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這些小型人種嘴里听到「格列佛」時, 除了珍珠外的其他人都挑了挑眉。
這本諷刺文學又兼有童話性質的英國小說, 在中國的知名度並不低, 不但位列中小學必讀書目, 更在課文上佔據了一席之地。
連讀初中的張玉,都學過《格列佛游記》選段的課文。
只有珍珠有點悚然, 又極為好奇地盯著這些小人, 從張玉身後悄悄探了一些身子出來。
此時,那個衣著華麗的小人在閔衛手上掙扎了幾番,掙扎不動,喊叫聲通過擴音器傳出︰「格列佛那個可恥下賤的大個子, 果然找了你們這些幫手來!你們等著, 國王會派人來的!」
王勇道︰「幾時來?」
小人愣了一下。沒想到大個子們一點兒都不怕。
王勇道︰「帶我們去你們的國度。」
「休想!休想!」小人繼續掙扎。陶術通過放大鏡研究了一會小人的服飾, 見他的服飾像十七、十八世紀的英國貴族軍官的服飾,便更確認了——格列佛游記的成書就在十八世紀。作者是英國人。
資深者們中有心靈手巧的,用衣服打了結, 將這些小人和那些小型馬匹一兜子攬進去。
士兵們在袋子里被晃得七葷八素,很快有人認了慫,資深者們問什麼, 他們都知無不言。
原來,這不是簡單的格列佛游記當中的小人國。
這片土地很大,是一個個國家組成的一片大陸, 就叫做「陸土」。
小人國是其中一個國家,官方名字應叫做飛鷹國。
而飛鷹國雖然是小型人種國家,卻是陸土出了名的富庶。
飛鷹國最近在逮捕一個巨人, 叫做格列佛的。因他偷了小人國重要的東西叛逃了,王室大怒,一直在搜尋追緝他。
這一團小人就是飛鷹國派出來搜尋格列佛蹤跡的。
但是士兵們所知道的不多,問他們格列佛到底偷了什麼,他們一問三不知。唯一知道一些內幕的,只有小人們中為首的那位勛爵——高級貴族軍官。
但是為首的貴族軍官是個死硬派,即使落到人手里,敵我差距懸殊,也只是一味地叫囂,一點有用的情報都不肯透露。
王勇叫其中一個有催眠能力的資深者,催眠了小人國的軍官。
貴族軍官雙目無神地答道︰「他偷了火種。」
資深者再追問他什麼是火種,他吭哧了一會,答不出來了。
但僅從眾人得到的消息里,內核層的這個「格列佛游記」與原版恐怕大為迥異。
資深者們並不對此感到奇怪。
內核層十分混亂而意象紛雜,因為本就是創作者的思路的具象化。如果真當做原著,那才是要被坑死。
但現實當中的郝主任正飛往海南,科學發展史的編者的情況,膠著。他們得不到太多現實的情報支援,只能自己走一步看一步。
王勇道︰「內核層當中,所有我們遇到的,必然是有自己的作用的。既來之則安之,我們先去飛鷹國看看。」
陳薇道︰「可是,王隊,我雖然有畫皮的能力,卻沒有辦法把我們的身體縮小到飛鷹國的這種程度。」
飛鷹國被俘虜的士兵們惶然被他們捏在手上,其中一個打扮得僅次于高級貴族軍官的,似乎是個小貴族的,正豎起耳朵听到眾人的對話,雖不能理解他們說的「畫皮」雲雲,但卻理解了他們想要混進飛鷹國的意思,聞言忙不迭地諂媚道︰「大人們,你們別殺我,我有辦法!」
見資深者們的眼楮都看向他,他連聲道︰「您們如果想要入境,我可以為您們提供幫助!您們的膚色發色雖然迥異,但是我國與其他陸土國家之間,也時常有客商往來,販賣一些珍惜的大型人種,我們可以裝成販奴隊,順利入境。」
販奴隊?
等在資深者們按照這下級軍官的指點裝扮起來後,陳薇左右打量︰「這不就是黑人嘛?」
資深者們在畫皮之後的模樣,赫然是黑膚卷發的黑人模樣。
等資深者們畫皮好,連珍珠都被他們算在了其中。一行人化作黑人模樣,跟著被從布兜里放出來的下級軍官和幾個識相的士兵,讓他們依照飛鷹國的「規矩」,站在幾個資深者肩頭,蓋文則站在王勇肩頭,一臉討好地給他們指路向飛鷹國。
穿過了金沙灘,行過了蔥郁的森林,穿過了平原,期間,他們看到了無數荒廢的村莊。
奇怪的是,這些村莊的房子並非小巧玲瓏,而是常人的大小。
只是,這些村莊似乎大多被廢棄了,空無人煙,只剩下了一些柵欄之類的廢墟,淹沒在一大片一大片的草場中。徘徊在村莊廢墟附近的,只有一大群體型正常的羊。
王勇道︰「這些是飛鷹國的村子?」
那下級軍官叫做蓋文,有些羨慕地望了一眼那些肥壯的羊,連忙說︰「是,這些村子也是我國境內的。」
「你們國內不是小型人種?」
踢了一腳腳邊沒在草叢里的柵欄,褚星奇笑了︰「你們牧的動這些羊?」
飛鷹國住的是小型人種,但看這些村莊的一些痕跡,比如那些柵欄,和倒塌的木頭,分明是現實世界的正常人的尺寸。
而遠處的那些羊,體格肥壯,也是現實正常尺寸的羊。
蓋文道︰「大人,我們雖然是小型人種為主的國家,但是,我們國中不是所有人都是這樣的體型,也不是所有人天生就是這樣的體型。」
說著,他頗為自豪︰「我家祖先,費了好大功夫,才讓我家的體型一代代縮小,到我這一代,才是真正的小型人種了!」
資深者們交換了一個眼神。
大家都听出味來了。
原來,這並不是常規意義上的小人國。
飛鷹國當中的人的體型,竟然不是天生的,而是後天可變的。
而飛鷹國顯然是以小型人種為尊。
他們回想此前俘虜的士兵們,果然,每個人的大小都有微妙的區別,像士兵們,比蓋文的體型略大。而蓋文,又比現在被丟在兜子里昏迷的那個高級貴族軍官的體型,要稍稍大一些。
褚星奇笑道︰「哦,這麼說,那我們可是撞大運了。」
怪不得這些士兵們竟然大多衣衫很工整整潔,武裝到牙齒,看起來都有點趾高氣昂,但是又頗為膽小愛命,用中國的話來說,就是有紈褲子弟味。
現在听蓋文的話,大約原來這一隊人馬都是在國內地位不低的起碼是「小貴族或者良家子」組成的衛隊。
蓋文看起來大約有三十多歲,正習慣性地自豪,看資深者們打量的眼神,立刻醒悟過來自己這些人的處境,不敢再自夸,訕訕笑道︰「真正執行追捕任務的也不是我們只是吉恩子爵年紀輕,一向性情比較固執驕傲他急著立功回去討賞我也是逼不得已,我勸過他好幾次,但是他不听,非要我們向各位出手」
王勇道︰「陸土都是如此?以小體型人種為尊?」
蓋文說︰「據我所知,陸土上大部分國家都是這樣。」
說話間,正一群人經過了咩咩叫著低頭吃草的羊群。
綿羊們皮毛雪白蓬松,肥肥壯壯,正低頭專心地吃著草料。
一個資歷較淺的年輕資深者,性情活潑,喜歡毛茸茸的東西,他是南方城市出身的孩子,入伍沒多久,是成為資深者才加入的部隊編制。因為上一位與他同類型能力的資深者犧牲了,他才被匆匆補入編制。
經過羊群的時候,他見獵心喜,忍不住稍稍走近,看了一眼。
一晃之間,卻似乎看到了什麼白色的東西。
年輕資深者定楮一看,卻以為只是自己眼花了,把白色的羊毛看混了。因為那乍一看是白色的土地,早已覆著一層新長出來的極為新鮮的綠油油的牧草。
他搖搖頭,正從一頭羊旁邊經過,忽然覺得胳膊一疼。他被一頭羊羔蹦過來咬住了。
羊羔的速度很快,一邊嚼著他的手,一邊用濕漉漉的黑眼楮看他,搖頭晃腦地很是天真。
資深者吃痛,連忙把胳膊抽出來,退後幾步,連踢到了什麼硬石頭腳趾頭疼都顧不得,才擺月兌了這頭羊羔,一看,都被咀嚼掉了一大塊皮。
而前面,同伴們走遠了,正回頭叫他。
他皺眉看了一眼那似乎還想躍躍欲試湊過來的羊羔,看了一眼不遠處停下吃草,正齊齊抬頭,用黝黑的眼楮盯著他的羊群。
不知怎地,忽然脊背一寒,羊,羊的眼楮,是這樣的嗎?
他是城市人,但是,記得羊的眼楮,似乎是銅錢一樣的。這些羊的眼楮,看起來,卻有點兒像人眼。
他不敢多想,內核層中的事物,也不一定與現實當中一模一樣。
同伴又叫了一聲,他在那頭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羊羔又奔上來前,連忙快跑幾步跟了上去。
此時,最前方的隊伍走得有些遠了,唯有他們的小組里擔任組長的年長同伴還在等他。
組長也是個軍人,對這個菜雞被分到他組里頗為頭疼,等他追了上來,嚴厲訓道︰「你剛剛干什麼去了?內核層不要偏離隊伍。再有下次,記過處分。」
年輕人一個機靈連忙敬禮︰「是!」
他一抬手,組長就注意到了︰「你胳膊上怎麼了?」
「報告︰被羊咬了。」
「你第一次來內核層?沒事別招惹內核層的任何生物。趕緊跟我追上隊伍。」
年輕資深者連忙應是。
舉步要走的時候,組長卻發現了另一樣事物︰「你身上粘著什麼?」
「啊?」年輕資深者愣了愣,卻見組長探身,從他衣襟上捻下一根金色的東西,仔細轉動︰「純金的,看起來是羊毛?」
見他一臉發懵,組長擰眉,圍著他轉了一圈,忽地,視線下移,瞳孔一縮,一把按住他︰「別動!」
年輕資深者不明所以,順著他的視線看去,看見自己鞋子上,似乎粘了一顆發黃的硬質的東西。
他才想起,自己之前躲避小羊羔的時候,踢到了一塊石頭,用力比較猛,大約是黏上碎粒石子了。
但是出身部隊的組長,卻神色凝重地蹲下,把這一顆有點瓖嵌進鞋子膠質部分的東西摳了出來,放在了掌心。
這一次,年輕人也看清了︰
這是一顆,泛黃的,人的牙齒。
隊伍的最前方,見一行人沒有殺他的意思,甚至態度溫和,完全沒有國內對待俘虜的惡劣態度,蓋文放松許多,甚至還悵然起來,和眾人聊了幾句之前的羊群︰「我家里的草場應該也養了這樣一群羊。只是數量沒有這麼多。我很久沒有回老家看過了。」
陳薇卻注意到張玉一直在皺眉。問道︰「小玉,怎麼了?」
張玉看了一遍四周,蹙眉,但是最終還是搖搖頭,忽問蓋文︰「那里,為什麼沒人。」
這是隊伍里的女性巨人頭一次向他開口,蓋文見其他人都很照顧她,便識時務,不敢怠慢︰「因為那是要養羊,長草了。所以沒有大個子了。」
做牧場把村民們趕走了,也不算是什麼稀奇事,眾人也沒有在意。
唯獨張玉還是皺著眉,似乎在思考些什麼。
正此時,蓋文說︰「前面就是了!」
一行人停下腳步,看見了一座典型的十七、十八世紀風格的城市。
偏偏城市卻修剪得十分高大堅固,像是正常體型人種的城市。
此刻,城頭傳來一陣喊話聲,騎在一個表情麻木的黑人頭上的飛鷹國士兵,不知道通過什麼裝置,放大了聲音喊道︰「下面來的是什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