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臨淵幽冷的視線落在淑妃身上,不疾不徐問道。
「那母妃的意思是?」
淑妃急道,「殺了她是你最好的出路。不會授人以柄,更不會讓你的母妃被奪走太後之位。」
淑妃指了指墨淺裳住的屋子,「她才多大年紀?我在宮中待了幾十年,生了你和你的弟弟,勞苦功高,你憑什麼把你一個黃毛丫頭送到你母妃頭上拉屎撒尿?」
「母妃,謹言慎行。」君臨淵涼道,「你要知道,她是父皇八抬大轎迎進宮的嫡皇後。母親若是再鬧下去,怕是天下人,要不答應了。」
淑妃怔了怔,她慢慢冷靜下來,看向君臨淵。
「你是不是對母妃我有什麼意見?」
墨淺裳死,墨家無人能夠問津,天下呢,只需要隨便給一個墨淺裳傷心過度,主動要求跟隨陛下去的理由就完了。
君臨淵所有說的話,在淑妃眼里,都是借口。
大好的機會,君臨淵為什麼不把握住?
君臨淵抬起頭,看向淑妃,眸中的殺意一掠而過。
「母妃,我說過了,嫡庶有別,她是皇後,也將是太後。」
淑妃心中的委屈無限放大。
這個野種。
她對他視如己出養到如今,熬了幾十年的宮妃,終于要坐上太後位置的時候,她怎麼也沒有想到,竟然是這個她當做擋箭牌拉扯大的孩子,要反咬一口,成為她最後的阻礙。
她的一手蔻丹,緊緊攥入掌心,一個可怕的猜測涌入心頭。
這孩子從小聰慧,該不是,早就對自己的身世有所懷疑,調查他那個當初低賤的宮女母親了吧!
她的眸中掠過無數的毒光和殺意。
君臨淵沉默了片刻,終于,慢慢啟唇說道,「父皇之死,是因為積年的舊病和臨絕謀朝篡位。至于母妃後來說的幾個案子——母妃,兒臣含混而過,只是為了給母妃一個面子,難不成,真要兒臣挑明嗎?」
淑妃被那猜測嚇得幾乎動彈不得,如今君臨淵的話,就好像萬千毒蟲啃噬著她的內心。
君臨淵忽然毫無征兆地笑了笑,「母妃的面色不大好,難道是想到父皇的亡故,悲傷難過?」
淑妃猛地一個激靈。
她之前也是要用墨淺裳為了先帝駕崩悲傷難過自願殉葬做借口要墨淺裳的命的。
李將軍適時開口,「好了,母子沒有隔夜仇。王爺,我是個粗人,漂亮話不會說,但是我听明白了,墨淺裳,我們不會再動。」
君臨淵微微頷首,轉身離開。
直到君臨淵走遠了,淑妃才氣得身子一陣陣抽氣,「你瞧瞧,你瞧瞧!我養出了個什麼狗東西來!」
屋內,墨淺裳將格子窗偷偷放了下來。
她想她已經完全明白了……君臨淵和淑妃定然有什麼仇恨,她不過是一個剛好出現的,能夠讓君臨淵順手拿起來的棋子。
君臨淵用來對付淑妃的棋子。
這和她一開始估計的大差不差,橫豎都是要被利用,只要能好好活著,她就高興。
至于原因,墨淺裳瞅著,人人都說君臨淵是淑妃的兒子,看模樣竟不像。
如果真不是,那里頭的文章就多了去了,不過都和她沒關系,她只需要看清楚了,母子兩個要鬧起來,就好了。
她這條命如今捏在君臨淵手里,還不到能跳出來的時候。
皇帝大葬,一路順風順水的回宮,墨淺裳沒再見到君臨淵,估模著又腳不沾地地忙起來了。
風藻宮遷居慈寧宮,墨淺裳風光得意。
君臨淵登基為帝,墨淺裳記得只做了不到一個月皇帝就要換人,她蹙了蹙眉,心中盤算著要不要幫一把,畢竟,如今他是她的護身符。
還沒個成算,就見到君淑太妃帶著一群宮嬪規規矩矩過來請安。
君臨淵身邊並沒有什麼女子,他一生戎馬,一直未及成婚,在大婚後,更是將自己天煞孤星的命格發揮到了極致,娶誰誰死。
所以來請安的,只有淑太妃和一堆先帝的嬪妃們,沒什麼礙眼的新晉妃嬪,上趕著叫她太後娘娘。
淑太妃縱然再不情願,也只能領了眾位太妃們,來這兒請安。
今日之後,無子嗣的太妃就要送往尼姑庵修行,有子嗣的,願意跟隨子嗣去封地的去封地,願意繼續在京中跟著兒女過的,也都發放,還有一些,願意留在後宮中的,也沒人攆。
這就是宮里頭有孩子的好處,斗了一輩子,能落個好歸宿,不然就是史書上一個名字,有些位份不高的,名字都沒。
「都起來吧。」墨淺裳含笑,對跪了一地請安的老宮妃們說道,「賜座。」
「哀家喜歡清靜,若是無事,以後就不用來請安了。」
墨淺裳最後掃了一眼烏壓壓的宮妃們,又問道,「淑太妃娘娘,如今宮中庶務都壓在您一人身上,實在辛苦了。」
淑太妃僵硬地笑了笑,道,「沒什麼辛苦的,這些都是嬪妾該做的本分。」
「可有什麼麻煩,都可以跟本宮說一說,本宮能夠幫上忙的地方,都會幫上的。」
墨淺裳不過一句客氣,沒想到淑太妃反倒打蛇隨竿上,接口道,「的確有件事情十分翻新。」
「說來听听吧。」墨淺裳噙著笑。
「最近本宮的宮室里鬧蛇蟲鼠蟻,本宮住著十分不安。」淑太妃含笑道,「不知道娘娘能否幫個忙,給本宮尋一個合適的宮室。」
「淑太妃想要住哪里呢?」
「听聞東宮一直空置,那里倒是可以暫住。」
東宮啊……
前朝曾有東西宮二宮太後,西宮指的就是慈寧宮,而東宮,一般為太子少時教習之所,如今空置,按照慣例,是安置東宮太後的。
墨淺裳涼道,「東宮久不曾打掃啊……」
淑太妃涼聲道,「皇兒如今登基,本宮身為皇兒的生母,居住東宮,並不逾矩,難不成,墨太後不願?」
「不過一個宮室而已,給你就給你了。」墨淺裳慢慢道,「本宮是在想著,那蛇叔蟲蟻……倒是讓人想到曾經的巫蠱之亂啊。」
所有宮妃駭然變色。
淑太妃也聲音寒冷,「……怎麼好端端的,牽扯到了前朝的巫蠱之亂。」
墨淺裳掩下了眸中的算計。