯然是口頭上的嘲諷。

「呵。都在呢?」南無詩快馬加鞭,也在此時趕到,見屋中聚滿了人,有些驚訝。她眼神掃視一番,最後將目光定在夏星辰身上,思索著對方的身份。因為太過年輕,她並沒有第一時間想到千機子,便問孟傳情:「她是誰?」

夏星辰不知南無詩身份,只當她是孟傳情的朋友,便自己答道:「我叫夏星辰,是他的朋友。」

「朋友?」南無詩冷笑著試探,「難道你不是千機子?」被夏星辰圍困的時候,她並沒有看清對方,只是憑高超的機關術才猜到對方的身份。

「哈哈……」夏星辰尷尬笑道:「那都是誤會啦,現在我們已經不是敵人了。我困了,大家還是早些睡吧。」她似是怕南無詩把自己困住她的事說給眾人听,便急匆匆地上樓。

南無詩卻在她身後道:「要住我的客棧,可經過我這個主人的同意了嗎?」

夏星辰回頭看她,「你的客棧?你們不是來這里投宿的嗎?」

孟傳情對南無詩道:「她是千機子的弟子,讓她留在這里沒關系吧。」

南無詩想了想,突然笑道:「無妨,看在小孟的面子上,就讓你留下來吧。」嘴上這樣說,心中卻打著其他的算盤。

一心關注著孟傳情,南無詩並沒有想到,自己已被他人放在了一盤棋局上,勢必讓無數人為此奔赴廝殺,今後都不得安寧。

幾日來,孟傳情一直在房中修養,幾乎大門不出,二門不邁。

南無詩又重新招了個小二,里里外外的伺候著客人。莊伏樓也時不時地幫下忙,借此報答南無詩收留水連環在此歇息的恩情。夏星辰說話倒也算數,也不再對幾人加以暗害,只是每日在客棧閑逛。客人多時,她就坐在二樓欄桿上,悠閑地晃著腿,望著眾人說長道短,打發無聊的時間。有時也會去孟傳情的房間看看他,對他也算體貼。

「你究竟什麼時候能痊愈啊?」孟傳情的房中,夏星辰啃著一個隻果,嘟囔道。

「怎麼,等得不耐煩了?」孟傳情閉目調息,聞言睜開眼楮。

夏星辰問道:「你知道一個人最寂寞時是什麼時候嗎?」

「這是在考我嗎?」孟傳情看著她,悠悠地道︰「我相當理解你這種心情。一個人最寂寞的時候,就是她感覺最無聊的時候。就好似一個愛好看書的書生,身邊若是沒有了書和筆,必定寂寞的要死。好似一個喜歡熱鬧的人,若身邊的人們都是安安靜靜,她也必然想制造一些事端,以此慰藉自己的寂寥。所以,你想做什麼?」

孟傳情一語點透夏星辰的心思,讓她驚訝不已。她氣哼哼地將隻果核丟到窗外,眼楮一瞪,道:「我想殺人行不行啊?」隻果核呈弧度飛躍向大街,也不知砸到哪個無辜的路人。

孟傳情好笑地看著她,「不要把自己說的像魔頭一樣,你也不是那種隨意殺人的人。」

「你又怎麼知道?」

「你不是說自己只是追隨強者嗎,這樣的人,是不屑與弱者為敵的吧。我不明白,我父親究竟哪里值得你效命,若說強者,世間比他強的人還有很多。」

夏星辰眼楮一亮,問:「還有誰比孟凡塵更強?」見孟傳情沒有回答,她又道:「也許你說的沒錯,孟凡塵的確算不上什麼強者,因為我發現,在你身上,有著比他更強的力量。所以,你一定要快快養好傷,好讓我看看你真正的實力。」

孟傳情看著她,半天才從嘴里吐出一句話,「我怎麼覺得這像是貓養著老鼠,無論貓兒怎麼寵它,最終都逃不過被其啃食的命運。」

夏星辰被他的話逗笑了,好一陣才停下來,道:「我本以為這世上根本就沒有什麼強人,師父也一直告訴我,江湖上最強的兩個人……」她說到這里,突然停頓了一下,整理了一下語言,又接著道:「那兩個人,也落得生死不明的下場。我出來以後,遇到的大多是那種三教九流,本事還不及我的萬分之一。那日,我听說天目峰有人挑戰天下高手,一時好奇便趕來了武陵山下。本想前去挑戰,哪知還有年齡限制!」說到這里,夏星辰一聲悶哼,罵道:「那個混蛋陵城少主,設的什麼破規矩,害得我都不能一展身手!」

夏星辰哪知他口中的陵城少主,那個在天目峰挑戰天下高手的人,如今正坐在她的面前。但見孟傳情輕咳了幾聲,只當他傷勢發作,便關心道:「你怎麼呢?」

孟傳情臉上表情不變,道:「沒事,你接著說。」心想,天目峰一事,只有自己和南無詩知道,這件事雖然已經放下了,但也絕對不能讓第三者知道。

夏星辰接著道:「我回去時,就遇到了孟凡塵,然後和他交了手,一時不慎,輸給了他。」

孟傳情道:「出山之後的你,從未遇敵手,我父親算是第一個打敗你的人。所以,你就對他非常崇拜,助他在武林莊設計機關,困住了我?」

夏星辰點頭道:「他讓我用最強的機關,我還以為他要對付的是個多厲害的人呢,誰曾想竟是個毛頭小子,而且還是他兒子。」說到這里,她看著孟傳情,一副探究的神情,「你們父子還真是有趣,盡想著算計對方,到底是什麼仇什麼怨?」

孟傳情淡淡道:「我和他之間的恩怨,非一日兩日,他怕是也沒跟你說我的事,既是如此,你也不用知道。」

「切!」夏星辰擺擺手,道:「我才懶得摻和你們的恩怨,只想跟你痛痛快快地打一架,然後回去找師父。出來這麼久了,他不罵我才怪呢。」

孟傳情起身望窗外看了看,道:「想打架,也不必等我。你沒發現,大批的武林人士正往武陵鎮趕來嗎?貌似這里將有一場盛事要發生,熱鬧的很啊!」緩緩抬起自己依然有些無力的手,微微嘆息,「而我,起碼還要修養一個月,怕是趕不上了。」

夏星辰也看向窗外大街,喃喃道:「這鎮上,不乏高手,果然這次沒有白出來。」

孟傳情听了這話,突然看向她,道:「你口中那兩個江湖上最強的人,說的是十七多年前,在雪山決戰後生死不明的別應天和樓仲叢嗎?」

夏星辰愣了一下,仿佛是沒有料到孟傳情會問這個問題,她低頭沉吟片刻,道:「不,我說的是百年之前的軒轅伢子和神女,你知道的,他們是江湖上的傳奇,但畢竟只是傳說。」

她的眼神閃爍,說謊的神情自然騙不過精明的孟傳情。盯著夏星辰看了半晌,心想,這個丫頭有事瞞著自己,那兩個人,必然是別應天和樓仲叢,她師父為什麼要這麼說呢?

飛龍引客棧看似平靜,卻處處暗藏危機,早已被籠罩在風雲詭譎之中。南無詩看著一波又一波的武林人士住進客棧,陷入了沉思之中︰難道這些人都是沖自己來的嗎?這一天,終究還是要到了嗎?

「不知那南無詩究竟藏身何處,武陵鎮如此之大,要找個人,豈不如大海撈針一樣?」坐在窗戶邊的兩位客人,邊喝著酒,邊聊著天。

另一人接著道:「我們只是听說她攜魔靈珠藏身在武陵鎮,並沒有確切的消息,會不會是誤傳消息?」

對面那人道:「不會的,你沒看越來越多的人正往這邊趕嗎,不出七日,江湖上的武林高手都會到齊。我們靜觀其變就好。」

是有人傳出消息?南無詩不經意看向仿佛什麼事也沒有發生,依舊在廚房忙碌的勞桑心。難道,這就是她來此地的目的?知道自己的身份又有可能傳出去的,也就只有她。但為何沒有細說自己的藏身地點,難道是有什麼陰謀嗎?

夜未央的消息一散布出去,無數江湖中人便紛紛趕往武陵鎮。

鄢商慈打扮成白衣書生的模樣,還故意將臉涂的黝黑,看起來像個山野間的普通子弟。她背著包袱,望著一批又一批的人紛紛向北而去,一時好奇起來︰這麼多人去那邊,莫非是有什麼事發生嗎?傳情會不會也去那里了?

如此想著,她便跟隨眾人,往武陵鎮而去。

雖然很少出門,鄢商慈卻比許多人的江湖經驗都要豐富。興許這是她與生俱來的本事,從容面對小小的變故,一路上倒也平安無事。不過,這世上的無賴還是有很多的,他們靠著自己的蠻力巧取豪奪,空有一張能說會道的嘴還是不行的。這不,才清淨了片刻,就有混混找上了她。

鄢商慈從小茶攤出來時,被一個廋猴兒搶走了包袱,還將她狠狠地推到在地。鄢商慈細皮女敕肉的,也承受不了這巨大的沖擊力,頓時臥倒在地,再無力氣去追那人。她看著擦破皮的手掌,只是懊惱,正欲爬起身時,卻見自己的包袱被丟了回來。

「咦?」一人蹲在她面前,戲謔道:「這位兄台好生面熟,我們是不是在哪兒見過?」

鄢商慈听這聲音有些熟悉,不禁抬頭看向來人,「呃?夜未央?」

蹲在她面前的,正是一身黑衣滿臉含笑的夜未央。他身後不遠處,江才情負手站在那里,雙眼無波。這兩人在糊涂堂修養了幾天,便趕來武陵鎮和勞桑心他們會合。夜未央因為暈船,死也不願意再走水路,寧願繞道走旱路。如此便耽誤了一些行程,卻巧妙地與鄢商慈相遇,可算是一種緣分。

夜未央伸手拉起鄢商慈,道:「你還真是膽大,孤身一人,也敢四處亂跑。」

鄢商慈拍了拍身上的泥土,拾起地上的包袱,問道:「夜未央,你……」她斟酌著,卻又不知如何開口。

夜未央道:「你想問我知不知道孟傳情身在何方,對嗎?」在鄢商慈的驚訝目光中,他又道:「如你所想,他就在前方武陵鎮。」

鄢商慈有些欣喜,也不再想夜未央是如何得知這一切的,遂問道:「你也是要去那里嗎?我能與你同行嗎?」

夜未央心想,這鄢商慈還真不一般,竟如此懂得抓住時機。與自己同行,就再也不用擔心有庸人騷擾了。他笑問:「我們似乎才見過一面,你信我?」

鄢商慈搖頭,「不,我只是相信傳情。因為他沒有把你當敵人。」

夜未央听了這話,眼波一沉,遂看向身後的江才情,問道:「小白,不介意多個同伴吧?」他問出此話,純屬口中閑得慌,江才情從不搭理與自己不相干的人,多一個人少一個人,對他來說根本毫無區別。

果然,江才情只是看了夜未央一眼,負手就向前走去,不再管他。

鄢商慈見此,心想,這人的模樣,像是別人欠了他幾百萬兩一樣,怕是很不樂意。當初在莫邪塔,她只是看到了江才情的背影,並不知道這人臉上的表情始終如一,以為他不想自己同行,才會垮著臉。想了想,她開口道:「算了吧,我還是自己走。」

夜未央似是明白她心中所想,道:「鄢姑娘不必介懷,前方路途還很遙遠,你無絕技防身,一個人怕是很難到達武陵鎮。跟我們在一起,至少可以保證,十步之內無人敢靠近。」他最後一句話,自是在戲謔江才情。

「況且,每日對著這個面無表情的家伙,實在是無趣的很,有個美女相伴,也是很不錯的。」

夜未央後半段的話,讓兩人皆無語地看著他。江才情依然不說一句話,鄢商慈則搖了搖頭,嘆道:「你還真是……」與傳情差太多了吧。

如此,這三人便結伴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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