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驗傷的結果出來了。

大寶身上的傷痕, 大多是擦傷、扭傷,以傷痕程度來判斷,並非是姜雲這樣的成年人下的毒手。

這符合之前姜雲辯解的「他身上的傷是和同學打鬧來的」一條。

民警在尹雪華家找出了照片里的「血衣」——這是紅墨水。

這幾個結果一出來, 處理基層各種糾紛、經驗豐富的民警們立刻心知肚明︰一起典型的栽贓陷害、敲詐勒索。

但輿論洶涌,尹雪華夫妻手里有照片、投訴信等「鐵證」,當場的情況, 到底是誰先動手, 除了尹雪華夫婦、姜雲的口述, 也沒有監控作證。

尹雪華夫妻仍是一口咬定是姜雲伺機報復,對尹雪華先動的手。

民警們雖然已經心知肚明,卻還要接著查,直到條條明晰, 能得出對輿論的完整交代為止。

齊州市第二小學, 苗校長再去全程跟進這件事。一得到消息,馬上就通知了姜家。

姜家愁雲慘淡了數日, 接到苗校長的電話,得知女兒有洗冤的可能, 霎時高興非常。

「雲雲,你听到了嗎?驗傷的結果已經出來了,全是那家長裝的!」姜母想把好消息告訴女兒, 但敲了半天門,女兒都沒回。

姜母已經有些習慣了。

這幾天女兒心情好了不少, 人卻愈加古怪。

白天的時候笑意盈盈,看起來跟正常人沒區別。但天一黑,她就把自己鎖在屋里。叫她吃飯也不吃,叫她出來聊天、看電視、散步,也一概不應。

晚上易生愁緒。

她跟她爸怕她白天的舒朗都是裝出來的, 悄悄從門縫看了好幾回——但屋子里滅了燈,一片漆黑,什麼也看不到。

這一晚,屋子里也同樣寂寂無聲,一點光亮都沒從門縫里透出來。

姜母嘆了口氣,回到客廳,跟姜父說︰「還是那樣。」

夫妻倆想起這場飛來橫禍,想起素日乖巧懂事的女兒,一時都說不出話來。

姜母想起了女兒入職幾年,每天總是疲憊不堪。說是教師定時下班,實則每次女兒到了晚上七八點,還在不停地回家長的信息、電話,跟他們溝通孩子的作業、白日表現,時時賠笑,小心翼翼。有時候家長甚至心血來潮,就半夜打電話過來,完全不顧女兒也是人,也要休息。

姜父想起女兒每次開車回來,總是帶回一大壘的作業或者表格,一個星期七天,倒有六天是改作業、填各種班級資料到凌晨,第二天又一大早就五點半爬起來,趕著吃飯開車去學校看學生早讀。往往每天睡不到五小時。她連高考時候都沒有這麼辛苦過。

女兒不曾抱怨薪水微薄、任務繁重繁瑣,跟他們談起的都是小孩子們如何可愛。

可是女兒如此辛勞,換來的是什麼?

難道你們的孩子是孩子,他們的女兒就不是父母的孩子嗎?

姜母、姜父曾覺得女兒考上了鐵飯碗,十分自豪。此時想到女兒平時工作的點點滴滴滴,卻只剩下了滿月復辛酸。

窗外燈紅酒綠,汽車鳴笛夾雜城市噪音,卻愈顯客廳里氣氛沉寂。

滴答。滴答。滴答。

房子里的細小聲音都清晰可聞,水滴聲連綿不絕。

姜母回過神來︰「廚房的水龍頭沒擰緊?」

姜父走到廚房間看了看︰「關著啊。」

他皺著眉頭又走到廁所看了看,廁所的洗手池、淋浴也都關著。

「怪了,這幾天的滴答聲哪里來的?」姜母這幾天總是听到滴答滴答的水滴聲,清晰入耳。但是她每次查看水龍頭、淋浴器等,都是關著的。

「會不會是水管壞了?」姜母道︰「我還總覺得屋子里有股腥氣,別是水管被老鼠咬壞了,水在地下水池積蓄起來。」

姜父道︰「那我出去看看水表。」

如果是水管壞了,水表走水應該看的出來。

姜家住的樓,水表在樓下。

姜父拿了手電筒,到一樓查看水表。

「奇怪,水表走水正常的啊,不像是哪里漏水了。」

他喃喃自語的時候,啪嗒,一滴液體滴落額頭,順著他的臉頰流了下來。

姜父鼻子里嗅到一股熟悉的腥氣,捻掉液體,舉起手指頭一看︰「血???」

撲哧。

撲哧。

耳中傳來震動翅膀的聲音,風聲隱約,送來了更濃郁的血腥氣。

刻在人類本能里的寒意順著脊椎往上爬。

姜父僵著脖子,順著翅膀震動的聲音看去——

天空中的翅膀震動聲越加明顯,一道大鳥張開巨羽的影子投在路燈里。

夜色沉沉,晦色無光。

隔壁居民樓的燈早就熄了。

一只七八米高的巨大鳥類小山般停在小區的草地上,腳爪蜷曲鋒利,根根腳趾閃爍著寒光,似尖銳的倒勾,赤紅色羽毛,翼廣丈許。

但與普通的鳥類不同的是,這怪鳥羽翼之上,卻伸出數根人類的脖頸,長了數顆女子的頭顱。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一共九顆頭顱。不,不是九顆頭,本該是十顆。

——怪鳥長了十根脖子,十顆頭。只是其中一根脖子似乎被什麼東西咬斷了,頭顱消失無蹤,從腔子的橫斷處,滴答,滴答,在不停地往下滴血。

此刻,怪鳥正停在隔壁的居民樓,正貪婪地將九顆頭顱分別貼在不同的窗戶上,死死盯著窗戶里的景象。

二樓03、三樓07、四樓02

姜父在這住了幾十年,附近的每一戶鄰居都十分熟悉。

這些人家是

其中一扇窗戶被推開了,探出一個揉著眼楮迷迷糊糊的小孩︰「什麼東西啊,亂敲我窗戶」

姜父忽然明白過來,這些人家全是家里有未成年小孩的人家!!!

推開窗戶的小男孩大約七八歲,小學一年級的年紀,推開窗戶的時候,驟然和一顆晃動的人頭對上。

慘白的女人面對他露出一個笑,紅唇咧到臉邊,露出一口利齒,朝他的面部輕吐幽綠色毒氣。

小學生呆了片刻,隨機面色青紫,兩眼一翻,一聲都沒發出,暈了過去。

那顆頭顱就從窗戶探了進去,咬住小男孩的衣領,將他拖出窗戶。

巨大鋒利的爪子毫不費力地將他勾住,九個頭顱伏下來,似乎湊到小孩口鼻處,張口要吸取什麼。

正在此時,姜父听到一陣尖利的嘯聲憑空而起,一個圓滾滾的東西猛然沖過來,撞歪了怪鳥欲要吸食的動作,一口咬住了怪鳥其中一顆頭顱的脖子。

怪鳥吃痛下,拼命搖晃,將那圓球晃飛了。

圓球被怪鳥從暗處甩到了路燈下,咕嚕嚕滾在姜父腳邊。

姜父這才終于看清了那圓球是什麼——

那也是一顆頭顱。

也是一顆女人的頭顱。

只是,這顆頭顱下的腔子,沒有連接身軀。

這是一顆斷頭。

她緊緊閉著眼楮,面部蒼白。

這是姜雲的人頭。

而這時,怪鳥也轉過身子,暴露在了路燈下。

姜父看得清清楚楚︰怪鳥的那九顆頭顱,竟然也長著女兒姜雲的臉!!!

「雲雲!」姜父原本被震顫恐懼在原地動彈不得,看到這一幕,卻忍不住叫出聲來。

九顆頭顱齊刷刷地朝他盯了過來。

怪鳥身上的九顆頭顱便閃出甜甜的笑,聲音整齊︰【爸,來,來,來啊。幫雲雲啊,雲雲的頭被壞狗咬斷了一顆,你幫雲雲把那顆頭拿過來好不好?】

那聲音低柔甜美,像極了雲雲小時候撒嬌的聲音。

姜父不自覺地朝它走了一步。

這一瞬間,那顆單獨的斷頭從閉著的眼楮里流出一行血淚,張開嘴發出憤怒慌張的尖嘯,猛然打斷了怪鳥的呼喚,竟掙扎著飛騰而起,一口咬在了怪鳥其中一顆頭的臉頰上。

怪鳥吃痛,竟顧不得呼喚姜父了,也拋下小男孩,和斷頭纏斗著在天空中飛遠了。

姜父終于回過神,顧不得恐懼,拔腿朝著怪鳥追去。

但怪鳥越飛越遠,非人力所能追,姜父聲嘶力竭地追喊了好一陣,喊得鄰居都亮了燈,紛紛探出頭來看是誰大半夜在小區里哭號擾民。

二樓03的女主人本來也是探出來看,結果一眼看的自己兒子就躺在小區草坪上,不由大吃一驚︰「小毅!」

二樓03室全家出動,手忙腳亂地下樓。

姜母也被外面的動靜驚動了,她听出了丈夫撕心裂肺呼喚女兒的聲音,趕緊下樓︰「怎麼了?出什麼事了?你喊雲雲干什麼呢?」

姜父不停地喘息,卻終究年邁體衰,再也跟不動了。

他愣愣地望著草坪上那一路而去的血跡——那是怪鳥飛行的時候,從它被咬斷的腔子上滴下的血液。

他忽然渾身顫抖起來,回身跌跌撞撞往家里趕。

姜父闖進家里,拿起一把菜刀,竟猛地往女兒房門的把手劈下去。

「老頭子,哎,你干嘛呢會嚇著雲雲的!」

 擦,鎖掉了,門壞了,打開了。

姜母的話音也戛然而止。

姜雲房內空無一人。

唯有落地窗洞開。

點開燈,房間的地上殘留著一路滴血。

落地窗的窗欞上,則飄落著一片赤紅色的羽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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